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 韦高义白莲回京,韦高义正式接管禁军。
校花的全能保安八月二十一日,管平波颁旨, 以长女甘临为太子, 着礼部预备册封事宜。
八月二十七日,礼部主持皇太子册封仪, 甘临入主兴圣宫, 成为国朝首位太子。
九月初一, 管平波进入预产期, 令莫日根代管驻军, 唤孔彰回京。
京城全线戒严,禁军一团调入太极宫,戍卫宫廷。
韦高义留守江北大营,李玉娇则入宫镇守。
金吾卫早换成了自己人,宫女太监重新梳理,确保万无一失。
昔年,管平波生育当口遇袭,给李玉娇韦高义等人造成了莫大的阴影, 深刻理解了趁你病要你命的含义。
而今管平波再度面临生育, 强敌姜戎虎视眈眈, 昔年旧部绝不敢有任何松懈, 以免叫敌人有可趁之机。
九月秋高气爽,孔彰盘腿坐在船头,清风拂过, 衣袂翻飞,却是吹不走他心底的复杂。
前次出兵江淮,管平波篡位登基;此番追击姜戎,甘临册封太子。
登基不必说,然是否刻意避开他册封甘临,不得而知。
孔彰并非很重权欲之人,至少重不过管平波;亦算不上清心寡欲。
与其说他日常表现的对民政毫无兴趣,不如说是管平波对他的限制,导致他无法触及民政。
管平波当时对他不懂后勤的质问言犹在耳,但,真的是他不懂后勤,还是管平波严防死守下,铁板一块的后勤容不得任何人染指?作为臣子,孔彰忧虑主上的不信任;作为男人,郁闷于女人的不交心。
五月间的职位变动,他从中军车骑将军升任为大都督,统管天下兵马。
换个皇帝,换个臣子,是何等的信任?偏偏皇帝是牢牢手握军权的管平波。
中军改禁军,车骑将军改京卫指挥使,眼花缭乱的变更背后,是管平波的心腹韦高义对他取而代之,是他彻底失去了中军控制权。
同时管平波重起早已废止的大都督,是用调兵权替换他的掌兵权,还是制衡韦高义,以免有人威胁京畿?同样不得而知。
船只掠过江北大营,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城外的码头,高耸的城墙莫名形成了难以描述的压迫感。
孔彰压下心底的烦躁,跨上马背,朝宫廷飞奔而去。
孔彰是梁朝开国以来,唯一可以策马入宫的臣子。
不独宫门前无需下马,亦不必搜身,刀剑甚至可以直接带进管平波的卧室。
但他曾徒手袭击过管平波,换言之,他是否带着武器,并无区别,所以管平波索性特别给个恩赏,以视荣宠。
如此虚伪,孔彰自愧不如。
福宁宫前下马,太监小跑过来接过缰绳。
穿过门廊,太子甘临立在东耳殿前迎接。
孔彰顿了顿,太子的封爵,比他高了整整两级。
迟疑间,甘临已跑了过来,在他跟前立定,福身一礼:徒儿见过师父。
孔彰避开,抱拳行礼道:殿下,尊卑有序。
甘临闻言,后退了仗余,助跑几步,而后双足猛的发力,跳上了孔彰的后背。
孔彰只得反手接住,就听甘临娇嗔道:好坏心眼的师父,有了儿子,就不要我了!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必须是管平波亲生的!孔彰撒开双手,甘临轻巧的落地,抱着孔彰的胳膊道:师父,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虚伪劲儿也是管平波亲生的,孔彰不欲同孩子计较,岔开话题道:陛下生了?甘临摇头。
孔彰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弟弟?甘临眨眨眼:猜的,我铁口直断!孔彰在甘临头上弹了个镚儿,转身进门,掀开帘子后却是怔了。
靠在软垫上的管平波身体肿了一圈,脸色蜡黄,再不见半分往日风采。
三两步走到近前,问道:你……怎么了?管平波浑不在意的道:孕妇浮肿,没见过?孔彰挨着管平波坐下,伸出手指按住她裸。
露在外的脚背,肉果然陷了下去,半日浮不起来。
甘临见此情状,不便打搅,默默退出了屋内。
雪雁亦知管平波不甚喜欢被人团团围住,对范元良等人使了个眼色,齐齐避到了外间,顺便放下帘子,好叫他们夫妻独处,又不至于有事时寻不着人。
孔彰托住管平波的脸,轻声道:辛苦了。
管平波在孔彰的手心里蹭了蹭,笑道:我觉着还好。
旁人都肿好几个月,我才肿几日。
平日越是彪悍的人,不适起来越明显。
管平波的水肿其实算不得严重,关键是孕中后期运动量急剧减少,肌肉变松加水肿,反差过大。
孔彰心痛的把手放在了管平波的腿上,问道:我帮你按按?管平波道:日日有人帮我按,你才回来,且去洗漱。
