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2025-04-03 14:18:43

玄友廉沉吟片刻道:廉出身卑贱,公主厚爱愧不敢当。

颜左相自然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以玄友廉的身份, 实在是配不上尊贵皇室公主。

颜景善不是傻瓜,眼下的局势他看得透彻, 若在太平盛世,他绝对不赞成公主嫁于玄友廉这样的人,然而眼下局势, 玄凉手握兵权,玄族满门显赫,公主若想保住自己与皇帝的位置, 只能依托于玄族, 嫁给玄友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玄凉的其它几个儿子,颜景善也接触过,不谈出生,这玄友廉绝对是玄凉众儿子之间的姣姣者。

颜景善道:玄侍郎,英雄不论出处,况且公主对你情有独钟, 爱慕不已, 若你二人能结为夫妻, 实在佳话一段。

玄友廉淡淡道:廉实不敢高攀公主,再则母亲新丧, 廉尚在孝期,不愿耽误公主。

玄夫人之事,老夫也有耳闻。

玄侍郎悲切之心, 老夫可以体谅。

眼下只是征询你的意见,待得三月效期一满,再商定婚娶之事也无妨。

玄友廉道:左相大人,怪我没说清楚,我是要替母守孝三年,三年不言婚娶。

颜景善一惊:啊,你要守孝三年?玄侍郎,老夫明白你痛失慈母之心,可是如今一般人都是守满三月孝期即可,已不太要求必须守满三年的规矩,况且玄侍郎正值青年,这三年光阴实在宝贵啊。

玄友廉道:左相大人不必多说了,廉心意已定。

颜景善还试着劝说了几句,然而玄友廉不为所动。

玄友廉非要守三年的孝,小皇帝立后在即,公主需得在三个月内嫁掉,怎么可能等得了三年,看来是分明不想承公主这份情谊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等得颜景善离开,李继勉瞧了玄友廉一眼,挑了挑眉道:三年不言婚娶?玄友廉道:怎么,继勉兄有何指教?挺好的,小廉孝心感天动地,守着古法三年为孝,既然如此,小廉要不干脆再学着前人去墓地结庐而居吧,这样令慈在九泉之下也定倍感欣慰。

玄友廉道:继勉兄倒是好提议,不若我这就将里仁坊的地收回来,为母建祠,吾结庐而伴,如何?不过这就得委屈继勉兄赶紧搬走了。

李继勉:……李五原以为兵部尚书和颜左相来是有什么大事,所以留下来旁听,以为会听到什么朝庭大事,却没想到这两人都是来提亲的。

大事没听到,倒是耽误了她的时间。

她见这两人开始日常斗嘴,抬头看看天色,心知不能再耽搁了,遂道: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

李五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却是换一套暗色朴素衣裳,戴上帷帽后,翻墙而出。

一路上低头疾行,躲避着李继勉在里仁坊布下的眼线,出了里仁坊,来到了相隔两街之遥的利仁坊。

利仁坊与里仁坊都在洛阳城的东南角,都算是较偏僻贫穷的街坊,但里仁坊是穷乱,利仁坊则是则是淫`乱。

利仁坊内都是些暗窑妓坊,赌场酒肆,不同于城内一些叫得上名号的青楼名苑里有才有艺的妓`女,这里的妓`女是最低贱的那种,只卖血肉,价格低廉,来往利仁坊的人群也非常混乱的,算是洛阳城内最污秽低贱的地方。

李五进了利仁坊,便见街边站着各种打扮艳俗暴露的女子,上前拖拽过往行人往街边那些破旧阴暗的小房子中去。

李五走在街上,不时有妓`女上来拖拽,都被她赶走,一路来到位于利仁坊中心的建筑前。

抬头掀开帷帽看了一眼,见那歪斜挂着的牌匾上正写一念客栈四个字。

李五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暗暗观察了一会,便见这客栈进出的人很多,有的是刚搬来洛阳寻找便宜住处的贫穷旅人,有的则是些搂着妓`女的邋遢男人将这客栈当做嫖宿之地,也有不少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三教九流,各式人等。

李五走进了客栈,便见里面阴暗潮湿,地面脏污,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恶心气味,有楼梯通向上层,另外北面墙侧也有一扇小门,似是通向后院。

