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转眼便到了九月三十。
其婉婚期已定,自然一心备嫁绣嫁妆,不好随意出门去。
其姿升官图一直学得不好,乔太夫人不满意,让她留在家里用功。
只有霍氏与谢氏带着其姝与其婕陪祖母往大相国寺去。
这些都与上辈子一模一样。
到了大相国寺,乔太夫人由儿媳们陪着去听方丈开坛讲经,这里与上辈子不同,上辈子其婕与其姝也在,不过今日其姝陪其婕去山顶的大雄宝殿添香油,为郑姨娘点长明灯,然后才过来。
近中午的时候,讲经结束,祖孙四个用了斋饭,便在事先定好的厢房里歇午晌。
上辈子就是因为难得出来玩,其姝兴奋得不愿意睡,缠着其婕和她去寺里闲逛游玩,才巧遇了长林县主。
今日,她爬山登高,累得不行,一倒下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其婕在叫她:小五,其姝,你睡着了吗?其姝发不出声音,努力了半天终于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其婕出了房门。
三姐这是去哪儿?她打着哈欠坐起来,对着妆台上的铜镜理理发鬓,便跟了出去。
其婕快步出了院子,沿依山而建的回廊一路往北行。
其姝越跟越觉得不对劲,这是去碑林的路,她上辈子就是在碑林遇见长林县主的。
那时她不知碑林里还有旁人,随意点评碑文的内容与书法好坏,全叫长林县主听了去。
她觉得其姝活泼聪明,虽然行事难免不够稳重,但有见地,对她喜欢得不得了。
当天就引见给了同来的娘家嫂子,也就是卫国公夫人。
说起来,长林县主、卫国公一家与裴子昂也是亲戚。
长林县主的母亲是宝静大长公主,宝静大长公主下降给前任卫国公后共生两女一子,分别是现任卫国公李靳,长女长宁县主与次女长林县主。
长宁县主便是裴子昂的生母。
那时长林县主怎么没把她引见给裴子昂呢?其姝好笑地琢磨着,要是上辈子她定亲的对象是裴子昂,尚家是不是就不会遭难了?思绪虽然轻松,人可不敢再往前走。
正要开口叫住其婕,就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抱住了大腿。
三姐姐,三姐姐,你怎么把我丢下自己走了?一个奶声奶气,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其姝扭头往后看,抱着她哭的是个三四岁大的女娃娃。
她穿着桃红色挑金线的比甲,下面是同色的百褶裙,料子都是有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
只是小姑娘不知在哪里摔倒过,裙子膝盖位置蹭黑了,白净的小脸上也沾了灰,被眼泪一混,有点惨不忍睹。
小家伙看到她不是自己在找的三姐姐,哇一声哭得更响亮了。
别哭了,别哭了。
其姝只好掏了帕子出来,蹲下来帮她擦金豆豆,你叫什么名字呀?是谁家的孩子?你家里人都在哪儿呢?小家伙哼唧着点头,我叫小四,跟娘和三姐姐一起来的,娘在房子里睡觉,三姐姐一个人出来,我就跟出来,半路上摔了个跟头,爬起来三姐姐就不见了。
其姝有点挠头,这个小娃娃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笨。
口齿伶俐话说得倒是清楚,可关于身份的事完全没有用——谁家不是管娘叫娘,管姐姐叫姐姐,管排行第四的叫小四呢。
她伸着脖子找了一圈,其婕已失了踪影。
其姝把小四抱起来,你姐姐往哪儿去了,我带你去找她?要不然,你们住在哪边的厢房里,我带你去找娘也行。
总不能拖着个泪娃娃去找三姐,先把她送回家人身边,再去找自家的护卫去寻才是。
小四还是太小了,这些她都说不清,一会儿指东一会儿往西,什么人也没找着,倒把其姝累得够呛。
小四也累了。
那么小的孩子精力本就不如大人,她又自己跑了一段路,又是摔跤又是哭的,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其姝实在抱不动她了,就地在通往竹林的石阶上坐下,抱小四放在一旁,让她靠在自己腿上打盹。
她也有点困,不过不敢这样在外面睡,随手捡跟竹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默背起升官图来。
大概背得太专心,未曾注意周遭动静,直到一双厚底皂靴进入眼帘,才发现有人来了。
其姝抬头看,正对上裴子昂微挑的眉眼。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问。
其姝把先前的情况讲了一遍,你认得她?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她家里人呢。
裴子昂没答她的问题,转头对身后的杨启吩咐:传令去,四公主找着了,叫他们专心去找三公主。
杨启领命带着那一队玄衣卫快步跑开。
其姝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遍才敢确认,这个哭哭唧唧的小娃娃是当今的四公主。
裴子昂也在石阶上坐了,两人中间隔着个四公主。
北戎那桩婚事,皇伯父选中了三公主。
她大约不怎么情愿,今日陪荣妃娘娘来礼佛,午睡时借机溜了。
其姝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公主逃婚了!这可比她大胆多了,看裴子昂以后还说不说她胆大妄为净闯祸。
那个……她太惊讶了,有点结结巴巴,公主跟前不都是宫女嬷嬷太监一大堆吗,怎么能一下子两个公主都自己跑了出来。
你知道珍妃娘娘吗?裴子昂不答反问。
珍妃是三公主与太子殿下的生母,可惜她生下三公主不久就病逝了。
皇上登基后,为珍妃加封,同时还封了她的亲妹妹做荣妃,入宫来抚育珍妃留下的孩子。
见其姝点头,裴子昂继续道:今日是珍妃娘娘的生忌,荣妃娘娘说起三公主亲事定下来,应当告慰生母,便带了她来给荣妃娘娘做法事。
大家都爬了山,三公主向来体贴厚道,便让他们都去歇着,她带了四公主睡午觉,谁知……三姐也是睡前让丫鬟们都去歇了……其姝猛地反应过来,难道三姐也要逃吗?可她又没定亲,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