地动山摇。
其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惊慌失措地攀着裴子昂的肩头, 把他当成了定海神针。
裴子昂尚算镇定, 还记得踹开岁岁与其沛歇息的厢房的大门, 喊他们出来避难。
岁岁动作很快,跑到院子里没见到其沛人影, 扭身返回去, 很快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出来。
寺庙地广人希, 他们在四面开阔的大雄宝殿前的空场上待了整晚,周围全是僧侣们齐声念经的声音, 心中恐惧也平复了许多。
天蒙蒙亮时,四人便起身往城里去。
一路上到处有见受灾的百姓,断壁残垣,惨象丛生。
初时,他们还会施舍些金银以示安抚。
很快便发现灾情实在太重,只靠四人之力, 能做得太过微薄。
于是立定心思,快马加鞭进了城。
京城里虽然也有年久失修的房屋倒塌,但总体来说城里的居民比城外富庶, 居住的房屋更坚固, 灾情也不那么严重。
宪王府与定北侯府更不必说,或有一两处跌了房檐、墙面裂缝, 都不是大事,也没有人受伤丧命。
裴子昂直接把其姝安置在定北侯府,大灾大难, 还是让她跟着亲爹亲娘更放心些。
虽然出事时未必能有多大帮助,至少不用担心暗中下绊子——裴子昂毕竟是皇帝亲卫,越是有天灾人祸时越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妻子身边,还得进宫去保护圣驾。
其姝与家人一起待在后花园地势平坦,四面开阔的地方。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明月高悬,草草用过晚膳,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才见到裴子昂与二伯父尚永安并肩归来。
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在河北魏县,京城不是震中,大家不用太担心,就算再有余震也不会严重,都回屋歇着吧。
裴子昂言简意赅惯了,很多人听不懂。
同样在御书房待了一天的尚永安不紧不慢地把地动的理论解释一遍,众人这才放心散开。
都和衣睡,能歇在次间就别进寝间,真有事时跑出来也快。
尚永安不放心地叮嘱。
其姝与裴子昂便歇在她出嫁前闺房的次间。
今天谁也没有心情做这样那样的事,其姝乖乖地依偎在裴子昂怀里对他说起白天的事。
我陪着爹爹去了隆盛一趟,银库都好端端的,没有事。
掌柜伙计也都平安。
岁岁回家去帮你取换洗衣服时,听说子昱昨夜受了惊吓,一直啼哭不止,还有发热的迹象。
我便让年年去帮他调理了一下,说是已经没事,安睡了。
裴子昱是宪王府的八郡王,永兴十六年端午,也就是齐湘撞船那时,宪王妃怀着的就是他。
一个将将两岁的幼童,裴子昂就是要与人计较为难也不会是他,对于其姝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拍哄着她一起睡了。
一夜无事。
只是小雨变成了暴雨,如注一般连下了三日三夜。
地动加上大雨,灾情比原先更加严重。
京西定河的水位也连连上涨。
朝中响起一片称颂齐远芳的声音,都说若不是他当年主持修建了水坝,如今恐怕就要再加上洪水,地动时没出事的百姓也难活命了。
为了稳定民心,也为了给已成年的太子立威,雨停后,皇帝派太子连夜出城,到灾区赈灾。
谁知,就在同一天,被赞颂连连的水坝忽然坍塌,良田变泽国,葬送了许多性命。
途径该处的太子仪仗也全军覆灭,无一生还。
其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盘腿坐在自家大炕上。
她已经一天没下过地了。
不为别的,洪水太汹涌,京城里也不能幸免,屋外的水能没小腿,早晨裴子昂与尚永安进宫去都是划着船走的,屋里少不得也积了水。
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为太子难过多,还是为裴子昂高兴多。
只觉得一切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年年从阎罗王里抢回太子一条命,却改不了他英年早逝的命运。
至于裴子昂,戏文里唱的真龙天子,大概就是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