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2025-04-03 13:47:13

季斐然被贬了。

而且被贬得心甘情愿,被贬得舒畅适意。

确切说,是他和归衡启的位置交换了,贬成了礼部侍郎。

归衡启悬着一颗心当了尚书。

被贬的理由很简单——玩忽职守,随意调动下属官员。

游信被提拔后天,翰林院上书的折子里就有了他的一份。

皇上看了奏折后以后差点又犯肺病,连面都没见就叫人去摘了季斐然的红宝石冠。

季斐然兴高采烈地冲回家告诉爹娘这个喜讯,不幸的是季老夫妇正在用膳,一听儿子说完话,季天策抬头,半只鸡翅挂在嘴巴上晃来晃去。

下一刻,那半只鸡翅就直飞向了季斐然的锦鸡补服。

季天策拽着另半根鸡翅指着他:你~~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夫说了多少次,不要把心思放在男色上!你还嫌你在朝廷在民间的名声不够臭是不是?给我滚出这个家门!我季天策没你这个儿子!季斐然被扫地出门,拍掉了身上的鸡翅,走出尚书府,碰上了正欲前来拜访的封尧。

封尧担心地看着他说:小贤,我听说你的事了。

我去找皇兄求情好么。

季斐然摆摆手:不用不用,小归不敢欺负我的。

封尧道:可是你——行了行了,不就少二十五两岁俸么,没有关系。

季斐然一脸老爷子似的超脱,也难得你专程来看我,哪天我们一起去吃花酒。

说完就要走。

封尧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扯了回来:小贤,最近你怎么总是逃避我?季斐然甩了甩手,无用,只有任凭他拉着:何故九王爷最近心思跟女人一样细腻敏感脆弱神经质?我逃避你的话还会同你讲话么。

封尧支吾了半晌都没说出话,神情却在抬头的一瞬凝固了:小贤……小贤。

季斐然道:我的手都给你捏红了。

封尧做了个嘘的动作,拉他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指了指对面的茶楼。

季斐然闻声看去,也是一惊:宰相和状元郎也有一腿儿?茶楼上,常及和凌秉主正对坐着,两人挨得很近,常及正对着凌秉主的耳朵小声说话,凌秉主掂着茶杯盖,神情凝重,时不时地点点头。

封尧道:你认为他们这样是在谈情说爱?季斐然蹙了蹙眉,又笑道:都快贴一块去了,不是谈情说爱是什么?常大人真是色性不改,啧啧啧啧,可怜的凌鼎元。

见封尧一直盯着他们,推了他一把:小心长针眼。

封尧的脸色黯了下来:小贤,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斐然一怔,很快就笑了:我现在不好看了?封尧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叹了一口气,忽然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抱入怀中。

如果齐祚不死……我是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怀中的人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也只是轻微的一下。

季斐然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颈间,声音放得很轻:刚好我爹把我丢出来了,今天晚上我就来你府上。

封尧猛然将他推开,扶住他的双肩: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斐然笑道:得了,我不会和你争位置的。

我说了,我永远是下面那个。

封尧慌得手都开始发抖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提他的名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

你不要这样。

季斐然打了个呵欠:你不收算了,我去青楼睡。

说完用力把他的手甩开,快速走开。

封尧追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看着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季斐然没去青楼,倒回了礼部。

一个员外郎来告诉他,归衡启有事告假了,临行前叫他小心点,因为朝中又有人谣传他游信的关系不正常。

季斐然拍了拍那员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去告诉他们,我提拔游信是因为我相中他了。

那员外郎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

东青龙,南玄武,西白虎,北朱雀。

长安的四个大门用的是四圣兽的名字。

其中,朱雀门直通番邦之地,故此门鲜少有人来往。

站在城内往外眺望远方,一片辽阔的草原。

空旷的城门下,阴冷乌黑。

僻静到走路都会发出回声。

任谁走过这里,都不会想到这里曾密密麻麻地站着半个城的老百姓。

他们踮脚仰望着城门外,目睹军队走过,为他们的英雄欢呼万岁。

季斐然一个人走在城门下宽阔的大道,看着遥远的草原,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一刻,朱雀城门显得异常高大,城下的人,渺小而单薄。

