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屋里气氛陡然冷凝起来, 江语绮不自觉的微微垂下眼眸, 劣质的木材搭建的地板,氤着微湿的水痕。
顾莞沉着脸,将她护在了身后。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江语缤的语气平淡, 职业使然,跟堂审似的,扫了在座的几个男人一眼,谁看到了?你这水屋一间一间隔得老远,大清早的没睡醒,指不定是他们眼花。
董时昌见她说得义正言辞,便转身去看老石, 老石还没出声, 纹身男又厉声叫嚣起来, 一面说一面阴狠的盯着几个女子。
老石点点头, 冲着江语缤面无表情的道:阿让说汽艇兜了瓦索过来, 你妹妹见瓦索回去了, 就叫汽艇去林岸。
瓦索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 看到你妹妹乘着汽艇, 阿让的女人就挂在汽艇后边, 跟个水鬼似的, 现在,应该也成了真鬼了。
江语绮面色有些发白,他说得这么详细,明显是真的看清楚了。
对方看来不能善了, 只是希望不要连累了其他人才好。
江语缤皱着眉和顾莞对望了一眼,眼里都有隐隐的担忧。
纹身男见她们都不说话,心下得意,看了江语绮好几眼,眼里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忽然上来伸手就捉她。
顾莞狠狠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怒道:做什么!这一下打得又急又凶,纹身男完全没料到在自己的地盘她还敢横,被她打得楞了一下。
随即他跳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揪着顾莞的衣领一抬手就往她脸上扇。
江语缤眼疾手快,在侧旁拧住纹身男的手腕,巧力打力,轻轻松松把他的胳膊拧巴到背上。
老实点!她冷喝。
纹身男手臂被扭着,痛得脸都扭曲了,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叫嚣。
随他来的几个男人一下子都围了过来,阴沉着脸,满是煞气的盯着她们。
白少凡眉头蹙了一下,随手摸到把水果刀,悄悄握在手里,站在江语缤身边。
老石!老石!你说句话!董时昌见势头不对,抹着冷汗忙叫老石。
江大小姐,我劝你放开手。
这里的男人最忌讳被女人打。
老石站在一旁,全没了昨日的热络,负着手冰凉凉的道:我和你们说过,这里的事情少管,你们非要管。
出了事你们想一走了之,我却是要长久住在这里的。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语缤冷冷的扫了老石一眼:你跟他说,我们也想息事宁人,我可以给他一笔钱,他要多少,说出来可以谈。
但他不能对我妹妹动手动脚!她一面说着,一面松开固持,顺手一推,纹身男跌了两步,给人搀着,才勉强站定。
老石没有按她说的话翻译,反而也冷然瞧着在场的几个女人,那眼神漠然中带着打量,像是在估算货物一般,让人极不舒服。
江大小姐,这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二。
钱,可以解决一部分的事情,但不是全部。
阿让要的不是钱,而是女人。
你妹妹放跑了他的女人,按这里的规矩,就得把自己赔给他。
此言一出,顾莞几人脸色都是一变,江语缤气得额上青筋隐隐,眼神凌厉的冷笑道:石先生,你该清楚,这绝不可能!老石看了她一刻,没说什么,回头和阿让低语,阿让脸色很黑,手指头指着江语绮叫嚷,后边青年男子们叫嚣着又围了上来,皆是气势腾腾的模样。
老石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老董,他知道董时昌听得懂。
董时昌此刻真是后悔接了这个单子,原以为是个轻松活,哪知一脚踩到沟里了。
江语缤环着手臂,冷静的道:董叔,现在我还跟着胡图图一起喊你一声叔。
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总是知道些的。
我信他们有本事把我们囚禁在这些水屋里,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沉在这江水河道里。
可是董叔,胡图图问起你你要怎么回答?你是要把你外甥一起埋了吗?另一则,我们这一行的行踪,我们上头一直盯着,就这么死在这,你说华国追不追究?董时昌左右为难,想到他那倒霉外甥,尤其他的职业,他时不时的喊江语缤Madam,心中再三思量,明白她们不好惹,只好凑到老石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老石眉头越皱越深,再一次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几个女子,见她们一个个都气质不凡,能犯险来到这里,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准真背着什么绝密任务。
他心里骂了一万句MMP,又无可奈何,只得打叠起精神,再去和纹身男交涉。
纹身男阴着脸听了他说话,显然又惊又怒,想了一会,才又说了一番。
老石叹口气,用华语道:阿让说你们要赔他三万刀,美金。
江语缤几个都是神色一松,却听老石续道:你们可以离开,但这位放走他女人的小姐要留下来,陪他三年。
三年后……话音未落顾莞已勃然大怒,面上却是泛冷,讥笑着打断他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你把我留下来吧。
放她们走。
江语绮和她牵在一起的手掌立即绞紧了,顾莞安慰的捏捏她手心,不等老石说话,转而对江语缤道:姐姐带他们去拿钱,顺便报告上峰,只管派队伍来,我做内应,作奸犯科的事他们必定做了不少,查都不用查,和越国警方交涉,把这里直接都炸了好了!老石咽了下口水,他知道她在放狠话,他不确定这几个女人的来头到底有多大,可是正如顾莞和江语缤先前说的那样,除非他们把人全都杀了,包括董时昌的侄子一个都不能放,否则出去一个就得死这一村。
可是把人都杀了,华国就不会追究吗?阿让能把人扣下来,扣了之后呢?锁床上?锁一辈子?妈的!老石在屋子里头踱了几步,斟酌了一番,和阿让说了。
具体怎么说的,顾莞不得而知,只见旁边不知什么人又劝了几句,阿让脸色如碳,咬牙又切齿,终是不情愿的挥挥手,那人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白少凡拢着眉扯了扯江语缤的衣袖,江语缤退后半步疑惑的望着她。
白少凡道:这人出去叫帮手了。
江语缤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不再多说,只是松散的站着,守住了门口,便知白少凡所言不虚。
旁边顾莞接口道:那也没办法。
这水屋四面都是深水,没有他们的汽艇,我们根本出不去。
江语绮咬了咬唇,低声道:对不起。
顾莞一直拉着她的手,听她这般说,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道:你今天早上就是去办这个事吧?那个女人是他们拐来的吗?江语绮点点头:是这个纹身男子劫持来的。
也是华国人。
顾莞笑了下:那就是了。
如果我碰上了,也会和做出和你一样的决定。
又哪里有什么对不起。
江语绮眨了下眼睛,没接话,只是纤细的手掌五指微张,嵌进顾莞的五指间,在这剑拔弩张的水屋中央,与她十指相扣。
时间大约已是午后,水屋地方狭小,除了大门开着其它两扇窗子都掩了起来,空气无法流通,于是渐渐闷热起来。
男人们都开始不耐烦,嘀咕着恶狠狠的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个女人,活像一群饿狼盯着嘴边的肉。
江语缤看到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盯着白少凡一边说话一边露出猥琐的笑,忍不住拽紧了拳头。
白少凡也看到了,侧过身背对他们,小手指勾住了江语缤的手。
江语缤垂眸看着她,她弯起一点浅淡的笑,小手指撒娇般摇了摇。
江语缤的怒气,一瞬间被平息了。
这时屋外又响起了噗噗噗的汽艇声,靠近门口的两个男子迎了出去,其他人也往着来处张望。
江语缤手掌一翻,握紧了白少凡的手,挑眉道:大人物啊。
但愿来个能讲理的。
不过片刻,一个蓝色阔袖衬衣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中,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