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2025-04-03 14:18:42

李继勉道:小五,你怎么了?李五勉强扯了一个没事的笑容出来, 装做随口一问道:小将军, 这个李从义是哪一个啊?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给达木赫取了新名字, 达木赫是沙陀语里哑巴的意思,我打算提拔他,可不能用这个外号了, 以后,他就是李从义。

李五彻底怔住了,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达木赫, 他竟然就是李从义!怎么会这样!原来达木赫就是前世杀了她的人, 而今世他却成了她与十一的救命恩人。

命运弄人,这个人,竟是她亲手送到了李继勉身边!这些年她一直有留意李继勉身边有没有叫李从义的人出现,到现在才明白,他早就出现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李继勉侧头看她:小五, 你怎么了?脸色怎突然变得这么差?李五迅速收敛起情绪, 摇摇头:没事, 大概骑马骑了太久,累了。

登记好名册后, 李继勉又带两人去洛阳宫外围转了一圈,给他二人讲了讲洛阳宫的格局,但时间仓促, 便没有带两人进宫一观。

达木赫听得很认真,李五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离开时,李继勉驱马驶到李五身侧,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生病,怎么从二营回来后,你的脸色就变得如此苍白?小将军,我——李五抓住李继勉的手,一瞬间起了一个念头,让李继勉现在就把达木赫赶走。

对于现在的李继勉来说,她李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明显更重要,只要她开口,她相信李继勉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垂下眼,我好累啊,我们快回去吧。

李继勉瞧着李五的神态萎靡得如霜打过的茄子,彻底蔫了下去。

认识这小丫头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当即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将她所骑之马的马缰拉给达木赫,让他牵着,他带着她先返回了里仁坊。

李五不用自己骑马,安静乖巧地窝在李继勉怀里,看着身边迅速后退的风景,前世的一幕幕也如这倒退的风景一般在她耳边飞速闪过。

前世她历经了许多生死危机,看过反贼冲进皇城大肆屠杀,看过兵临城下血流成河,看过饥民暴动烧杀抢劫,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非生即死,她都挺了过来,然而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她最终的结局却是那么的平淡,一个人,一把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出体外,身体仿佛坠入一个冰窟,寒彻到骨子里的严重吞噬一切感观,那就是死亡。

无论曾经多么接近死亡,只有真正死亡的那一刻,才知道死亡有多么可怕。

而李从义的出现,让她彻底记起了自己临死前的绝望。

真的很冷啊,李五觉得自己的血液冷得快要凝结了起来,她努力向身边唯一的热源贴过去,将脸紧紧地贴到了李继勉滚烫的脖子上。

李继勉感受到李五不安,腾出一手拍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一回客栈,我就给你找郎中。

李五蜷在他怀里,视线从他下巴向上看去,仰视他棱角分明的轮毂,仿佛十二岁的自己牵着弟弟无助地站在苍茫的南蛮黑地上,看着他从天而降,将她从南蛮盗贼手里救下。

李继勉……嗯?李继勉……我在。

李继勉…………李继勉低下头,便见李五闭上眼睛,虽然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却像是无意识地念叨,并不是真的在叫他,要他回应她。

回到客栈后,李继勉将李五抱下马,李五脚触到地后,便推开李继勉: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

我派人去叫郎中。

李五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只是累了而已。

小将军,我想独自跟弟弟说会话,你能让我一个人回去吗?李继勉仔细看了看她神色,见她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差,又摸了摸她额头,确定不发烫,放开了手。

李五推开门,十一立即竖起脑袋,叫了一声:姐,你回来啦!却是跑到门口向外张望了望。

你看谁呢?达木赫啊,他跟姐姐还有哥哥一起出去的,他没回来吗?李五半跪下来,抱住十一:十一,姐姐认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姐姐不许你再接近达木赫,你能不能做到?李文治眨眨眼:为什么呀?没有为什么,姐姐就问你做不做得到。

李文治看着李五郑重的神色,扁了扁嘴:姐姐,能不能换一个人?换成阿勉哥哥?十一可以做到绝对不接近阿勉哥哥,但不要是达木赫好不好?达木赫真的对十一很好啊,十一不想跟达木赫分开。

而且,姐姐你忘了,达木赫救过我的命。

李五松开李十一,站起来,拍拍他的脑袋:姐姐跟你开玩笑呢,姐姐怎么会让你跟达木赫分开呢?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样了,产生了许多变数,虽然李从义前世杀了她,但是……这一世他是李文治的救命恩人。

