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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括隐

2025-04-03 13:49:03

源赫消停了,但浔阳被点燃的战火并没跟着就此熄灭。

数次战火洗礼, 中小地主被逼到了绝路, 终于开始朝地方豪强开火。

不单如此, 因乱象萌生于两郡交界处, 早就垂涎苍梧富庶的流民冲向了虎贲军的地盘。

然而, 虎贲军细分到村的半军事组织,在护食的本能驱使下,不消上层动员, 便毫不留情的对流民进行了沉重的打击。

都是农民,有组织与无组织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根本无需出动正规军, 光凭着交界的村庄邬堡, 就形成了封锁。

流民只得掉头东进。

继而把战火带到了浔阳全境。

窦宏朗对今年的浔阳岁入已不报指望,如今要考虑的, 是如何节制流民, 以免祸乱江南。

倘或江南亦陷入了混乱,刚成立的楚朝就该凉了。

阁臣庞介然忍不住出列道:圣上, 流民之乱固然因姜戎而起, 实则为土地兼并过重,百姓常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而今战亦死不战亦死, 为求生机, 岂能不战?臣请抑制兼并、减赋括隐,令百姓各甘其食、安居乐业, 方可建千秋伟业之功!众朝臣都同情的看着庞介然,他乃浔阳人, 原陈朝的翰林侍讲,陈朝覆灭后没有回乡,而是南渡降了楚。

楚朝因定都应天,江南党势大,外地臣子便是身居高位者,多半谨言慎行,内阁五人,日常好似只有林、吴两位说话。

至今日,庞介然家乡寸寸焦土,父老颠沛流离,再做不得鹌鹑,毅然提出了最为敏感的土地问题。

括隐算不得生词,如果说历朝初期的土改都是只做不说的话,到了朝代中期,括隐就会公然提上议程。

丢了龙兴之地的楚朝,与其说是全新的王朝,不如说是南陈,不独继承了陈朝的官员,亦继承了陈朝的陈疴。

不过是因为上层动荡,致使权贵大换血,于是百姓在夹缝中苦苦求得了一丝喘息。

可吏治不改,喘息不过是海市蜃楼。

故而立国仅仅四年,就已需要括隐了。

括隐算的上此时的政治正确,藏匿土地逃避赋税,任何时代都不容。

浔阳景况,几大家族也难免唇亡齿寒。

凭你万顷良田,果真流民四起时,又算的了什么呢?饱读诗书的诸位,自然知道史上赫赫有名的家族们如今都魂归了何方。

何况此时还有姜戎虎视眈眈,被流民卷过尚可依靠宗族人多势众,再度翻身。

叫姜戎当家做主,想想北方的汉人,不由冷汗浸湿了衣背。

因此括隐是必须做的,然如何括,又有许多想法。

从古至今的括隐,最后多半会沦为政治斗争。

零和游戏有胜有负,赢家保住了自己广袤的庄园,顺带侵吞半数输家的田产,只拿些残羹冷饭上缴朝廷。

朝廷则是集腋成裘,陆陆续续能收回些许田产,安顿流民。

然而这般乱象发展到最后,零散的土地会越来越集中,进一步导致兼并,这时候,多半已是朝代末年。

良田被圈的同时大量土地抛荒,朝廷财政锐减,还要源源不断的支出剿匪费用,恶性循环。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王朝轰然倒塌。

这几乎算的上是所有朝代共同的命运。

楚朝刚开张,就遇末世,从陈朝的破船里爬上岸的朝臣们,作为既得利益集团,当然希望楚朝江山稳固,顿时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一群聪明到极致的人,立刻似见了腐肉的苍蝇,奋不顾身的陷入了斗争思维。

各色新的旧的括隐手段从各个朝臣嘴里提出,文德殿内吵的不可开交。

郑志广灌了两耳朵满满夹带着私货的大义凛然的话语,疲倦的不住揉搓太阳穴。

人总是从山峰栽到了山谷,摔的骨断筋折才知自己在山峰上是怎样作的死。

因内耗而没落的郑家,与眼前的朝堂何其相似?他真的不是仅仅只为投机才倒向管平波,虎贲军三郡的富庶安康,就是扇在陈朝旧臣脸上清脆的巴掌。

窦咸临玩物丧志有什么不好,横竖他有个能干的母后,职掌朝政到下一代长大,一点问题也没有。

倒向管平波的人,确实有许多并非单纯的站队。

只不过既得利益集团维护自身利益已是本能,他们很难背叛自己的利益,因此才显得后党都非世族。

以林家为首的人们还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后党党魁郑志广觉得他们得去找皇后开个会了。