季斐然半侧着脸长叹一声:游大人,您老人家就没哪次肯正常现身的。

8话音刚路,游信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不才参见季大人。

季斐然回过头来,下颌微微扬起:这天色不大好,灰蒙蒙的。

游信道:承蒙大人提拔,子望专程来道谢的。

季斐然笑道:在礼部道谢不就得了?跟这么长一段路,不累么。

游信道:未料到皇上会降季大人的官职,否则子望定不会上书奏折。

季斐然没有看他:过河拆桥这样的事又不止你一个人会做,没必要故作内疚。

说到这,转头笑道:你要不是这样的人,我还不会‘相中’你。

游信眯着眼看了看天空,道:看样子要下雨了,找个地方避一避?季斐然点点头,抖了抖补服,往城内走去。

游信跟着他走去。

不过多时,长安上空已是乌云密布,几道闪电擦过,劈得浊浪灰亮灰亮的。

小贩收摊,行人渐少。

一条玉河横垮过京师,水面圈圈点点。

岸旁数只斛舟,岸上一个小棚。

游信走到了小棚下,拨掉了棚上半垂的几根稻草,朝季斐然挥挥手:季大人,暂时在这委屈了。

季斐然摇头,朝岸边的一个船家说了一句话,丢了几粒碎银在他手中,船家伸个懒腰,桨架在了船沿。

季斐然轻松地跳上去。

游信跟着跳了上去,也给了那船家一些银子。

船篷中冒出个姑娘的头,两条弯弯的却月眉,一双杏眼,目光飞速在季斐然的脸上扫过,冲船家喊了一声:爹,有客人么。

船家应了一声。

季斐然拱手道:可方便让我等小憩片刻?那姑娘迅速点头,拉开了挂在船篷上的草席。

两人一起进去坐下,空气略潮。

中有一个小桌,桌上一个盛了酒的缺口碗,桌脚一坛醪糟酒。

那姑娘把碗往旁边挪了挪:是我爹喝的。

季斐然翘起二郎腿,理了理衣角:姑娘不会饮酒?姑娘想了想,道:只会一点。

游信看了一眼季斐然,又往外面看去。

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篷顶被雨水砸得劈啪作响。

推开小窗,河面上已泛起阵阵涟漪,滚滚波纹。

船外清新,船内燠热。

季斐然道:那真遗憾,我还说邀请姑娘拼酒呢。

姑娘的脸微微发红:些许还是没问题的。

季斐然笑了笑,见她斟了一碗,接到手中,一饮而尽。

姑娘端着碗,瞥了一眼季斐然,慢慢将酒喝下去。

直到酒坛子喝空了,两人才停下来。

碰巧雨也小了许多。

季斐然用袖子蹭蹭嘴角,畅笑道:不醇不辣,却别有一番滋味。

还未见过这么能喝的女子,姑娘厉害。

那姑娘的双颊一直浮着酡红,经他这么一说,连脑袋都跟着埋下去了:船上还有许多,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带几壶回去。

季斐然摇摇头:美酒配良辰,过犹不及。

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季斐然挑开帘子从后面出去,微凉细雨落在发间,裤子慢慢被浸湿。

