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房间内。
何百红坐在有些冰凉的碧玉椅上,手中拿着一只笔在纸上作画。
寒清坐在他的身边,专注地看着她每一个动作——就连她微微皱眉的样子他都会觉得很美。
隔了片刻,百把笔搁在了砚台上。
然后轻轻地拾起画,放在了寒清的手上。
只见那张较大的生宣上画着一幅秋夜美景:一个身穿淡青色素服的男子坐在河岸边,手中拿着一个酒壶,眼神痴痴地望着遥远的星空;其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双手抱着一只白兔,却是看着那正在发痴的男子。
他们的身后,簇拥着开着大团大团金色花朵的桂树,栩栩如生,仿佛只见着这画,便可以嗅到那芬芳的桂花香。
许久许久,他都沉迷在这幅画中。
她还以为是他觉得画得不好,有些尴尬地说道:记得前段时间我在你隔壁的书房里赏月,便看到离我不远处坐着两个人。
那时我觉得那个画面好美,想画想来,又怕自己画得不好,亵渎了这两个仙子般的美人,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这个场面我一直没法忘怀,所以今天还是忍不住把它画了下来。
画得好美——寒清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这女子手中抱着兔子,身段又这样婀娜,虽然见不着她的脸,但一定是个美人吧。
我怎么看都会想到嫦娥……百红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立刻像吃了蜂蜜一样的甜:这两个人必定是十分相爱的了。
寒清却是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大像。
为何?那男子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别的地方,这样痴迷。
若他爱的是身后这名女子,怎会在她面前失神?啊……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这么觉得了——或许他有心上人了,不过可能因为什么原因,所以才无法和她在一起吧。
寒清看她又开始怀春了,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傻百红,你又开始幻想了。
或许他只是心情不好也说不定呢。
百红捂着自己的脑袋,翻了一个大白眼:哼,人家画得这么辛苦当然要给你看看啦。
本来我很想为这幅画题诗的,可是怎么都写不出来。
不如这样,你帮我?寒清想了想,随即拿起百红刚放下的那支笔在上面写着。
他从未这样思如泉涌过,一整首诗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她看着寒清写的柳叶小篆,跟着读了出来:连理木生连理枝,枝上花开断情丝。
鸳鸯偶归鸳鸯梦,梦中赤人把觞奉。
玉蝶梅凋鹣鲽飞,飞雁落泪双凫悲。
别鹤孤鸾长相思,思鸟岂能斩情痴?(无灵感ING,实在写不出诗来,只好拿以前写的放上来,勉强对得上)她正准备称赞寒清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掌声——接着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留着三尺髯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好诗、好文采!哈哈哈哈,老夫还不知道寒公子竟是一个文人雅士!寒清莫名地看着这个男子,腰金衣紫,器宇轩昂,大概想到了是什么人。
果真没料错,百红撒娇道:爹爹——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们讲话的?这样做未免有失宰相的身份吧?寒清想这下她惨了,哪有这样和父亲讲话的。
谁知何大人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脸伤感地说:姑娘长大了,有了心上人就忘了爹了!哎,爹爹老了……这下百红可是又急又羞,脸立刻变得红通通的,脸上一点怒意都没有地责备道:爹!你怎么这样说话的?我和寒大哥只是、只是好朋友而已!真的吗?我女儿以前作了画题了诗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爹娘看,但是今天她为了这个‘好朋友’把爹娘都忘了,哎……看到百红哑口无言的样子,寒清不禁对这个何大人产生了一丝崇敬之情:在朝廷里,他是一等一的大官,可是回了家,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哪像自己的父亲,整天都逼着他成亲……就在这时,何大人那幅笔精墨妙的字画从百红那儿拿了过来,细细欣赏着。
寒清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会怎么评价他的诗……好!果然是好文!这字也是写得相当漂亮的!何永立大赞道,寒公子这样好的文笔为何不去参加科举呢?寒清原想说自己是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可是一想在自己眼前的可是当官的人,琢磨了一会,便说:晚辈从小身子不好,衣不胜行,即便是中了,也无法为国效力。
何永立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公子这诗虽然写得好,只是……‘连理木’、‘连理枝’、‘鸳鸯偶’、‘鹣鲽’、‘别鹤孤鸾’、‘思鸟’……哎,读着让人有些心酸啊。
别鹤孤鸾长相思,思鸟岂能斩情痴?别鹤孤鸾长相思……思鸟岂能斩情痴!公子莫非是亲身感受过这种相思之情?寒清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未曾有过。
见他这种反应,何永立还以为他是不方便说出来。
看了看百红——大概是不想她多虑吧。
果真是一个痴情的孩子。
他拍了拍寒清的肩,却看着百红说道:过去的事就不管它了,把握现在的就好。
你们慢慢聊,老夫就不来讨人嫌了。
说完,放下了手中的画,便走出了门去。
百红一时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寒清却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却没想着她。
那幅画上的男子。
那双眼睛。
他拿起那幅画看了许久,这么忧伤的调子,他现在应该是很幸福的才是。
这真的是他写的吗?别鹤孤鸾长相思,思鸟岂能斩情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