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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东宫之十三

2025-04-03 13:48:35

小唐丢了个大丑,他一向视谢太子妃为长辈一样的尊敬的,不想,却冒犯了心目中的长辈。

小唐羞的哟,恨不能遮了脸走路,偏生他在皇子府当差十几年,于皇子府人头熟的很,遇着有头脸的管事还说笑,小唐大人怎么了,脸这样红?小唐摇着手装出个扇风的样儿,道,天儿热啊!管事紧一紧身上的棉衣,都不好违心接这话。

小唐就仿佛揣了十七八个火炉一般,红彤彤着脸跑去了沈家,好把何姑娘接来皇子府,把该带给太子妃的东西赶紧带来才好。

这样,也可缓解自身尴尬。

因为他师傅李九江教给过他,犯了错要立刻补救,千万不要耽搁。

小唐还好,他没托延症,相反,他是个急脾气。

午前就把何姑娘接了来,至于何姑娘如何觐见太子妃,他就不知道了。

但,把这事儿办好,小唐觉着,还是可以补救他先时的冒犯的。

这托何姑娘送信的先生也真是,怎么能直接说出太子妃的名讳呢?这说出名讳的,大都以为是男人呢。

还好他没同其他人打听,不然就更不好了。

小唐心里琢磨了一通,认为给太子妃写信的人是个大大的怪人。

将何姑娘的事办妥,小唐也就回家去了。

何姑娘虽在老家有仙姑之称,但说来,也就是个村姑,这辈子,从未想过能见到太子妃这般人物。

倒是谢莫如,对这位何姑娘算是耳闻已久。

随侍女进来的是位十五六岁的姑娘,衣裳是谢莫如以前送给方舅舅的料子做的,何姑娘穿来倒也相衬。

再细看,这姑娘举止倒也使得,礼数也是通得,待何姑娘请了安,谢莫如便让她坐了。

能得谢莫如使得二字评价,就可见这姑娘非寻常村姑。

待说起话来,也是大方伶俐,听得出,何姑娘不是刻意讨好太子妃,就是平平常常的事道来,便别有趣味,将乡间风光说得活灵活现,让人觉着,彼此地位虽有悬殊,但乡间生活也能自得其乐。

而且,这种快乐并非勉强出自话间,看得出来,何姑娘的确生活得很好,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生活。

这是位将生活过出滋味的女孩子。

谢莫如默默的想,如果她舅舅守着这样的女孩子,想来也能快乐几分吧。

何姑娘的眼睛如同春水,笑起来带着一些纯真与通达,皮肤极好,如同玉雕,却不是冷玉,而是暖玉,让人见了便不由也会跟着心生欢喜。

赵李两家要抢何姑娘的话,也不算没眼光了。

何姑娘奉上带来的东西,因她说话招人喜欢,索性留她用了午饭,嗯,用餐礼仪也不错。

于是,待何姑娘告辞时,谢莫如命紫藤拿了份见面礼给她,便打发她去了。

待何姑娘去了,紫藤笑道,这姑娘倒是不错。

谢莫如并不急着看方舅舅托人带来的东西,既是托人带来的,想必不是什么机密物什,笑道,是啊,教养规矩都不错,难得她一派天然,并非人工雕琢所至。

关键,人不笨。

穿的衣裳是她当初着人给方舅舅捎去的料子,首饰也是她着人给方舅舅捎去的首饰。

何姑娘想是第一次来皇子妃,心下紧张,换这身穿戴,只看着衣裳首饰,谢莫如便是不好相处,也不会为难她了。

何况谢莫如并不难相处。

只得说,聪明人,处处会讨喜,也难怪这姑娘会得了方舅舅的眼缘了。

紫藤捧来何姑娘送来的东西,谢莫如见是一信一匣,信上写的正是她的名字,也难怪沈家要到处打听呢。

谢莫如拆了信,见信中不过些许文字,甥舅二人从未见过,就是通信,从而写起呢。

便是写了,也不过是些伤感之言,而明显,方舅舅并没有诉苦的意思。

方舅舅只是很郑重的拜托谢莫如,帮他照顾一下女弟子。

谢莫如心下暗道,要不是知道何仙姑已定亲,她还真得以为方舅舅对何仙姑有意呢。

放下信,谢莫如接过那方匣,这方匣浑若一体,谢莫如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密锁,不过,什么东西值得秘锁来放呢。