李五走到柜台道:开一间房。

柜台伙计头都不抬:要花居还是亮居?李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一般只听过要上房还是下房,没听说过花居亮居,大概是一个意思吧。

李五心想,反正也不是来住宿,随口道:要花居吧。

伙计抬头瞧她一眼:行,花居一间,门牌拿好,那道小门出门右转,寻着牌子去找吧。

李五拿着牌子出了刚才看到的那扇小门,来到一条破旧的走廊,因是到了外面,气味好闻许多,但空气里似乎有股甜腻却说不出来的味道。

出了走廊,便是一排平房,李五找到对应的门牌推开门,虽然屋子被打扫过了,尚算整洁,但屋内那种暧昧不明的甜腻气味更重了,李五站在门外略微扫了一眼,就见屋内桌上摆了些奇巧淫具,屋内墙壁上还挂着春宫画,再加上隔壁屋子里传来的男女呻呤的声音,李五如何能不明白花居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花居是专供嫖宿的场所,想必亮居大概就是普通的客房了。

李五看着屋内的情形,连门都不想进,就想去退房换一件亮居,刚转过身来,就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艳俗的女子道:小哥哥点了花居,却没带姑娘来,不如姐姐我替你推荐推荐?姐姐我手里头可是有不少漂亮小姐姐的呦。

李五道:不用,不需要。

便想如在街上拒绝那些站街的妓`女一般赶走她,哪知她伸手按住李五的胸膛,看似娇羞一推,没怎么用力,李五却立即控制不住身体地倒退几步,退进屋内。

小哥哥害什么羞啊。

女人将李五直接推进花居,将门掩,阻挡住了外面人过往客人的视线。

李五感觉出来刚才这女人一推的力道极大,分明是个练家子,脸色一凛,一手悄悄地摸上腰间的匕首:你要干什么?那女人进屋后,却立即将门窗检查了一番,这才走到李五面前,猛地跪下道:白霜在这里恭候公主殿下多时,公主殿下,你终于来了!李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殿下不殿下,我就是来投宿的客人,你认错人了。

白霜道:殿下,主上寻了你许久,直到最近才打探到你原来暗藏在李继勉身边。

主上多次派人想要联系你,可惜你身边的眼线实在太多,实在无法,才命胡侍卫以命相搏,去接近你,将消息传递给你。

李五盯着这自称为白霜的女子,她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虽然打扮艳俗,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但看五官,卸了妆后也是个清丽女子。

你为何认定我是你要找的人?我进来这客栈不过一刻钟,你不怕认错人吗?白霜道:殿下一进这客栈,身上气质就与旁人不同,一眼就能认出,况且我刚才推你之时,便已确定你是女儿身。

李五还是不大相信这女子,只道:是女儿身又怎么了,你认错人了,公主殿下在洛阳宫中好好住着呢,我怎么可能是公主殿下。

白霜道:看到殿下还是不信任属下,等殿下见到主上便会相信我们了,请殿下随我来。

李五道:你们主上是谁?白霜道:殿下不必多问,跟着属下来就知道了。

白露说着上前亲昵地挽住李五的胳膊:属下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说着拖着李五推开门道,小哥哥,跟奴家这边走,姑娘们都在后面屋子里呢,小哥哥可以随便挑随便选。

当即带着李五穿过那一排花居,向后面走去。

此时的一念客栈外,哈胡弩看着眼前的一念客栈,皱起眉道:奇怪,小五为什么要偷偷这种地方?李继勉道:你知道这里?哈胡弩道:这挂着客栈的牌子,就是一个暗娼馆,可以自带姑娘,里面也提供姑娘,档次比街上站的这些稍稍高些,不过比起灵鹤坊仙缕坊的姑娘们还是比不了,不过倒是挺够味的。

