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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129逃离

2025-04-03 13:49:03

杨来来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 至天明时,满脸憔悴。

醒来的池唐皱眉:你到底怎么了?从昨日起就不对劲,真没人欺负你?杨来来却问:你今日要去营里?池唐反问:我哪日不用去营里?别去了。

呃?我说别去了。

杨来来抿了抿嘴道, 你去告个假, 说我见红了,怕是要小产, 家里无人, 你照应两天。

池唐惊喜的看着杨来来:果真?杨来来对丈夫的智商早已绝望, 瞪了他一眼道:假的!池唐顿时蔫了。

杨来来快速的道:你立刻去告假, 我在家收拾东西, 趁午间人少时,喊上卖丝线的老张、和开铺子的老秦,我们走。

池唐愣愣的道:去哪里?杨来来已经开始打包,手上不停的道:应天。

为什么?杨来来不耐烦的道:没有为什么,快去。

池唐急道:我做了逃兵,就没俸禄了。

然后呢?那你吃什么?穿什么?池唐道,我没钱,你就跟人跑了!杨来来扶额, 十几年了, 为何依然如此的……朴实……深深叹了口气, 揉揉池唐的头发, 我不会跑,乖,去吧。

池唐不肯动。

杨来来看着池唐, 认真的道:我只是不想你没命而已。

我是中军,不打仗,不会没命。

池唐坚持道。

不,跟打仗无关。

杨来来神情严肃的道,京城要乱,我们的钱够多了,不赚了,走!池唐呆了:我们家……钱够多了!?杨来来登时火起,一脚把丈夫踹出门,威胁道:午时之前赶不回来,你就再见不着我了,看着办!池唐一个激灵,撒腿就跑,转瞬间消失在了接口。

杨来来从床底下刨出口箱子,抱在了怀里,气喘吁吁的闭上眼,张云亭绝不会妥协,真打起仗来,池唐这等给孔彰当过亲兵的就是头一个炮灰。

她们不能等了,必须撤离,希望此回,能再一次逃出生天。

老张走街串户的买丝线,均田令这等大事,料定杨来来要与他商议,天亮不久,匆匆挑着担子来了。

杨来来低声对老张道:京城只怕要乱,你速速告诉老秦,叫他安排,我们立刻离京。

老张心里咯噔一下:你男人在中军,好走么?杨来来道:他一个小喽啰,丢了三五日没人注意,待我们上了运河便无事了。

老张低声道:要过年了,我们出门贩货,只怕人不信。

杨来来道:交给老秦,要他联系打铁的,南来北往的客商多的是,我们回鄂州老家过年,有甚奇怪。

巴州与鄂州搭界,口音有七八分相似,路上装鄂州人倒不怕被揭穿。

老张点点头,他们当细作的,刀口舔血,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当年窦家布局在京中的探子,死的死散的散,他们几个多亏了老秦会周旋,杨来来的姐姐又是管平波的心腹,联络上了梁朝的暗桩,方艰难存活,换了个主家,接着干本行。

梁朝的暗桩之一,正是方才杨来来提的打铁的,老张联络上老秦,老秦又跑了趟铁铺,表示希望暗桩能护送他们南下。

杨来来非军籍,愿意为虎贲军传递情报,虎贲军得记她的人情。

既然她想金盆洗手,便不能拦着。

强扭的瓜不甜,探子更是最好别把事做绝。

因此打铁的爽快的道:放心,便是看在我们杨部长的份上,我们亦会护你们周全。

老秦暗道,杨雪雁都被撤职了,还有这等威望,路上必定要照应好杨来来,好叫她到了应天,给他们寻个营生。

多年细作,老秦早不想干了。

奈何巴州几千里之遥,世道又乱,无人护持,岂敢轻易上路?虎贲军又不买他的帐。

忽闻杨来来要撤,喜的屁滚尿流,忙不迭的联络虎贲军,恨不得今晚就跑。

组织的力量是强大的,当日晚间,前来给杨来来看诊的大夫就回复了消息,叫他们稍等二日,寻了合适的船就走。

想靠自己跑是不可能的,杨来来便乖乖在家装要小产的孕妇。

池唐那性子,到哪里都难混的开。

便是因出身阿速卫,进了中军,也是个叫人欺负的大头兵。

他说请几日假,军头故意拿乔不肯批,扣着他不让回家,急的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容易熬到下半晌可以出营的时候,没命的往家中跑,见杨来来好端端的在家里,双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杨来来气急败坏的骂声如同天籁,池唐欣赏了半日,揣着老婆给的银钱,回到军营打点上官,才终于顺利的请到了假,呆在家里应对热心来探病的街坊四邻。

