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因着这串转运珠,后半顿饭吃得颇为融洽。
岑若想:这哪是什么转运珠,分明是转换心情的珠子。
季蔷则想:岑若开心起来了,转运珠果然能给我带来好运!不过它接下来要为岑若带去好运了!吃过饭之后,岑若借口补妆,悄悄拿着信用卡去前台结账。
虽然季蔷说要请客,但这个网红餐厅肯定不便宜。
季蔷已经在转运珠上交过智商税,就不要让她在网红餐厅上再破费一次了。
岑若离开之后,季蔷便坐在座位上刷手机,等着岑若回来。
岑若的手机就留在桌子上,它振动了一下,同时屏幕亮了起来。
季蔷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一条房贷扣款失败的银行通知短信。
季蔷一愣,伸手按熄了屏幕。
之后她颇为心虚地左顾右盼。
你在看什么?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岑若微笑着说:你刚刚做什么坏事了?老实交代!没、没有啊!季蔷说:你吃完了吗?我去结账!岑若扬了扬手里的信用卡,说:我已经结了,我们走吧。
季蔷愣了一下,说:应该我来结账的……没事,今天我挺开心的,这是为了答谢你的礼物。
岑若露出手腕上的转运珠,笑着说:下次你来结账好了。
下次她选位置,性价比就不会这么低了。
季蔷目光往下,自顾自地呢喃道:应该我来结账的……你要好好节约啊……岑若听到了季蔷说的话,她想了一下,没能顺利理解季蔷的脑回路,干脆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又过了两天,便是缔风发工资的日子。
岑若例行公事地检查余额,发现多发了小一万块钱。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岑若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当即找到财务人员的微信,问对方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过了一会儿,财务才回复她,说:【没有搞错。
季蔷的工资和补贴也发到你卡上了,她这个月补贴挺多的。
】其中就有岑若以外勤补贴为名义,发给季蔷的五千块钱。
岑若愕然,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季蔷的工资为什么要发到我卡上?季蔷的工资为什么能发到我卡上?】财务说:【季蔷非要把工资打在你卡上,我也没办法,只好操作了一下。
你知道的,很少有人能拒绝她。
】过了一会儿,财务又说:【至于她为什么非要给你钱,你得问她自己。
】岑若几乎愣在原地,她第一反应是给季蔷打电话,问问情况。
但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再结合自己跟季蔷相处的细节,岑若很快推测出始末。
一定是那天自己偷偷结账的时候,季蔷不小心看到了银行发来的催缴短信,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乌龙。
莫非季蔷以为自己没钱还房贷了,所以给自己塞钱?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是为了照顾自己的玻璃心?难道她以为自己不清楚自己会有多少工资?岑若哭笑不得,同时却对季蔷多了一些好感和感激。
她不缺钱,那次只是忘了及时把钱转到还房贷的银行卡里罢了。
可不缺钱,不代表她会抗拒季蔷的心意。
一个人对自己好还是不好,是很容易分辨的。
岑若对着傻白甜喀嚓照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季蔷,写道:【来撸猫!】她很少使用感叹号,这已经是她情绪波动很大的表现了。
季蔷反应很快,显示正在输入。
岑若一边等待季蔷的回复,一边在心里作出决定。
是时候回到职场了。
连季蔷都来接济她了,她怎么可以这么颓废?再过一阵子,说不定真还不上房贷了呢?带薪休假中的岑主编漫无边际地想。
.快到周三时,刘孝生又给岑若发了一条信息,提醒她:【快到交易时间了,酒店和房间号你还记得吧。
】岑若没回复。
季蔷的资助行为,让岑若有了些许危机感。
这个行业变化快,她再休息下去,说不定就要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她必须尽快回到主编的位置,把还不牢靠的权力抓到手里来。
再说,她跟薛佳倪的矛盾刚刚爆发没多久,她就以战败者的姿态被停职,这不利于树立威信,她得尽快重整旗鼓。
是以,她决定答应刘孝生的交易。
周三那天晚上,她做好一切准备,提前到了酒店。
她在大厅里隐蔽的位置坐着,看见刘孝生在助理的陪伴下到了酒店,之后助理独自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刘孝生的信息又来了。
【你做好决定了吗?】此时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岑若在大厅里静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朝电梯走去。
她步履平稳,匀速走向刘孝生给出的房间号。
就在岑若即将要抬手敲门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岑若下意识查看消息,发现是季蔷发来的。