看来你是没少来这地方。

呃……哈胡弩尴尬笑笑,先不说这个,小将军你怎么知道小五有事,要偷偷跟踪她?李继勉面色沉了一下,想到三天前死在李五屋里的人。

如果那人不是意外逃到小五的房间,就是专门冲着小五去的。

虽然李五已经跟他解释了,但他还是有疑点,觉得没那么简单。

后来他在桌上的油灯内发现了极少量飘落下来的纸灰,猜想李五是不是焚烧了什么东西,怀疑那人临死前是留下一些东西的,不会被李五焚毁了,而李五明显没对他说实话。

所以这几日他都有暗中留意李五,特别今天,自早上起,他就觉得李五的态度太反常了。

有人给他说媒,她居然一点醋都不吃,怎么可能,肯定是心里有事。

果不其然她回房后就偷偷翻墙出了府了。

哈胡弩,你回去调集羽卫,将利仁坊的街道出口全部封锁,不许任何进出。

那小将军你?我悄悄潜进去看看。

好,那小将军小心。

李五跟着白霜穿过几道门,越走越偏,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走到一个间房屋外,对她道:公主殿下进去吧,属下会在门口守着。

李五狐疑地看了看这门窗紧闭的房屋,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便见屋内片幽暗,一个人背对她坐在轮椅上。

李五看着那人瘦削的身影,道:你是谁?那人听到声音,头微微侧了侧,随即转动轮椅转过身来,声音喑哑道:五儿,父皇可算见到你了。

李五瞪大眼,看着眼前中年男人沧桑垂老的面容,踉踉跄跄向前走了一步,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虽然憔悴无比,却分明是——父皇!李五猛地跪下,声音哽咽道,你竟没有死?李幽双目含泪:那成贼将我与你母后抓到后囚与暗室,各种凌`辱折磨,最后你母后生生饿死在我怀里……然而我却被玄凉偷偷救出。

哪知那玄凉也不是个东西,早存了叛成自立之心,他将我的双腿废去,一直囚禁在暗牢之中。

直到半年前,我才在忠唐义士们的解救下,逃脱出来。

随即得知那玄凉竟以将成元水赶走,立了文治为帝。

我派人多方打探,发现他立的根本不是李文治,于是派人四处打探你们姐弟两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父皇终于找到你们了!李五听着这话,低着看向李幽那被薄毯盖着干瘪的腿,心痛地抚上去:父皇,你受苦了……李幽拍拍李五的脑袋道:五儿,你也受苦,不过这苦日子不会太久了,父皇已召集了忠唐旧部,组建了一批死士,不出一月,玄凉就会回洛阳,到时父皇便会派人将其暗杀,将这洛阳城重新夺回来!李五怔了怔道:父皇可有把握?那玄凉不是好对付的,而且玄凉一死,李制的兵马还在,洛阳城不是那么容易能夺回来的。

李幽道:五儿,你可愿助父皇一臂之力?李五道:什么意思?父皇听说玄友廉搬到了李继勉的府中,只要李继勉死在玄友廉的手上,这样一来,李制丧子,一定会带兵攻打玄衣军,而玄衣军失了主帅,定会将仇恨都转移到晋军身上,趁这两军斗得两败俱伤之际,父皇便可趁机收复洛阳,揭穿洛阳宫假皇帝的身份,重夺皇位!李五一怔,若是父皇能夺回皇位,那她和李文治便可以恢复皇族身份了,那么此世的轨迹虽然绕了一个大弯,但还是恢复到与前世一样的轨迹,父皇还是父皇,她还是公主,李十一还是皇位的继承人!可是……李五嘴唇颤了颤道:父皇,你是让我杀了李继勉,嫁祸给玄友廉吗?李幽道:五儿,难道你不愿意助父皇夺回皇位吗?你是大唐的公主,难道你不想看到父皇再次龙袍披身,重振大唐?李五急忙道:不是的,我自然想助父皇收复山河。

可是那李继勉……您不知道,这三年若无他的收留,我跟十一未必能活到现在。

李幽震怒道:五儿,你被李继勉掳夺为奴,难道竟忘了自己尊贵无比的身份,而生了奴性不成?你是大唐的公主,却被他视为玩物随意亵渎,你竟还舍不得杀他?荒唐!愚昧!李五心知李幽查到她这三年呆在李继勉身边,定然也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道:父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住口,朕不想听这些。

五儿,父皇只问你,你还记得你是父皇的女儿,是李文治的亲姐,是这李唐的公主吗?李五道:五儿自然记得的,这三年来的每时每刻,五儿都不曾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和自己背负的使命。

