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被李继勉不由分说拖回了房间,看着他关上门顿时一阵紧张。
李继勉关好门转过身来, 看她站得离床远远的, 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警惕的模样, 心道自己难不成在她心里就是个大色胚?他分明觉得没有比自己更能忍的男人了。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李五犹豫了一下:小将军,我先去泡壶茶来。
拿起桌上的茶壶便想绕开他出门,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他拦住了去路,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往后退去, 直到退到墙壁退无可退, 被他用两只胳膊圈进了狭小的空间内。
那天在军帐时吻我倒是吻得干脆,现在怎么又扭捏起来?既然晓得使美人计了,就该有这个觉悟。
李五心道果然,一跟这人独处,他就满身的不正经起来。
小将军,你刚才明明说, 不是来做……嗯……那事的。
李继勉看着她模样, 坏笑了笑, 松开手:也好,你去倒茶去吧, 今夜我们估计要很晚才能睡,确实会口干舌燥需要多饮些茶水。
李五:……李五心中哀嚎一声,该不会这人又想玩什么新花招了吧, 夺门而出,便听李继勉道:别想着趁机逃跑,今夜你要是不回来,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着。
片刻后李五拿着满满一壶水回来,迟疑着不愿进门,虽然想过干脆一去不返算了,可听李继勉的口气,今夜要是不乖乖地哄一哄他,怕是以后日子都难安宁,只得叹了口气,推开门进来,然而当她看到屋内的情况,却怔住了。
李继勉蹲在地上,正将地图铺开,听到推门声连头抬都不抬:我还在想,你要在门口吹冷风吹到什么时候才肯进来。
李五注意力完全被那张巨大的地图吸引了,控制不住身体地走过去道:小将军,这是……这是我们沙陀人行军打仗多年,用铁蹄为尺,以战旗为杆,一寸寸丈量出的山川地脉图。
李五瞪大眼,这竟是那幅传说中的山河卷。
外人只知晓沙陀骑兵无往不利,迅捷极速,却不知道那是因为沙陀人有一份详细的山川地脉图,可以让沙陀骑兵永远在第一时间抵达战场。
关于绘制版图疆域,自武宗起便已有这个意思了,可是国域宽广,绘制地形实在太难,只能简略绘出道县边际,标出山川位置,这样的疆域图在行政上有很大的用途,可在军事方面,就有些局限了。
然而沙陀人不同,他们天生擅骑,马蹄所到之处就是他们的疆土,自李制的祖父接受唐皇封赏改姓为李,入驻中原后,就开始绘制这张山河卷,如今历经三代,这张山河卷已趋于完善,不仅详细画出了疆域,对于山川地势的高低起伏全有标注,而一些关隘要地、历朝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更是标识得极为详细。
如此有重要军事意义的机密要图,自然保存得极为秘密,除了李制及其心腹根本就看不到,甚至知道这图存在的人都极少。
李五之所以知道这副山河卷的存在,还是前世之时,李幽深感李制与李继勉父子日渐猖狂,派了内奸潜伏到李制身边,才知道李制手上竟有这样一副细致到可怕的地形图。
李幽知道后勃然大怒,遂认定晋李有谋反之心,下定了除去晋李一族的决心,然而就在那时李幽突然再次病重,无力对扛李制,紧接着过了短短的三个月便病故,将一团乱摊子丢到了李五头上。
且先不提李幽病故后,李制与李继勉父子二人猖狂到何种程度,李五听说这山河卷一共只绘出三幅而已,想不到李继勉手上竟有一幅,竟就这么摊在她面前了。
李继勉看着李五痴迷震惊的神色道:不错不错,还看得出这地形图的厉害,来,今夜我有兴致,好好给你补补课。
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我既然松了口,就会全力支持你。
从今日起你便算是我李继勉的部下了,以后跟着我行军打仗,一些常识你必须要知道,何种地形可以伏击敌人,何种地形易守难攻,何种地形适合骑兵行军,这些你都得牢牢记到脑子里去。
李五一怔,没想到李继勉拿出这图竟是要给她讲课。
其实随便拿沙盘演练,或是拿张小地图出来就可以了,而李继勉却拿出了山河卷直接以天下之势为课本教起她来,让她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李五当即乖巧跪坐在李继勉身边,背直挺挺的,盯着他的眼神都发着亮。