季蔷季蔷学会坚强:【你在家吗?我想看猫!】季蔷季蔷学会坚强:【方便进去吗?不会打扰到你吧!】岑若顿了顿,眼神一拐,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转运珠。
转运珠……转运……岑若心里一动,正在此时,门后传来刘孝生的声音:谁?岑若听到了拖鞋的声音,似乎刘孝生正要过来开门。
她来不及多想,往旁边跨了几步,整个人都贴进了隔壁房间房门的凹陷里。
刘孝生开了门,甚至还探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走廊,都没有发现岑若。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该不会又拿腔拿调的吧……刘孝生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门。
岑若有些腿软,背后也湿了一片。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明明都快敲响房门了……可为什么自己这么轻易地就半途而废了呢?是因为季蔷的消息,还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岑若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上,保洁员路过,关切地问:这位女士,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岑若摆了摆手,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重新坐到大厅的沙发上,迅速在微信列表中找到了几个只要价钱开得合适,不介意与刘孝生共度一晚的小明星。
小明星没什么通告,立刻答应赶过来。
不知为何,岑若想到了季蔷。
小明星跟刘孝生睡一晚,能得到很多物质上的补偿。
那季蔷呢?季蔷跟自己睡一晚,她得到了什么?一个团体二线封面不值钱,前阵子的银十单封属于逾期本金,那罚息呢?既然回报与付出不成正比,那季蔷那个晚上为什么会过来?难道单纯是因为傻,被经纪人忽悠了?正在岑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邮箱通知音响了起来。
看清邮件内容的一瞬间,岑若的瞳孔猛地放大。
她官复原职,从明天起就可以回到主编办公室了。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还是刻意的捉弄呢?岑若感受到一种荒谬,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酒店等到小明星之后,看着小明星去了刘孝生的房间。
然后自己下楼,开车回家。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不知为何,岑若竟在心底隐隐期盼,能够再次看到那把伞。
结果自然是失望。
岑若压抑着自己的思绪,想留到回家之后,再独自整理心情。
结果一出电梯,看到一个人蹲在自家门前。
岑若一愣,压抑的心情竟然有所缓解。
那个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缓缓站起身,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岑若,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啊……岑若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季蔷面前。
或许是蹲得太久,季蔷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岑若连忙伸出手臂,正好把季蔷揽在怀里。
季蔷趴在岑若怀里,头拱了拱,小声说:你身上好香哦……岑若:……岑若说:你怎么蹲在这里,而不开门进去?我不是给了你密码吗?季蔷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声音闷闷地传来,说:我想清楚了,我不应该开门进去的。
那样……就不会打扰你和许安笙接吻了。
如果说季蔷总是表现得像一株向日葵一样的昂扬向上,那么此刻,她就好像被暴雨摧残过的小草一样,无力地低垂脑袋。
岑若和许安笙接吻的画面,就是她的暴风雨。
岑若的心脏有些抽抽地疼,但她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沉默以对。
季蔷说: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怎么不回复我呢?你说好会随时回我微信的……我还以为许安笙在里面……季蔷的声音越来越小,听在岑若耳里,却愈发振聋发聩。
岑若动了一下,神情复杂地说:如果许安笙真的在里面,你也要在这里等吗?季蔷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被伤了一次又一次,还能满血复活,勇往直前。
没等季蔷说话,岑若又说:许安笙没在里面,我刚刚不在家,是出门谈事情去了。
不是跟许安笙,跟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岑若没有一丝停顿,仿佛早就打好了腹稿似的。
