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寨城外, 马蹄溪边,老虎营的旌旗招展。
战兵们背着行军包,整整齐齐的站在各个空地处, 互相看彼此装备是否齐全。
接手了陆观颐工作的雪雁仔细着做着最后一次检查, 务必保证没有遗漏。
李玉娇则穿梭在阵型中, 宣讲着军纪与注意事项。
此回由王洪与潘志文分别带领一个旗队留守盐井与百户所, 不能跟随管平波外出杀敌,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快。
却也知道石竹不能丢,只得服从命令。
王洪在盐井不便出来,潘志文倒是方便, 前来送行。
韦高义所率领的四个旗队为中军, 昂首挺胸的立在管平波身边, 把潘志文看的牙根直痒痒。
上前朝他胸口捶了一记,话到嘴边, 又变成了叮嘱:路上小心。
韦高义笑道:放心吧。
家里就交给你了!潘志文拍拍韦高义的肩, 兄弟两个彼此拥抱。
忽然喇叭声响,谓之天鹅音, 四百八十人条件反射的在岸边齐声大喊:虎!紧接着,大鼓咚咚咚的敲起, 红旗指向前方, 由石茂勋带领的第二局为前军, 率先排队上船。
因要往巫水上游去,固皆是小船,每船载一小队。
乘满一船, 船夫一点竹竿,顺水而下。
紧接着第二艘船出发。
待前军走完。
便轮到中军。
中军为主将所在之地,乃全军之灵魂,故管平波乘坐的船比旁人的略大。
依旧依次上船。
次后跟着的为三四局混编部队与辎重部队。
全营口中皆含衔枚,整个河滩井然有序、鸦雀无声。
云寨的老百姓都探头探脑的围观着老虎营,窦宏朗亦站在二楼的檐廊下,目送着老虎营消失在视野。
方才的寂静,比最初的呼喊更令人震撼。
如此治军之手段,骇人听闻!老虎营日日拉练,战前防备又紧,不到今日,窦宏朗竟是不知他们欲出门打仗。
有些僵硬的扭头问张和泰:他们能打下飞水么?张和泰道:不知道,且等消息吧。
窦宏朗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确定的问:要送信回巴州么?张和泰嗯了一声,又道:她若吞下了飞水,便不可能再吐出来。
须得巴州一同出兵,分她一半的果子才好。
至少,飞水城得是我们的地盘。
窦宏朗忙使人收拾行李,打发往巴州送信。
哪知派出去的十几个精壮汉子,到水边绕了一圈,又回来了,面色古怪的回报道:老爷,我们的船,不知被谁拆了底板,恐要修理方可使用。
窦宏朗心里咯噔一下,不安欲浓。
管平波,到底想做什么?张和泰亦是面色难看的问道:几日能修好?汉子有些为难的道:怕得三四日功夫。
张和泰默默算了一回日子,三四日管平波已然抵达飞水,而他们的船从石竹到巴州一千二百里水路,便是顺水而下昼夜不停,最快也要四五日。
再从洞庭逆水至飞水七百里,便是急行,差不多要走七日。
半个月时间,管平波会打不下飞水么?张和泰抿着嘴,看来老虎营是打定了独吞飞水的主意了。
他们竟是守在跟前都遭了算计,老太爷,你儿媳妇真的太难缠了!老虎营前半截行船顺风顺水,六十余里,一个多时辰便走完。
然进入巫水,便掉了方向,得往上游走。
一百多里的逆水行舟,就不那么轻巧了。
饶是老虎营出发的早,中途又不停不歇,抵达武攸时,也到了半夜。
早有前哨报与陆观颐知道,岸边打起了火把,引着战兵们下船。
然而能休息的地方,在陆路的中段,换言之老虎营的人还得走上一个半时辰,方能到营地。
幸而战兵都是穷苦出身,只消吃饱了饭,倒无人有怨言。
何况嘴里还有衔枚,便是有,也不能说。
队伍如长蛇般沿着山路游走,管平波与谭元洲行在队伍中间,亦是毫无交谈。
至寅时,战兵们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陆观颐迎上前来,立定,行了个军礼。
管平波与谭元洲纷纷回礼。
就听陆观颐道:报告营长,饭食营帐已准备妥当,请指示。
管平波道:按队喝水吃饭,漱口毕直接入账睡觉。
全程除队长发号施令、身体不适之外,任何人不许闲聊。
陆观颐领命而去。
划了一日的船,又行了十几里山路,众人都累的够呛。
狼吞虎咽的吃完后勤特特做的肉糍粑,皆蒙头大睡。