她不能因为自己对他的恐惧,而无缘无故地将他赶走,也许……李五看着李文治谈起达木赫时双眼发亮的表情,回想达木赫对十一的态度,也许,前世杀死她的李从义,此世会成为她和十一的救星。

不对,不是也许,达木赫救过李文治一次,没有他就没有现在李文治,他早就是他俩的救星了。

半个时辰后,达木赫骑着马又牵着李五的马回到了客栈,与他一起来回来的还有阿巴于。

李继勉正在马厩给马洗澡,看到阿巴于牵马过来,问他道:学堂的事怎么样了?阿巴于道:不行不行,小将军,这事属下这真办不了。

李继勉闻言皱眉:送十一去学堂这种小事你都办不妥,你能干什么?阿巴于愁眉苦脸道:小将军,你是不知道那浮川书院是什么地方啊,送十一入学?根本不可能!书院不就是读书的地方,能有多大名堂?阿巴于道:名堂大了啊,我们是外地人不知道,一问这洛阳的人,谁不知道浮川书院的名声。

浮川书院为高等学府,对入学的学生身份有严格的要求,只收士族子弟。

这浮川书院建院已有二百多年,所教的学生许多都入朝为官,光当上太傅、太师的有史以来就有七人,如今当朝左相颜景善颜大人就是从浮川学院出来的,没当左相以前就在浮川书院教书,现在偶尔也还会回去给里面的学生授课。

你说,这么高级的学院,怎么可能收下十一啊!李继勉没想到李五随口一说的书院居然是如此大来历的地方,沉默了一下道:好了,我知道了。

阿巴于跺脚道:小将军,我说成这样了,你不会还想把十一送那里去上学吧?那书院就是个培养贵族子弟的地方,里面上学的小崽子们个个家室显赫。

小五那丫头心也忒大了,想送弟弟去那里跟士族子弟们一起读书?依我看啊,附近随便找个学堂送进去得了,汉字都长一个模样,去哪不是学啊。

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言,这件事你无须管了,下去吧。

阿巴于走后,李继勉停下刷马的动作,陷入沉思,他真没想到李五会给十一挑这么个有来历的书院。

在阿巴于看来,李五这是有点心太大了,他却能理解一点李五的心思,她与十一曾经都是贵族子弟,要不是后来落魄了,也应该在这样的学院中读书。

眼下他李继勉在这洛阳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想借着他的地位身份让十一受到最好的教育,有这点要求也算正常。

说起来这些年李五几乎没有跟他讨要过什么,即使讨要了,也都是为了她的弟弟。

既然李五提出来了,那么这件事无论如何,他李继勉都会办到。

第二日李继勉便去了政事厅,向左相汇报了禁卫二营的建设情况,听得左相心花怒放。

原本皇城中一个禁卫军都没有,这李家公子一来,一下子连二营都组建起来了,对这些忠心于李氏朝庭的大臣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说完了正事,李继勉道:左相,勉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左相可以帮勉一个小忙。

李大人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勉家中有一个幼子,正是求知学识的年纪,勉想送他到浮川书院中入学。

听说左相大人曾在浮川书院任教,所以想请左相大人拟写荐书一封,好让我家幼子可以顺利入学。

左相道:不知这孩子是李大人的什么人?李继勉道:是我捡到的一个孩子,一直带在身边,十分聪慧,所以想让他上个好学堂,免得耽误了。

左相摸了摸胡须道:李大人,恕老夫直言,这孩子若只是大人身边的下人,这身份无论如何是进不了浮川书院的。

虽然历经战乱后,浮川书院一度濒临解散,对招生的要求也降低了许多,但有一个书院建立之初就立下的规矩绝对不能破,那就是非士族子弟不得入学。

没有变通之法吗?颜景善呵呵一笑:今天李大人特地为了这事来求我,我怎么可能拂了李大人的意思,变通之法自然是有的,只要李大人将那孩子收为义子,以你李大人的义子身份示人,我再向院长写下一封推荐信,连入学考试都不需要,即刻就能入学。

李继勉一愣:让我……收他为义子?颜景善道:怎么,李大人并不愿意收那孩子为义子?说白了,浮川书院就是给朝庭大臣还和王公子女专门办的贵族学院,其实这洛阳城中还有不少很好的书院,并非一定要去浮川书院,要不老夫给李大人推荐推荐别的学院?李继勉道:不用了,那便以我李继勉之子的身份入学吧,还请左相费些笔墨,写下荐书。