既是秘锁存放,怎么又叫何仙姑这么一路带过来。

谢莫如手指轻灵的按了几下,便把匣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叠起的绢帛,谢莫如取了出来,这绢极薄极轻,展开来,却是一幅丹青图。

青松明月图!谢莫如奇怪,待细看时,却是松了口气,道,这是仿品。

因为青松明月图一角上注了一行小字,元昌十年方昭云临摹,下面附了个朱砂印,印上有四个极小篆字,细看是卧云居士四字,想是方舅舅的号。

只是,方舅舅送她一幅仿品的青松明月图做甚?倘有什么事,现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穆元帝当初留了方舅舅一命,现下更不可能突然发狂去杀了他。

就是穆元帝要杀人,怎么看,方舅舅也不像是怕死的。

看来,方舅舅也不太清楚这其中之事。

想也是,方舅舅论年纪比她母亲还小一些。

谢莫如细看了一回青松明月图,也实在瞧不出哪里奇特来,谢莫如索性不再看了,只是令紫藤连信带画一并收了起来。

倒是三郎傍晚回家,听说菊仙姑娘来过自家,不由跌脚叹气,直说自己无缘见菊仙姑娘一面。

谢莫如好笑,何姑娘也是大姑娘家了,偶尔遇到倒罢了,平白无故的,你怎么好来见人家姑娘。

三郎也知人家何仙姑虽是小户人家出身,也是正经平民,据说家里也是念书的,舅舅就是帝都有名的,外号死要钱的举人补习班——进士堂的东家——沈素,沈翰林。

其实,帝都开有给举人的私人学堂不少,都是以对春闱文章的辅导为基础的学堂,这么些学堂里,以沈素的进士堂最有名。

主要是收钱高,一天就十两银子,就这么高的收费,报名的也是趋之若鹜,要不是沈翰林对招收人数有限制,别个举人学堂估计就办不下去了。

不过,沈翰林虽称死要钱,但那补习效率是真正好,有一年,他进士堂里念书的举人的上榜率,竟比国子监还多。

为这个,他爹专门把沈翰林调到国子监去兼职了。

所以,沈翰林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帝都委实是一名人。

死要钱沈翰林的外甥女,偏生是这位纤尘不染擅种绿菊的菊仙何姑娘。

三郎虽无缘得见菊仙姑娘,还是与母亲打听,母亲,这菊仙姑娘生得何等形容?谢莫如笑,目若春水,面如美玉。

三郎深为向往。

谢莫如笑,人家都定亲了,你莫要去唐突。

对于侧室什么的,谢莫如并不介意,但,强抢民女是两码事。

我怎么会去唐突何姑娘,不是说菊仙姑娘是舅爷的女弟子么,说来她辈分还高我一辈呢,我就是向往,也不知她那绿菊是如何种出来的。

三郎琢磨着,还是要什么时候去瞧仙姑一面方好。

不然,他这心且得吊着呢。

谢莫如问三郎,你皇祖母的病如何了?三郎道,夏神医已经到了,我瞧着皇祖母咳嗽也好许多了。

父亲说,不必再送衣裳去了,他这两日就能回来。

谢莫如微微颌首。

太子殿下当天傍晚就回了府,将近一个月的侍疾,让太子瘦了一圈。

谢莫如心下虽厌极了胡太后,嘴上却是一句胡太后的不是都没有,只是命厨下将已备好的滋补汤水奉上,太子见汤色澄澈,味道馨香,大冷的天,喝一碗浑身都暖和起来,不禁道,这汤炖的好,既不油腻,也无药味。

