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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明抢

2025-04-03 13:49:02

管平波曾说过, 在世间,做好事比做坏事难;做好人须得比做坏人更多心眼。

韦高义先前不懂,此刻面对一群挂着脸的农民, 再没什么不懂的了。

苍梧郡在朝廷范畴内, 皆不算富裕。

北边依靠长江还好, 南边山林密布之处, 穷到溺杀女婴成风。

他们不知道没人养女儿,将来难娶亲么?知道。

可是一方面赌那个万一,另一方面着实是养育困难。

就这么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地界,凭空掉下一丘肥田, 竟是没有高兴的人!李光华等不需要佃田的, 自问腹中有几本书, 便觉着老虎营行事张狂,不合传统。

至于传统因何而起, 无需深究。

他们并不知自古以来四个字包含的是变迁, 且即便他们有限的生命里,不停的发生一代不如一代的故事, 他们也永远坚持着所谓的传统。

这些人里,有些是既得利益者, 有些是以为坚守了传统就会成为既得利益者。

因此, 所谓传承并不为传承, 不过是维护现在自认为有利的模式罢了。

韦高义拿出一叠契,再三强调:土地不可转让,一旦查出, 不管你上头种了什么,即刻收回。

农民们听着马蜂的翻译,胡乱的点着头。

刘大户的土地辽阔,一个村竟是分不完,只得暂空着,暂做军屯。

一行人回到城中,天已黑尽。

韦高义只觉得比打了一场仗还累,万分怀念好说话的石竹人民,心中对飞水生出了无尽的厌恶之情。

刘大户种的单季稻,再有两个月即可收获。

一望无际的碧绿田野,相当于白送他们上千斤粮食,竟还不知足!然而次日还得接着跑,就如同在石竹一般,打土豪分田地。

可飞水境内,皆是一般的难缠。

土豪好打,土地难分。

飞水的百姓自然有着侠客梦,奈何这一群侠客居然不按他们想象中的出牌,执拗的飞水人便不肯买账。

只把老虎营的人憋的一肚子火。

想他们在石竹,行到哪处不是百姓夹道欢迎?轮流护送宣传队去演出时,哪个没接过百姓硬塞到手中的食物?结果到了飞水,简直费力不讨好。

动辄上千斤粮食的赠予,如此大的手笔,只怕除了管平波再没人干的出来。

石竹当时冬天,还没捞着这等好事呢!飞水人忒不讲道理了些。

更不讲道理的还在后头。

管平波最不喜安营在城中,城中狭窄不好练兵不说,温香软玉也容易泡软战兵的骨头。

站住脚后,就择了城对岸的一处地,重新盖起了军营。

石竹运过来了许多后勤人员,有石竹盐井在前,修的飞快。

至九月,军营大致规划出来时,飞水全境进入了收获时节,老虎营也撤回全部兵力,收割着划做军屯的稻谷。

原本喜气洋洋的日子,便有地方生出了故事。

还是头一回分田的那刘家集,听名字便知是刘大户的本家。

管平波为了破坏宗族势力,刘氏族人被她拆的七零八落,强行迁走。

余下的只有往日的杂姓人家。

田野里四处都是打谷子的人,好不热闹!一片喜气洋洋中,却有一妇人站在田埂上骂的唾沫横飞!原来是老虎营租田只按人头算,连生三个女儿的袁德水,倒比他生了两个小子的哥哥袁德木还多得三亩田。

三亩田便是四百五十斤谷子,如何让人不心动?袁德水生不出儿子,他母亲袁大娘一百个不满意,自是偏心长子。

此刻便是袁大娘为着袁德水婉拒了袁德木家的帮忙而骂街。

袁家三个女儿最大的才八岁,最小的年方三岁。

听到奶奶的喝骂,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人一个背篓,赤着脚捡着田里落下的稻穗。

袁德水两口子只低头干活,不顶嘴也不搭腔。

袁大娘气的非同小可,捶胸跺足的骂:五两银子聘来的扫把星,带了三个小扫把星!我袁家做了多大孽,才娶个扫把星过门!剁脑壳死的、砍脑壳死的!你大哥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你那三个贱丫头,吃的了那么多粮嘛?你们两口子,将来难道不要侄子养老送终!?那老虎营也是!从来没有算女人人头的!女人家干不了活也吃不了多少米,怎么就不能把田多分点给男丁了!你们现看看!看看!德木家两个半大小子要吃穷老子了,德水家三个丫头,倒余粮满仓,哪有这样的道理!就有好事的来主持公道:很是,德水你该让让才是。

