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事情发酵, 一动不如一静, 以静制动……这些道理其姝全都懂, 她也相信裴子昂的判断。
但身为他的妻子, 她实在没办法不担心, 万一……他们安排的全都是毒计, 我们不先下手为强, 到时候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坑了怎么办?裴子昂格外喜欢听她用我们二字, 噙着笑亲亲其姝的嘴角,又埋首在她颈间闻了闻。
擦洗过果然香喷喷的, 前些时候那味道……虽然他不嫌弃, 可不等于闻不到。
这样想着, 他克制不住在娇妻脖子上啃了一口。
哎呀!其姝嫌弃地推开他, 说正事呢, 你不要乱来。
又难免有点害羞地许诺,就快出月子了, 年年说到时候就可以了。
裴子昂倒也不恋战, 换了个姿势圈着其姝靠在他怀里,就算有被坑的风险,现在我们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为什么?其姝不解, 她觉得以裴子昂的实力,可以做的事应当很多。
裴子昂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与徐二最后的胜负,不取决于谁更有本事,而在于父皇的心思。
现在不管我们做什么, 只要传到父皇那里一定会减分,所以只要装傻就好了。
其姝把这话掂量了几遍便明白过来。
他们的心思太阴毒了!她不满极了。
为什么把徐二安排到隆盛当学徒?因为那样他闹出事来时其姝与裴子昂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何珈夫妇会不会把消息送进东宫,只要抓不住确凿的证据就不能算数。
可隆盛的人都被官府抓了,后续的事情以裴子昂的能力会一点都打听不到吗?当然不可能,甚至还会有许多人主动把事情捅到他眼前。
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到底是谁,但只要徐二有什么事,把罪责引到裴子昂身上简直轻而易举,之后就是皇上对他信任的减退。
身为太子,不能一点没有能力没有权欲,但也绝不能超越皇上心中画下的那条界线。
多一步引来猜忌,少一步是无用的废物,比天桥下耍杂技的走钢索还需要技巧。
不管徐二的身世是真是假,只要我动手试图阻止他的事情传到父皇那里去,我就是心怀不轨。
裴子昂冷笑,但我也不能主动把消息送到父皇那里,因为太虚伪了,更容易让人怀疑。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下这步棋的人捏住了他的七寸,除了等待对方再落一子,并暗中防备,什么也不能做。
可等看清了对方的招式,他便绝不会留情。
人的欲望是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而改变的。
原先他从没觊觎过皇位,因为那不是他可以奢望的东西。
但如今已是太子,一步之遥,他也不可能放弃。
尤其是这不是放弃一个官职那样简单,废太子会是什么下场还用多说。
他有妻儿,他不能让他们吃苦,他半步也不会退让。
裴子昂很清楚,这就和当年去西北时一样,他未必就比被他掀倒的那些官员聪明能干,他只是没有退路,赢了才能真正得到皇伯父的重用,才有能力保护要保护的人,输了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不行也得行!他拿起何珈送来的两张图纸,走到熏炉旁,掀开镂空的铜盖,将纸扔进火里。
眼睁睁看着它们全烧成灰烬再不可能辨认出一星半点,这才把铜盖盖回去。
一转头却正好看到其姝皱起的小脸上满是自责与愧疚。
裴子昂不解。
这有什么好怪自己的?又不是她的错。
其姝发现他在看她,伸出手来要抱抱。
裴子昂便回到床上把她揽进怀里,一手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不怕啊,有我呢,你看我从来也没输过对不对,要对你的夫君有信心。
其姝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上辈子她死得那么早呢,她对裴子昂当上太子后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若是多活几年,现在就能帮上他了。
@@@更让其姝意想不到的是,敌方还未再有动作,自己人里却出了乱子。
那是在她出了月子的第二天一早,岁岁一脸得意地跑来说:昨晚去御书房看了看,你们那个皇帝和我没有一点像,我肯定不是他生的,我那金钗多半不知道从哪儿捡的。
你……你去了哪儿?其姝吓得手都抖了,反复追问,哪儿?岁岁尚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不对,重复道:御书房啊。
你怎么能去那儿呢?其姝几乎是嚷出来的,语气里的怪责之意就是大大咧咧的岁岁也听得懂,御书房,是随随便便可以去的吗?当然不能啊。
岁岁却不懂她气得是什么,从地上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还得层层通传,得了允许才能觐见天颜。
可我能飞天啊,就在房顶上掀了瓦片看一眼,又不会有人知道。
其姝眼前发黑,要不是知道绝对打不过岁岁,她都想动手了。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失手了,被当成刺客抓起来,整个东宫都要被你连累。
岁岁话倒是接的很快,可我没失手啊,这不是全须全尾的。
话音落时,正好裴子昂从外面进屋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其姝一头扎进他怀里告状:你管管岁岁!她昨天竟然闯到御书房去了!还飞檐走壁呢!裴子昂摸着其姝的头给她顺毛,同时瞟了岁岁一眼。
从前他是不管岁岁和点翠等人的,毕竟她们算是其姝的人。
不过,现在岁岁有可能是他妹妹了,他便清了清嗓子道:下次想干什么提前说一声,我可以帮你在玄衣卫那边打声招呼,不要自己胡乱冒险,到时候吃亏。
岁岁笑应了。
其姝更生气了,她直接在裴子昂腰上掐了一下,你们还没相认呢,就同声同气来气我了!那怎么会。
裴子昂继续摸她的头哄着,我这不是尽兄长之责,教她该怎么办事嘛。
