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定二年八月初五, 梁帝管平波命都督孔彰,率精兵三万、后勤四万突袭海右;同时,命江淮都指挥使周文耀策应、截断出连叶延, 以免两地连城一线;并命浔阳都指挥使石茂勋重兵集结, 防备莫葫芦源赫突击江淮。
校花的全能保安黄沙会一哥陈廷杰的船队扬帆起航,向北朝海津方向而去。
梅花会秦一嫂则是与陈廷杰数次讨价还价后, 终于结成盟友。
她盘踞在岭东附近, 一面从内陆运出海量的玻璃、瓷器、丝绸等物;一面由南洋调配稻米, 与陈廷杰接驳, 欲为虎贲军提供充足的粮草。
海上两大帮会连轴转的心甘情愿, 重商的朝廷,代表着将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有钱,便有力量。
有力量,反过来又能更有钱。
海盗,毕竟是靠武力存世的。
秦一嫂与陈廷杰联手,期盼着管平波大获全胜,好叫他们能联手瓜分青红会与东风会,齐做那海上的霸王。
虎贲军的兵马粮草依托京杭运河, 以每日三十里的速度向北挺近。
张和顺此番为水军争得了北伐的机会, 他们张氏兄弟能否翻身, 将来水军在朝中的地位, 就看此役了!精壮的水手在他跟前来来往往,协助他调度着整个船队。
临近吴郡边界,孔彰下令停船修整, 全线戒备,谨防袭击。
主船上打出旗语,连绵不绝的船只有序的排队停船。
孔彰看着运河上有条不紊的情形,深切明白了管平波为何要善待窦家。
咸临不足以左右管平波的判断,真正让她乐意宽宏的,乃窦家的水军。
虎贲军起家至今,只有短短的十五年。
饶是管平波的确有惊天伟岸之才,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水军是她的短板。
于是,她借咸临的身份,收拢了窦家残部。
打天下的时候,没有哪股力量是不需要的。
至少,利用水军运输兵力与物资,可大大降低体力的损耗,让战兵们精力充沛的进入战场。
姜戎果然有埋伏!不远处的草从中,出现了弓弩手!虎贲军旗帜晃动,只听整条运河上,踏张弩上弦之声绵绵不绝!水军立在了火炮两侧,步兵立于船边,摆好阵型。
将将预备妥当,运河两侧草丛内,便射出漫天箭羽。
主船上旗帜分别挥向两侧,各旗队长齐声大喝:放!三排轮射的踏张弩立刻队敌军发起猛烈的反击!于此同时,船只装备的一窝蜂不断的发射,带起了漫天的硝烟。
虎贲军的夜不收挂在桅杆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战局。
硝烟将船队团团围住,遮挡了姜戎骑兵的视线,却遮不住夜不收的眼睛。
复杂的旗语逐站传递,经过无数次训练考核的基层指挥官几乎不用思考,即可执行。
这般配合,是游牧的军队,无论如何也无法迸发出来的力量。
硝烟夹杂着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带着口罩的方墨飞奔在后方,不停的拖出伤患,实施急救。
他看似纤细的身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世间并没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荒谬。
医学是如此的浩瀚无边,值的他用尽生命去探索,绝非半路出家可以胜任。
拔箭、消毒、止血、缝针、缠纱布。
他的双手快的可见残影,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他什么也听不见。
唯有与阎罗争夺生命的巨大成就感,充斥在他的四肢百骸。
孔彰冰冷的眸子扫视着战场,虎贲军山呼海啸的气势碾压着姜戎。
仅仅转瞬间,骑兵的气势荡然无存,肝胆俱裂是留在他们记忆里的全部。
八月二十七,孔彰突破边境防线的次日,江淮都指挥使周文耀向中原郡挺进,与出连叶延短兵相接。
九月十九日,巴蜀都指挥使李乐安授命袭击陇西。
苍梧水军攻打江城。
至此,梁炎二朝,全面开战。
梁朝户部、虎贲军后勤部竭力调配全境物资,灯火彻夜不熄。
宣传司撒向了战场的各个角落,代表管平波鼓舞士气。
所有人都知道,胜利就在眼前。
十月初一日,孔彰抵达了海右首府泉城。
乘船而来的战兵精神抖擞,雪亮的盔甲熠熠生辉。
城外广袤的土地上,几万人横平竖直的站成一个个的方阵,光那股令行禁止的气势,就令人胆寒。
连绵的炮火冲向城墙。
城墙到了火炮的时代,再难成屏障。
外墙的砖块不断的碎裂飞溅,内里的夯土层被佛郎机轰的簌簌下落。
就在城墙即将倒塌时,城门骤然大开。
海右精锐宛如黑色的洪流,从各个方向朝虎贲军袭来。
点鼓声声,战兵们在心里默默数着步伐。