营内灯火通明,驻守在营地的后勤人员与辎重队交接着清单,连夜带着请来的当地农民,把物资往资水源头挑。
张金培在那处接应,辎重又上了小船。
辰时末,辎重运至河滩营地,又一件件的往大船上转运。
卸完货的小船火速掉头回转,同时战兵们迎着阳光醒来。
因昨日行军太长,今日便推迟了起床时间。
大家伙黑甜一觉,睡的好不香甜。
后勤人员连夜煮的兔肉饭极香,管平波端着碗,风卷残云的扒完,一抹嘴,才问陆观颐:小船尽数回码头了吗?陆观颐算算时辰,道:若无意外,应该回来了。
管平波点点头:那我们便继续赶路。
中午前抵达码头,晚间宿在河滩营地。
待上了大船,昼夜不停,后日清晨便可到飞水了。
陆观颐问:直接从水上进攻么?管平波一面扣着身上的装备,一面答道:飞水同石竹差不离,入目皆是山坡。
唯有沿河处有几块平地,豪强皆聚居于此。
水上是可攻打,但想占领,终究是要登陆的。
说毕,扣好最后一根袋子,又检查了一遍行装。
火镰、引火的干松树条、银块、烈酒、半斤兔肉干、水壶、绷带、简易针线盒、匕首一应俱全。
这是战兵营的行装标配,加上被褥与兵器,冬季大约十斤,夏季不足八斤,在长期的负重奔跑的训练下,这点重量算是十分轻松的了。
与陆观颐道别,管平波再次踏上征途。
常言道,不打无准备的仗。
尽管此回乃临时起意,各处准备也十分充足。
顺利的换了船,顺水而下的好处便是再无需战兵轮番撑船。
大船又比小船平稳,载人也更多。
只条件所限,所有人只得坐在船中,除管平波的主船外,没有能躺平的地方。
但管平波还是下令,全员尽可能的闭目养神,以预备接下来的战斗。
七月初三,辰时。
老虎营按时抵达飞水。
飞水被资水一分为二,南岸片片农田,北岸则是高墙圈住的豪强宅邸。
沿江更是修建了足足丈余高的夯土墙。
谭元洲叹道:这道墙,曾是窦家为防御而修建,今日倒成了我们的绊脚石。
管平波却道:无妨,夺下飞水,我们亦需城墙。
传令下去,登陆!随着管平波一声令下,大船有序靠岸。
在鼓声中,战兵营摆出了训练过无数次的阵型。
看守的人惊慌失措的往内传信,不多时城内的示警声亦接二连三的响起。
管平波深深吸了口气,灭豪强打的是巷战,希望鸳鸯阵型不散。
定了定神,再次下令,各盾牌手摆出了防御姿势,踏着鼓点,往城门进发!城墙上的弓箭咻咻飞来,高处占尽了便宜,不时就有老虎营的战兵中箭。
惨叫声此起彼伏,韦高义等经验丰富的还好,新补入的战兵,好悬没惊出一声冷汗,拿着兵器的手都在抖。
战鼓不停,行军的步伐就不能停。
辎重队推着两辆箱车,不住往前推进。
至城门口,箱车上各跳下十二名工程兵,拿专用的器械,插入城门的缝隙中,而后几人配合,操作着手柄。
木制包铁的城门承受不住机械的力道,咔哒一声裂开了缝隙。
工程兵再接再厉,十分暴力的把城门拆成了碎块。
战兵营紧随其后,没有箱车的保护,不住的有人倒下。
后面的人补上空位,继续前行。
飞水无百户所,民间弓箭手奇缺,弓弩的杀伤力又不能穿过老虎营的藤甲,虽然看起来可怖,损失还在承受范围内。
行到门洞前,鼓号一变!前军迅速变阵,两小队为一组,往城中杀去!中军则往城墙挺进,快速夺取高地,以便指挥。
城墙上守卫的打手,岂能抵御正规军!不到一刻钟,就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管平波登上简易的城楼,飞水景况尽收眼底。
辎重队留守于船上,后军则是跟随着前军的步伐,进入了内城。
百姓如惊弓之鸟,紧闭着大门,与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老虎营却只路过巷道,直扑豪强聚居之地。
飞水豪强曾与洪让勾结,硬生生的把属于窦家的铁矿夺走。
介于窦家的战斗力,他们很是费了不少功夫。
长期的混战,致使他们的打手彪悍非常。
与守城门的小喽啰相比,各户留守于家中的皆是好手。
狭窄的巷道里,弓弩的杀伤力放大了几倍不止。
老虎营整齐的脚步由远及近,豪强的弓弩手也爬上了墙头,预备收割人命。
巷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