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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162造谣

2025-04-03 13:49:03

海右郡, 虎贲军据点。

张焰雪盘腿坐在泥地里, 一颗颗眼泪掉在了怀中的陶罐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陶罐里装的是包文华的骨灰。

昨日对峙结束后, 他们带着包文华的尸首, 撤回了据点。

刚刚火化完的他, 尚有余温。

张焰雪不自觉的抱紧, 企图让温度消散的更慢, 让包文华的笑颜在脑海里刻的更深。

管平波说,青山何处不埋骨, 战兵牺牲之地, 便是他们埋骨之乡。

可张焰雪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包文华埋葬在这充满恶臭的海右郡。

他该葬在青山绿水间, 该葬在民风开放之所在。

陶罐没有瓷罐细腻,却不似瓷罐冰冷。

温暖而敦厚,一如生前的包文华。

张焰雪抚摸着陶罐,思绪渐渐飘远,飘向了恨不得遗忘的过去。

她原名张雪儿, 出生在海右的士绅之家。

从有记忆起,家中阁楼就是生活里的全部。

阁楼下有个小小的花园, 可从窗子窥探春华秋实、四季更迭。

平静安详, 是长辈认为能给她的最好的生活。

她在阁楼里, 过着精巧的生活。

刺绣、读书、写字、梳妆。

匣子里,满满都是令丫鬟羡慕的首饰;衣柜里是与丫鬟们有着天壤之别的绫罗绸缎;食盒里,是令仆妇们口水直流的珍馐佳肴。

然生活宛如死水,丫头仆妇每日按着时辰, 把楼梯架好,下楼取饭食、倒马桶、打水、送洗衣服。

丫头走后,楼梯会被撤走,等丫头折回时再装上。

母亲得闲了,也会架上楼梯来瞧她。

楼梯特别陡、特别窄、也特别黑。

从上往下望,那种未知的恐惧,足以吓住长居阁楼的小姐们。

即便偶尔忘记撤梯子,她们也不敢尝试着往下走。

一年到头,大抵只有年节十分,才能在仆妇的搀扶下,走到厅中与父兄团聚。

短短的相处,哪怕至亲如父兄,亦只有陌生。

做梦都想嫁人,因为嫁了人,就可以在地上生活。

尽管依旧在内门,但至少可以多些说话的人。

然而幼时的她太天真,落地并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绝望。

母亲重病,她终于被放下了阁楼,在母亲床前侍疾。

那时太小,与其说侍疾,不如说父亲仁慈的让她们母女能有最后的相处时光。

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去,她又被送回了阁楼。

继母进门,没有慢待她。

只是不会像生母那样,常常上楼来看她,除了日子更加寂寞外,依然是锦衣玉食、古井无波。

建平四十三年,凶神恶煞的姜戎杀进了城。

她平静安宁的生活瞬间撕裂。

她母亲死的太早,早到来不及教她三贞九烈。

而年仅十岁的继妹,在被强。

奸的第二日,触柱而亡。

连父兄都不曾见过几次的她,面对众多的彪形大汉,完全不知所措,唯有恐惧席卷着四肢百骸。

脑海里只剩下母亲临死时狰狞的表情。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雪儿,娘不想死……那是母亲唯一教会她的东西——求生欲。

哭到眼泪干涸,哭到身体麻木。

竟奇迹般的适应了营妓的生活。

因为她发现,如此的一成不变,与阁楼上的日子别无二致。

周遭的女人不停的死亡,就如内门里不断凋谢的生命一样无常。

朝代更迭总是波澜壮阔。

原以为自己已走到了人生尽头,居然又赶上了虎贲军从天而降。

奄奄一息的她落到了军医温暖的怀里。

除了母亲,似乎没有人那么温柔的对她说过话。

可惜她没记住救她那位军医的脸,时隔多年,甚至不知对方是死是活。

因为她的心神都被神奇的药物吸引,洒在伤口,痛不可触,然可怖的伤在飞速的愈合。

到那时,她才知道世间有一种人,叫大夫。

原来生病了是可以看大夫的,原来风寒是可以吃药治疗的。

从鬼门关绕回来后,有人问她要不要回家。

她傻乎乎的点头,告诉来人,想回。

母亲虽不在人世,她还有父亲,还有同胞的兄长。

血浓于水,思念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那时的海右还是姜戎的地盘。

不过姜戎控制力不强,虎贲军几个战兵带着她,悄悄的溜回了县里。

后来她知道,那是夜不收,主要是为了打探消息,顺带送她回家。

找到家门的那一刻,她才第一次看清了自家大门。

不知为何,心底涌起浓浓的、死里逃生的兴奋。

拍响门环,开门的果然是大哥!她高兴的跳起,抓住那双温暖的手:大哥,我回来了!大哥却粗鲁的把她推出门外,冷漠的道:我妹妹已经死了。

然后砰的关上了大门。

当年的她幼稚之极,拼命的拍着门解释:我没死,大哥,我没死,我就是长大了,变了模样。

大哥!大哥!二哥!爹!!开门啊!开门啊!雪儿回来了,是雪儿回来了。

她的哭喊引来了街坊四邻,父亲忍无可忍的开了门,揪住她,在她耳边冷酷的道:从你被掳走那日起,你就已经死了。

走吧。

她睁着泪眼,全然听不懂父亲的话,为什么掳走那日就是死?她分明还活着,不是么?这个时候,族老走了来,低声讨论着怎么处置她。

父亲猛地断喝:哪来的骗子!我张家上数十代都未有失贞之妇!我家二女皆触柱而亡,早已下葬,你个骗子给我滚!滚!她被吓的连连后退,然后,她的余光瞥见了,距离她家咫尺之遥的回春堂。