显然怀揣着私心的人,很难讨论出结果。

散朝后,郑志广立刻邀了好友们吃酒。

到了他们吃酒的包厢内,即可发现阁臣里师照堂、庞介然、苗博见三个小透明赫然在列。

此外还有户部尚书陈寿春,工部尚书李隆仁。

完美的闪避了江南六大世家。

彼此打过照面,皆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看来他们后党的势力不弱嘛。

郑志广举杯:今日我们志同道合者相聚一堂,我先干为敬!众人齐齐跟着亮了杯底,又重新认了一回。

阁臣师照堂开门见山的道:郑尚书请我们来,可是对括隐之事有想法?郑志广道:不忙,还有客未到,你们也是认得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没等多久,确实见到了个眼熟的人,正是前陈朝兵部小吏、现虎贲军第一军镇抚司长方坚。

对着昔日的诸位大佬,方坚满脸笑意的一揖到底:后生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忙道不敢,纷纷起身见礼。

方坚虽在朝中没有官职,可要论后党第一人,郑志广都是不敢认的。

方坚从北矿营初立时便入管平波麾下,平步青云不过早晚罢了。

便是几个阁臣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郑志广引方坚上座,方坚推辞道:岂敢,岂敢。

先前坐在上座的师照堂忙道:今日我们不论官职,亦不论科考,只论先来后到。

方司长当之无愧。

众人好生谦让了一番,到底把方坚摁在了上位。

郑志广坐了次位,余者还是按着朝堂排序落座。

虎贲军讲究效率,方坚早不习惯绕着弯子说话的旧俗。

落座后直接道:听闻今日朝堂为括隐吵了一日,可有结果了?郑志广摇头苦笑道:能有甚结果?首辅次辅没说话,他们门下走狗为着是否启用告缗令争的脸红脖子粗。

亏得圣上有耐心听他们说了半日废话。

所谓告缗令,就是为了括隐互相检举揭发的手段。

这一招可借地痞流氓之手直接摧毁中小地主,而真正的豪强因为有足够的钱豢养贿赂流氓们,基本毫发无伤。

朝廷固然能增加收益,却不过是饮鸩止渴,催发更残酷的兼并。

因为百姓的家底必定在浩劫中清空,完全处在对风险无丝毫抵御能力的状态。

可人吃五谷杂粮,怎能不生病?不花额外的钱?婚丧嫁娶亦是巨大的开支,加之淋尖踢斛层出不穷,刚从朝廷分到田产的百姓,不出三年,或是被迫卖地,或是主动投田,土地迅速集中,并且是朝最大地主手里集中。

久而久之,出现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是必然。

所以,提出告缗令的,哪里是为了括隐,纯粹是为了拍马,顺道在乱象中浑水摸鱼,好肥自家。

今日首倡括隐的庞介然摇头道:都是玩老了的把戏,谁不清楚内里的手段。

顾御史确为忠臣,听见告缗令就怒了,指着那起小人的鼻子跳脚就骂。

可他是个死读书的,叫户部侍郎钱选那厮拿着岁入的账本问他讨钱,又给堵回去了。

户部尚书陈寿春苦笑连连:诸位见笑。

工部尚书李隆仁安慰道:我们都是外来户,管不住下头人也是有的。

郑志广道:本地人有卵用。

本是严肃的问题,众人却叫郑志广一句苍梧方言逗的笑出了声。

这是叫皇后娘娘传染了咋地?郑志广浑然不觉,径自道:他们果真不怕流民四起,冲的他们家业凋零么?方坚凉凉的道:怕甚流民还能冲进应天不成?至于城外农庄,他们给护卫长工配上弓弩,打饿的半死的流民还不跟玩一样。

我们苍梧随便一个村武装,就能把上千的流民打趴下了。

庞介然连连摆手道:苍梧民风彪悍,不敢比,不敢比。

方坚笑道:凶悍归凶悍,有效管理才是关键。

稍顿了顿,又把话题拐回来道,无人提个正经括隐的法子么?郑志广道:什么法子都不中用。

括隐就是剜肉补疮,历朝历代谁没干过,谁又成功过?说句到家的话,史上雄才大略的开国之君多的是,中兴之主名留青史的有几人?便是有那么三五个,看看他们能兴的年份,也能窥见其中三味了。

常言道不破不立,想在沙地上盖房子,使尽手段都是不能稳固的。

方坚摇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大了可就烧锅了。

庞介然叹道:正是如此才为难。

方坚道:我这边倒是有个法子,可解一时之困。

庞介然与同是浔阳人的陈寿春齐齐道:请讲!方坚缓缓的吐出四个字:摊丁入亩。

而后摸了摸胡子,笑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