李继勉看着她这模样,心道早知道这样能让她如此顺从,就该早一步这么做了。
算了,若她爱宁静淡泊,他就给她安宁港湾,若她想驰骋沙场,他就给她兵马天下,必竟是他挑选的女人,也是他自找的。
两人围着这张山河卷一直聊到凌晨,当真是口干舌燥,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
李五看到这山河卷后整个人的心情都是激荡的,当初父皇曾派那内奸试图盗取这图,然而一直未能成功,没想到今日有幸得窥地图。
不过看李继勉连打哈欠困顿的模样,想到他明天还要去军营,李五也不好让他太累着,遂道:小将军,这么晚了,要不你先睡了吧?李继勉确实也困了,点点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着将图卷起来,放到柜子里,转身看到李五要离开,道:你干什么去?李五道:小将军安歇,我也回去休息了。
李继勉道:我一开始说的话,你没听清楚?李五道:啊我一开始就说了,让你今天晚上陪我,走什么走。
李五看看那张床:要不我去隔间睡?李继勉道:别废话,脱衣服,上床。
李五:……李五犹豫了一下,只脱了鞋,爬上了床。
李继勉见状,压着她替她把外衣脱了,只着一身柔软舒适的里衣,这才抱着她躺下:我说了什么都不会做就不会做,我已经退让到这地步了,你若不让我抱着你睡,小五,你可真没良心。
李五躺下后还有些忐忑,看李继勉是真的只是抱着她,没有别的动作后,才稍稍心安。
说起来,就算跟李继勉这般那般,她也没有在他床上留过夜,今天算是她第一次在他床上过夜,明明应该紧张得根本睡不着的,可是大概是刚才兴奋过度,现在一躺下来,从心到身都放松了,迷迷糊糊要睡过去,就在这时感觉嘴唇上有一股濡湿感,不舒服地伸手去捂嘴,呢喃道:小将军你说只是抱着我睡的,别闹我。
李继勉低声道:就亲一下,亲一下就让你睡,乖。
李五于是拿开手,闭着眼,感觉到李继勉的舌头伸了进来,一下一下抵着她的牙关想要进来,本来不想松口的,想到虽然他口上说着要她讨好他,最后反而是他为了讨好她连山河卷都拿出来,遂松了口,任着他狠狠地攻城掠地,为所欲为了一番。
黑暗中,李继勉能感觉到李五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心满意足地抱住她:好了,睡吧。
李五其实已经半睡过去,轻轻嗯了一声,感觉身边的人不再闹她,便也彻底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李五一睁眼就看到李继勉几乎贴到自己鼻子上的脸,心脏顿时漏跳了几拍。
在一个男人怀抱里醒来的感觉有点奇怪,也有点温暖。
李继勉似是还没醒,李五轻轻地将身子挪出他的怀抱,掀开被子看了彼此身体一眼,虽然抱在一起,里衣倒都是齐整地穿着,看来昨夜她睡下后,这李继勉当真守信什么都没做。
李五因是睡在床里,要下床必须跨过李继勉的身体。
她半站起来,一脚跨过他的身子踩到床边上,就要收回另一只脚时,身下的人突然醒了,睁开眼看她横跨在自己身上的模样,怔了怔:你干什么?李五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脚一扭,直接失了平衡坐了下去,顿时满面赤红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却被李继勉按住。
李继勉此刻已经看明白她在做什么,却故意按住她的腰道:一大早这么热情?就在这时哈胡弩推门进来,大着嗓门道:小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声音被吞了下去,哈胡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女上男下的姿势,随即反应过来,立即转身,背对着两人嚷嚷道,小将军,这大清早的,不太好吧,那词咋说来,白什么什么宣什么什么。
李继勉道:白日宣淫,虽然记不住成语,知道有这么个词对你来说也算是有进步了。
便见李五如猎豹一般直接跳下床窜到了屏风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李继勉拉都没拉住,坐起来道:你先去院子外面等着。
哈胡弩应声离开,片刻后李五穿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那我先出去了。
慢着,等我换好衣裳跟你一起出去。
不了吧,太……尴尬了。