她飞快地说完这些,才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说:现在,我们进去吧。
傻白甜还没吃晚饭。
岑若输入密码,正要进去时,忽然发现季蔷动也不动,就那么揽着她的腰。
岑若:嗯?季蔷小小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脚麻了……岑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半蹲下身,把季蔷抱起来了。
她搂着季蔷的腿弯,比起季蔷期待的公主抱,更像是扛。
季蔷小声惊呼,求生本能让她抱紧了岑若的脖子。
岑若一路抱着季蔷,把她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然后岑若走向冰箱,倒出了一杯牛奶。
季蔷嘟着嘴巴,说:我不要喝牛奶,我已经成年了,你不要把我当小孩看。
岑若顿了一下,说:好。
然后拿出两罐啤酒,一罐放在季蔷面前,另一罐自己打开,喝了一口之后,坐在了季蔷对面。
季蔷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目光单纯真挚,一如既往。
季蔷双手捧着罐装啤酒,动作幅度很小地低头啐了几口,就好像舔水的小猫咪一样。
她喝够了,眼睛弯弯地问岑若:你一直戴着转运珠吗?岑若点了点头,说:嗯。
季蔷又问:那你有遇到什么好事吗?这一刻,岑若几乎要以为那封邮件跟季蔷有关了。
但理智告诉她,季蔷只是一个肤浅的拜金女孩,她没有智商,也没有能力影响到缔风内部的岗位变动。
或许,这串转运珠真的能带来好运?岑若点头,说:有。
我明天就能回去上班了。
季蔷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那太好了!她没有追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惊讶,好像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发展。
岑若甚至怀疑,季蔷根本不懂这段时间来的岗位变动意味着什么。
季蔷眉飞色舞,又喝了一小口啤酒,接着发出满足的喟叹。
岑若相当舒适惬意地靠上沙发,眼神自然而然落在季蔷的脸上。
这本该是她独自整理心情的私密时刻,但有这么一朵鲜艳的向日葵在身边,竟也还不错。
季蔷一口又一口地喝啤酒,脸颊渐渐有了变化,透出暧昧又娇艳的红晕。
季蔷眼神朦胧起来,小声而又欢喜地说:岑若,我好喜欢你喔。
你下次记得回我微信,好不好?岑若无奈地抽走季蔷手里的啤酒,说:别喝了,你醉了。
季蔷茫然地说:我没醉啊,啤酒喝不醉人的。
岑若伸出手指,摸了摸季蔷的脸颊,轻笑一声,说:脸都这么烫了,还说没醉。
岑若本想抽开手,但没忍住,反而捏了一下。
少女脸上胶原蛋白充足,皮肤光滑白皙,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季蔷一把抓住岑若的手腕,然后咬住了岑若的手指。
季蔷露出苦恼的表情,含糊不清地说:岑若。
你太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10.1入V,欢迎大家继续支持~入V三更,评论会有小红包~(由于开V时间不确定,所以更新不一定在凌晨。
)章节目录 一更018岑若。
你太坏了。
季蔷说这句话的时候, 表情迷茫又苦恼, 好像不知道该拿岑若怎么办一样。
岑若猛地一惊,却不是因为季蔷的话,而是因为季蔷的动作。
她的手指感受到温暖的湿润,没有想象中的黏腻,反而略有清爽。
她知道季蔷不会咬自己,但碰触到坚硬的牙齿之后, 还是有些本能的提防。
她飞快地把手拿开,羞恼并愠怒道:你是狗吗?!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 那种朦胧的暧昧气氛一下子就散开了。
季蔷愣了一下,用手捂住了眼睛, 掩耳盗铃地说:我错了!我喝醉了!但她并没有完全捂住脸, 岑若依然能够看清楚她脸上的红晕。
岑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率先起身, 说:我去打个电话。
你找傻白甜玩吧。
季蔷说:那我给傻白甜洗个澡吧!你家浴室在哪里?听到季蔷这么说,岑若几乎要以为对方在暗示什么了。
可当岑若探究地望过去时, 又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眸子。
季蔷依旧红着脸, 但这是因为岑若刚刚的嗔骂,是因为暧昧状态被打破后自然的害臊反应,而不是因为她在谋划、或者说期待着什么。
岑若暗骂一声:我他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什么事情都能往下三滥的方向想!岑若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她已经压下了内心纷杂的念头,把季蔷的询问当作是正常交流。
岑若领着季蔷到了卫生间,又教季蔷使用热水, 并指出了沐浴露的位置。
季蔷放好了水,手忙脚乱地把傻白甜往水里按。
岑若看着季蔷和猫斗智斗勇,忍不住问:需要我帮忙吗?季蔷说: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就好!你不是要打电话吗?岑若顿了两秒,转身离开。
岑若对猫这个物种没有特殊的偏爱,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她对猫的定位是抓老鼠的工具。
