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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设计

2025-04-03 13:49:03

应天的天气与潭州别无二致,阴云沉重的压在头顶, 冰冷的江风裹着雨水, 拍打在石板路上。

沿江的冬日惯常的阴寒入骨, 久病之人尤其的难熬。

窦朝峰已陷入昏迷, 窦向东的脸色比天上的云还要黑。

比他足足小了十几岁, 自十六岁起便为他左膀右臂的弟弟,终是被丧子之痛折磨到了尽头。

看着窦朝峰青灰干瘪的脸,窦向东不由想到了自己。

人生七十古来稀, 翻年六十八岁的他,还有几年可以活?岁月之无情, 在于无论怎样挣扎, 都摆脱不了日渐衰老的身躯。

几十年征战,积累下来的病痛在这两年如同疾风骤雨般爆发。

他的手已经孱弱到拿不起笔, 更遑论刀枪。

这就是英雄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垂暮。

肖金桃亡故多年, 窦向东身边只有个封了贵妃的黄雪兰,余者姬妾一概没有。

心情沉重的他无法去后宫散心, 又只得回到了文德殿批复起了奏章。

新收拢来的文臣定了许多崭新的规章制度, 窦向东不大适应。

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水匪出身, 想要装出天下正统, 有些门面是必须要有的。

可当他坐在站满太监宫女的文德殿中,又觉得如此繁复的人和事, 还不如他原先低矮的威风堂舒服。

至少那里足够安静。

窦向东也有内阁,但显然半路出家的朝廷很不完善, 他也不敢像陈朝皇帝那样放权给内阁。

太。

祖都是乾纲独断的,他知道。

人前风光,就得人后受累。

在太监的帮助下收拾完奏章,登时觉得膝盖以下酸痛难忍。

不过他好强了一辈子,越疼他反而越要走动。

索性踱步到间壁的沙盘前,垂眸看尽天下名川大河。

沙盘上插着各色标记,还有丝线圈出来的地盘。

陈朝的老皇帝死了,新皇的屁股还没坐热龙椅,就被伊德尔砍死了全家;伊德尔和赵猛皆是须发皆白,三个老头子瓜分了天下最富庶的土地。

代表伊德尔的红线比年初又大了一圈,赵猛的绿线则缩小到几乎看不见,可见大势已去。

目光再一次移到红线处,听闻伊德尔几个儿子能征善战,最可怖的是其太子布日古德年富力强、威望甚高。

反观自己,三个儿子没有谁能扶上墙。

窦向东死死盯着沙盘,他必须在活着的时候同时削弱姜戎与管平波的实力,才能保证窦元福能顺利继位,否则他所有的战果,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可是要同时撼动两棵大树,谈何容易?想到此处,窦向东后退两步,盘腿坐在了罗汉床上。

慢慢的沉下心来思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三足鼎立之间,必有破绽!他条分缕析的回忆着最近汇拢的信息,在想到伊德尔长子绍布围攻江城与管平波盘桓潭州后,突然的睁开眼,露出了个令人恐怖的狰狞的笑。

震天的巨响带起巨大的火球,江城的城门终于轰然倒塌。

城内乱成一团,退无可退的前土匪们在城中没头苍蝇似的窜。

姜戎鸿雁军黑色的锁子甲带着刻骨的寒意,冲杀入城。

历历刀光过处,飞溅起漫天血雾。

城中哀嚎之声直冲九霄。

赵猛在王庭中抖如筛糠,江城是他最后的据点,他无处可逃。

想为独子挣得一线生机,就必须直面铁蹄,故他也不能逃。

可他再是土匪出身,对上茹毛饮血的蛮人,如何不惧?死,已是必然,但姜戎百般虐囚的手段,令他忍不住的胆寒。

杀声越来越近,赵猛顿时老泪纵横。

他不明白,怎么就到了今日的地步!连窦向东派来的援军都几乎打到了全军覆没,这天下就真的要落入异族之手么!?他自称宋宗室后裔,时间长了,不免把自家当做了华夏正统。

不愿回忆史书上宋亡时的惨烈,可那些带着鲜血的文字翻来覆去的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赵猛呜呜的哭着,为自己千辛万苦的基业,也为千千万万的华夏子民。

