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志勇听得此话,不独声音抖,全身都开始抖。
管平波暗骂了句废物,继续道:我们杀了大概几十个土匪吧,你们速去搬粮,回头叫人抢了可就没了。
说着,给了韦高义一个眼神,韦高义想了想,就把崔亮的头颅递到了孟志勇跟前。
孟志勇吓的连连后退,旁边伸出一只手,接过了头颅,淡淡的道:你看家吧,我带人去拖粮食。
孟志勇傻傻的点头,谭元洲见交接完毕,背着管平波径直回到了临时居所。
陆观颐满脸焦急的迎了出来,却不多话,只道:我烧了一锅热水,你们谁要?谭元洲道:奶奶有伤,你先替她清洗伤口。
陆观颐急道:清洗伤口是不是要盐?这里没盐了。
谭元洲放下管平波,道:我出去一趟。
陆观颐道:你去哪?谭元洲道:我们家的地窖里有一袋盐,我去抗了来。
韦高义跳出来道:一同去。
谭元洲利落的拒绝:百户所的人出去了一半,你带人守住家里是正经。
我一个人快去快回便是。
管平波苦笑道:你还有体力,厉害!谭元洲没说话,急急出门。
陆观颐赶上来看管平波:你到底伤了哪儿?管平波不以为意的道:轻伤。
我要洗澡。
紫鹃只得找了个干净的凳子放在厨房,把门关好,扶管平波坐在凳子上,用温水替她冲洗着头发与身体。
洗尽血迹,身上的伤口露出了真容。
管平波自己四处看了看,都不算很深,果然土法的刀不大好呐!若是她的匕首,胳膊上两道只怕就见骨了。
既不怎么流血,管平波也就没放在心上。
衣服破的不成样子,她叫紫鹃拿了条床单把自己裹了,捂着肚子缩到了床上。
百户所的人开始狂欢,他们没想到县库真的有上万斤粮食!日常怂的不忍直视的一群窝囊废,转脸变成了兵痞,闯入百姓家中,拿刀逼着城内的百姓做劳力,征用了全部的骡马车辆,把粮食一袋一袋的往百户所搬运。
谭元洲留了个心眼,没告诉百户所自家还有粮食。
悄悄潜入库房,扛出了食盐,又到厨房扫荡了剩下的几块腊肉,穿过重重人群,折回了百户所。
韦高义远远看着,接了出来。
谭元洲累的快虚脱了,回到屋中灌了一肚子水,倒在床上就睡。
一行三十个人,除了他,全是孩子。
强迫自己睁开眼,再四确认了没有危险后,才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黄昏又至,百户所的人搬空了县里的库房。
知道崔亮身死,顺带扫荡了崔家,捡出了无数衣裳首饰。
孟太太查验一回,便知都是管平波与陆观颐的。
人家带着自己发了这么一注财,不好做的太过,捡了几套能穿的并一些布料使人送了过去。
管平波才总算又有了衣裳,只这样的销金缎子她现使不着,唤了张四妹,叫她拿着衣裳与上好的布料去与孟太太换粗布短打。
不多时,张四妹跑回来,叫上几个能动的,拖了一大箱成衣进来。
替百户所立了功,待遇立刻不同。
屋里是帐子也有了,油灯也有了,只可惜还没有桌子。
堂屋里铺的都是睡觉的木板,把杂物往边上一堆,一群人欢快的吃着腊肉饭,热闹的好似过年。
这厢欢声笑语,几个土匪窝却炸了营!万万没想到,窦宏朗的家眷如此凶残!一个女人,直直在他们脸上抽个脆响!本地土匪,就似那春秋战国,个个玩的好一手远交近攻。
横竖一个寨子的控制范围有限,没有利益冲突的,自然会合作。
何况土匪也是人,也要结婚生子。
原先苗族是家族内男女结合的,几代之后,发现人口渐渐凋敝,就只得与外寨通婚。
既通婚,便有来往,逐渐形成了蜘蛛网一般的势力范围。
山里的人也不全是土匪,但不妨碍他们浑水摸鱼趁势发财。
山下的倒多半是良民,可他们比不得成日见互相厮杀的寨子里的人凶悍,常被劫掠,加之崔亮助纣为虐,日子越发艰难。
大批的人死去,少量的落草为寇,形成新的土匪。
可有这崔亮这么个掮客在,云寨城作为交易、储存的中转中心,倒是比原先太平百倍。
故城内的人几乎视崔亮为青天,帮着崔亮谋杀旁的官员,自不在话下。
就在他们以为宰到肥羊,纷纷回家喊帮手来抬东西时,各山寨留守在云寨城内的青壮居然个个非死即伤!消息传回山寨,竟是窦宏朗的小老婆带着丫头小厮杀的!奇耻大辱!最可恨的是那女人无比狡猾,待土匪们各领着人杀回云寨,她早跑的没了人影。
不独她不见了,连同城内攒着还没分的粮食,全都不翼而飞。
各山寨怒的血气翻滚,在城内举着刀子大喊:杀了那婆娘!杀了那婆娘!可管平波躲在百户所,那是开国初年修建的堡垒。