可她定时请保洁上门打扫,家里根本不会有老鼠。
即使收养了傻白甜,她的耐心也仅限于提供吃住。
如果没有季蔷主动提供猫粮、猫舍和猫玩具,她根本想不到还要准备这些。
换句话说,她没耐心给猫洗澡。
既然季蔷乐意,那就让季蔷去做吧。
反正季蔷应该已经吃过过敏药了。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她不想跟季蔷独处。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季蔷都表现出了一定的诱惑性。
岑若知道自己此时情绪不太稳定,很可能做出某些冲动的、不易收尾的举动……所以岑若决定避开季蔷,就好像减肥的人绕开奶茶店。
岑若走到书房,还欲盖弥彰地关上了门。
她没有开灯,在一片黑暗里,她静坐了一会儿,终于知道那封邮件大概是谁的手笔。
她拨通了许安笙的电话。
.而许安笙此刻,并不在自己家。
她在半个小时之前来到了陈行止家门口,按响了门铃之后又避开摄像头躲到一边,让陈行止看不清来客。
陈行止一个人住,小区安保极佳,因此陈行止没有觉得有危险,反而是主动前来开门,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陈行止开门的一瞬间,许安笙便抓住了门板,不给陈行止关门的可能。
陈行止在家里也穿得一丝不苟,和在外面谈判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知性又禁欲。
出于形象考虑,她在外交际时一直戴着隐形眼镜,在家戴有框眼镜,就已经是陈行止的轻松惬意了。
陈行止看到许安笙,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而是颇为无奈地说:果然是你。
许安笙从小时候起,就喜欢跟陈行止玩这个小把戏,已经二十多年了,她们彼此都对这件事情有了一定的默契。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是我还来开门……你在等我?陈行止顿了顿,说:怎么会。
她宁愿许安笙不要来。
可许安笙过来之后,她又忍不住来开门。
许安笙从陈行止身侧挤进了房子里,随后驾轻就熟地找出自己的常备拖鞋,走到藏酒柜,仔细挑挑拣拣。
姿态从容自然,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陈行止关上门,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许安笙说:我来谢谢你啊。
陈行止略有疑惑,但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没等陈行止说话,许安笙又说:谢谢你帮忙解决岑若的事情啊。
许安笙笑了笑,从藏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说:我们庆祝一下。
陈行止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想通其中关窍:季蔷曾经为了岑若,求到她这里来。
她不想让许安笙误会,所以拒绝了,但现在看来这拒绝毫无用处。
——因为季蔷会找陈巧帮忙,而陈巧的人脉渠道与自己类似,这同样会使许安笙误会。
果不其然,许安笙说:我听说,岑若的调职令是钱董事长亲自给的指示。
是你跟钱董事长提的吧?陈行止淡淡道:不是我做的。
所以不必找我庆祝。
许安笙挑了挑眉,并不是很意外的样子,说:季蔷么。
她果真对岑若一往情深。
许安笙比岑若更早得知复职的消息和内幕,能推测出是哪条线上起了作用。
无论是陈巧还是陈行止,她终归都是要专程过来感谢陈行止的。
陈行止犹豫了一下,说:如果岑若对她无心,还请你帮忙转达,让岑若不要伤她的心。
想到季蔷和岑若的相处,许安笙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横冲直撞的爱情,总是会让人忍俊不禁的。
岑若对季蔷不一般,或许再过一阵子就能听到喜讯了。
再说了,就算岑若不想跟季蔷在一起,我身为上司,也没有权利干涉下属的感情问题……说到这里,许安笙忽然顿住了,她转头看向陈行止,语气异样道:季蔷对你说了什么?陈行止看着她,透过眼镜,目光深邃幽静,像隔了一整座山。
陈行止说:你和岑若的事情,你爸爸知道吗?许安笙收敛唇边笑意,说:这么关心我和岑若,你吃醋了?许安笙眯起眼睛,气场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她朝陈行止走了两步,眼神危险得就像是盯上猎人的猎物。
比起早已经隐退的妈妈,季蔷肯定优先求助你。
但你没有帮她,为什么?因为你从季蔷那里听到了什么,你吃醋了?许安笙说。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因而显得咄咄逼人。
陈行止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否定最后半句话。
但她还没说出口,就因为许安笙靠得太近而下意识后退半步——许安笙的气势太强了,就像一把直接插进心脏的利刃。
这一退让,节奏便完全被许安笙掌握住了。
许安笙笑了一下,双手按在墙上,拦住陈行止的去路。
因为刚刚的下意识后退,陈行止已经完全靠在了墙上,再也没有退路。
许安笙低下头,温热的鼻息打在陈行止的脖颈上。
许安笙轻声说:你能吃醋,我很高兴。