杨来来平时为人张扬,人缘着实不大好。

妇人们面上带着笑,含沙射影的耻笑她是下不出蛋的鸡。

以池唐的迟钝,原本听不出来,奈何多年来被人笑多了,不得不生出了敏感,替杨来来委屈的不行。

熬了足足两日,终于在第三日上,家门口来了顶轿子。

街坊探头问:你不是要休养么?怎地还要出门?杨来来有气无力的道:昨天夜里,我死了的老娘①托梦说,我命里无子,她求了许久的观音,才给我求了一胎。

现要小产,皆怪我素日不虔诚,叫我去观里住两日。

劳你们替我看看屋子,我后日就回。

几个街坊嗑着瓜子,幸灾乐祸的看热闹,池唐把杨来来抱上了轿子,自己背着个大口袋,步履沉重的往外头去。

几个妇人立刻叽叽喳喳的道:看她脸色青白,去庙里住两天,还不直接小产了?该!我看她就是平日里仗着生得好,张狂太过,菩萨才不待见她。

杨来来在轿中隐约听到巷子里的议论声,眼睛泛酸,并非为了妇人们的刻薄,而是在这个巷子住了多年,多少生出了些许情谊。

这些街坊并不坏,只是嘴上爱占个便宜。

他们逃过了陈朝覆灭,好容易在炎朝活下来,又能否逃过即将来临的乱象?杨来来不识字,池唐也只认得几个常见字,教不了她。

她说不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的诗句,但能感受到覆巢之下无完卵的悲凉,就如当年一起上京的女孩子们,如今都杳无音讯,不知零落去了何方。

她甚至无法告诉街坊,将要大乱,赶紧躲避。

她不能说,因为自己想逃;也无法说,天下之大,何处有太平?梁朝,有么?正元五年(梁绥定元年)腊月二十九,炎朝京城突然暴。

乱,不知哪里来的起义军杀进了京城,高喊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对姜戎居民进行了屠杀。

姜戎乃百战之师,短暂的失神后,很快反应过来。

单打独斗,瘦弱的汉人难以对抗姜戎。

小股的起义军仅仅几日便被扑灭。

然,收拾完残局的布日古德愕然发现,初五开衙的当日,原该上朝的几位汉臣高官消失了!张云亭家人去楼空,他们好似约定好的一般,齐齐撤离了京城,留下毫不知情的低阶汉臣在朝中瑟瑟发抖。

伊德尔面沉如水,心知前几日的叛乱,正是张云亭所为。

这点力量远不能撼动炎朝,那股起义军的目的,只为喊出那句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当年这帮文臣领着陈朝的几十万大军,都不堪一击,现跑出京城,能掀起什么浪?然而,疥癣之痒虽不致命,却也烦人,尤其是对他的均田令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伊德尔一拳砸在桌子上,暗骂了声娘,他小瞧那帮龟孙了!起义军一通打砸抢烧,本就破败的京城更显凄凉,倒是无人再记起中军少了个池唐这等小事。

杨来来的街坊熬过莫大的惊吓,再不见她回来,只当她死在了路上。

几个人撬开了她家的锁,把家什一扫而空。

便是她逃出了生天,也能推到起义军头上,自己装作万事不知。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只怕再也见不到闻讯而逃的杨来来,因为,更大的混乱即将来临,他们根本活不到王师北定的那一天。

京城动荡的消息,在张云亭等人的推波助澜下,疯狂的外传。

在运河上的老张几乎要给杨来来跪了,这判断力,着实不一般,他决定到了应天,抱紧杨来来的大腿不松手。

杨来来亦是后怕,幸亏跑的早,否则即便没受起义军波及,出过事的京城会比之前严密百倍,池唐想要脱身,绝无可能!货船一路打点,顺着运河抵达了海右边境。

两国交战,货船不能入吴郡。

杨来来以身体不适,原地休养为由,离开了运河,联系上了边境的暗桩。

海右郡没有梁朝治下严密的邬堡,活动颇为容易。

暗桩不费什么功夫,便将一行人送入了吴郡。

梁朝驻守吴郡边境的将领是莫日根,与池唐算旧识。

可惜两边不是一条线,彼此并不知情,池唐便在莫日根的眼皮子底下,登上了开往应天的大船。

进了吴郡,逃命的一行人方才松懈下来,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抵达了应天才迷迷糊糊的醒转。

几个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下了船,码头的喧嚣便迎面袭来。

池唐忍着不适抬起头,看着行人如织,繁华到了极致的应天城外的风景,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