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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视察

2025-04-03 13:49:03

潭州火器营内。

战兵们分成一个个的方正,每个方阵内站了整整齐齐的三排, 轮番操作火绳枪, 进行射击。

边上不停的有人往战兵身上丢东西。

或是轻便如衣服, 或是能砸人的小石子, 甚至有大冬日里拿竹管兹水的。

然预备射击的战兵不可受干扰, 必须统一步调的完成射击预备动作,而后等待着旌旗或鼓的号令,一齐发射。

早发、晚发、漏发者, 不论理由,皆记录在案, 当日训练结束后, 由稽查处的当众打二十军棍,绝不容情。

哪知一场下来, 四司三局接连著有四位不是枪没响, 便是叫干扰的发迟了。

沈青梅的脸色登时黑如锅底。

她是女将,做到把总, 本就有人不服。

若非她是带人入夥, 早被人挤兑下去了。

平日里练习有疏漏,还好说话。

此刻管平波在前, 表现太差怕是连谭元洲都要落个没脸。

上头得意, 下头未必有好处。

上头挨训,下头定然跟着倒霉。

下属频频出错, 把她气的险些当场发飙。

管平波管理多年,早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她慢慢的在场中来回走动, 观察着战兵们的表现。

战兵射击的目标,是一面土墙。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则距离土墙约百步,即五十米左右。

这是火绳枪能够瞄准的极限,再远就只能靠密度打击了。

冷兵器时代,战场上双方冲杀的距离一般是五六百米的样子。

五十米已是相当近的距离。

若是骑兵冲阵,几乎就在眼前。

凶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火绳枪兵能绷到五十米才开枪,需要的是巨大的勇气与强悍的心理素质。

非真实的战场,练不了承受力。

只得是每日一遍一遍的重复的机械练习,形成条件反射。

方有可能在战场上正常发挥。

打仗犹如高考。

后世的高考常用战争术语勉力学生。

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类,天天挂在老师的嘴边。

管平波经历过战争,亦经历过高考。

要她说来是真的有点像。

通常而言,高考总有许多人会因紧张而发挥失常。

因此临场只要保持水准,通常成绩会比平日看着亮眼些。

战场亦是如此,虽一个方阵里难免有掉链子的,然果真面临千军万马时,一局只有四个没放响枪的人,只怕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虎贲军最高领导在前,各司局的把总百总们,两只招子恨不能钉在战兵身上,把战兵们也弄的紧张不堪。

