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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除夕

2025-04-03 13:49:02

练竹见窦宏朗进屋,怔了怔:你不是在东屋么?窦宏朗笑携了练竹的手, 一齐在罗汉床上坐下。

他深知家宅不合万事难, 既要抬举管平波, 就得先与妻子通好气。

遂,低声在练竹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回,又甜言蜜语道:都是为了咱们家, 你放心, 在我心里, 再无人比的上你。

此事还须得你来办, 她记你的好, 比记我的强。

到底是你在家中时日长,须得有个正妻的威严体面, 方好理事。

也正好借着此事, 倘或胡三娘要闹, 你只管弹压,我再帮你立立威, 再没有不妥的。

练竹心中一暖, 眼睛一阵阵发酸,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窦宏朗把妻子搂在怀里, 柔声道:我知你的心, 你亦知我的心。

今日平波提醒了我,我满心盼你生个儿子,可万一生不出,就抱一个来养。

从今往后, 再不去平波与三娘处,余下的丫头,谁先生了,就给笔丰厚的嫁妆,择个好人家发嫁了,也不枉认得一场。

练竹眼中落下泪来,哽咽道:此生嫁了你,便是此刻死了也甘愿。

只我对不住你,那孩子……说着,想起流掉的孩儿,泣不成声。

窦宏朗轻拍着妻子的胳膊,细细安慰。

他与练竹夫妻十几载,少有红脸的时候,感情自是不差。

方才那话亦算真心,练竹从来识大体,不乱吃飞醋,怎怨得人爱?似今日这般厚待管平波的话,寻常女子必闹个天翻地覆,唯有练竹,一心待他。

十几年,石头都焐热了,何况人心。

夫妻两个说着悄悄话,珊瑚掀起一角帘子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

堂屋里管平波坐在八仙桌前吃泡螺,雪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分明都滚到床上了,竟不成事,岂有此理!堂屋不好说私房话,终是憋了一句:你就知道吃!说毕,气的一甩帘子出去了。

回到西厢,雪雁抓着陆观颐道:好姑娘,怕只有你的话她还听两句,你怎么都得劝劝她,成日见憨吃憨玩,打架斗殴,将来的日子怎么过?陆观颐奇道:怎么了?雪雁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急急道:还有什么?跟老爷在床上滚了一圈,她清清白白的把人送去了西屋,趴在堂屋里的桌上吃紫鹃搁在桌上的泡螺。

咱家又不少她一口吃的!一院子通没有多大,管平波被拖进房,陆观颐忙避到自己屋里,此刻听见雪雁诉说,也是目瞪口呆。

姑娘是不知道,她往日就总混说,道是我生了,算我们两个的。

我不是不舍得,可我得下的出来啊!雪雁眼圈一红,这么多年了,男人经的不少,一次都没有过。

我只怕为难,她还不当回事。

家里哪个不虎视眈眈,这家里,终究是要有儿子才站的住。

陆观颐默默的递了块帕子给雪雁,心道,你是白费心,那货根本就不打算靠男人活。

看雪雁满心替管平波打算,叹道:别哭了,她心里有数。

雪雁抱怨道:哪里有数了?没见过把男人往外推的!陆观颐笑道:你觉着她伶俐还是你伶俐?雪雁怔了怔。

陆观颐替雪雁擦着泪道:她比我们都强,我们听她的就是。

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哭一场。

她倘或是个只顾男人、生育的女人,哪还有心情疼顾我们呢?我知道你是心疼她,可疼人得疼到点子上。

你一劲儿替她操持,挣来的东西都不是她想要的,反倒损你们的情分。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难道就不想报答?说毕,温柔一笑,她既爱吃,我便做些吃的与她。

不是挺好的么?雪雁哑口无言。

陆观颐又笑:这几日我皆跟着她在演武场处,有件事我想同你说,还没来得及。

你针线上手脚快,替她多做几身粗布短打,不然不够使。

日后要带的人只怕更多,我们早早预备好,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她如今得老太爷重用,便是为了她一身才学,家里都不会慢待她。

