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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分晓

2025-04-03 13:48:34

天渐热,谢莫如就打算换个院子住了。

前头已说过,甭看这杜鹃院里人声冷落,说宽敞是谢家的头一份儿,松柏院都不如它。

整个杜鹃院,除了方氏住的主院,还有四个小院,譬如现在谢莫如住的小院,因遍植紫藤,又被谢莫如称为紫藤小院。

这紫藤小院,谢莫如是春天搬来的,冬天她不住这儿,冬天有落梅小院儿可居。

故而,暑日天热而紫藤花落,谢莫如便要再搬一次家了,夏天她住梧桐小院,那院里藤萝掩映,梧竹至清,最凉爽不过。

张嬷嬷看着谢莫如长大,自然知晓她的习惯,早有准备,笑道,我已命梧桐带人将梧桐院收拾出来了,要搬也容易,无非是箱笼细软,半日就能理好。

谢莫如笑,也好,那今天就搬了吧。

于是,在谢柏过来杜鹃院时,就见谢莫如换了住所。

谢柏见此院中两株梧桐如盖,遮出大片荫凉,沿墙遍植藤萝碧竹,满院绿意,暑意尽去,不禁道,这院子正合夏天居住。

谢莫如起身相迎,笑,二叔来了。

谢柏手里拿着个盒子,递给谢莫如,不知道你搬了院子,这算是迁居之礼。

谢莫如接过,请谢柏一并在梧桐树下的竹桌畔坐了,一面问,是什么?谢柏接过静薇奉上的茶,笑,打开来看看。

谢莫如打开盒子,见里头是一张竹雕的桌屏,只看一眼,谢莫如便赞,这刀工真传神。

桌屏并不大,拢共也就一尺左右的宽度,却精巧的分了四折,雕的是一个汉初著名典故:鸿门宴。

竹雕碍于材质,不算名贵之物,但此竹雕不同,虽是写意手法,寥寥几刀,已将种种剑拔弩张的情境展现的栩栩如生,有若亲临。

谢莫如十分喜欢,取出来放竹桌上,笑问,真是好东西,二叔打哪儿得来的?谢柏笑,我一位同窗,他书画是极好的,只是来帝都的时间不长,名声不显,这是他游戏之作,放文玩铺子里多日售卖不出。

你瞧他这刀工,这功底,放眼帝都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要说寻常匠人,便是古今大家,也不遑多让。

我一眼就瞧中,想着你定也喜欢,就要来给你赏玩。

谢莫如深觉不可思议,这样好的东西,竟卖不出去?谢柏想着谢莫如年岁小,对外头的事不甚知晓也是常情,便一笑解释道,世人多是喜花开富贵,或是连年有余、蟾宫折桂之类的吉祥寓意,他刻一套鸿门宴,又是竹雕,不甚名贵,根本有人买,被铺子退了回去。

要我说,赏玩的东西,那一老套的富贵吉祥真是看腻了。

还不如这个,刀工精湛,故事也有趣。

是啊。

谢莫如点头,来回把玩,爱不释手,既是赏玩之物,原就不该拘泥于材质寓意。

何况,历史典故,总能发人以深思。

谢莫如道谢,多谢二叔想着,我很喜欢。

可见我眼光还不错。

谢柏笑呷口茶,惬意道,你这院子真好。

想着前几年偶听丫环闲话儿,说大姑娘张罗着大兴土木收拾院子什么的,不禁一笑,道,主要是住这院子的人好。

谢莫如是他见过的最懂生活的人。

谢莫如笑,是二叔觉着我好。

谢柏挑眉,要是有谁觉着莫如都不够好,那定是个瞎子。

谢莫如但笑不语,谢柏见她手边一卷书,伸手翻了几页,见是一本西蛮语的书,有些意外,道,莫如你还懂西蛮语?以前看着书学过一些,也只能看懂大概,并不精通。

谢柏感叹,莫如真是无书不读。

天下这么多书,我也只看自己喜欢的。

谢莫如好奇的问,二叔,外头是什么样的?像你说的文玩铺子,里头都卖什么?就是一些文房玩器,有些做工考究,有些是古物,也不一样,还兼卖书画。

又一想,唉哟,你这么大了,还没出过门吧。

谢柏大手一挥,明儿休沐,带你出去逛逛。

谢莫如想了想,她自己倒是挺想出门瞧瞧,不过也有为难之处,道,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允准?谢柏笑,我替你去说。