谢莫如道,秋冬正是进补的时候,正好有闽地送来的干贝、海参等物,还有二郎庄子上送来的神仙鸡,再加上一些滋补的药材,难得炖出来竟是清淡馨香的味道。

太子再喝了一碗,道,我刚从慈恩宫出来就听说了江伯爵的事,还有御史拦你车驾之事,怎么不叫孩子与我说?你在慈恩宫侍疾,听到这事,难保分心。

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有大郎他们呢,儿子不就是这时候用的么。

再者,我一想到那几位御史的手段,都不想多说,真不知谁出的主意,竟想出当街拦驾的主意?谢莫如摇摇头,这样的脑袋,竟也能做官?这些小官可有什么见识,无非是文死谏,武死战。

官小,便想闹出些声名来,不过是想趁机邀名罢了。

太子笑,倒是江伯爵,依旧脾气不减。

感慨一句,太子道,咱们府里的侍卫,也该训练一二,太少血性了。

谢莫如也对侍卫不大满意,当时倘不是江行云镇住场面,倒要叫那些个小人得逞了。

谢莫如道,他们多是帝都武官家出身,未经战事。

能在太子妃面前露脸的侍卫,鲜少平民。

太子道,不如放他们去亲卫营一段时间,待训练合格,再回来当差。

眼下,叫天意给你在亲卫营挑些人。

谢莫如全无意见,又问了一回太后的病。

太子道,夏神医说不大要紧,冬天注意保养则罢。

开了些平日里吃的药丸,说了些保养的法子,还有些药膳方子,都交待下去了。

父皇便让我回来了。

谢莫如便未再多问。

倒是太子感慨一句,还是得夏神医来,心里才有底。

只是夏神医不肯在太医院任职……谢莫如笑,窦太医的医术也是好的,只是,医术这种东西,也讲究,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呢。

一见夏大夫,太后的病便能再好大半。

太子深以为然。

今日太子回府,晚上大家便是吃的团圆饭。

女眷一席,男人一席,倒也热闹。

用过晚饭,谢莫如便让孩子们各回各院了。

谢莫如此方与太子说了方舅舅托何姑娘带来的东西,命紫藤把东西拿出来给太子看,谢莫如道,舅舅也有意思,托人带信也不直说,只同何姑娘说,一打听就知道。

何家托了小唐,小唐倒是个实诚的,一见姓谢,就找我来问了,我说,他倒是真会问。

太子听的也是好笑,怪道他今天见了我不大自在呢。

接了信来看,太子道,舅舅对这位何姑娘还真是好。

特意托咱们照顾着些呢。

何姑娘倒还不错。

谢莫如道。

能叫你说出不错的,看来是真不错。

太子把信看完,谢莫如又给丈夫看了青松明月图。

太子倒是对那密锁尤其感兴趣,还道,这是什么锁?密锁。

谢莫如道,这锁是以九宫为基础,解锁的方式可以变化。

说着给太子演示了一遍。

太子颇觉神奇,这才收了好奇看青松明月图,道,这青松明白图的真本,原是太祖皇帝赐予辅圣公主的。

舅舅摹一份仿本是什么意思?谢莫如道,我未在母亲的留下的东西里见到过青松明月图。

太子有些惊讶,这不能吧?父皇不是说辅圣公主留下的东西,悉数都归了岳母么?谢莫如道,的确是没见过,就是后来陛下还给我的一些产业,我清点时也未发现清风明月图。

殿下若有空闲,明日不妨问一问陛下,可还有那幅画,要是有,殿下不妨帮我要回来。

谢莫如认为,既然当初是太|祖皇帝赐予辅圣公主的,那就该是她的东西。

太子应了,我明儿先问问父皇。

太子再次观赏了一番青松明月图,道,都说这上面画的是前朝明月公主,这位公主生得委实不错。

谢莫如笑,小时候我和二叔去古玩坊,还有个古玩坊的老板拿出青松明月图向我们兜售来着。

这么说着,谢莫如不由微微皱眉,亲自持了烛台上前,细观量此画,道,觉着,那幅画与这幅倒是相仿。

太子道,那当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你还能记得清楚?谢莫如揉揉眉心,笑道,这也是。

那年,我才十岁。

太子侍疾日久,颇是劳累,夫妻便鉴赏了一番青松明月图,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太子早朝后与父亲一道去慈恩宫请安,见胡太后气色不错,太子也放下心来。