眼中的泪,倏地凝固了。

妙手回春,乃对医生的最高赞誉。

叫回春堂的地方,只能是医馆。

她突然张狂的大笑,原来她家隔壁就有医生,原来她的母亲根本没必要死!模模糊糊不大真切的、被她遗忘的规矩直直灌入脑海,那窒息的压迫感,比被姜戎兵的粗鲁更令她难受。

好半日,她才喘上气来,紧接着无穷的愤怒充斥着胸腔。

捡起个石头,狠狠的砸在自家门板上,厉声尖叫:张雪儿死了!我今天就是来报丧的!她死了!死透了!同母所出的大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大哥那眼神的含义。

张家不是孤魂野鬼,张家有宗族,有族老。

贞洁是女人的全部,失了贞的女人,只能死。

宗族没有资格处置别家的女眷,如果她是女骗子,不是张雪儿,族里的屠刀就不会挥向她。

自生自灭,好过成为宗祠里被吊死的游魂,好过连累全族的女孩子颜面尽失、不好说亲。

看热闹的人被父亲与兄弟们撵了个干净,再次关上了大门。

夜不收又溜了出来,把疯狂尖叫的她捂了嘴拖走,带回了虎贲军。

所以她没发现,家里的门一直开着条缝,门后的人,看着她消失在巷道的尽头,良久,都没舍得合上那条缝。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

初春的风温柔的拂过大地,吹干了张焰雪脸上的泪痕,也吹回了她的神思。

历经诸事,她再不似以往那般不通人情。

她知道,父兄并不坏,可在宗法下,他们的一举一动,终是禽兽不如。

就如孔广荣,内门进了老虎时,他的担忧是真的,他对家眷的疼惜亦是真的。

但,个人的人性,抵御不了旧日的风俗。

因为风俗代表着他们的利益。

伤害与利益共存,鼠目寸光的他们,永远只能看得见利益。

只要压迫能转移,为了那点肆意凌虐他人的快感,便能欣然接受被人奴役的规则,横竖别处受的气,可百倍报与比他们更卑微的人。

张焰雪低头呢喃:对不起。

是我的疏忽,导致你枉死。

她的确没想到,以虎贲军今日之威,还有人敢肆意妄为。

宰了孔广荣及相关人员并不叫报仇。

摧毁他们自鸣得意的礼义廉耻才是!安放好包文华的骨灰,张焰雪抹了把脸,坐在了会议室内。

流动供销社隶属于镇抚部,身为海右郡镇抚司司长,她有着极大的调度权。

命据点留守人员火速召集散落在曲阜附近的暗线,她绝不会再让虎贲军的任何人,死的如此荒谬。

天未亮,暗线几个接头人赶到了会议室。

张焰雪开门见山的问:曲阜情形如何?暗线之一的史志明道:暗潮涌动。

张焰雪道:他们竟没打起来?史志明摇头道:孔氏本家余威犹在,且他们掌握着话语权,尚可维持。

张焰雪沉吟片刻,道:那便是火不够旺了。

我们再添把柴禾。

史志明问道:怎么添?张焰雪道:我们来海右时日不久,暂无威望。

百姓惯不信朝廷的话,因此我们怎生宣传打土豪分田地,都是不中用的。

他们未必信。

宗族抱团,方可抵御外人欺压,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很难从内里厮杀。

即使个别人想,也掀不起浪来。

尤其是孔家这等盘踞千年的名门,定下的规矩早深入人心。

不是实在饿得没活路,等闲不会造反。

毕竟,姓孔不用缴税,这样的好处,谁人不盼?另一个暗线霍博超点头道:司长所言,正是我们平日里工作的难处。

宗族里龌龊的事不少,《大山佃田》里的杨大山被地主叔伯无情拒绝,致使走向绝路。

曲阜土地上,一样遍地是孔大山。

然别的姓没有天生不缴税的好处,总是好对付些。

再则,有衍圣公府在,他们心里难免得意。

日常被人高看一眼的滋味,总是不错的。

张焰雪冷笑道:人不可能没私心。

你们放几条谣言出去。

指挥使暂顾不上此地,我们先打掉了这个硬点子,海右其它地方便好平定了。

史志明问:什么谣言?张焰雪面无表情的道:绝口不提分田,只说孔尚元坑害威武郡王家族,且侵吞他家土地,威武郡王恼怒非常,意欲报仇。

谁助他夺田,就给谁好处。

史志明险些叫口水呛着:这不好吧?张焰雪挑眉:有甚不好的?昔年唐玄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皇帝老儿为了宠妃,什么干不出来?霍博超冷汗连连,司长,你不怕威武郡王摁死你呐?张焰雪面容严肃的道:砸钱收买几个族中刺头,叫他们带头闹事。

按原计划,五亩每口人的分。

但凡出门划地的,只要带着人来此办理手续,我便出盖了章的红契。

注意,不可代办。

男女老少,哪怕怀里的奶娃娃都给我抱来。

我点着人分田!史志明怔了怔:为什么?张焰雪眸色如冰:田和女眷规矩,我看他们选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