当吻真正落下来的时候,陈行止心里飞快闪过一句话:她亲岑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么。
……岑若给许安笙打了三个电话,许安笙都没有接。
这让岑若不由得皱起眉头。
受陈行止影响,许安笙也是某种程度的工作狂,手机不离身,二十四小时不关机,随时处理工作相关事宜。
可岑若在半个小时内拨了三次,都是等到自动挂断,许安笙也没有接听。
是遇到什么急事了么?岑若咬着嘴唇,不想往意外的方向想。
她平心静气,给公司里熟识的同事打了几个电话。
同事消息灵通,都已经知道岑若复职的消息,纷纷道喜。
岑若与同事寒暄几句,之后打探起这件事情的内幕来。
同事把这几天得到的信息拿出来共享,岑若很快拼凑出结果:是陈行止在帮忙。
陈行止跟许安笙和好了?这么想着,岑若拨通了陈行止的号码,想约个时间见面,当面道谢。
这是必要的礼数。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岑若同样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以陈行止的行动力来说,不至于让手机空响这么久。
陈行止也有急事?莫非……正在这时,电话接通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喂?岑若一惊,血液几乎凝结。
……安笙?岑若试探着问。
许安笙嗯了一声,语气慵懒安逸,好像餍足的狮子一样。
许安笙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岑若停顿了一会儿,说:……我收到了复职邮件,明天就回公司上班。
我听说陈女士提供了一些帮助,所以想约她吃个饭,当面表示谢意。
可,为什么是你接电话?许安笙翻了个身,看见半臂之外沉睡的陈行止,温柔地笑了一下。
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抚摸着陈行止的手臂和眉间——陈行止内心的负担太重了,平时又总是紧绷着神经,以至于睡梦中才能稍微舒坦自在地皱眉。
嘘……她累了。
睡着了。
许安笙轻声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替你谢过了。
听到这句话,岑若难以置信地问:……你们,睡过了?许安笙还没答话,陈行止就睁开了眼睛。
她年纪大了,睡眠质量本就不好,加上许安笙一直骚扰她,这让她很快醒过来。
陈行止一醒过来,就看见许安笙拿着自己的手机,在跟某人通话。
她立刻警觉地说:手机给我。
许安笙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挂断电话,说:你果然喜欢我。
这是你的第一次吗?陈行止眸色顿时深沉起来。
……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岑若目光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季蔷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岑若!你家还有干净的毛巾吗!章节目录 二更019岑若停下所有思考, 快速走到浴室。
很显然, 季蔷和傻白甜之间经历了一场恶战。
浴室里到处都是水,地面湿漉漉的,似乎踩上去就要滑倒。
季蔷早已脱掉鞋袜,赤脚在浴室里活动。
控制住傻白甜,似乎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季蔷跪坐在地上,裙摆全都湿透了, 深色的水渍不停向上侵袭。
岑若却注意到了季蔷的小腿。
季蔷的腿又直又细,同时还白得跟瓷娃娃一样。
顺着小腿往上, 能看见轻轻搭在身上的裙摆,好像风一吹过来就会扬起来似的;沿着小腿往下, 则能看见纤细的脚踝……岑若立刻移开了目光, 说:你要毛巾?擦自己还是擦猫?我给你拿。
她转过身,微微踮起脚尖, 从高高的柜子里找出新毛巾。
她家不常来人,所以虽然准备了洗漱用品, 也放在不容易拿到的地方。
岑若摸到新毛巾堆的时候, 考虑了一下要拿几条,最后手一抖,抽出了三条。
岑若递给季蔷一条,季蔷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 又问:你家有吹风机吗?有。
岑若言简意赅,随手翻出吹风机递给季蔷。
季蔷接过吹风机之后,却是盯着岑若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说: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开心吗?季蔷对岑若的情绪变化太敏锐了,敏锐到岑若都有些不自在的地步。
岑若说:傻白甜才不开心,你看看他,张牙舞爪的,要不是打不过你,估计早就跑了。
季蔷直直地盯着岑若看,那目光纯净又柔和,不含一丝杂质,好像能就这么看到岑若的灵魂深处。
岑若越来越不自在,她害怕季蔷又说出什么无法应对的话,于是转身,几乎快要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季蔷坦率地笑了一下,说:接下来我要帮傻白甜吹毛啦,我兜不住他,你帮帮我,好不好?岑若停下脚步,回过身,说:……好。
于是事情演变成这样——岑若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傻白甜。
而季蔷蹲坐在她脚边,专心致志地给傻白甜吹毛。
刚开始的时候,岑若觉得别扭得不行。