我的事,干嘛叫二叔替我说。

谢莫如道,我去问问祖母就是。

谢柏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哪里,我带你出门,这是咱俩的事。

如此,谢莫如方道,那二叔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道去问问祖母。

谢柏真是服了谢莫如,你这矜持劲儿像谁啊?!谢柏也学谢莫如一本正经,二叔现在就有空。

谢莫如望向谢柏,不解,二叔笑什么?摸脸,谢柏,没笑啊。

谢莫如笃定,肚子里笑了。

都不是头一遭了,总是偷笑。

谢柏大笑,指指自己,现在脸上也笑了。

谢莫如也很服了谢柏,她实在不明白她这二叔为何总无故大笑?问还不说,也不知总笑个甚!谢柏就是特别喜欢听谢莫如一本正经的说话,他又在人家这里吃了大半盘杨梅,牙酸掉满嘴,这才说,走,咱们去你祖母那里瞧瞧。

谢莫如先命丫环捧上温水服侍谢柏洗手,道,请二叔稍坐,我去换过衣裳就来。

谢莫如非但另换了衣裳,还重梳了发髻,此方带着丫环出来,那不急不徐的模样,谢柏都好奇了,问,莫如,你不急么?急什么?不急着明儿个跟我一道出去玩儿么。

要是莫忧知道我带她出去玩儿,早坐不住了。

当然,后头这一句,谢柏没说,他知道小姐妹两个不大对付。

谢莫如微微侧头,这不是就要去跟祖母说么,急什么,二叔很急么?二叔不急,二叔快给你噎死了。

谢莫如颇是善解人意地,二叔不用急,咱们这就过去。

谢柏:……谢太太见小儿子与谢莫如一并过来,笑道,你们怎么走一处去了。

谢莫忧上前见礼,谢柏笑,莫如也在,那正好。

复与谢太太道,我刚去看莫如迁了新院子,说起话来,才晓得她长这么大连外头街上都没去过一次,明儿我休沐,左右无事,带莫如莫忧出去逛逛。

咱家虽是大户人家,可也不好叫家里女孩儿真就大门不出了,靖江王家的郡主还时不时出门跑马呢,也没人说郡主不端庄。

谢太太笑,你都定了,还问我做什么?谢柏孝顺的给他娘剥了粒葡萄,笑,我哪儿敢定,家里的事还不是娘你说了算。

娘你点头,我就带她们去,不成就算了。

谢太太由儿子服侍着吃了葡萄,看向谢莫如,问,莫如,你想去么?谢莫如的面目表情实在看不出想来,她道,没见过,想见见。

倘是不妥,不去也没什么。

谢莫如这话,依旧不能叫谢太太喜欢,不过,谢太太并未如上次那般直接堵了谢莫如回去。

谢莫如的性子,这次否了,她绝不会再开第二次口。

谢太太却是有意同谢莫如缓和一下感情的,想着先前谢柏的生辰宴谢莫如办的不错,谢太太便笑,这也好,你也大了,现今不比前朝,女孩子外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与你二叔同去吧。

带上婆子丫环,记得早些回来。

谢莫如应了声是,露出欢喜模样。

谢太太暗叹,真费劲,怎么处都处不出那种自在亲热的感觉来。

谢柏看谢莫忧嘟嘴的样子,笑哄她,莫忧明儿一道去。

我不去。

谢莫忧朝谢柏哼一声,皱皱鼻尖儿,挽着谢太太的胳膊撒娇,明天我跟太太去看三老太太。

谢柏问,怎么,三叔祖可是有事?谢太太叹口气,三太爷能有什么事,是三老太太娘家兄弟,听说不大好了,谴人送了信儿来。

你三叔祖母娘家就这一个兄弟了,焉能不伤心,听说昨儿请了大夫,我过去瞧瞧她。

谢柏道,那是得劝劝。

我记得三叔祖母娘家在宁州,离得有些远,既然那边特意谴人送信来,该叫驽堂叔过去看看,倘有能帮衬的地方,也好搭把手。

谢太太年岁也有了,听到这些事总是不甚开怀的,道,可不是么。

宋家没什么人了,宋老爷膝下只一个弱女,想是要托给你姑祖母照看。

谢柏道,这宋老爷年岁也不小了吧?怎么听着闺女还小的样子?这你不知道,宋老爷跟三老太太差二十岁,与你阿骥叔一个岁数。

谢太太感叹,正当壮年呢。

谢柏劝道,寿数天注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到时把孩子接来好生看顾,宋老爷也能心安。