李继勉好笑道:反正你我的关系,他们早已认定是那么回事了,现在这房子里还觉得尴尬的,也只有你了。
李五无力反驳:……李五跟着李继勉走出院子,果然哈胡弩脸色镇定,完全没有探究或是惊讶的表情,仿佛这两人一大早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才是正常的。
三人来到堂屋,玄友廉已经在桌边坐着吃起了早饭,看着这三人进来,抬了抬眼,又垂下眼继续喝粥,淡淡道:今日起的都挺迟的。
李五看着玄友廉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昨夜答应做为答谢去替他推拿穴道的,结果没给出任何解释就爽约了,到饭桌边坐下,就有一名婢女给她盛上一碗粥。
李五看了一眼眼前的粥碗,将头微微偏向玄友廉,低声道:对不起,廉公子,昨夜突然有些急事,所以没能赴约,不若今晚——李继勉走过去,在李五身旁坐下:昨夜跟你讲的那些只是些皮毛,行军打仗,局势千变万化,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今天夜里继续来我房中。
李五:……玄友廉看向李继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口气淡淡的:原来小五昨夜一夜都在你房中。
李继勉比玄友廉的表情还要无所谓,道:我提拔小五当了小队长,自然要负责到底,需得好好传授她些知识,昨夜聊得太晚,所以索性让她睡我屋里,你也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其实也不必分居,是她一直害羞放不开。
李五:……李五捧起粥碗如喝水一般一口气喝了下去,放下碗站起来道:我吃饱了,我先去军营了,你们慢慢聊。
李继勉看着李五头也不回地冲出堂屋,冲玄友廉笑笑道:看到没有?这丫头脸皮薄着呢。
玄友廉的粥碗中还有小半碗,看他模样也不大吃得下去了,起身道:我亦吃饱了,先告辞了。
李继勉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粥,看着玄友廉走到门口了,才出声道:慢着。
玄友廉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你住进来无非是想确定小五和我的关系,如今你已经确认了,也该死心了吧,别在我家里耗着了,赶紧搬出去吧。
玄友廉身子僵了僵,抬步一言不发地跨了出去。
李继勉心情大好,多喝了两碗粥,这才带着哈胡弩去了军营。
哈胡弩道:小将军,你这是和小五和好了?嗯。
那就好,对了,有件事,我觉得得跟你好好聊聊。
说吧,什么事。
哈胡弩挠了挠头发道:小将军,我觉得,你可能要注意一点小五的状况。
什么意思?哈胡弩道:你跟她那啥的频率,按理说,小五是正易受孕的年纪,小将军也是生龙活虎的,这要是一不小心结了珠胎那可不是小事。
她年纪小,对这种事是没什么自觉的,这种事只有小将军你注意了,算算她那日子啥的,。
李继勉道:看不出来,你这万年老光棍,心里想的到挺细致的?哈胡弩道:小将军,我是没娶妻,又不是没女人,我年纪长了你一轮,自然比你知道得多些。
你可别嫌我啰嗦,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呆在军营里成天刀啊枪的,要是小五真的怀上了,可不能随着她乱来。
李继勉道:行了,我知道了。
他压根没碰过小五呢,怀个兔了啊,这哈胡弩根本就是瞎担心,不过听着哈胡弩这番话,李继勉心里却起了一个心思,看得出来李五对他并不排斥,有些事虽然羞耻些,他磨着她磨个一时半刻,她便也同意了,难不成一直不同意与他迈过那道槛,拿贞节说事,是担心受孕不成?当天下午,李五早早地从军营里回来,见着玄友廉已经在家了,便道:廉公子,现下可有空?去花园里坐坐?玄友廉也是刚从政事厅回来,道:也好。
两人坐到花园亭中,李五自然而然地坐到他旁边,执起他的手道:正好无事,我替公子推拿一会吧。
说起来,自我学了这套推拿手穴的方法,廉公子似是许久没发过病了。
玄友廉道:是的,有三个月未曾发病了。
李五笑道:看来那医书上的推拿法子还是有用的。
玄友廉心道,有用的是你,嘴上却道:嗯。
李五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节一节揉按着,随口道:那日在浮川书院抓到的两名歹徒可曾查出来身份呢?玄友廉顿了顿道:人死了,线索全断了,暂时查不下去了。
李五沉默了一下,试探道:我听说,那两人是阉奴,会不会跟宫里人有关系?玄友廉道:目前的线索来看,不好说。