玄武城门早已消失在江雾中,两岸琼花满目。

醉中自笑,酒醒还愁。

天渐渐黑了,船尾上水痕未干,膝盖彻头彻尾的冰凉。

季斐然微微蹙了眉,走过去坐下,双手捂着关节。

不过多时,连手都凉了。

季大人,没有星星没月亮,坐在这里吹冷风看楼房么。

季斐然收回按着关节的手,转头调侃道:少年见青春,万物皆妩媚。

有美景不欣赏,窝在篷子里等生霉么。

游信扫了他的膝盖一眼,摇摇脑袋,又回了船篷。

季斐然的手又搭了上去。

片刻过后,游信又出来了,手中拿着一团白毛巾,上面还冒着雾气。

季斐然笑道:游大人也有心情赏景了?游信叹了一声,在他身边蹲下,卷起了他的裤腿。

季斐然收了收脚:喂喂,看美景,不是看美腿。

游信噗嗤一笑:淋雨加风湿。

季大人明天还想上朝么。

季斐然呆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游榜眼好能耐,连老夫有风湿都可以‘看’得出来。

游信把裤子卷到了他的膝盖上,用食指关节敲了两下:红了。

将热毛巾敷上了季斐然的关节。

季斐然惨叫一声,想收腿,却被游信按住了。

腿上的疼痛感越来越轻,毛巾的温度似乎传到了骨子里,心窝里。

季斐然笑道:子望厉害,着实舒服。

游信用毛巾把他的腿裹了起来,轻声道:我娘就得过这种病。

季斐然道:所以你看到别人患风湿,孝心大发,还专门贡献了一块毛巾。

游信淡淡地说:早就逝世了。

季斐然傻眼了。

游信的眉微皱了一下,又抬头温言道:季大人,多多爱惜自己身子。

季斐然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然后又笑了。

次日,季斐然上了朝,游信反倒没去。

早朝也没说什么大事,常及褒扬了鼎甲三人几句,下朝后,还说要去游信的府上探病。

9翰林院官员授职后,每隔几年再进行考试,称为大考。

考后按成绩分为四等,一等特加重用,二等升阶;三、四等分别予以处分。

几个月后,大考结束。

这回翰林院出了两个奇迹。

一是榜眼郎游信考了个一等而状元郎凌秉主只拿了二等。

二是虽然游信成绩好些,连升三级的人却是凌秉主。

御花园。

皇上坐在黄椅子上,季斐然规矩站在一旁。

宫女拿了黄马褂,皇上一边伸手穿一边说:斐然哪,这次考试确实没水分么。

季斐然笑道:杨大人是掌院学士,皇上倒问起斐然了。

皇上手指着他抖:你啊~~你啊。

季斐然依然只是笑。

皇上想了想又道:你是不是还怪朕贬了你的官?季斐然摇摇头:斐然不在意那些东西,请皇上不要多心。

皇上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么老实,朕还有些不习惯。

此时走来个太监:皇上,游大人到了。

皇上道:传。

太监出去了。

没一会儿,游信就挂着满脸的笑意走了进来。

季斐然留心到皇上没注意自己,冲他眨了眨眼。

游信依旧只是微笑点头,叩拜皇上。

赐了坐,一见游信如此表情,转过头去一看,果真是季斐然在挤眉弄眼。

皇上斥道:斐然,你给朕老实点!季斐然扁扁嘴:是皇上说斐然太老实不习惯的。

皇上提了一口气,憋了半晌才道:要不是齐祚死了,你哪能变成这样。

话一说出口,连皇上自个儿都发现出问题了。

季斐然只笑着鞠躬道:那微臣先行退下了。

皇上欲语还休,只得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季斐然擦着游信身边走过去,乍眼儿看去眼眶竟已通红。

游信还当眼花,晃了晃脑袋,季斐然已经走远了。

皇上看着季斐然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对游信道:过几天番子要来,我打算叫斐然去接待他们,你也跟着去罢。