因为季蔷依旧光着脚,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她的脚边。
岑若因这个姿势产生了一些隐蔽的、不可对外人言说的情绪,立刻对季蔷说:你别这么坐,小心着凉。
季蔷眨眨眼睛,说:你家有小板凳吗?岑若:……没有。
季蔷就笑了一下,说:那就这样!这样方便!而且你家地毯毛绒绒的,根本不会着凉啊。
说着,季蔷就打开了吹风机。
温暖而持久的风,缓缓拂过岑若的掌心。
加上傻白甜的毛那柔顺的触感,岑若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有种惬意的懒惰。
她靠在沙发上,趁这个机会观察季蔷。
季蔷蹲坐在她腿边,这个姿势充满了亲昵和依赖。
这是岑若方才极力避免这个相处姿势的原因。
但当季蔷一丝不苟地给傻白甜吹毛的时候,岑若又品出一点好处来。
她可以细细观摩少女的睫毛、鼻尖、脸颊和耳垂,而这是世间少有的珍贵宝物。
岑若曾经想过让季蔷抱着傻白甜,而自己拿吹风机。
但考虑到细小绒毛的飞舞方向,最终放弃了。
季蔷一寸一寸地吹毛,傻白甜被按摩得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干脆躺在岑若大腿上睡着了。
在这个过程中,季蔷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岑若的手心和大腿,于是抬起头朝岑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这一刻,岑若的心情可以用豁然开朗来形容。
岑若看着季蔷,说: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乐观。
季蔷茫然地啊?了一声,问:我乐观吗?岑若愣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算了。
季蔷根本意识不到,她的开朗和快乐有多珍贵。
既然如此,何必刻意打破这个状态?如果有一天,季蔷真的意识到了这种珍贵,那么说明她已经感受过悲伤。
季蔷也没细究,哦了一声,继续给傻白甜服务。
又过了一会儿,季蔷忽然打了个喷嚏。
岑若立刻紧张起来,坐直了身体,说:感冒了还是过敏了?吃药了没有?还是刚刚温度调低了?季蔷揉了揉鼻子,望着岑若笑,说:这种时候,你有点像我妈妈。
不,你比我妈妈还像我妈妈!即使季蔷词不达意,岑若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季蔷在说埋怨她啰嗦,在夸她体贴。
岑若顿了一下,情绪复杂地问:我……真的看上去很老吗?季蔷停下了所有动作,仔仔细细地盯着岑若看,然后说:你不化妆比化妆要年轻。
那是因为岑若要在下属和合作者面前树立可靠的形象,所以妆容庄重成熟了些。
岑若十分艰难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决定再也不要深究这类问题。
阿嚏!季蔷又打了个喷嚏,还无意识地挠了挠手臂。
这症状不太像感冒,更接近过敏。
岑若脸色一变,立刻站起来,把傻白甜丢向一边。
猫行动矫捷,很快跃到地面,冲岑若牢骚道:喵!季蔷提醒岑若:过敏药在我包里。
自己却坐在原地,就那么看着岑若。
岑若为她着急,她感到有点儿高兴。
岑若找到季蔷的包,拉开拉链,翻找起来。
季蔷包里的东西很多很杂,岑若一下子就看到了药盒,眼神却不由自主被另外两样东西吸引。
指套。
和一次性内裤。
岑若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间,随即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拿着药盒,又倒了一杯水,才回到季蔷身边。
季蔷乖乖巧巧地把药喝了,然后把水杯还给岑若,仰着头说:我感觉我好多了!趁季蔷仰头喝药的时间,岑若完整而细致地回想今天,才发觉了一些不对。
她眯着眼睛,探究地看向季蔷,说: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是特意来给傻白甜洗澡的吧。
季蔷甚至没有提前吃过敏药,这说明她的目的不是傻白甜。
只可能是自己。
季蔷面带微笑,说:呐,岑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岑若飞速思考。
节日?生日?还是先前约定过什么但自己忘记了?不等岑若回答,季蔷主动揭晓道:是我们第一次睡觉的日子哦!岑若眸光一闪,对季蔷这么直白的话语有些不适。
第一次睡觉……不就是第一次见面吗?岑若没说话,脑中忽地回忆起那日细节。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没想到所有画面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清晰如昨,毫发毕现。
季蔷歪着脑袋回忆,同时扳着手指道: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了,什么时候会有第二次呢?我一天一天地算,终于到了今天。
我想见你,所以我来找你了。
她的眼神又干净又纯粹,光是看着她的脸,谁也不会想到她在说的是这样的话题。
岑若却非常奇异地,没有感受到过分的色/欲。
她甚至觉得,这是一种纯洁的爱。
岑若心里一动,问:你那时候成年了吗?季蔷点了点头,说:当然!岑若又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参加那个晚宴?那顿饭定得很晚,地点也有些暧昧。