胡太后还道,夏神医的药,吃着也叫人轻松,都是药丸子,比那苦药汤子强多了。

太子笑道,良药苦口。

能不苦还是不要苦。

胡太后还留了穆元帝与太子在慈恩宫早膳,待早膳后,太子与父亲一并去御书房,方得闲说了方舅舅托人带东西的事,穆元帝大略听了,道,难得他也有个挂心的人,既托你们照顾,便照看那姑娘一二也无妨。

太子又问了青松明月图的事,道,昨儿见了摹本,不知真本什么样?穆元帝沉默片刻,方道,真本已经不在了。

太子颇是诧异,脱口问道,这样的宝贝,怎么不在?他,他媳妇还等着看呢!穆元帝的脸色愈发难看,太子看他爹那脸色,委实未敢多问,太子退而求其次,道,方家舅舅送来的那份,虽是摹本,倘父皇要看,儿臣明儿就带进军来。

罢了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穆元帝摆摆手,意兴阑珊,沉默片刻,复道,昭云极擅丹青,他临摹的青松明月图较之真本也不差分毫。

太子回府将这事与谢莫如说了,谢莫如凝眉,不在了?是丢了,还是毁了?太子道,当时我倒问了,只是父皇脸色不大好看,他老人家没说,我也没好再追问。

谢莫如突然道,宁荣大长公主过逝时,殿下还在江南征战,她曾托四嫂请我过去大长公主府一叙,我便去了。

宁荣大长公主亲口对我说,当年世祖皇后过逝前,曾有一道遗诏。

太子的心脏陡然一跳,遗诏?什么遗诏?宁荣大长公主也不知道,但她说,的确有这么一道遗诏的。

谢莫如道,她的话,也不知可不可信。

谢莫如道,陛下登基多年,再怎样的遗诏也没用的。

再者,也有可能是宁荣大长公主闭眼前摆我一道。

这样的东西,纵有,你我夫妻一体,对我们也有害无益。

我只是觉着奇怪,如果真有一道遗诏,为何自始至终,从未见辅圣公主用过?所以我说,辅圣之事,颇多疑点。

太子道,当年辅圣公主过逝,朝廷派谁查点辅圣公主府的东西,问一问那人,想来应该能有些个青松明月图的蛛丝马迹。

这事是不好问的。

谢莫如面有难色,何况,当初去办此事的,一个是李相,一个是吏部尚书北昌侯。

他二人,皆身居高位,又是陛下心腹之人。

我们若去打听,让陛下知道也不好。

谢莫如眉间一松,温声道,何况,青松明月图不过旧事,凡事往前看就好,不必再回头了。

明儿我找九江看一看这画,他也是擅丹青之人。

太子也是个谨慎的人,李相虽是他少傅,但太子总觉着,用李相不大贴心。

方舅舅一辈子不容易,若无把握,太子不愿对李相透露青松明月图的事。

太子颌首,这也好。

明日我同九江说一声,让他过来。

李九江鉴赏过谢莫如这里的青松明月图后,道,外面也偶见仿本,只是都不如此摹本传神,看明月公主的神态气韵,都在这画里了。

听说方驸马当年就是有名的丹青圣手,看来,方居士的丹青也不差。

谢莫如已看过许多遍,在她看来,丹青好有什么用,命不好,什么好都白搭。

李九江细瞧这画,不禁微微皱眉,咦,明月公主这眼下有一颗小痣么?谢莫如点头,是啊。

不对不对。

李九江道,我以往在老崔铺子里看的那份仿本,并未见这颗小痣。

当真?自然是真的。

李九江当代才子,不说过目不忘,却也离此境界不远。

李九江道,说不得,方先生送此画来,就是要提醒娘娘这颗痣。

不,不只是这颗痣。

谢莫如突然茅塞顿开,对李九江微微一笑,真是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我想得太多了,帮我查一查,明月公主这穿的是什么料子的衣裙,戴的首饰是什么来历。