番子来的那一天,白虎门前站了礼部的几位大人,翰林院侍读、侍读学士,以及蒙古堂的侍读学士。

季斐然问游信蒙古堂的人是不是皇上叫的,游信只笑着摇头。

季斐然又问是谁,游信走近一步放低了声音说:是常大人叫来当翻译的。

季斐然道:那他人呢。

游信道:病了,在家修养。

说完后退一步。

归衡启见他们聊得欢,也凑过来插一嘴:游大人往这门口这么一站,可当真迷倒不少姑娘家。

也好煞煞蛮子们的威风。

游信指了指归衡启的补服:论衣服,姑娘家喜欢仙鹤。

论气质,还是不要太拘谨的好。

又若有所指地对季斐然笑了笑。

季斐然扯开衣领,用手扇扇风:我说子望,一条扁担两头挑,不累么。

游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五轮八光左右两点瞳人弯了起来,没再说话。

归衡启仔细打量了自己衣服上的仙鹤,两只眼睛也跟着弯了,抖两抖,站得笔直。

不一会儿,橐橐马蹄声夹着号角声响起。

城里不少人都出来了,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统统被护卫们赶到了道旁。

蒙古使者带了几十车的进贡宝贝,骑着马儿风风火火地杀进城门,差点就把门口的大臣给撂一边了。

蒙古使者下了马,带头的是个大胡子。

走到几人面前,先是豪爽一笑,然后冲着几人竖起了大拇指,说了一堆蒙古语。

蒙古堂的侍读学士道:他说他的名字叫答失蛮哈只卜,问我们皇帝在何处。

游信道:万岁爷要明儿个才抽得出时间,今天咱们接待他。

侍读学士译了话,又把答失蛮哈只卜的话转过来:他说他们只见皇上,其他人不见。

季斐然一听这话,挑起一只眉毛:给他说,咱们万岁爷只接蒙古王。

侍读学士正待说话,却被游信阻止了:给他说,想见皇上那就请等到明日。

转过头对季斐然道:季大人连面子帐都不会使了么。

季斐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成,子望厉害,怎么说都成。

游信凝神看了他许久,头一次没露出他的标志性笑容。

在侍读学士与答失蛮哈只卜交流的时候,游信又问:御厨给使者备了什么菜?季斐然扫了他一眼,打了个呵欠。

归衡启道:这我倒没问,无非就是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游信道:麻烦归大人转告御厨,勿备虾蟹鱼等海味,蒙古族忌食这些。

另外,他们很讨厌黑色,千万别从他们的衣帽上跨过,别用东西指他们的脑袋。

凑过去小声道:蛮子牛脾气,不好惹。

那几个使者还在和侍读学士说话,侍读学士转过头看了看游信。

归衡启惊道:游大人好生厉害,不愧是榜眼出身。

游信摆摆手:子望哪来这么多时间去学习番邦的东西,这些都是临时查的。

过了片刻,几人一起送答失蛮哈只卜等人入城,游信和随他同来的翰林院侍读说要出恭,随后才到。

待他回来的时候,就剩季斐然一个人还在白虎门前。

游信加快脚步走过来:季大人为何不跟着一起去了?季斐然道:那侍读呢?游信笑道:估计是上大号罢。

10游信去邀请几个蒙古使者共进晚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把他们说服了。

既然是外交,肯定少不了季斐然的事儿。

当初皇上让他当礼部尚书有两个原因,其一即是其谈吐不俗,与他交流过一次的人往往在数年后还对其记忆犹新。

可是这一次季斐然却失常了。

整顿饭除了吃就是喝,也不正眼儿看蒙古使者一眼。

好在游信说的话都挺中听,否则那几个彪形大汉定会患上和万岁爷一样的病。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公公高声呼唤:皇上传礼部侍郎晋见。

季斐然一直在喝酒,一听到这公鸭嗓,眼皮一翻,在宴席上就跳了起来:给皇上说,斐然马上去陪他~~睡~~~归衡启的手一抖,筷子落餐桌上。

蒙古使者听不懂他说的什么,立刻去问那侍读学士。

游信使了个颜色,侍读学士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对蒙古使者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

