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绮。
顾莞走上前, 悄悄的拉住她的手。
江语绮手腕一收, 顾莞已然握紧了。
江语绮挣了一下,没挣开,顾莞的手臂贴着她的手臂, 肌肤的温热透过衬衫的衣袖传递过来,既无言,又有声。
随着小汽艇的离开,水面上荡起层层波纹涟漪,天色已浓郁成深青,四周的景物都虚渺起来。
顾莞轻声道:这两天,她顿了顿, 迟疑道:这两天我是不是有点混啊?江语绮挑眉扫她一眼, 终是悠悠的开了腔:顾小姐觉得呢。
……我前两天有点钻牛角尖了。
嗯。
江语绮没再问, 只淡应着。
从公主号上回来, 顾莞脸色就不大对。
她这般心思敏感的人, 又怎会不知呢。
船来了!胡图图蹲在水边眯着眼睛看, 突然喊一嗓子, 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小汽艇呜呜呜的开过来, 不一会靠了岸。
胡图图帮忙把着船舷, 顾莞先下去, 随即向江语绮伸出了手。
江语绮站在岸边,着意的看了她一眼,才把芊芊的手掌,放到了她掌心。
赤膊男子叽里咕噜说了两句, 胡图图和她们俩面面相觑,男子不耐烦了,直接伸出了手。
胡图图反应过来,立即在兜里掏出零钱,他表舅说过的,这是个穷行当,三个人,给1美金就行。
他准备了散钞。
别想着他们穷就给多点,表舅特意交代他,钱财露白,为10美金杀人的也不是没有。
何况他看着就是人傻钱多。
男子收了钱,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晃悠一圈。
顾莞目光冷冷的,也瞰着他。
男子不再多说,抽了汽艇拉力泵,小汽艇左冲右突,游鱼一般在水屋狭小的空隙间里飞快的穿梭。
水屋大小不一,总的来说都十分破旧,屋前多半有人,像是忙着手里的活计,可一转眼,不难发现他们也在打量外来的人。
顾莞目不斜视,五指收拢,慢慢握紧了江语绮的手。
约莫七八分钟,艇子开到了一个水屋前,江语缤和白少凡都站在凸出来的木板搭架上,看着她们停靠。
日光渐落,光线已浅薄了,水汽郁郁葱葱,模糊了众人的轮廓,等到五个人都聚齐在屋子前时,彼此都长舒了一口气。
走进屋里时,老董正和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男子说话,见他们进来,稍微引荐了一下。
男子姓石,也是华国人,在这穷乡僻壤认识了老董,多个朋友多条路。
屋子中央吊着一盏煤油灯,瓦亮瓦亮的。
顾莞略略一瞥,看到墙角堆了许多啤酒和米酒,想来也是个做小本生意的。
他乡遇故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各位,做个河鲜煮粉,你们也尝尝这越国的小菜。
老石一面说着一面走去屋后,在水池子里捞出一网兜小鱼小虾贝壳类。
几个年轻人也都来帮手,食材很快清洁干净,屋子当中用电池炉起一口锅,清水下河鲜,直接煮了起来。
晚餐很简单,一人一大碗米粉,中间摆了两盘小菜,老石和董时昌碰着杯子喝酒吃菜,顾莞几人滴酒不沾。
吃到一半,外边有人敲门,门是开着的,众人回头看,门边站着个年轻女子,神情微有些木楞。
两罐啤酒。
那女人说。
咦,你也是华人啊。
江语缤弯了下眼睛。
年轻女人听到说话,灰黯的眼眸亮了一下。
老石在墙角拿了两罐啤酒递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形挡住了屋里屋外的视线,再转身时,女人已经走了。
江语缤眼中带了丝疑惑,看了看老石,老石一无所觉,举杯又和老董喝了起来。
一时用过晚餐,老石走到屋子边,扬着头喊了一嗓子,隔壁水屋的窗子打开,一个男人探出个脑袋。
老石说家乡里来了几个人,屋子不够住,想去他那儿住一晚。
男子没多想,点头应了。
老石回来和大家说了,几个女孩都是一怔。
老石笑笑,说:你们就住这,两张床,委屈你们挤一挤。
晚上把门锁好,这附近都是熟户,不会来惹你们,但你们也别去惹事。
说罢又拍了拍老董:老哥你和我去隔壁,带上你这外甥,这屋子留给女娃子。
顾莞几人听他这般说,又万分不好意思起来。
老石摆摆手,让她们不用太客气,毕竟也收了她们好几十的美金呢。
墙角那儿堆了不少酒浆杂物,老石招呼老董和胡图图拎了两打啤酒,走到屋子边,只见他从靠墙的地方搬来一条敦实的木板条,凭空架在两个水屋的踏板边,那头屋里的男子帮着固定了一下,便如履平地般走了过去。
第二个是老董,虽然踌躇了片刻,倒也顺顺当当的过去了。
惟有胡图图,哭丧个脸,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伸出个脚还没踏上去呢,又给收了回来。