两军交锋前,在稳不在快。
战兵捏紧了武器,调节着呼吸。
摒除远处姜戎骑兵厮杀声带来的杂念,全神贯注的听着鼓声变换。
贺赖乌孤最恨虎贲军之从容,己方已有零散的箭羽飞出,对方却好似无知无觉,闷头向前。
两军越发接近,虎贲军的点鼓变成了紧鼓,每一声都是一个步伐,比点鼓一声二十步要容易的多,但亦代表着擂鼓将近,交锋即将开始。
身后发出轰隆巨响,佛郎机开火了!后方的贺赖乌孤险些被炸个踉跄。
快速走向高台,极目远眺。
惊骇的发现,虎贲军的左侧佛郎机竟是三个炮筒为一股,如同三眼鸟铳一般,交替发射!右侧更是离谱,满牌不知几个炮口,次第开火!炮弹密集程度,番了几倍不止。
仅仅是首轮火炮的较量,双方便呈现出巨大差距,炎朝骑兵险些溃散!火炮的掩护下,步兵无畏的向前。
车轮辘辘,车兵不停的用柴禾填着地上的窟窿,保证厢车的运行速度。
重箭如雨点般打在了车厢上,却难伤战兵分毫。
两军越来越近,变令炮起,旗帜变换,厢车骤停。
前排火枪兵静静的等着骑兵进入射程。
孙建秋满眼血色,作为当年潭州之战极其稀少的幸存者,他足有四年无法从噩梦中挣脱,但虎贲军没有放弃他。
昔年因天气,他没有放出一枪,便被打的神魂不知。
而今,手中换成燧发枪的他,再不惧骑兵之威。
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当下!一百步、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伍长中气十足的喊:开火!砰砰砰砰砰!四排轮射的燧发枪交替开火。
柔软的铅子在火药的助威下,破空而去!姜戎骑兵一个个摔落,在密集的火药攻击下,他们根本无法靠近阵营。
贺赖乌孤几欲窒息,虎贲军的枪炮,何以皆有如此威力!?骑在马背上的孔彰嘴角微微翘起,颗粒化的火药,比散药强悍数倍。
然想要火药颗粒化,要么用鸡蛋清搅拌,要么用石墨打磨,没有统一调配的制度,想要批量生产颗粒火药,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两军交战,军纪与武器的双代差,足以打的对方鬼哭狼嚎。
排山倒海之势过于恐怖,贺赖乌孤的骑兵折损仅仅二十分之一,便在轰鸣声中崩溃。
孔彰一声喝令:追!接到指示的骑兵宛若离弦之箭,向前方奔去。
姜戎骑兵单层的皮甲被长刀轻易破开,锋利的刀尖在战马的加速下,直接砍断脊梁。
鱼鳞甲的重骑兵则因行动迟缓,被长。
枪狠狠的捅进了身躯。
早被虎贲军打怕的海右驻军,在此情此景下,士气一溃千里,哭喊着四散奔逃。
亲兵围绕着贺赖乌孤,奋力护主北逃!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追兵的马蹄声犹如跗骨之蛆。
贺赖乌孤连生骂娘,操他妈的,那娘们根本不是人!没有人能训出如此狠戾的军队!贼老天,你既要她入主中原,何必消遣老子!单方面的屠杀残酷的持续着,管平波从来不止想要收复汉地十八郡,广袤的东北、遥远的西垂,她都想要。
姜戎没有主动投降的话,虎贲军绝无可能劝降。
痛击姜戎的有生力量,打到他们谈虎色变,才能为将来对西垂的统治奠定坚实的基础。
孔彰心里倏地生出万般豪情,从不曾想,华夏竟能在他有生之年,以一敌三、尽诛狄戎,再现昔年强汉之气魄!从海右到鄂州,长江以北稳步推进、捷报频传。
如此推枯拉朽之势,连江南被强行打压的士子,都大感震撼。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然而,虎贲军横扫千军,根本无需等到家祭!街头巷尾,读书人奔走相告:海右收复了!海右收复了!竟是比宣传司的戏曲更快的传遍大江南北。
先进的农耕文明被落后的游牧蹂躏而产生的压抑,在此刻彻底爆发!谁说汉家无悍将?谁说汉家无强兵?当日所受之辱,今日原原本本的奉还!贺赖乌孤一触即溃震惊朝野。
伊德尔拿着战报的手都在抖,怎会?怎会?贺赖家族乃仅次于丘敦氏的力量,竟是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领兵的还是孔彰!伊德尔甚至催生出想要当场见识一下虎贲军的念头,汉人擅守,炎朝无法推进战线,尚能理解。
但以步兵为主的虎贲军主动攻击,居然也是如此的凶残!延春阁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为数不多的汉臣缩着脖子,假装自己不存在。
而家家有败绩的姜戎,皆是心跳如雷。
大运河,直连应天与京城,以孔彰的速度,攻打到京城,还会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