凡是接到邀请的男男女女,都能品味出别样的意味。
岑若是逢场作戏,不得不去。
但现在想想,季蔷的出现有些离奇。
季蔷说:啊?公司的存亡与你无关,要说你被经纪人利诱了,事后也没得到足够的好处——岑若没提威逼的可能性,因为从季蔷的表现来看,这个选项被天然地排除了。
你也不是野心很强的人——岑若在心里冷哼一声,想:不像我自己。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岑若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岑若对季蔷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刚刚电光火石之间,岑若终于发现她对季蔷的评价是相互矛盾的。
肤浅、无脑从众没有问题,但季蔷不一定拜金。
因为很显然,她家境不错。
可这样一来,季蔷为什么会同自己进行那种交易?岑若说话的时候,季蔷就那么静静地、用略带虔诚的目光看着她。
等岑若终于说完,季蔷才慢慢地、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啊。
岑若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是知道你在那里,所以才会去的。
季蔷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岑若产生了某种近乎于荒谬的心情。
按季蔷的说法,她对自己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去那个晚宴。
可事实是,在那个晚宴上她和季蔷才第一次见面,季蔷编故事都编不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岑若冷冷地勾起嘴角,说:嘴这么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岑若相信理性与逻辑,因此确认自己抓住了季蔷的漏洞。
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前期推理失误,也不愿意相信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存在——更何况,这个缘由本来就是编的。
所以,季蔷一定还有更深的、没有被自己发现的目的。
她终究还是有所求,这才能跟餐厅外的那个陌生女人、陈行止和隐退已久的小梅花对应上。
季蔷愣了一下,竟然说:你要尝尝么?尝什么?这个疑问甫一划过脑海,季蔷就已经拥了上来。
岑若意乱情迷地想:原来真的很甜。
夜色奢靡,这是一个独属于放纵的晚上。
章节目录 三更020春宵一度。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 洒到岑若眼睑上的时候, 季蔷还在睡觉。
季蔷唇边带着满足的笑意,好似做了一个美梦。
岑若看着她身上痕迹,懊恼地捂住了脑袋。
怎么会这样……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步?岑若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煮咖啡的时候,顺手加热了一杯牛奶,目光便顺势落到了那两罐啤酒上。
是因为酒精?不, 不是。
啤酒喝不醉人,而且自己酒量也没有那么差。
是因为季蔷本身?平心而论, 季蔷对岑若很有那方面的吸引力。
但岑若自制力不差,在没有做好下一步的准备之前, 不可能对她下手——谁都知道, 一腔孤勇的小白花往往是事后最难处理的。
就算发生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只有对方不是季蔷, 岑若都有自信找出一个平稳解决的办法,让当事人双方都当作无事发生。
可换成季蔷, 她没底了。
季蔷想要什么她大概可以猜到, 难道要因此对季蔷负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或许是因为……那通电话?许安笙跟陈行止睡了。
她用陈行止的手机接自己的电话,就有宣告和暗示的意味。
自己在刚刚经历了刘孝生的抉择,又听到这种消息, 情绪出现变动是很正常的……各种因素相加,造成了昨天的后果?……不,不能这么简单地定义, 这对季蔷不公平。
自己这样做,跟许安笙赌气找自己定下来有什么区别呢?唯一的不同是,自己能识别许安笙的深层想法并且理智地拒绝,但季蔷不行。
季蔷虽然已经成年,但只是年纪也只是刚好卡在及格线上。
而根据季蔷的日常表现来看……考官岑若决定酌情减分。
说来说去,还是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啊……岑若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
如何处理季蔷,这个问题姑且不谈。
可许安笙又打算怎么办?她和陈行止睡了,打算怎么处理跟许国强的关系?她想过后续吗?岑若站在料理台前,任由思绪翻飞。
复职的第一个早晨,要面临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岑若心里有事,因此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季蔷站在厨房门口,喊她:岑若!早上好!岑若一回头,看见季蔷穿着自己的睡衣,松松垮垮的。