颜景善道:好好,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老夫身上,定帮你把这事办妥了,你赶紧去把户籍改好,过几天就可以带着儿子入学了。

李继勉听着儿子那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

虽然唐朝收义子之风盛行,他父亲收了十八个,他以后估计也会收几个,可是从没想过收十一为义子,十一成了他的义子,那李五算什么?收义子并不只是口头一说,别人就承认的,还要去户部做登记改户籍。

李十一并没有户籍,正好也得办一下。

李继勉从左相这里出来,转头就去了户部一趟,替李十一办了洛阳户籍,父栏中端端正正地写上他李继勉的大名。

拿着十一的户籍,李继勉真的是越看越别扭,莫名觉得有点闹心,心想这户籍册一定不能给李五看到,这只是送十一入学的权宜之计,做不得数。

李继勉走出户部后,玄友廉从一扇门内走出来,旁边一官员道:玄侍郎,你跟秋大人议完事了?嗯。

玄友廉看着李继勉的背影,那不是李侍卫吗?他来户部干什么?那官员正是为李继勉办户籍的人,当即好笑道:能来干什么,来给他儿子办户籍的。

玄友廉奇道:他……什么时候生的儿子?哪啊,是收了一个义子。

年纪轻轻的,亲生儿子还没有呢就收了义子,这我办户籍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听说他父亲有十八罗汉,不知道他打算收几个罗汉,反正啊,这首座罗汉是收到了。

玄友廉道:能把存本给我看看吗?官员将手上正要编号收入仓库的户籍存本递给他,玄友廉打开看了一眼,一个是李继勉的户籍,就见里面写着李继勉,子:李十一。

而一份是李十一的户籍,写着李十一,父:李继勉。

李十一玄友廉默念着这个名字,恍惚想起,李五的弟弟,似乎就是叫十一?果然有左相出马,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没两日,浮川书院的录取文书就送到李继勉手上。

李继勉将录取文书递给李五时,李五明显惊了一下: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很长时间。

她抬头看了李继勉一眼:小将军,这浮川学院不是一般的学府,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李继勉心想,何止花心思啊,连儿子都认了,当下却私毫没表露出来:你想送十一去浮川书院的心情我能理解,他也算是我的弟弟,我送他上学自然要送最好的。

李五是真没想到李继勉能把这事这么快办成了。

她自然知道浮川书院是什么地方,正因为知道,所以非去不可。

前世她剿灭梁玄一族后,李氏重新夺`权,她与十一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

因为在外流浪了三年,两人的学业都耽误了,江山稳定后,父皇就替他二人请了太傅教授学识,正是浮川书院的院长太叔常林。

今世她是没办法让太叔常林成为太子太傅,但若是能将十一送到浮川书院在太叔常林门下受教,那就太好了。

晚上关起门来,李五郑重跟十一道:去了学院要好好读书,上学堂的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吗?李文治道:嗯,十一知道,一定会好好学习。

另外你记好了啊,书院的院长叫太叔常林,你要好好表现,争取让他看中你将你收为学生,他是位很博学的老学者,跟着他好好学识明理,你一辈子都会受益。

李十一点点头:好,十一记住了。

不过……十一要是去学堂了,是不是跟姐姐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啊!李五捏了捏他的鼻子:就算你不去学堂,姐姐也不可能成天陪着你。

姐姐也有姐姐的事情要办啊。

李十一低下头,突然沉默起来了。

怎么了?十一道:姐姐,我听达木赫说,洛阳宫中现在住着皇帝和公主,皇帝叫李文治,公主叫李平。

那姐姐,我们又是谁?李五没想到十一会这么问,顿了顿,拍了拍十一的脑袋,认真道:十一,我们还是我们,永远是父皇和母后的好孩子,是大唐的公主和皇子,不会因别人占了我们的名字,占了我们的身份,我们就不是我们了。

知道吗,十一,姐姐在等你长大,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十一似懂非懂道:好,我一定快快长大。

拿到了浮川书院的录取文书,第二天就可以手持这文书去学院报道了。

而那天正好也是跟玄友廉约定的去他府上替他治病的日子。

一早上李继勉便骑马去了禁卫二营,今天有一批刚打造好的武器要运到二营去,他必须过去监督着。

而李五便留了下来,替十一换上学子服,准备好小书袋,将文房四房一应用具塞进小书袋中,提着鼓鼓的小书袋准备送他去上学。

李十一第一天上学,达木赫一大早就站在一边看着李五替十一收拾,李继勉走时,也没有跟他离开的意思,明显是想要一起送十一去学堂。

李五自打知道达木赫就是李从义,这几日一直暗中观察他。

十一上学,最伤感的不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反而是达木赫,这几天他一直用一种悲伤的表情看着十一,仿佛十一去了学堂会交到新朋友,就会把他抛弃一般。