那好。

李幽从袖间拿出一个小瓶,五儿,这里面是毒`药,你只要加到李继勉的饮食中,给他服下,他便会立即暴毙而亡。

一旦李继勉死了,与他同住的玄友廉必定洗脱不了嫌疑。

李制要是知道玄凉的儿子杀了他的儿子,肯定会带兵攻打玄凉,而我们的计谋就完成了一大半。

五儿,李唐的命运就握在你手上了!李幽郑重地将毒`药握到了李五手里,李五怔愣的看着手里的毒`药,回想起了前世,一名婢女将毒`药交到她手里,传达了李幽的命令,让她在大婚夜毒杀玄友廉。

那时她几乎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毒`药,然而今世,她看着这毒`药,没想到这一世,父皇竟是要她毒杀李继勉。

门猛地推开,白霜冲进来道:主上,不好了,外面传来消息,李继勉将利仁坊围堵了起来。

一队禁卫正向一念客栈靠近。

李幽面色一变,死死抓住李五的手道:五儿,你竟出卖父皇,让李继勉带人来抓父皇?李五忙道:没有,我是瞒着他出来的……他跟踪我!白霜道:没时间了,主人,我带你先从暗道逃出去。

说着便有一名壮汉进来,将李幽抱了志来。

李幽仍紧紧抓住李五的手道:五儿,父皇和李唐的命运此刻就在你手上了!告诉父皇,你能办到!李五咬着下唇,握着毒`药的手不住地颤抖。

李幽吼道:说,你能办到!白霜催促道:主上,快走啊,再不走,要是被人发现您还活着,您就必死无疑了!说啊!李五低下头,颤声道:五儿……能办到。

说完这句话,李幽终于松了手,被那壮汉迅速抱走。

李五目送李幽消失在眼前,举起手,手背上已被李幽抓出了几道血痕。

白霜道:为免李继勉怀疑公主殿下,属下可以会安排人——不用。

李五道,我自有办法解释,你们赶紧辙,不要留下痕迹。

白霜点点头:是,那属下这就拿所有人撤离一念客栈,公主殿下自己保重!李五恍恍惚惚地穿过几道门,来到刚才那一排花居前,便见李继勉带着人冲了进来,两人视线一交汇,李继勉立即奔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道:小五,你没事吧。

李五故做惊讶道:小将军,你怎么在这里?李继勉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李五道:我听说利仁坊龙蛇混杂,能查到一些小道消息。

那日绑架我弟弟的人倒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正好今日轮休,所以我想亲自过来查一查。

李继勉皱眉,原以为她是三日前从那死掉的前朝禁卫手里得知什么讯息,来了此处,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道:这件事我跟玄友廉都在查,需要你自己来调查吗?你一个人能调查到什么?李五道:你们查到了吗?没有吧!那人伤害的是我弟弟,要是不查出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万一再有一次绑架我弟弟怎么办?小将军,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伤害我弟弟的人,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绝不罢手!那也不用你一个人来,你告诉我一声,我会派人——小将军。

李五打断他,若我告诉你,你不但不会派人随我来,还会阻止我过来。

李继勉闻言沉默片刻:那你查到什么了吗?李五看了看他身后的侍卫:刚叫来几个妓`女,想问话,就听说有官兵过来,妓`女们全吓跑了。

李继勉皱眉:你找妓`女问话?你觉得那两个阉奴会嫖妓?那两个阉奴不会嫖妓,但阉奴们身份低贱,大多住在利仁坊,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会知道一些他们的消息,而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妓`女。

难得,你竟知道这一念客栈是个暗娼馆,我都不知道,看来你来之前还是打探过消息的。

李五真不知道这客栈是暗娼馆,还是进来了才知道,这才想了这么一个借口编了下去,应道:嗯,自然要事先打探一番的。

行了,既然没查到什么,跟我回去吧。

李五却不走了,站住脚隔着三步看向李继勉道:小将军的问话,小五都交待清楚了,没疑问了吧?那好,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小将军你是在跟踪我吗?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来围捕我是吗?还是怀疑我跟什么人有勾结?李继勉听着李五这咄咄逼人的口气,怔了怔,印像里似乎李五就没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