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极轻的语气说:既然没有糖果,药片就不要吃了吧。
自古以来书中常说,美人祸水。
为博佳人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商纣王贪恋妲己,万千宠爱集一身。
此话不假,庄川柏噎住了那一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好,她摇了摇头,别开了脸,讷讷地回:不能不吃。
好吧。
白芷皱着眉,拿起了那些药片,不爽的哼了哼:哇,药真的很苦啦。
她最讨厌感冒……一感冒发烧就要吃药,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希望科学家能够研制出一款糖果味的药片。
然而寄希望于天,不如屏息宁神,忘记味觉,一股脑的吞了下去。
mmp,还是苦得,白芷伸手想要怎去拿糖果,庄川柏已经帮忙剥开,迅速递了过来。
白芷嚼着糖果,瘫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药的作用,头不在那么沉了,她坐姿散漫,翘着二郎腿。
帮个忙呗,拿下冰箱的水果,分你一半。
白芷觉得感冒这种东西能熬就熬得过,少吃点了西药,多补充点维生素,身体自然杠杠的。
冰箱里有不少水果,樱桃、车厘子、西瓜、葡萄、哈密瓜……庄川柏每种都选了一些,挑了个盘子,险险的差一点掉在了地上。
发出了点动静,白芷在外面喊:没找到吗?找到了。
白芷没做多大反应,当她是不熟悉,又过了十几分钟,她觉得有些奇怪,走进厨房一看。
百因必有果,厨房的报应不止我。
她拉了拉庄川柏的袖子:没用的,我们厨房杀手是搞不定。
哈密瓜切得东倒西歪,车厘子跟樱桃还泡在水里,葡萄洗得不干净,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的灰,至于其他,白芷也不想吐槽了。
她转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了小尤事先洗好的水果,尴尬的笑了笑:忘记跟你讲,洗好的水果放在小冰箱里,让你白忙活,还弄得身上沾了水,可以去我房间换一件。
平常拿水果顺手了,总会忘记起那些水果是小尤洗好,没想到庄川柏也是连水果都洗不好的人。
真像她自己——庄川柏没去换新,只是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松开了禁锢的扭扣,但也只开了两颗了。
将袖子两边折了起来,到了手腕边缘,露出了久不见天日的小臂。
肘关节到腕关节之间,一片白皙的肌肤,内侧血管明显。
漫不经心的动作,慵懒的拿掉了眼镜,她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不用换了,里面那件没碰到水。
嗯,好。
白芷不紧不慢的收回了余光,顺手拿了桌子上的遥控器,按下了开机键。
她捏起了一颗车厘子,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心不在焉的换着台:你想看什么电影?时间漫漫,电影最适合打发时间。
庄川柏脸色不自然的动了动,望向了白芷:都好。
在国外,她极少看电影,除了一些纪录片或者商业档案之外,回国之后更忙,除了对方演过的那些片子,她一部记得下来的片名都没有。
都好的话就有点麻烦了,让我好好想一想。
白芷揉了揉脑袋:哥哥的作品《霸王别姬》。
电视机上连着网,输入了片名,便跳出了第46届坎城影展金棕榈奖,一部关于京剧的优秀作品缓缓展开。
程蝶衣在方寸舞台演尽人生百态,即使过去了二十多年,依旧牵动着千千万万人的心,陌上人如玉的十三少走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不少人心里的那道白月光。
他一生的爱恨情仇,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不疯魔不成佛。
——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
唱戏师傅正在说着这句话,白芷手机突然来了个电话。
她压低的声音和那边的人说:真不巧,现在刚好朋友来,走不开,就不用再特意来了。
好,改日再约。
白芷微皱眉,苏木打来的电话说刚好经过这边,需不需要帮她带点儿药,她拒绝了。
成人的世界分得清楚,苏木几次三番的好意,她都看在了眼里,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着尺度,苏木有些逾越了,或者说她想要再进一步。
她伸手去拿哈密瓜,瓜的那头遇到了拉力,看了过去,庄川柏恰好也看得过来,两个人很不巧的拿到了同一片哈密瓜。
对方在坐在她的右侧,身体微微往前倾,右手用了点力。
——人纵有万般能耐,终也敌不过天命。