李十一自然也注意到达木赫的情绪,走过去握着他的手道:达木赫你别难受啊,我跟你说了,就算我到书院有了新朋友,你还是我十一最最好的朋友!而达木赫的回应是直接抱起他下了楼,放上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看着追下楼的李五流利地开口说话道:今天我送他。

李五:……这几乎是达木赫第一次对她说话,口音既不生疏也不怪异,明显平日里跟十一说话已经毫无障碍,只是一直不爱开口而已。

李五见十一坐在达木赫的马背上,一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模样。

本来她是想骑马亲自送十一入学的,可看到十一这反应,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达木赫一起送十一到了书院,回程时,李五记得与玄友廉的约定,直接骑着马就去了将军府别院。

敲开门时,门房明显愣了愣,认是认出她来了,可是她此刻一身男子装束,又不敢确定。

小五道:是我,我来拜访你家公子,他在府上吗?门房赶紧打开门:在,在的,请进。

小五进了门熟门熟路向前走去,想着这个点玄友廉应该在书房,去了书房,果然就见他站在书房门外的池塘边,正在抛洒鱼食。

池塘里,一尾尾一尺长的大锦鲤争相将头挤出水面抢夺鱼食。

廉公子。

李五远远喊了一声。

玄友廉抬起头,看向站在院门口的李五:来了?还算守约。

李五走进来:廉公子通情达理,小五自当信守约定。

玄友廉瞧了瞧李五这一身男子胡衣打扮,虽然清爽干练,但没了一身裙纱绫罗时的柔媚轻盈。

心里隐隐生起一股不甘心之感,这样的美人留在身边就应该用最好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打扮她,可李继勉那粗人竟将她打扮成这样,实在暴殄天物。

玄友廉丢下鱼食盆:坐吧。

说着走到院子里的石桌边,拿起壶里刚泡上的花茶给李五倒了一杯。

李五道:谢廉公子。

离开这几日过得可好?我听说李乐群将李继勉从义归坊的大宅子里赶出来了,你们眼下住在哪里?住在里仁坊。

里仁坊?呵,他竟让你住在那种贫民窟。

玄友廉听到这里,心中的不甘心之感更加强烈,要是他,绝对不会委屈李五住在那么糟糕的地方。

李五道:小将军能住得下去的地方,小五自然住得了。

玄友廉的表情僵了一僵:你过来是替我治病纾解心情的,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不要时刻表现出一副你们俩很甜蜜的模样。

李五:……李五遂道:是,我知道了。

廉公子,你……可否坐下,将右手伸出来?玄友廉闻言,一掀袍角坐下,将右手伸过去,就见李五伸出两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眉尾一扬:你这是干什么?李五皱着眉仔细地感受他血管的跳动,过了片刻才道:我答应替廉公子治病,所以这几天读了一点医书,今日想试试看。

李五知道自己能治玄友廉的病,要么是他的心理作用,要么就是自己的触碰真的能缓解他的病症。

可是无缘无故地触碰总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想了诊脉这个由头。

玄友廉任着她摸了他的右手又摸他的左手,过了好一会问她:诊出是什么脉像了吗?李五回想医书上说的那些词,吞吞吐吐道:浮脉主表,沉脉主里,迟脉主寒,数脉主热,虚脉主正,虚实脉主邪实……看着李五背书的模样,玄友廉忍不住笑起来,反手抓住她的手,搭在了她的脉博上,片刻后道:脉迟且细,肝气瘀滞,看这脉相,小五,你有心事郁结在心不得纾解十分苦闷啊。

李五脸一红,自己想着给别人诊脉,倒被别人给诊出脉相了。

这几日因为达木赫的事,她确实是心里存着心事,郁结难安。

她收回手:算了,不诊了。

玄友廉道:学医这种事又枯燥又苦闷,你这半路出家的,就算了吧。

李五犹豫了一下:廉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何日?九月初六。

眼下正是四月,天渐渐热了起来,李五算算日子,还有五个多月。

玄友廉说那方术给他算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生辰,也就是说,只要她帮助玄友廉活过今年的九初六,是不是以后就没事了?正这么想着,李五突然怔了一下,又问了遍:是九月初六?你觉得我会记错自己的生辰吗?李五万万没想到玄友廉竟是九月初六的生辰,这日子,正是她与他成亲的日子。