天色不早,我们吃了饭好休息。
孔彰方想起自己一身风尘,忙去东间洗漱。
管平波那副模样,他没心思泡澡,匆匆收拾完毕,散着头发便回到了西间。
见他出来,宫女们忙从食盒里端出饭菜,摆在了圆桌上。
管平波看着肿,行动尚算灵巧。
从榻上翻起,走到了圆桌边吃饭。
怀孕后她便吃的清淡,有了水肿后,更要少吃盐。
清汤寡水的,看着就没食欲。
盯着孔彰那边的双椒爆炒鲜虾河蚌,咽了咽口水,郁闷的端起自己的碗,味如嚼蜡的扒饭。
想着自己的体质,不知道生几胎才是尽头,顿觉生无可恋。
吃完饭,管平波老老实实的爬上床。
小太监殷勤的赶上来替她按摩。
孔彰阻住小太监,笑道:你下去吧,我来。
管平波绝无自虐的习惯,怀疑的看向孔彰:你会不会啊?孔彰笑道:肚子大才易水肿,你想想怀了龙凤胎的肚子有多大?管平波撇嘴:三天不练手生,二十年前的老黄历,别拿出来说嘴。
孔彰笑着捏了捏管平波的脸:你让我试试,不舒服了再喊人。
你怀的是我们的孩子,我总要能为你做点什么才心安。
我勒个去!情圣啊!看来总能娶到公主,靠的不止是脸,而是实力!管平波决定相信孔彰一回,大咧咧的把下身给了他。
孔彰粗糙的手掌覆上了管平波的脚背,轻轻的揉捏,技术意外的好。
管平波很快就舒服的眯上眼,孔彰扭头看见,没忍住在她的下巴上挠了两下。
管平波:……这位同学,老虎跟猫是有区别的!孔彰讪笑的收回手,低头认真干活,长长的睫毛在鼻梁上打出浓浓阴影,遮住了漂亮的眼睛。
分别数月,两个人此时却都不想说话,共享难得的静谧安宁。
待孔彰把两只腿都按完,管平波已靠在床头睡着了。
轻柔的把人放下,管平波不愿仰躺,扶着肚子翻身,变成了侧躺。
浑圆的肚子里,孕育着小生命。
孔彰心里五味陈杂,这是他的第五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母亲彪悍到不需要父亲存在,独自便能庇佑的孩子。
沉积在腹中的不满,随着肚皮上移动的鼓起慢慢消散。
诸事如光影,总有两面。
欣赏管平波的强大,便不得不忍受她的心机。
似他这等天煞孤星,孔氏族人尚且遭受连累,何况儿女?也唯有管平波,能让他的血脉延续。
再则,他是男人,有些事总该他起头去化解才是。
兴圣宫内,睡不着的甘临凭栏赏月,心思却不在夜色上。
她的母亲即将生产,如若是个儿子,会成为她强有力的对手。
因为朝堂上,永远不缺人投机。
即便她因年长占尽了优势,但那些无法从她身上获得好处的人,定会掉头去扶植他人,以求从龙之功。
与能力无关,身为太子,不可能让满朝文武都满意,只因皇帝的心腹是有限的,不能惠及整个朝堂。
而孔彰位列大都督,他愿让亲子臣服于她么?休说孔彰乃开国元勋,便是寻常帝王家的继后,又有几个不对先皇后留下的太子虎视眈眈?眼下的局面,竟像极了窦家上一辈的争端。
她的伯父死于心胸狭窄,她绝不能步伯父的后尘。
然,道理是道理,真做了太子,方能理解窦元福之尴尬。
想当年她手起刀落,灭窦元福满门,不想今日轮到她来纠结,世事当真无常。
院中的丹桂飘来丝丝缕缕的甜香,甘临强行平复纷乱的情绪,手指虚空比划,默默分析起了朝堂。
管平波对文臣系统的改革,是从下至上的。
先控制基层,再反推中枢。
因为坚实的基层,才能真正有效保障虎贲军的后勤,而稳定的后勤,是北伐的关键。
因此,中枢文臣早晚要被替换,除非他们彻底向管平波投降。
刚刚才建立的梁朝,武将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就如唐朝初年,很难判断谁是文臣谁是武将。
放眼朝堂,皆是文能安。
邦武能定国的狠角色。
所以,她要考虑的,唯有武将。
一个好汉三个帮,甘临拉拢方墨,正是因为其父为方坚。
除却当年外放石竹,一直呆在中枢的方坚好似没有什么亮眼的功绩,可恰恰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能入参谋司,能保障中枢稳定运营,能仅仅以镇抚司长率先入阁,证明管平波用他用的极为顺手。
那么,旁的不论,最起码他揣摩上意的本事,无人能及。
但方墨是独生子,她的示好未必有用。
余下的重臣,有李玉娇、韦高义、张金培、唐志敏、侯玉凤等等,其中最重要的,是李玉娇。
甘临腾的站起身来,手指无意识的在柱子上画着圈。
大师姐,你会帮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