谢莫如将事情交给李九江去做,除此之外,也只在晚上睡觉时低低的告诉了太子一声,并严禁太子,再不可告诉第四人。

太子见妻子说的严肃,就差对天起誓了。

谢莫如这里在查青松明月图,宫里胡太后凤体大安,也得知谢莫如未去静心庵的事,顿时气了个好歹,还将正在詹事府理事的太子叫过去臭骂一通,太子道,太子妃的确是去西山寺为您老祈福了,我怎敢说假话。

就是现下,帝都庙观都在为您老念经哪。

胡太后怒道,哀家要她去静心庵念经!太子气得头晕,文康长公主连忙道,太子先去吧,我来跟太后说。

胡太后大怒,一把推开文康长公主,不必你,我就要他说!他要还认是哀家的孙子,就把那女人给休了!太子忍无可忍,要不是胡太后这把年纪,他当下就要暴发了。

就这样,太子也不打算再忍了,难听的话,太子当着胡太后还真说不大出来,他直接取下头上太子金冠,上前,放到胡太后手里,转而就走了。

文康长公主眼前一黑,也顾不得老娘了,奔出去拦住太子,急道,太子啊,老五,你皇祖母是一时执拗,咱们做儿孙的……太子止住文康长公主的话,轻声道,姑妈,若我连结发夫妻都可相负,他日必负你,负父皇,负天下。

说完,他抬腿就离开了慈恩宫。

胡太后也气个半死,她老人家还糊涂着呢,问闺女,看看,看看,好端端的,说走就走!文康长公主也气得走了。

太子不打算干了,没这样憋屈的太子。

他上书,请朝廷另择储君,他还做他的蜀王去,收拾好东西就去蜀中就藩,也省得太后逼他休妻。

太子还在上书中历数妻子的种种贤良,譬如,教养子女主持内闱,还有他出外征战,妻子在帝都苦守数载,在战事艰难时,还组织人手为朝廷捐粮捐物,就在前番时疫,妻子都捐了一大笔药材。

还有前番太后凤体不适,又是找和尚道士尼姑的念经祈福,又是出银子修桥修路。

太子就明说了,这样的贤妻,上辈子烧香才求得来,今令他休妻,岂不是让他做不仁不义之人?东宫虽贵,可做人得讲良心,他宁可不做太子,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倘行此负情负义之事,又何以堪配储君之位?所以,太子说了,储君他也不做了,明儿就带着妻儿去藩地,做一藩王,为朝廷守护疆土则罢。

其间,太子还尤其介绍了太子妃的血统,父系为谢氏名门,可追溯到千年前的门阀谢家,母系一样高贵,母亲为魏国夫人,外祖母为辅圣公主,太祖皇帝嫡亲的妹妹,曾保皇位诛叛逆,更是世祖皇帝嫡系血统。

血统好,出身好,一言一行更为当世典范,还是父皇亲自赐婚。

太子说了,他就是再孝顺,也得讲良心。

太子直接就同慈恩宫撕破脸了,连穆元帝都说自己老娘,母后怎么能让太子休妻!那是一国太子妃!胡太后见儿子也沉了脸,也有些后悔,道,哀家那就一时嘴快,小五也气性大的很,转身就走了。