原来前世他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他生辰之日。

这样一来,李终于五能明白那方士为何说他活不过九月初六了,那正是他前世寿终的日子。

你在想什么?玄友廉注意到李五的沉默。

李五摇了摇头:没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啊?你的眼神里有悲伤,你是不是觉得我活不过那天?或许你心里正希望如此,这样,我就不会像个疯子一样纠缠着你。

李五不假思索道:不,正相反,廉公子,这辈子,我真心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李五抬起头,与玄友廉的视线对上,两人同时沉默起来,这时一人冲进院子道:玄大哥,你叫我——声音停住,杨枭的视线落在李五身上,怎么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被人打岔,玄友廉移开目光道:杨枭,你过来,刚才公主送来请贴,请我今日去宫中赴宴,我有事便拒绝了,后来觉得有些不妥,所以你替我进宫一趟,将这礼物送给公主做为赔礼。

杨枭道:玄大哥,你该不会是因为要见这个女人所以不去见公主吧。

玄友廉道:你不是一直吵嚷着想去洛阳宫看看吗?废话这么多,去不去了?杨枭道:去去去,自然要去,必须要去。

过去接过玄友廉手上的精美木匣子,转身就要走,站住。

玄友廉叫住他,将腰间的令牌解下,带着我的令牌去,不然城门守卫不会放你进去。

快去快回,不要耽搁。

杨枭再顾不得管院中那个让他不顺眼的女人,拿着令牌出了府门,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恨不得立即赶到皇城里见到他的亲亲小媳妇儿。

是的,杨枭就是鹏奴。

两年前李文治登基时,他正好流落到荆南地区,被杨不疏收留。

就在那时他得知玄凉扛起反成大旗,拥立了两位先皇遗孤李平与李文治。

半年后,他被杨不疏收为义子,取名杨枭。

一眨眼就过了两年,杨不疏夹在蜀与南唐之间过得十分艰难,想来洛阳瞧瞧朝庭的情况,看是要投靠玄凉还是李制。

而鹏奴正好得了机会,随着杨不疏来到洛阳。

他来洛阳前就打探到是玄友廉找到了两位先皇遗孤,只当是他将李五与李十一从沙陀人手中救出,因此对玄友廉有了好感,一来洛阳就竭力促成他义父杨不疏与玄友廉的会面。

而李乐群那里曾数次派人想要与他义父接洽,都被他暗中阻扰了。

他当初就是被李乐群捡回去当了半年的马奴,而李五和十一都则是被李继勉当成奴隶,对这帮沙陀人,他没有一点好感。

他拿着玄友廉的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宫,来到上阳宫门外,被门口的太监拦住。

这里是公主与皇上所住的内殿,这位大人有何事?鹏奴拿出玄友廉的令牌道:我奉玄侍郎之命,来给公主殿下送东西。

太监看了看令牌,伸手来接鹏奴手上的木匣子:交给小人吧,大人请回。

鹏奴一听,这是要赶他走啊。

他还没见到李五,哪肯就这么离去。

上次在灵山寺,他只远远地看了李五几眼,根本没办法靠近,今天这难得的机会要是放弃了可就再无机会了,遂沉下脸道:这件东西非常重要,临走前玄侍郎千叮万嘱,让我亲手送到公主殿下手中,绝不能经第二人人之手。

太监道:这……还不赶紧带我去见公主?要是迟了耽误了玄侍郎与公主的大事,你敢担这责任?太监道:请这位大人随我来。

太监将鹏奴带到花园廊道上:大人,请在此等候,公主正在午睡,我去通禀。

鹏奴一听李五在睡午觉,怕自己吵了她的休息,忙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你等公主殿下睡醒了再告诉她。

那太监狐疑地看他一眼,刚才这人说得仿佛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怎么现在又不急了?遂道:也好,公主还有一刻钟便会醒来,到时我通禀公主后再来接引大人,大人请在此耐心等候,不要乱跑。

行了,我知道,你去忙吧。

太监离开后,鹏奴就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了,想着一会就能与媳妇儿相认,嘴都笑歪了。

正在脑中想像着一会相认的情景时,他瞧着远处一个太监捧着一个瓷盅经过时,突然神色鬼祟地张望了一下,随即闪到一个角落里,片刻后从角落里出来,伸手掸了掸放瓷盅的漆盘,镇定无常地继续向前走去。