袁德水依旧一声不吭。

他现在生不出儿子,将来或能生的出来呢?趁着有田,多打些谷子,便是吃不完,卖了攒了钱,好好过日子不行么?人心总是自私的,吃进嘴里的肥肉,哪有吐出来的理。

袁大娘见说不动儿子,就在田埂上打滚哭闹起来。

一时要吃耗子药寻死,一时要用裤腰带上吊。

偏生袁二姐看见奶奶脚边好一挂稻穗,蹬蹬跑过去捡。

袁大娘顺势一个窝心脚,就把袁二姐踢到了田里打了两个滚儿。

喝骂道:赔钱货!你有脸在田里窜来窜去!我今天打死你算完!背篓里的稻穗撒了一地,袁二姐痛的蜷缩成了一团。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德水嫂看不得,顶了句嘴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妈何必下这般狠手。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袁大娘登时跳起,炮弹似的冲到田里,揪着德水嫂就是一阵暴打。

袁三姐当场就吓哭了,袁大姐急的在一旁跳脚,不住的哀求:奶奶别打了,别打了……德木嫂正嫉妒小叔子家的田比她家多,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挑拨:原先有古法,生不出儿子的妇人,打一打便能怀男胎,或许经历了今日一遭,明岁你们就有弟弟抱了呢!田里做活的人听见,哄的笑开了。

袁大娘本就深恨儿媳生不出儿子,让她儿子有绝后的危险,听了大儿媳的挑唆,越发打的来劲!就有只生了一个儿子,此回没占着便宜的村民道:这样不行!袁大娘说的有理,小妹子能吃什么?她们按人头分,将来他们嫁人了怎么办?有人接话:嫁人了去夫家那边分。

我们娶进来的重新分。

那也不公平,你看袁家,涝的涝死,旱的旱死,不如我们自己分一回,老虎营的人哪里就知道了。

再说我们一斤粮都不少他们的,他们才懒的计较,你们说是也不是?这女子也算人头之事,村民本就不满。

被人一起哄,纷纷去找李光华主持公道。

李光华自是说好,立刻议定当下重分。

袁德水平日里再是懦弱,动了他的田,就是要了他的命,如何肯干?那一拨则是明仗着袁德水就三个丫头,打架不灵,连他老娘都不帮他,索性明抢。

有儿有女的,也觉着按着男丁分田不坏,下场打架的虽少,却在一旁呐喊助威。

一时间,打拳的、上脚的、轮胳膊的、举锄头挥镰刀的,乃至搬石头拎水桶,一大群人逮着什么用什么。

乒哩乓啷打爹骂娘,田里立刻混战成了一片。

袁二姐被踹到在地爬不起来,村民混战又没留意脚下,人来人往的从她身上越过,少不得有踩到几脚的。

没一刻钟,那头没分出胜负,袁二姐小小的人儿,就口吐血沫子没了。

袁大姐坐在妹妹身边,哇哇大哭,袁德水两口子被打的抱头鼠窜,全顾不上女儿们。

到底势单力薄,半个时辰不到,袁德水就被打的跪地求饶。

那几个同样只有女儿的,亦跟着没了脾气。

想着十五亩田立刻就剩三亩,德水嫂委屈的差点没提上气来。

哪知一回头,见次女躺在地里不动弹,去查看时,哪里还有鼻息,登时疯了!一跳三尺高,抱住洋洋得意的婆婆,就要她陪女儿!袁大娘早恨死了赔钱货,死了更趁了心愿,一面骂一面与小儿媳打做了一团。

到底是同乡,几个德高望重的看着不像,袁德水家还有四口人,三亩田交了租子才剩三百来斤,这不是逼着人去死么?李光华轻咳一声道:好歹是条人命,德木就赔二百斤粮吧。

德木嫂厉声尖叫:一个丫头片子,拉人市上卖了都不值二百斤粮!你讹诈呢!袁德木也是一般心思,吃进嘴里的谁肯吐出来。

何况还是自己辛苦抢的,要怪就只怪老天,不肯给弟弟家儿子吧。

然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便道:一百斤粮,再多不能了,我家两个半大小子,给多了他们要饿死哩。

饿死了他们,到时候跟外村争水,别怪我们家不出人。

村里一听这话,就都倒向了袁德木。

矿早欺负袁德水成习惯,看袁德木不算过分,都劝袁德水:你就收了吧!有心善的还道:德木你家扯块布,把侄女装裹了才是。

德木嫂十分不情愿,李光华一板脸,道:圣人曰:仁者爱人。

人命最是贵重,便是外头的老爷们,打死了人也要赔钱。

便只是侄女病死了,你们做哥哥嫂子的难道袖手不成?还讲不讲理了?德木嫂不敢跟李光华硬顶,嘟嘟囔囔的答应了。

袁德水凭空丢了一千多斤粮,心早痛的麻木,众人说话似隔了老远,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浑浑噩噩的起身,谷子也不打了,幽灵似的晃回了屋。

德水嫂也抱着女儿的尸体,跌跌撞撞的回去了。

天黑尽,刘家集慢慢安静下来,只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了众人。

同时天空耀出刺眼的光芒,紧接着隆隆雷声震颤大地,大雨倾泻而下,没收完谷子的农民登时疯了!他们惊恐的冲出门外,玩命的把谷子往屋里拖!至始至终只有一家人毫无动静。

袁德水家,陷入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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