大殿的门被粗暴的踹开,天光透过门洞照耀进来。

马靴踩在凿花的地砖上,哒哒作响。

赵猛狼狈的瘫坐在地,正好与为首的绍布对视。

绍布的眼中满是杀意!江城赵猛!的确是够猛!从襄州打到江城,手下将兵死伤无数。

他才知道,在中原的土地上,山匪比破败的朝廷要难对付的多。

赵猛尚且如此,称帝的窦向东,又待如何?绍布一步步走向赵猛,随侍在身边的太监发出凄厉的尖叫,晕死过去。

最后的亲卫两股战战,在逃跑与投降间犹豫不决。

就在此时,赵猛突然奇迹般的平静了。

他不单停止了颤抖,还冲着绍布哈哈大笑:棕毛的蛮子,你会打水战吗?绍布听不大懂汉话,鄂州话更是如天书。

但什么时候都不缺汉奸,自有京中带出来的饱学之士战战兢兢的翻译。

绍布听完,没理会丧家之犬,淡淡的道:算个人物,直接杀了吧。

赵猛疯狂的大笑:我与窦家老儿的水军天下无敌,你们过不得江!划江而治,你们赢不了的!你们死了在中原作威作福的心!绍布无奈笑道:这老货是嫌死的太舒服么?就有随从问道:将军想如何处置?绍布道:我喜欢有种的人。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破空而来,绍布闪身躲过,身旁的侍卫却被直插脑门,当场毙命!绍布登时心头火起,赵猛速度更快,见血封喉的毒药灌入口中,当即就从汉白玉的石阶上滚落,口鼻喷血,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扭曲的笑着,一命换一命,最后也没亏!长刀笔直的插进柔软的腹部,赵猛不自觉的蜷缩,但眼球依旧死死盯着绍布,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印入灵魂,化作厉鬼也不放过。

绍布拔出刀,鲜血飞溅到了他的盔甲上。

赵猛含着血的嘴一张一合,说着只有自己听的懂的话。

姓窦的,我们汉人的江山你给老子看好了!而后,气绝生亡。

绍布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掉脸上的血迹。

他的心不知为何轻颤了一下,不由觉得逐鹿中原的道路比想象中的艰难。

亲兵们极有眼色的打扫着王庭,他们知道江城将作为南下的据点之一,绍布自然得暂时落脚在此。

甩开心中奇异的感觉,绍布又用手巾把刀擦干净收回刀鞘,吩咐左右道:还没找到赵俊峰,给我全城搜查!左右应声而去,至晚间,赵俊峰好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绍布脸色发沉,他们的确没有水军,更不会打水战,如若赵俊峰逃脱,他们从江上反攻,便是无法夺取江城,也难免造成损失。

他们的人少,不比中原,经不起损失。

突然,有侍卫送来了封信,绍布抖开信纸,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愕然。

与此同时,江上的船队被四处搜寻的姜戎骑兵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骑兵发出愉快的大笑。

裹着油脂的箭羽无情的射向船舱,惊的船内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赵俊峰竭力的指挥着亲卫,然逃命中的人已丧失了理智,只顾乱窜。

很快,船队就被截住,骑兵无畏的登船,汹涌的气势更把船中众人压的魂飞魄散。

被拥簇在正中的赵俊峰与姜戎将领短暂对峙,而后双方展开了厮杀。

败家之犬战意全无,区区两刻钟,赵俊峰的人便被打的七零八落。

姜戎的将领用刀指着赵俊峰道:你投降,我不杀你。

赵俊峰连续深呼吸,终是在妇孺的哭泣声中,缓缓的点了点头。

姜戎将领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赵猛的水军,拿下了!姜戎兵拿着绳索,戒备的靠近。

女眷们不自觉后退、尖叫。

船舱内登时一片混乱。

一个黑影见状,悄悄摸上了窗。

黑色笼罩下,船舱内的烛火无法照耀每个角落。

他定了定神,趁人不备,单手撑起身体,噗通跳进了冰凉的长江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赵猛战败的消息飞速的传播,管平波即刻通知窦正豪,令他务必加强巴州防务,必要时转移妇孺,以免掣肘。

窦正豪很快回信,表示姜戎人停留在了江城,不再南下,巴州暂时安全。

但因与姜戎隔江相望,后勤须得到位,请各制衣厂加紧生产、运输,以备战事。

管平波的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夜不收来回探寻,张金培出门打探了一路,带回来了绍布重新修整江城防务的讯息。

管平波抬头看向张金培,问道:绍布有多少人?张金培道:轻骑六千,重骑八百。

姜戎似没有军团作战的概念,基本上都是轻骑骚扰,重骑压阵,万年不变。

管平波扶着额头道:万年不变都打的中原处处焦土,可见其悍勇了。

我们对姜戎知之甚少,去信给孔彰,让他回忆绍布的特征,回报于我。

张金培神色凝重的道:我有些不安,送信的事你交给别人吧,我在附近打探打探。

管平波的心漏跳了一拍,久经沙场之人,总有些没根据的直觉,定了定神,挥手对张金培道:你自去安排。

说毕起身,快步走到了校场,寻到了谭元洲,吩咐道:马上要过年了,年夜饭热闹些,但不要给太多酒。

谭元洲皱眉问:怎么了?管平波摇摇头:希望是我的错觉。

谭元洲没说什么,镇定的传令下去,随手拿姜戎恐吓了众人一番,又往年夜饭的菜单上加了道粉蒸肉以示安抚。

年味越发浓郁,街上已有等不及的孩子放起了鞭炮。

与被险些屠城的江城相比,整个潭州城安逸祥和的不似乱世。

一个浑身狼狈的男人在人群里艰难的穿梭,他面色潮红,眼神散乱,形似癫狂;他紧咬着牙关,生怕一口气泄了,就再支撑不住身体,栽倒在地。

脑袋炸裂似的疼痛,使得他走不出直线。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眼中突然见到了熟悉的肩章,运起一股气,扑向有肩章的战兵,从牙关里吐出了一句话:我是鄂州张群,带我去见将军。

说毕,终于昏死过去。

夜幕低垂,江上升起了迷雾。

高烧的张群昏迷不醒,巨大的帆船在远处列队,隐藏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朝潭州城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