鹏奴第一个反应是他是躲到角落里偷吃了瓷盅里的东西。

皇宫里许多小太监小宫女都会偷偷做这种事。

想到这人竟敢偷吃送给公主殿下的饮食,便要走过去揪住他,却见那太监绕过公主寝殿往一旁的宫殿走去。

鹏奴想了想,仗着一身武艺翻墙而过,绕到了那宫殿的窗户边,就见那小太监捧着瓷盅进来道:紫薯八宝汤送来了,皇上醒了吗?宫女答道:醒了,其实压根就没睡,躺在床上呆呆怔怔的瞪着眼,怎么哄都没用。

说着打开桌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取出银针在那紫薯八宝汤里沾了沾,见银针没有变色,这才将汤盛出端了进去。

此时屋中就只剩那太监,便见那太监左顾右盼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拿起袖子将那瓷盅的盖口擦了擦,又心虚地抖了抖自己的袍子。

因为这两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鹏奴立即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像偷吃,分明是在那瓷盅里放了些什么东西,因为心虚而不由自主地查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鹏奴心想这太监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毒害李文治,还好被他当场撞见,当即冲动地翻窗进来。

那送汤的太监突然听到破窗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就见一人从窗内翻进来,直直向他冲来,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呢,就被他一记重拳打晕了过去。

鹏奴打晕太监,立即冲进内殿,见那宫女正捧着汤碗要喂坐在床上身着明黄龙袍的小皇帝,三步并两步上前,打翻了那汤碗。

瓷碗砸在地上碎成碎片,发出清脆的声音,宫女看着眼前满脸杀气的陌生人,立即大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啊!而床上的小皇帝一听刺客二字,整个人一哆嗦,立即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了下去,直接往床肚子下躲。

鹏奴抓起那尖叫的宫女道:快叫公主过来,有人要毒杀皇上,下毒的就是那个送汤的太监,已经被我打晕在外面,快让她过来。

宫女吓坏了,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他一放手,立即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鹏奴瞧了瞧这内殿,硕大的内殿中,除了刚跑出去的宫女,竟然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顿时觉得这些侍候皇帝的人也太不尽心了。

趴到床边道:十一,别怕,是姐夫啊,快出来。

钻进床肚里的小皇帝根本就不理他,鹏奴伸手要去将他拽出来,结果手伸进去,立即痛叫一声,收回手,就见手腕上被咬了排细密的牙印,血都流出来了。

鹏奴捂着手腕的伤口,不敢再伸手进去,趴下来压低视线,向里面的人道:十一,你怎么了?不记得姐夫了?是姐夫啊,是鹏奴哥哥啊,快出来啊。

床肚下的人往后面又缩了缩,一脸惊恐地看他。

这时门外传来喧闹的人声,鹏奴刚站起来就被冲进门的玄衣卫按到了地下。

刘玲儿得到宫人禀告又有刺客刺杀皇上,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就带着人过来了,颤抖着道:皇上呢?皇上在哪里!鹏奴的脑袋被七八只手死死地摁在地下,根本动弹不得,虽然听到李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却看不到她的脸:皇……皇上在龙床肚子里。

一个小太监立即跪到床边,贴着地面向里看去,惊喜道:皇上在里面呢,公主,你来得及时,皇上没事!刘玲儿这才看向被玄衣军制服住的男人,尖利道: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鹏奴一听这是误会了,忙道:我不是刺客,我是玄侍郎的人,奉命进宫给公主送东西,正好撞见门外那个太监鬼祟地在皇上的汤食中下毒,所以才冲了进来。

刘玲儿一怔,便见一个玄衣军从鹏奴腰间拽下令牌奉到她面前道:公主殿下,是玄大人的令牌。

刘玲儿一时也分不清真假:把他押下去,还有今日此宫当职的太监和宫女全部收押,立即传玄侍郎进宫。

顿了顿 ,你们还干站着干什么,快把皇上救出来啊。

那太监捂着手上一个血牙印,明显已经吃过苦头了,苦着脸道:公主殿下,皇上躲在龙床最里面,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根本不肯出来,奴才想伸手拽他,结果……刘玲儿当即也顾不得身份,在床腿边跪了下来:治儿,是姐姐啊,没事了,治儿快出来,快出来听到没?哄了半天,里面的人毫无动静,刘玲儿无奈道:来人,把龙床给本宫搬开,小心点,别压着皇上!当即殿内众人乱哄哄地开始搬起巨大的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