是啊。

谢莫如端坐着听谢太太与谢柏说话,直待天时不早,起身道,母亲还等我回去一道用饭,祖母,我先回去了。

谢太太笑,我正说,今天你祖父大约是回来不早,咱们先一道用晚饭呢。

谢莫如笑,祖父既没有特意打发人回来说要晚些回家,想来虽稍迟却不会太晚,祖母略待片刻,想来祖父也就到家了。

祖父辛劳这一旬日方有一日休沐,今日该好生歇息。

祖母若喜欢我过来相陪,我明日再来是一样。

谢太太硬给谢莫如感动了一下子,想着谢莫如今日是真高兴,不然断不能说出这般体贴的话来。

谢太太笑,这也好。

谢柏道,那我也就回了,娘有好汤,给我送一份儿就成。

谢太太笑弯了眼,嗔,什么都少不了你的。

谢柏便与谢莫如相伴告退,谢柏先送谢莫如去杜鹃院,提醒谢莫如明日出门穿得简单些就成,丫环婆子亦不必多带,四个足矣。

谢莫如静静的听谢柏说完,于杜鹃院外驻足,道,怕是去不成。

谢柏立刻明白谢莫如话中意,笑道,你想得多了,三老太太又不是大病,有你祖母过去看看就行了。

再者,他娘要是想让他一道去看三老太太,肯定直说啊。

落日的光落在谢莫如的眼中,谢莫如一笑,眼尾斜飞向上,竟有些光华潋滟的意味,她道,明日便见分晓。

第二日晨间,晚辈俱去松柏院请安。

谢太太既说去瞧三老太太的身子,这是亲婶子,谢尚书道,多带些滋补物什。

谢太太笑,哪里还用你说。

谢松道,我服侍母亲过去。

谢太太笑,这才几步路的事儿,哪里还用你,在家歇着吧。

这是探病,我带着莫忧去就行了。

谢松坚持,儿子不在家没法子,既在家,自当服侍母亲。

说着便道,莫如,你在家可有事?倘无事,就跟你祖母一道过去。

你是长女,该为弟妹表率。

谢莫如道一声,是。

谢莫如没啥,倒是宁姨娘不禁瞧向丈夫,谢松见爱妾眼中写满焦虑,便对谢莫如道,我听你姨娘说你原是要跟你二叔去文玩铺子的,那铺子什么时候去不得,如今只你妹妹随你祖母过去,倘有人问起你来,这不大好。

想想这个长女素来寡淡,难得听说她有什么兴致,这次定是真想去文玩铺子的,遂道,那什么铺子,下次我带你去也一样,或是你要什么,我买回来给你。

宁姨娘真想去撞墙,她昨天明明是这样劝丈夫的,你送母亲过去,便别强求莫如了,她都跟二叔说好了。

再者,三老太太病的也不重,又是探病,咱们忽啦啦去一屋子人,倒扰了三老太太的清静。

这病人哪,就得清清静静的养着。

当时谢松倒没说啥,谁晓得今日……谢松完全是为长女考虑,他说的,就是他想的。

的确是这样,谢莫如是嫡长女,有什么事,自然是她打头儿。

至于逛什么文玩铺子,等有空在去呗。

他倒是没想过宁姨娘,宁姨娘怎么了,这是位贤妾,自来对长女多多照顾,从未说过长女一个不字,宁姨娘当然也是盼着长女好的。

谢松明白,许多话,宁姨娘不好说,他毕竟是做亲爹的,就给闺女提个醒儿呗。

谢松一席话合情合理,谢柏也说不出半个字的不是啊。

他只是瞧了宁姨娘谢莫忧母女一眼,一瞬时又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