从来领导视察,于底下人而言,都是劳心劳力之事。

然真正心口一致抱怨的,皆是最底层那些个没有发言权亦难有升迁之人。

有指望的巴不得领导一日来八回,他才好显露头角。

心中有所求,便压力大,好些平日里看着不错的,一日下来,都叫打了军棍,觉得颜面尽失。

精神越是高度集中,退下来的时候就越累。

不曾受罚的战兵一个个原地休息,同时检查枪械。

火器营的规定,凡举枪、炮,皆要定时查验。

尤其是炮兵,上了战场放不响的,便是死罪。

如今火器营暂无炮兵,军规却是早写好的。

营中更是要引导战兵们养成随时检查的习惯。

管平波看完练习,没说什么,带着一众人回到了办公室。

早有亲兵生起了火盆,管平波喝了半杯热茶,驱散着身上的寒意。

领导不好当,早起看他们跑步的时候,站在高处不能随便动,否则显得不庄重。

待他们射击时,便是能活动了,也得缓慢从容。

战兵们累的一身汗,她倒叫吹的满身寒风,险些冻出了两管鼻涕。

今日战兵的表现算不得好,谭元洲有些讪讪的。

管平波在场内没说话,回到办公室,才开始点评。

先对谭元洲道:土墙是不动靶,天天打日日打,打成了习惯,容易练的好。

可战场上瞬息万变,不会有这般从容。

故可以拆成两组,轮番练习。

一组不放铅子,只放空枪,练瞄准射击等步骤;另一组装作敌军冲杀过来,形成心理压力。

年后我从高山营调些马匹来,模拟骑兵冲阵,效果会更好。

谭元洲应了声是。

管平波又对把总们道:什么时候放枪,皆是听号令。

那号令之人对距离的把握就要尤其精准。

他看远了看近了都是麻烦,你们可有单独训练的?王小狼道:营里专挑了看的准的人号令。

管平波道:有几人?王小狼道:有三四个人。

管平波摇头:三四个人不够。

你们休想着战场上能护住他们。

现可不是书上戏上耍大刀的时代了。

敌军一门炮弹过来,谁知道死的是哪个?目测能力每个人都要有,人的天赋各有不同,然三尺之内的误差都是能训出来的。

我们得考虑到阵法被打散的时候,战兵还有战斗力的可能。

王小狼咋舌:三尺?怎么能够?六尺二厘。

管平波扫了一眼地板,报出了个数字,这是我脚尖到你脚尖的距离。

不信去寻根卷尺来测上一测。

谭元洲是知道管平波的绝技的,有心震一震下属们,遂笑唤亲兵道:去拿尺子来。

不一时,卷尺拿了来,拉开一量,果然是六尺二厘,一毫都不曾多少。

厅内四个把总皆是看怪物一般的看着管平波,太神了吧!管平波对谭元洲道:昨日你说补充人员,我又想起一事。

踏张弩我在飞水研究过一阵,设计极为巧妙,只那望山不大准。

你这头先训战兵的目测,我那头赶一批标准的踏张弩,两厢配合,才能有效提高战力。

不然少了哪一头,都是白费工。

王小狼张了半天的嘴才合上,就道:不是!将军你怎么做到的?这就是个对比的技巧。

管平波伸出一根手指道,我的手指长度是不变的,我的身高是不变的,这便是目测的参考。

自然界中,草有多长?树有多高?皆有个大致的范围。

先练短的距离。

管平波拿起茶碗盖,在其中间虚画了一条线,它的直径是三厘八毫长。

怎么判断的?就是用我的手指做参照。

时时刻刻记得比划长度,练多了,练久了,自然而然能做到目测精准。

便是不如我这般,三尺之内做不到的,当属废物。

战场不是儿戏,废物你们不及时扫地出门,留在军中过年!?王小狼等人齐齐:……管平波总结道:火器营成立半年,有些人却是才加入。

有今日的效果,已是不错。

然离上战场还有很长的距离。

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诸位务必再接再厉,希望我下一次来时,能让我刮目相看。

众人纷纷应诺。

管平波把王小狼等人打发走,只留下了谭元洲说话。

谭元洲有些抱歉的道:是不是很令你失望?管平波笑道:说的我好似黄世仁一般。

是你对自己太苛责。

谭元洲道:我于火器上无甚造诣,还须得寻几个懂行的人。

管平波道:很是。

火绳枪只是火器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各色火炮。

你在潭州,可有寻访往日守将?谭元洲道:朝廷撤军后,城内着实乱了好一阵。

有点本事的都各自投了营生。

之前几个会放佛郎机的,现都被老爷子弄去巴州了。

据我所知,老爷子出手大方,皆给了屋子钱粮。

以我们的待遇,是挖不过来的。

虎贲军的运营模式与窦家全然不同,可以说情怀占了很大的成分。

碰上砸钱的土豪天然就弱了几分。

火炮比火绳枪更难,管平波只得叹道:罢了,既我来了,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明日我去城楼上看看炮台,看能否研究出怎么使吧。

谭元洲皱眉道:太危险。

管平波轻笑道:不至于。

她好歹是机械专业的,就算是专业知识剁了喂狗,也不至于看不懂原始火炮的结构。

不过她的确没当过炮兵,是该谨慎行事。

摊子越大越觉得,穿越真的无法包治百病。

后世专业分的太细,也是愁人。

谭元洲还是不大赞成管平波以身涉险,在管平波再三保证只是看结构,绝不上手实验后,方才松口。

好容易说服谭元洲,管平波无奈的道:你比观颐还啰嗦。

谭元洲目的达到,才不跟她斗嘴皮子。

而是转了个话题道:听闻北矿营在研究甚一窝蜂,弄出来了么?提起此事,管平波就笑弯了眼,在谭元洲的后背上狠拍了两下道:好兄弟,你真给我找了个宝贝!那白莲是个人才!识文断字、了解火器不说,为人很是上道。

与孔将军带来的方坚有异曲同工之妙。

谭元洲抽抽嘴角:都不要脸?管平波噗嗤笑出声来,伸出大拇指道:你这总结绝了!她之前装的是仙子,那叫一个清丽脱俗。

翻脸把头发一剪,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先是兵痞,把背叛她的人收拾了一遍。

学了军规后,发现我们营不是她原先家里的行事。

立刻摇生一变,顿时就是个五讲四美好青年。

把阿颜朵看的,跟我闹了两个月,非要把人弄去宣传司。

白莲哪里肯,二人鸡飞狗跳了好久,把观颐那菩萨都惹恼了。

各骂了一顿才消停。

谭元洲听得大笑:阿颜朵怎么还是这么着啊?管平波笑道:她在宣传司,活泼些有什么不好。

能一辈子不用长大,也是八字了。

谭元洲想起阿颜朵小时候的经历,又想起她如今死活不肯成亲,叹了一声道:也是。

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奋力向前,不就是为了护住想护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