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姝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这是邀请吗?有人这样威胁着邀请旁人出游的吗?裴子昂真是太讨厌了!刚才她心如擂鼓,一定是被他气的!去就去,谁怕你呀!其姝站起来跺了跺脚,鼓着脸气哼哼地跑走了。
端午节前后,尚家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二姑娘其婉成亲。
婚期定在五月初六,因为初五是端午,龙潭湖上有龙舟赛,皇帝还会御驾亲临,所以原本该办在成亲前一天的小姐妹添妆,就改在了初四。
其婉温柔内向,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来的左右不过就是其姝、其姿与其婕三个自家姐妹。
其姿送了她一支红珊瑚雕花钗,珊瑚名贵,红色又最是吉庆,十分应景。
其姝早早吩咐花想容那边专门给其婉调制了一整套胭脂水粉,全用嵌红宝石的匣子装着。
二姐姐,以后你每日朝早梳妆的时候就能想起我来了。
其婉的夫家远在杭州,千里迢迢,以后想要再见面可不容易。
里面的胭脂水粉用完了,你就来找我要,你要想自己买也成,可是外面的匣子不许换。
其姝环着姐姐手臂嘟囔,她真的舍不得。
上辈子父亲过世,其婉年纪大了,不好耽搁,所以两家协商后赶在热孝里把婚事办了。
那时其姝就很难过,忽然没了爹爹,二姐姐也远嫁了,三姐姐整天忙着票号里的事情,就她一个每天坐在屋子里发呆,好像被抛弃了似的。
明年侯府修葺完成时,你和二姐夫要不要回来小住?她变着法儿想与姐姐多相处,要不然天气暖和了让爹爹带我们去杭州找你。
其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怎么行呢,当心二姐姐婆母嫌她只记挂娘家,不肯踏实过日子。
那我要是想二姐姐了怎么办?上辈子二姐出嫁后,她们姐妹到她死那天也没能再见上面。
只要二姐姐与二姐夫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到时候抱着娃儿回来见外祖父母,那就是理所应当啦!其姿把从她娘那里听来的规矩搬出来说一遍。
新嫁娘本就含羞带怯,再听到什么生子不生子,其婉大窘,伸手去拧堂妹腰间的痒痒肉,其姝也加入来帮二姐,三个人在炕上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她们俩陪着其婉直到临歇午晌才走。
其婕来得很晚,天近傍晚才到。
她带来的添妆是一式四副的桌屏屏面,按春夏秋冬四季不同颜□□别。
本来想给你绣个炕屏的,可是咱们都去过南边,他们冬天不烧炕,只用罗汉榻,我就改绣了桌屏。
亲手绣的礼物最是珍贵,其婉忙接过来拿在手中欣赏许久,又当着其婕的面吩咐丫鬟装箱。
其婕与她隔桌对坐,一边品茶一边说起心中不舍:这几个月多亏有二姐姐陪伴开解,我的日子才不那么难过。
如今你要走了,我以后有心事都不知道该找谁说。
瞧你说的,不是还有其姝和其姿吗?其婉好心劝她,你在孝期,不方便出门,可在家里与妹妹们作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知道她们两个都疼我。
其婕叹气,可她们爹娘俱全,无忧无虑,哪里知道没娘的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其婉微微蹙眉,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说不定会传成谢氏待庶女不好。
她是个实心眼厚道的姑娘,虽然遗憾一落地就没了生母,可也真心感激老天爷赐了个如谢氏一般心慈的嫡母。
吃穿用度这些不必说,只说平日里的教诲,谢氏从来都尽心尽力,有时候对她们的管教,比对亲生的女儿其姝还严格。
其婉懂道理,明白养而不教不是好事。
像尚家这样的世家里,就算嫡母苛待庶女,也绝不会去短了衣食住行。
许多心有算计的嫡母对庶女反比亲生女儿更和气,就是庶女犯了错也不管教,不让她们明白道理懂人情世故,甚至在婚事上使绊子。
可其婉的婚事,却是谢氏与尚永泰商量着挑选了许久的。
男方姓杨,家中是杭州首富,父亲还捐了一个七品官。
尚家虽是侯府,可爵位与尚永泰没有关系,他就是个有功名的商人。
这样说起来也算门当户对。
她的未婚夫杨宇宁是庶出的独子,将来要继承家业。
其婉嫁过去就是主持中馈的冢妇,又没有妯娌间争风斗气的琐碎烦扰。
不论是门第还是实情,都不能更适合她的性情教养。
谢氏待她真心实意,她自然也回报真心,自己不会说嫡母任何不好,也不愿意旁人意有所指。
三妹妹,我知道郑姨娘的事对你来说太突然,可有时候一切都是命,你到不如放开心胸。
若是想念你姨娘了,就多对母亲好些。
她到底是个温吞的性子,话说到如此已是极限。
其婕愣愣地看她数息,似乎心有所动,末了反问:二姐姐,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惦记陈姨娘吗?当然惦记的。
其婉实话实说,然而更多的还是惦记谢氏待她的好,小时候每年姨娘生死两忌,母亲都会安排我上香拜祭。
她说,姨娘为了生我没了命,若连我不记得她,也未免太过无情。
那若能让你见她一面,你想不想见?与她说说体己话?其婕追问。
这怎么可能?其婉吓坏了,话音都打着抖,我就成亲了,你别……别弄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不吉利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
其婕摆手,我也不信那些。
我只是无意中打听到……你是知道的,我原本打算去京郊庄子上住着,为我姨娘礼佛积福,可话才提起就被母亲拒绝了。
后来我才听说,母亲不让我去,是因为庄子上住了个人,咱们都不能见,也不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人。
其婉眼皮直跳,她虽比不得两个妹妹聪明机灵,却也并不蠢笨,从其婕的话音里,她已推测出答案——一个她不敢想、也不敢信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