而各山寨休说统一调度,连个装相的武林盟主都没有。
他们想杀进去,谈何容易?尤其百户所内此刻有了充盈的粮食,他们整一年都不消出门,谁能奈他何?几个土匪头子剑拔弩张的商议着对策。
县库里的粮食好有近两万斤,本地有名头的土匪不过五六家,本来一家能分好几千斤,自家吃了不算,还能卖些银钱。
好端端的被人截胡了,能忍的就不是土匪!这么多土匪齐聚城中,少不得打家劫舍奸淫掳掠,只把云寨城搅和的个天翻地覆。
云寨人觉得天都塌了,不停咒骂着杀了崔亮的管平波。
众土匪在咒骂声中,才知道管平波竟是怀着孩子大杀四方,不由骇然!土匪在城中吵嚷,管平波却是在百户所内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百户所内有一处活水,里头养了好些鱼,通常在年底放水捞鱼,按丁口分派。
平日里孩子们倘或要钓几尾,大人也不大管。
于是陆观颐把腊肉切成小块,跟孩子们换新鲜的鱼,熬了鱼汤给管平波吃。
管平波乖乖的卧床休养,那日她叫谭元洲背她回来,并非真没了力气,而是忽觉肚子一阵抽痛,才只得劳累谭元洲。
生怕来个先兆流产,这几天当真是动都不敢动。
几个受伤的队员也好的差不多了,唯有伤势最重的石茂勋依旧卧床。
家里的鱼汤除了管平波,就他吃的最多,惹的队友好一阵笑话,都道他因祸得福。
养了好几日,管平波既没再腹痛,也没有传说中的见红,立刻原地满血复活,下床活动筋骨。
一场真正的正面较量,让老虎营的队员们瞬间退尽了稚气。
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让这群半大的孩子夜夜噩梦不止。
早起看着对方的黑眼圈,想起差点死去的经历,只得彼此鼓气。
解决了吃饭问题,白日里不消管平波叮嘱,练的更加卖力。
管平波走到百户所的武场,老虎营的队员们练的热火朝天。
望了望天空,太阳暴晒。
不由暗自感叹,幸亏谭元洲趁乱把盐弄了出来,不然都不够他们流汗的。
有个有经验的老手很重要!看了一回,眼尖的管平波发现了异常,逮着训练的间歇问道:李玉娇,你的枪法怎地不同了?李玉娇看见管平波,扬起个大大的笑脸,兴奋的跺着脚道:师父!你能下床了!管平波点头,笑问:你方才是什么动作?潘志文跑过来道:师父你不知道,孟百户的兄弟好生厉害,前日他见我们练习,就说我们的动作太傻,略略指点了一二。
我们正要告诉你,谭大哥说待你好了再说,就先试试了。
管平波眼睛一亮,忙问道:他在哪呢?潘志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道:那个就是他家,他怕晒,白日里都躲在家里的。
管平波悄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性子?韦高义凑上来道:听说叫什么孟阳秋,性子么,比较闷。
听说他老婆生孩子难产死了……话音未落,潘志文狠狠的踩了他一脚,闭嘴!管平波摆摆手:我不忌讳这个。
我妈还是生我产后疾死的呢。
此事咱们是要做个预备,自来生孩子便是儿奔生娘奔死,倘或我当真没了,你们就跟着谭大哥,尽量逃回巴州。
不到万不得已,别撇下你们姑娘,她一个弱女子,落到土匪手里,只好去死了。
韦高义脸色发白,颤声道:师父……管平波笑着拍拍韦高义的肩:我去会会孟百户的兄弟,替你们再寻一个师父也是好的。
手被抓住,管平波回头,就见韦高义的脸涨的通红,哑着嗓子道:师父不会死的!管平波一掌拍在韦高义的脑袋上,把他的头打的偏了偏,笑骂道:废话!你师父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韦高义立刻傻笑开来:那必须不是!管平波把欲围上来的孩子们撵去树下休息,嘱咐道:中午别练了,中暑了更耽误工夫。
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去。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谭元洲。
管平波无奈一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