游信眉头微蹙,匆匆扫了一眼侍读学士,顿了顿,站起来握住季斐然的手:斐然,回去先歇着。

说完,朝几个使者点点头,搀着季斐然走到了门口。

此言此行愣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落了筷子。

归衡启早没了筷子,只好脸部抽搐。

走到门口的时候,半侧着身子,让季斐然靠在自己肩膀上。

屋里的人都直了身子往外看。

季斐然跟无骨鸡似地倒在游信身上。

那公公小声道:万岁爷只说叫季大人撤离,不用去找他。

游信叹了一口气:你进去给归大人说,我送季大人回去,一会再来。

游信脱了两人的补服,反着穿上,扶着季斐然往尚书府赶。

没想到季斐然看去瘦瘦一条,实际挺沉。

一路上两人没少被人议论,也只能硬着头皮走。

王八蛋。

走到尚书府附近时,季斐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声音还挺大,好在周围没什么人。

游信放慢脚步,抿了抿唇,小声道:谁是王八蛋?季斐然用力去推他,醉醺醺地说:就是你~~这王八蛋。

游信轻轻一笑:为何我就是王八蛋了?季斐然胸脯挺起,似乎想呕,浓浓的酒味飘出来:因为你说要回来,可是你没有,所以~~你就是王八蛋!游信沉声道:我是谁?季斐然翻了翻眼皮,最后还是闭上了,走得摇摇晃晃:齐祚你这小兔崽子,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小兔崽子!游信身体一僵,停下了脚步,把季斐然推在墙上。

季斐然头一歪,倒在了他的手臂上,身体往下滑去。

游信连忙接住,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动了动眉毛,咂了咂嘴。

游信凝神看着他许久,推了他一下:季大人,醒醒,到家了。

季斐然皱眉,把头别了过去。

游信把他的头拧过来,轻拍了两下:季大人,季大人。

季斐然已经完全睡死过去。

游信没再叫他,锁眉盯着他的脸看。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头。

犹疑了一下,还是垂下头去吻了他。

季斐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游信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抱住季斐然腰的手微微发颤。

用舌轻轻挑开他的唇瓣,有些羞涩地往里深入,却被季斐然的哼声打断了。

倏然将季斐然推开,迅速晃晃脑袋,深呼吸几次。

待平静下来以后,扶着季斐然走到尚书府门前,用力扣了几下门环。

将季斐然送回家,游信又赶回去接待蒙古使者。

一桌子的人见他进来,咽唾沫的咽唾沫我,干咳的干咳,反正没一个反应正常的。

游信微笑着坐下,颇有礼貌地问道:各位谈到哪儿了?没人回答。

隔了一会,归衡启才道:谈到蒙古王送的宝贝了。

游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哦?就是他们来的时候带的那几十口箱子?归衡启道:嗯,他们说明天要一件件展示给皇上看。

游信点点头,转头对侍读学士道:你给他们说一下,皇上准备让穆兰公主与蒙古王和亲。

此话一出,又是掉了满桌子的眼珠子。

穆兰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刚满十六,容貌自可倾城,名满天下。

那几个蒙古使者听后,都惊得手忙脚乱,连连点头,说了一大串话。

侍读学士道:他们说,遇到这么重要的事,要先通知蒙古王。

游信笑道:你们派个信使去罢。

皇上以及微臣在这里静候佳音。

折腾了两三个时辰,蒙古使者离开了。

游信神情凝重地坐着,俩眼直盯着一个地方看,纹丝不动。

归衡启瞧了他一眼,试探道:游大人,在想和亲的事么。

游信眨眨眼,迅速抬起头来:是。

末了又补充一句:在想穆兰公主和亲的事。

归衡启夹了一块羊肉塞到嘴里: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游大人真是‘为国捐躯’哪。

游信道:什么为国捐躯?真看不出来,游榜眼也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方才季大人又做了傻事,要不是游大人出来混淆视听,估计皇上的清誉就这么给毁灭喽。

说完还禁不住轻笑了几声,哎,我跟了季大人这么几年,他的脾气我还没能彻底摸透。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凡事只要与振威将军沾了点儿边,他定会反常。

每次我都会给他吓得魂不守舍的,呵呵。

游信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归衡启一边嚼着肉,一边喃喃道:这羊肉还挺耐吃。

蛮子的口味也算凑合。

翌日,季斐然很不幸地误了早朝。

季老爹火气冲冲地跑到他的屋子,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我真想把你给丢出去算了!你昨天晚上又给我闹出什么洋相了?!季斐然没弄清个所以然,就被季天策提了鸡毛掸子狂抽一顿。

原来早朝上公布了几条比较震惊的消息。

首先,皇上与蒙古使者会了面,且初次定下蒙古王和穆兰公主的和亲;其次,礼部侍郎季斐然因前日之事被贬,调到内阁当学士,官拜从二品;再次,翰林院侍读学士游信因立大功升迁,调到内阁担任大学士一职,官拜正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