李五便没有再问。
其实她听说这两人是阉奴时,心里是有点想法的,怀疑会不会是刘玲儿派来杀她的人,可是没有证据,便只能当是猜测了。
也或许根本就是她想多了,跟刘玲儿没什么关系,就是魏延马的余党想要他们姐弟俩的命。
眼下整个洛阳城包括洛阳宫的城防和巡逻都是玄衣军在负责,虽然李继勉弄出了禁卫军,但人数远抵不上玄衣军,所以李继勉只能是想着办法插一脚进去,所以经常能看到街上一长列玄卫巡逻过去后,后面跟着几个羽卫,或是城门守卫一排都是玄色兵服,里面夹杂着七八个白色兵服。
李继勉想强行插手洛阳城的城防,自然会跟玄衣军产生矛盾,之前两方人马常常争吵甚至私斗,不过自打玄友廉搬进了李继勉的府中,这些事就少了。
必竟那些士兵们一看自家首领都住到一起相亲相爱去了,他们要是再闹事打斗的话就实在太没有眼力劲了。
这大概算是玄友廉搬进来后,让李继勉唯一感觉到的好处了。
如此平静地过了半个月,因为李五当小队长当得有模有样,不仅手下的兵没有哄闹,反而很服她,李继勉也有意锻炼她,便让她加入到洛阳城门之一定鼎门的巡防中去,每隔三天便会在定鼎门轮值一日。
同样的定鼎门的守卫也是玄卫与羽卫掺杂在一起。
李五去轮值当日,玄友廉也去一趟定鼎门,似是只是去见定鼎门的守卫头领,并没有与李五见面,但玄友廉走后,那玄卫的守卫头领立即对李五态度好了起来,一开始只让他们在翁城中呆着,不许他们上城墙,此时不仅同意她上城墙,还替她挑了个瞭望视线极好的位置,还言若是觉得此处不满意,想去哪里都行。
另外我已命人单独打扫出一间屋子,供李侍卫休息,希望李侍卫不要嫌弃这里辛苦。
李五看到这头领态度一个大转弯,便知玄友廉刚才来是交待什么事了。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在禁卫营没少被李继勉私下宽待放水,脸皮磨着磨着也就厚了,遂坦然接受,道了一声:有劳,多谢。
又到了一日李五轮值。
城门守卫是分为三班,白天每两时辰换班,夜里每一个时辰换班。
到了凌晨寅时换班,李五带着十名手下上了城墙,正与玄卫交接着呢,突然一个方向传来了声响,似有人夜闯城门。
李五见状立即带着手下过去,只见着一个黑影奔跑跳跃着,躲避着玄卫的重重羽箭消失在了黑夜里。
因为这番变故,接下来巡逻的人都加强的戒备。
到了卯时,下一轮值班的守卫过来换岗,李五才回到自己的单独的房间休息,正想躺下来眯一会眼,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呼吸声。
李五进门时图省事,没有点灯,此时听到黑夜里这声呼吸声,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立即拔出腰刀道:谁?出来。
同时点亮了油灯。
便见地下斑斑血迹,一人捂着胸口蜷在角落里,虚弱无比道:公主殿下,我终于见到你了。
李五一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人咳了几声,吐出几口血道:公主殿下,我快不行了,你过来。
李五拿油灯照了照,见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胸口上插着一把箭,前胸后背已经完全被血浸湿了,看这伤势时活不久了,只是还余一口气罢了。
见那人行将就死,李五稍稍走近了些,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道:你倒底是什么人?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向她递去道:殿下看了就明白了,记住千万不要让玄卫或是羽卫发现,否则圣上性命……堪忧。
那人说完这句话,立时咽了气。
李五狐疑地看着信封,封面上没有写任何字,信封里有一个突起,像是有一块圆石头在里面,李五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脸色瞬间就变了,那不是块圆石头,而是一块玉扳指。
这扳指李五实在太熟悉了,是她父皇李幽之物。
随着玉扳指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纸,李五立即打开信纸,便见上面写着:洛阳宫中假龙伪凤,吾窃喜之,知吾儿机敏未被玄贼所擒。
三日后,利仁坊一念客栈,盼吾儿至。
李五惊骇,仔细看着笔迹,确实是父皇亲笔,加上这口气还有玉扳指,难道父皇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