她和我说时,我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还可以想一个既能达成她目的,又不犯险的办法,对不对?好像对吧?其姝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你好好管管她嘛!裴子昂便故意用很严厉地语气说:岁岁,你犯了错,我要罚你!那就罚呗!打板子就打,我又不怕,不过别打脸啊,到时候没法见人!岁岁满不在乎,还不忘揶揄其姝,瞧这点出息,说不过我就找你男人出头,欺负我没有男人吗?我也可以找你哥来管你。
生气归生气,其姝心思还是很灵活,从前她怕岁岁身份太低与七哥难成眷属,现在又怕她身份太高更难与七哥成眷属。
这时便抓了岁岁的话茬问:你是说七哥是你男人吗?岁岁识破她的小诡计,转着眼睛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救命恩人不分男女,总是要听话的。
嘁……竟然耍赖皮。
其姝扁扁嘴,又扑回裴子昂怀里,不吭声了。
裴子昂心里当然还是更向着自己媳妇,看她斗嘴斗输了,故意板起脸对岁岁道:像你这样记吃不记打的,打能有用吗?我要罚你跑腿。
他示意岁岁把信拿过去,你不是把金钗给其沛了,现在这件东西很紧要,得你亲自讨回来。
本来东西拿到了就能回来,可谁让你气着我们家其姝了,所以再罚你留在他们营地里吃吃苦,等我叫你回来才许回来。
还特意强调:信上全是机密,不能偷看! 切~~谁稀罕看啊!岁岁呛声,何况营地有什么苦,姑娘我从前风餐露宿,你个大老爷们都未必比得了我!话是说得不好听,不过人很干脆利落,立刻收拾包袱出宫去了。
其姝则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一直抱着裴子昂不撒手。
裴子昂觉得她反应有点大,不过没有说破,只吩咐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两名小皇孙一胎双生,长得一模一样,不管是面孔还是身上都没有可以分辨出不同的地方,从落地以来一直只能用穿戴的颜色来区分。
老大裴守诚用红色,老二裴守诺用蓝色——名字当然是皇帝亲自取的。
其姝一直很担心下人们会把两个宝宝弄混了,所以除了穿戴的颜色,还让人在他们眉心用口脂点了记号——诚哥儿点了一个圆点,诺哥儿则是两个。
如今已是六月末,天气正热,男孩子又火力旺盛,所以他们只穿着不同颜色的尿布,连兜兜都没有穿,挺着圆圆的肚子躺在窗边的炕上伸展手脚。
两个月的宝宝已经能在大人逗弄的时候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回应,比如:啊、呃、叽、咕。
其姝和他们玩了一阵,不知想到什么,笑盈盈地小脸忽地垮了下来。
连孩子都不能哄她开心了,这事情有点大。
一直被其姝拽着衣袖不撒手的裴子昂便示意奶娘们把孩子抱走,再把她搂在怀里哄:岁岁是莽撞了些,不过没那么严重。
而且她不做都做了,也幸好没出事,咱们不生气了啊。
我不生气,我就是害怕。
其姝拱在他胸前,万一她昨晚被抓到了,那我们是不是全都要以谋害父皇的罪名被杀掉……裴子昂想笑不敢笑地捏捏她的脸颊,哪有那么严重,只要把事情和父皇说清楚就行了,别自己吓自己。
其姝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她曾经经历过抄家的大祸,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经历一次,更怕她的孩子们也尝到倾巢之下无完卵的痛苦。
总不能说她死了以后回到数年前……裴子昂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她的手指在他衣襟上划来划去,犹豫地问:要是……要是你是许仙,你会嫌弃白娘子是妖怪吗?话题跳跃得有点大,裴子昂挑了一下眉毛,顺手在炕桌上堆叠的话本子里翻了翻,果然看到一本《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这……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不过,为话本子苦恼总比为现实苦恼幸福些,也让他没那么担心了。
许仙……确实薄幸了些。
他当然知道这个故事,也有自己的看法,人怕鬼怪,多半不是因为鬼怪本身可怕,而是怕自身受到伤害。
可是许仙和白娘子已做了夫妻,她从来也没害过他,反而一直在帮他,还为他生儿育女,他却叫人把她抓走关起来,说来确实令人寒心。
可换了第二个男人,未必不会这么做。
千年的蛇妖,一般人难道还会觉得自己可以与她好好商谈,再就和离达成共识。
一言不合被吃掉才是有分歧时最大的可能吧,只不过是人性。
所以如果你的妻子是妖怪,你也会找和尚道士把她抓走镇压起来?其姝话音都发颤了。
你是妖怪吗?裴子昂好笑极了,伸手到她臀后揉了两把,你长尾巴了?让我好好摸摸!端午节你不是喝了雄黄酒,那就肯定不是蛇妖。
让我想想,我们其姝这么娇气可爱,大概是兔妖?一边说一边一边揉到她头顶上,怎么没有耳朵呢?要是你长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也一定很可爱,那就别把耳朵藏起来了,我可以帮你解释那是饰品,哈哈哈。
其姝红着脸抓住他乱摸的大手,哎呀,不是这个。
要是聂小倩呢?你怕不怕?裴子昂笑得更开心了,宁采臣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不怕,我还会怕?其姝仿佛得到了鼓励,眼睛亮晶晶望着他:要是我和你说,我死过,后来又活了,你会觉得我是妖怪吗?死了,又活了?裴子昂想象力有限,你是说僵尸?据说僵尸的腿不能弯,我来试试。
他握住其姝的脚踝,把她两条腿拉直又屈起,屈起又拉直,不经意间摆成了十分暧昧的姿势。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将手伸进其姝衣服里,僵尸也没有心跳,让我摸摸看。
摸着摸着就变了味道……其姝开始还试图躲避,可两人也有几个月未曾亲热过,躲避未成自己先软了身子,最后不乏主动地与裴子昂亲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