穆元帝给他娘气得头昏脑胀。

连苏相这极不欲管皇家家务事的,都找穆元帝说,前些日子,太后凤体不适,太子在慈恩宫侍疾数日,衣带渐宽,形容憔悴,拳拳孝心,老臣也是极感念的。

太子,是个重情分的人。

重情的人,重与太后的祖孙之情,重与陛下的父子之情,同亲,也重与太子妃的夫妻之情。

太子妃并无过失,焉能令太子休妻呢?皇室一言一行,必为天下典范,还是要劝一劝太后娘娘,纵有偏颇,不好偏见。

倘如太子妃无过失之人都要被休弃,日后,负心人多矣。

穆元帝叹,太后上了年岁,为人愈发糊涂,说话也不着边际了。

只得自陈老娘糊涂。

苏相道,陛下不如好先抚慰太子。

苏卿的意思是——苏相道,提前册封太子妃。

穆元帝一时没说话。

苏相这里来劝穆元帝,李相就去皇子府劝太子了,太子有些倦意,道,李相不必说了,这个太子,不做也罢。

李相劝道,说来说去,不过是妇人之间的小计较。

殿下一国储君,焉能说不做储君的话。

不是。

孤实在是累了。

太子道,王妃没有一样不好,太后仍是挑剔不止。

既如此,倒不若换个太后喜欢的来做太子,孤与王妃,在哪里都能过日子。

李相道,老臣知道殿下的感觉,其实啊,这样的事也不罕见,世间婆婆多有挑剔儿媳的,难道是儿媳不好?并非如此,乃是为人母深爱其子,认为再好的女子也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故此,对儿媳多有挑剔。

太子听得好笑,道,那不是,王妃对几个儿媳都好的很,拿她们当闺女一样待。

让李相说,人家谢莫如在做人上,真是比胡太后强百倍,竟做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漏,随便一想,不是与国有益的,就是与家有益的,这做了婆婆,也没有半点儿婆婆的刁缠。

李相与太子道,百样米养百样人,有如太子妃这般宽厚的婆婆,自然也有挑剔的。

话说回来,太后娘娘也是太婆婆,太后年迈,又占着大辈份,这婆媳之争哪,就得咱们男人来活稀泥,当着娘说娘好,当着媳妇说媳妇好,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过日子,可不就这般磕磕碰碰的过嘛。

李相道,殿下还年轻,凡事认真,其实啊,家里的事,不妨糊涂着些。

太子道,都二十年了,要是能好,早好了。

你不知道,皇祖母她……哎……李相看太子为难的模样,心说,胡太后这等糊涂人,能把一国太子为难成这样,也不算没有本事了。

李相劝过太子之后,又去劝谢莫如。

谢莫如还是第二次见李相,第一次见李相是二十多年前,这位大人给他去送和亲圣旨。

如今,这位眉目柔顺的刑部尚书,也六十几快七十了吧,不过,显然李相保养极佳,望之也不过五十来岁。

李相先给谢莫如请了安,方道,殿下因娘娘要辞去太子之位,因此事,举朝皆惊,娘娘知道吗?谢莫如淡淡道,李相与我虽是见面不多,但想来,你我神交久已。

李相有话,不妨直说。

李相叹口气,恳切道,娘娘贤名,天下无人不知,就是老臣,对娘娘所做所为,无不敬仰。

可娘娘想,太后再糊涂,到底是长辈,做晚辈的说长辈的不是,纵有再多理由,从辈上论,就不对。

娘娘与殿下夫妻多年,当知殿下并非薄情负心之人。

老臣请娘娘为了殿下,为了朝廷,暂退一步!谢莫如依旧非常平静,问李相,如何退?娘娘便是去静心庵坐一坐又何妨,不过是安太后娘娘的心罢了。

如此,太子也有了退路。

就是太子妃之位,娘娘也只管放心,太子妃的尊位自然是娘娘的,只是娘娘与太后各退一步……李相道,这也是为了太子殿下,不然,太子殿下屡为娘娘与太后生隙,于物议到底不美。

娘娘这般贤人,当知,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

李相,你我虽神交已久,但显然,你不明白我。

谢莫如自宝座起身,冷冷道,不过,自今日后,想必李相会更明白我的章程!第一,我不是圣人,不必拿圣人那套来跟我废话!第二,太子,是我的丈夫。

什么是丈夫,顶天立地方为丈夫!若有事便要牺牲妻子,那算什么男人!今日这事,他还就得为我撑起来!还得为我撑住了!我明白的告诉你,不论慈恩宫如何,我无错无过,第一,我不会自尽,如果突然死了,决不是我自行了断,必是被人谋杀,太子会为我报仇血恨!第二,我不会出家,更不会去静心庵,我不信神,不信佛,更不会求神佛庇佑谁!第三,我丈夫是皇子,我是皇子妃,我丈夫是藩王,我是藩王妃,今他是太子,这太子妃之位,除了我,还有谁人堪配!这三样,你记清楚!今日之事,我不退!半步都不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