江语缤骂他丢不丢脸!胡图图苦瓜似的回头:Madam,这是独木桥,那下头是水呢!谁知道多深啊!!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两头都靠人举着煤油灯,水面起了风,那灯火便跟着一晃一晃。
江语缤一手扶着窗棂,都给气笑了:平时也没见你那么胆小啊,要么你游过去?胡图图还想诉苦,江语缤直接收了煤油灯往回走。
胡图图求爷爷告奶奶,好歹让白少凡帮忙把煤油灯举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送走了胡图图,几个人又回到屋里,关门闭户,只觉得这一日奔波忙碌,实在疲倦之极。
而这一切,还只是险阻的开始。
水屋有个木板拼成的浴房,门上的隙缝大得惊人,所以虽是夜深,几个姑娘家都没打算洗澡,只是轮流用清水淋湿毛巾,在房间里擦了擦身。
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板楼,白少凡和江语缤到了楼上的小房间,把楼下的大床留给了顾莞和江语绮。
楼上楼下都难免一股子陌生人用过的气味,可是这时候实在没办法挑剔了,顾莞和江语绮都穿着长衫长裤,忍者不适,躺到了木板床上。
床边挑着个窗,支枕而眠时可以看得到外头墨蓝的天,星子璀璨。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却也失去了文明的便利。
江语绮模模糊糊的想着,似睡非睡。
床上陌生男人的气味太重了,即便有顾莞在身边,她也睡不踏实。
天边才泛出一丝蟹壳青,她已迷蒙的睁开眼。
顾莞想是昨天开车累着了,兀自沉沉的睡着,光线浅淡,她的眼底染着一抹疲倦的青色。
江语绮有些心疼。
早晚寒凉,顾莞不知什么时候卷了半床被子,另一半,盖在她腰上。
再躺了一会,天光渐渐更亮了些,远远的传来一两句说话声,泼水声,间或还有男人的喝骂声和小孩的啼哭声。
江语绮实在没了睡意,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地。
楼上的门还掩着,江语缤和白少凡都还没起,屋里静悄悄的。
她左右望望,信步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倒也不见多喧腾,大约是时间太早了,一座座水屋或远或近,只偶尔出现个人影,不到片刻,又清净了。
江语绮百无聊赖,坐在木阶梯上,想着这一路走来的是是非非。
她们离目的地很近了吧。
白少凡和顾莞都有地址,可那地址只是个似是而非的旅馆名字,说明到时候还会有人来接应。
那她和姐姐怎样才能进到试验基地?顾莞和白少凡此去有没有危险?如果碰上了危险,她和姐姐怎样才能及时救援?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踏板下的水面哗啦啦一阵乱响,江语绮给唬了一跳,扶着简陋的扶栏低头看,水里钻出一个水淋淋的人头,江语绮吓得几乎尖叫起来,那人却飞快的低叫着:别嚷!求你!此时天色已亮,四围渐有人声,江语绮勉强定了定神,心里还是砰砰乱跳。
水里的女人左右望了望,祈求的道:我是华人,旅游的时候被劫持来这里的,求求你,帮帮我。
我真的不是坏人。
江语绮一怔,仔细的瞧她,竟有几分面善。
那女人紧紧的攀在水屋的木栅栏边,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满眼都是绝望,绝望之中又带着请求。
江语绮微微偏过头:我是在哪里见过你?女子道:在老石的屋子里。
昨晚我去买酒。
你朋友住的就是……她顿了下,眼里闪出恨恨之色:就是在路上劫了我的男人的屋子。
他们昨晚喝到半夜,你朋友吃坏了肚子,老石和老董天不亮就送他去找水医了。
我才能逃出来。
求你了。
江语绮斟酌了一会,冷然道:不会是你下毒毒了我朋友吧?我哪里来的毒药!我要有毒药早就毒死那个男人了!他什么都管得很紧!要不是昨晚喝醉,我根本出不来。
求求你,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爸爸妈妈就我一个孩子,我,我出来两年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说着,不觉声泪俱下,映着水光,更是凄楚。
江语绮敛着眉,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她低声道:你想到要怎么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