窦家家风醇厚,既怜惜你我,自不会落下她。

你若真有心,孩子分她一半的话记着就是。

说着眨眨眼,悄声道,你实在不知怎么伺候她,就把她当你汉子。

你家汉子当了要紧的伙计,你不替她高兴?雪雁好好的一个丫头,差点被陆观颐忽悠瘸了。

越想越觉得管平波不似女子作为。

傻乎乎的点点头,当真就拿起缝纫机,做起衣裳来。

陆观颐脸上露出迷之微笑,深深觉得自己真贤惠呐!展眼到了除夕,窦家四处挂满了灯笼。

男丁们皆在祠堂擦洗祭器,女人们则聚在厨房亲自下厨,做上供的菜品。

说来此事算个体面,管平波被肖金桃拎到厨房,欲教她做菜。

管平波都穿来十五年了,前世再是大小姐,也早该学会了。

何况前世她姐夫家是开酒楼的,往日在刘家坳没有机会,今日倒可乘机显摆,洗手就着材料做了个南瓜小点。

南瓜味、南瓜形状的糯米团子,只有铜钱大小,端的是精致可爱。

肖金桃捏起尝了一个,噗的笑出声来:你就在个手巧上!练竹好奇,也尝了一个,笑个不住:傻丫头你没放糖!众人想起管平波方才撸袖子的豪迈模样,笑做了一团。

管平波梗着脖子道:糖吃多了不好!南瓜本有甜味,何必拿糖来搅它!坚决不承认自己忘了放糖。

陆观颐很厚道的替一大盘南瓜小点细细撒上糖霜,众人又是一阵笑,且把笑话带到了年夜饭的饭桌上。

把管平波郁闷的够呛,你们笑点太低了!窦宏朗很给面子的连吃了四个,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下,笑呵呵的道:便只为了小霸王竟能下厨,也当吃尽了。

管平波抄起一个鸡骨头砸在窦宏朗头上:我会做饭稀奇呐?似我这般惊才绝艳之人,什么做不好?练竹毫不留情的补刀:南瓜小点做不好!管平波:……喂!窦向东笑个不住:撒了糖还挺好吃的。

管平波不服气的道:是南瓜不好。

哼,她以前做的时候,南瓜超甜,根本不用放糖。

张明蕙淡淡的笑着,她讨厌管平波。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女人,不会做细点,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她嫁进窦家前,见过细点么?怎么一个个似忘了她不过二十两买回来的丫头,正经拿她当小姐了?众人都宠着惯着,窦家竟成了她娘家不成?笑过一阵,只听坐在上首的窦向东公然对管平波招手道:小霸王过来,你可会喝酒?陪阿爷喝一盅。

张明蕙夫妻隔着桌子对望一眼,这便是张明蕙不喜管平波的缘故。

多少年来,因肖金桃掌家,让窦宏朗有了一争之力。

如今添了个管平波,二房的砝码渐渐加重,自然与大房有了矛盾。

尤其是知道管平波竟有掌兵之才后,更生防备。

张明蕙看着管平波豪爽的连干三杯,引的屋内频频叫好,就越发气闷。

老爷子想用她,一切风流韵事、鸡毛蒜皮,再不能伤她分毫。

张明蕙隐隐感觉到,管平波已远的她够不着,而是需要窦元福去对付了。

又看练竹笑的一脸恬静,登时恨的牙根痒痒。

往日只当练竹因生不出孩子直不起腰,有当家的婆婆护着,都干不过一个妾。

哪里知道她竟心机深沉至此,比她还先发现管平波的用途,一径的捧着。

此刻想离间管平波与二房,非朝夕之功。

只不过……张明蕙垂下眼睑,掩盖住精光,若那事能成……管平波酒量甚好,窦向东越发喜欢,几乎拿她当小女儿般的待,又是夹鸡腿,又是令她先吃菜,休空腹饮酒伤了脾胃。

然管平波是个极谨慎的人,扒灰不是甚新鲜名词,她想做出一番事业,便不可与窦向东有绯闻。

倒不是怕风月之事遭人说嘴,而是任何时候,跟老板纠缠不清,都会影响前程,遭同事猜忌,令下属没有信心。

故酒过三巡,管平波就跳到窦宏朗边上,借着酒劲装疯卖傻,指着张明蕙头上的金步摇道:老倌,老倌,大嫂的簪子好看,我也要一个。

窦宏朗巴不得秀一下恩爱,搂住管平波假意数落道:不能吃酒便少吃些,看你醉的!我没醉!行行,你没醉!窦宏朗忙悄悄对侍立在一旁的丫头道,还不快去端醒酒汤。

丫鬟应声而去。

窦宏朗哄着管平波喝下醒酒汤,管平波渐渐安静,红着脸,往窦宏朗肩窝上蹭,好半日,窦宏朗只觉的肩膀一沉,竟是管平波眯上眼睡着了。

窦宏朗无法,一手抱着人,一手吃菜喝酒。

肖金桃见他不得劲,便道:你把她送我屋里睡上一会子,省的着凉。

又埋怨丈夫,她还小呢,你就引着她吃酒。

窦向东万没料到管平波与窦宏朗关系这般好,之前听说二人不大亲近,还特特嘱咐了儿子一回。

此刻见窦宏朗小心翼翼将人抱起,不由老怀大慰。

没了父母的女孩子,总会在宗族里受尽委屈。

谁待她和气,她便容易记在心里。

不论是男女之情,或仅仅为恩义,都好。

不过是想让她为窦家卖命罢了。

窦向东摸着胡子微笑,乖乖的练好兵,窦家必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