唱戏师傅正讲着《霸王别姬》的那出戏,白芷屈了屈指节,将手缩了回来,视线落到了电视机上。
她早前选这部电影,只是因为兴趣来了,却忘了考虑庄川柏的感受,电影拍摄的岁月在早期,画质不像现在做的那些一样精致。
尤其里面还包含着不少唱戏部分,白芷拿起了遥控器,调了倍数。
庄川柏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电影以一种奇怪的速度播放,白芷觉得怪别扭的,又将倍数调了回来。
故事跨越了半个世纪,浓缩了京剧由盛而衰的历程,她看得津津乐道,虽然画质差了点,但耐不住细节好评,以前闲着没事就会看上一段。
你说,程蝶衣他喜欢段小楼吗?应该喜欢。
庄川柏看得认真,又有些不肯定摇头:他喜欢霸王。
虞姬是真的虞姬,霸王却是个假霸王。
庄川柏坐得端正,倒不像是在看戏,反而像是在接受审讯。
白芷听她这话,动了动手,仰着脖子,往后靠了个舒服的姿势。
电影还在继续,大婚之夜,菊仙双手放在床上,举过头顶,段小楼一夜春宵,程蝶衣在袁府给袁四爷描上霸王妆,袁四爷轻挑的挑起了程蝶衣的下巴……昏暗的灯光,暧昧徒然而生。
巧妙的手法,利用精湛的语言,点出了几个人命运的交织。
庄川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只是转头望了望白芷,那人看得仔细,手上的哈密瓜吃了一半,拿在手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阳台上的窗帘早就拉了下来,此刻除了寂静的周围,就只有电影里的大红蜡烛闪烁。
柳缱绻,风微凉。
故事中的人物还在继续,白芷看得入神,她仿佛真的听见四爷说:这尘世里,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两者之精于一身…,欢喜无量……又见程蝶衣入戏太深,在众人惊慌之时,唱着贵妃醉酒。
一幕幕仿佛真实存在在眼前,白芷指尖微动,捏了一颗车厘子,余光不自觉的往庄川柏那边敲去,依旧坐得端正,只是头靠在了沙发上,焉然就是睡着的模样。
仔细打量,能够看见庄川柏眼圈下面有一层青紫,在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的明显,白芷笑了笑,年轻人熬夜实属正常,她还以为像庄川柏这种性格会过得死板规律,没想到也是熬夜一族。
电影里正唱着戏,白芷低头想了会,也许是因为她选的戏太过无聊了,毕竟是文艺片,不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
将音量调小了些,走进了卧室,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毛毯。
往外走,轻轻的把毛毯盖在了庄川柏的身上,又顾虑到对方这样子睡觉对脖子不太好,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不想将人叫起来。
而是缓缓的挪动,轻拥着她转了个方向,将头靠在了沙发的顶边缘,又重新帮她盖了毛毯。
庄川柏腿有些长,毛毯子只盖到了小腿边缘。
穿着一双牛津皮鞋,白芷的思绪有些恍惚,她最近一直做梦,梦到的都是这一个人。
不知在何时,庄川柏在他的心里已经悄悄占据了一席之地。
昨夜的梦,以及挥之不去的影像。
电影里的程蝶衣最后拿着当年的那把宝剑,唱着最后一场《霸王别姬》,在故事的起点也是在终点,自刎。
如今没有当年的那个四爷能够在第一时刻反应过来,阻止他。
段小楼还在唱戏,他始终只是戏里面的楚霸王,而不是真正的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真霸王。
程蝶衣死了,令人心髓俱碎的柔化为了一捧黄土,他带着和楚霸王来世再见的信念离开了人世,或许在十八年后,他能够遇到心目中的那个人,这就是他唯一的执念。
入戏成痴,出戏则死。
白芷眸光微动,指尖轻点在庄川柏的额头上,这个人睡得有些熟,许是因为身体劳累,过于疲倦。
缩成了一团,贴在了里侧,眉眼紧闭,额头上皱在了一起,仿佛梦里正有吃人的魔鬼。
有什么难过的事吗?白芷说得有些轻,也不指望这个在睡梦里的人回答,她伸出指尖,轻轻的帮庄川柏抚平了额头上的皱纹。
长长的睫毛微微的动了动,白芷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睡美人,每一个动作极致小心。
脸上不带一点儿妆容,皮肤保养得很好,就唇上涂抹了点红色的口红,显得整张五官更加的立体,青涩之中多了一点的女人味。
年轻人呀,熬夜对身体不好,要早睡,等上了年纪,皮肤干燥,面色枯黄,就成了黄脸婆。
白芷脸上带着笑,这张脸即使是上了年纪,不加保养,应该能撑个十几年吧。
她往前凑了凑,用手摸着那光滑的下巴,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