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华十九岁时正式入行,出演那部中国与美意两国合拍的电影。
其时给与他极大帮助的伯乐吴桐,建议他改一个名字,小楼固然出自中国古诗词,是很有中国味道的名字,但对他未来的发展并无裨益。
吴桐帮他取了一个华字。
《秦始皇》发宣的时候,身在中国的李铮看到新闻里简小楼的新名字,一猜便知是吴桐的主意,讨好国人的意图过于明显。
这么鸡贼的点子,凭简小楼的那点小聪明,是想不到的。
那时诸多种种,让他对简小楼和吴桐之间的暧昧关系深信不疑。
《秦始皇》一片到中国来取景拍摄,他和简小楼分别数月后再度重逢,见面时是个半公开的场合,在场有中国投资方,还有李铮的父亲。
李铮不欲使场面难堪,也不想让自己在旧爱面前失了分寸,和简小楼握手,装作不熟,称他:简华先生。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处,简小楼手心里的凉意,清晰的被他察觉到,让他一阵恍惚。
自那天起,小楼这个名字,在两人之间变成缄默的禁忌,它被关进了潘多拉魔盒。
和李铮曾经为了爱情一往无前的心,关在一起。
回到李铮长住的四合院里,李铮叫南山送瓶酒来,点名要他上次带过来寄存在这里的那瓶。
他上次带来,是要送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改送了其他礼物,这瓶酒就被搁置了下来。
南山,我的好朋友。
鲁尼隔着自己客房的帘子看见南山毕恭毕敬拿着红酒进了院子,出来问,这是什么?南山没有感情地告诉他:二战时期白马酒庄酿出的,二十世纪最好的波尔多。
鲁尼开玩笑道:这是很大一单,会算在你的业绩里,你怎么不开心?南山道:这是李先生自己的酒……当然我会收到一笔开瓶费。
他开心不开心的,难道是为钱吗?他在李铮面前总是刻意表现出年轻后辈的样子,是为了软化李铮对他的态度。
实际上他什么猪肉没吃过?跑马拉松的猪他都见过。
刚才在回来路上李叔叔和简影帝的相处他就看在眼里,这两位之间分明就是恋爱磁场。
回来就要一起喝红酒,喝着喝着情绪一上来,岂不是还要拉灯?送完红酒,他出来,走两步就在屋檐底下蹲着,伤春悲秋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还在上班,只想马上抽根烟。
鲁尼又隔着帘子看见了,拿了把瓜子出来,在他旁边也蹲下,邀请他一起嗑瓜子。
你结婚了吗?南山问他。
结了,我有个女儿,四岁了。
鲁尼拿出手机给他看自己一家人的合影,女儿非常可爱,太太也很美丽,只看照片都能感觉到,是充满□□。
南山不吝啬地给与了赞美,并说:真好,让人羡慕。
鲁尼道:你呢?南山道:我?我妈死了,外公外婆也死了,我爸和死了没两样,我谈过五次……六次恋爱?忘了,反正都没到最后,现在就是,没人爱我,我也不知道该爱谁。
鲁尼同情起来,问:你是喜欢李吗?对啊,谁会不喜欢他?英俊多金,很有才华,还那么温柔,全人类的终极理想情人。
南山道。
说的也是,我太太只见过他一次,也很喜欢他。
鲁尼道,但你要是那种喜欢,我是说那种,还是及时想开吧。
南山想起那个被李铮追忆至今的初恋男孩Lou,道:你为什么不劝你的雇主想开点呢?李先生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太多情。
才子嘛,自古如此。
鲁尼没有太听懂,说:简很少听人劝,艺术家大概有类同的灵魂,他们都很固执,这种爱情观我也不懂,但我觉得是很美的。
美在哪里?南山也不懂保镖的美学。
李铮让南山把酒放下就不必管了,接下来亲自开瓶,醒酒。
刚几分钟,简华就催他:好了吗?我的舌头是石头做的,喝不出醒没醒好的区别。
他也不向简华说这瓶波尔多的难得,倒了半杯,笑着递上去。
简华抿了口,还是惊艳到了,说:不错,是你酒庄里的吗?不是,佳士得拍的。
李铮道,你喜欢吗?还有几瓶,回头让人都送过来。
简华的心思哪里在酒上,一口饮尽,道:回头再说。
你来……他从前肆无忌惮地叫李铮来抱抱我、来亲亲我,眨眼过了这许多年,他也早不是十九岁二十岁的简小楼,这些话自然地到了嘴边,又不能很自然地说出口。
他说到一半,就双眼看着李铮,还露出一种迁怒来。
李铮接着他的话说完:我能过去抱抱你吗?简华道:还是我过去吧。
他本来坐在中式沙发榻上,李铮立在桌边,他起身上前,李铮便张开手,两人互相抱了满怀。
他们不约而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良久。
李铮道:你瘦了。
简华道:胡说八道,我身材好。
李铮道:是瘦了,比去年川川生日,腰窄了至少一寸。
……简华道,我以为那天你是醉了,才来和我拥抱。
去年简宁川生日,三个人一起吃了饭,当天父子两人没有发生大型冲突,只是拌了几句嘴,吃完饭各自回去之前,简宁川和李铮拥抱了一下,没有搭理简华,李铮抱完他,又转身和简华拥抱了一下。
李铮轻轻笑了一声,说:只有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装醉吗?简华道:抱就抱了,还偷偷量我的腰,让简宁川知道你趁他过生日干这种事……哼。
李铮笑着说:别说了,我已经很羞愧了。
他才不会怪你,简华颇为计较地说,出任何事,他都只会怪我。
你们两个才是一国的。
再说下去又要批判简宁川了。
李铮道:还要再来一杯吗?两人又分别喝了一杯,酒未吞尽,他们接了个吻。
混合着红葡萄酒的味道,让这个吻显得醇厚悠长,穿过这十数年来的时光碎片,所有的爱恨误解,在这唇齿相依的亲昵里,犹如窗外屋檐那层消融滴落的薄雪。
这可不是石头做的。
李铮轻咬了简华的舌尖,开了句玩笑,又问他,有想过我吗?简华又追过来不肯中断这亲吻,含糊不清道:你说呢?李铮却一定要把这情话问答进行到底:什么时候最想我?简华眼睛里积聚了不明意味的泪水,道:任何时候,任何时候……你是要我死吗?从外厅,拥抱热吻着,他们进了李铮的卧房里。
李铮把简华压抱着按在床垫上,亲吻也变得凶恶起来。
他一直都是如此,外人永远只能看到他的万种温柔,暴力因子都只在性.爱时一触即燃。
傍晚,夕阳西下。
南山拿了扫把,在廊下扫瓜子壳。
李铮披着那间黑色绸缎的浴袍,修长的手指从里面打开帘子,道:动静小点。
南山:……哦。
李铮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说:等下送餐过来,清淡点,来份鱼片粥。
知道了。
南山杵着扫把,苦瓜脸道,今天开心吗?李铮一笑,有些在晚辈面前的不好意思,道:多话。
他放下帘子又进去了。
南山终于确定,自己迎来了人生中第七次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