头发凌乱而散漫地披在肩头,眼睛里的光芒比以前更甚。
岑若说:拖鞋穿好。
你想着凉吗?季蔷吐了吐舌头,说:这就去穿。
季蔷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不一会儿又穿着拖鞋折回来了。
季蔷说:这杯牛奶是给我煮的吗?你对我太好了!岑若眯着眼睛打量季蔷,她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喝完牛奶,岑若又煮了一些面,分给季蔷一碗,还问她:吃得饱么?季蔷乖巧地接过碗,说:我以为你会做三明治或者烤吐司……赛琳娜她们好像都是这么吃的。
岑若顿了一下,问她:你不想吃面?我也可以给你做。
又解释道: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吃的,习惯了。
季蔷连连摇头,说:这样就很好!我想了解你的童年,你的生活,你的一切。
我的童年……岑若无声嘲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相信我,你不会想体验的。
吃完早餐之后,岑若便开始搭配服饰。
身为时尚杂志主编,她的日常衣品十分重要,这也是她审美和业务能力的体现。
她挑衣服的时候,季蔷就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说话。
岑若心理素质良好,旁若无人地挑衣服。
唯独在一切准备好之后,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锁骨处似乎有暧昧红痕……岑若顿了顿,打开丝巾柜子,打算找条丝巾遮掩一下。
她选中了一条黑色丝巾,质地柔软,质感高雅。
粗看只是一条纯色丝巾,细看才能品出精致的刺绣,正是低调奢华的类型。
岑若正要往脖子上围的时候,季蔷忽然开口说话:用那一条会不会更好一点?岑若循声望去,发现季蔷看中的是一条鹅黄色的丝巾,配色活泼明艳。
这是岑若刚进缔风工作时买的,好看是好看,跟她这套衣服搭配起来也挺合适,唯一的问题是略显绚丽,她觉得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有些轻了。
但岑若又想到,最近频频被评价老气,电玩城的小孩这么觉得,医院的护士也这么觉得。
她顿了顿,还是换上了那条鹅黄色的丝巾。
季蔷在一旁笑得狡黠,一眼就能看出来有问题。
岑若看向镜子里季蔷的倒影,挑眉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季蔷指了指岑若的丝巾,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裙,说:颜色一样,情侣装。
说来奇怪,衣着服饰的颜色向来差别很大,一个正红都能折腾出一百种区别来。
但这件裙子和这条丝巾的颜色竟然一模一样。
岑若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季蔷为什么推荐那条鹅黄色丝巾,原来是有私心的。
然而她对色彩一向敏感,也没第一时间觉察出来,果真是被季蔷影响,也开始欣赏这种明媚的颜色了么?季蔷看见了岑若的停顿,连忙说:你不会换掉吧?岑若本来还有一些避嫌的心思,但季蔷这么问了之后,她反而觉得没有必要了。
你化好妆了?那走吧。
岑若带着季蔷下楼,坐上车的时候,季蔷比以往更活泼一些,连头发丝都透露着跃跃欲试的气息。
岑若瞥她一眼,说:这么高兴?季蔷重重地点头,说:嗯!因为我的愿望终于实现啦!听到季蔷这么说,岑若心头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以说,自己跟季蔷,现在到底算什么情况?愿望实现这种说法,怎么听都像是季蔷误会了。
在季蔷眼里,她们俩现在已经是恋人了吧。
可当时情况特殊,换一个时间,岑若绝对会好好克制自己的欲望。
换句话说,她还没有做好负责的准备。
渣女。
岑若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个念头。
更可恨的是,她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季蔷并没有意识到岑若的诸多心思,她只是举起了手机,找各个角度摆拍。
岑若本想跟季蔷好好聊一聊这件事情,但季蔷自拍得太过认真,再加上马上就要到公司了,岑若只好收起了这个念头,日后再说。
岑若回到公司里,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意气风发。
这是她官复原职的第一天,她得表现出十足的掌控力,才不至于被人看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得比升职那天更自信才行。
在她走过编辑部,以行动说明情况的时候,季蔷一直跟在她身后,表情天真活泼,像个狐假虎威的小跟班。
赛琳娜拉住季蔷,小声说:你昨晚在哪里睡的?怎么衣服都没换?季蔷害羞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此时许安笙迎面走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给人一种春风满面的气息。
她对岑若打了个招呼,然后夸她:这条丝巾不错,颜色很活泼,衬托得你整个人都轻盈起来了。
她若有似无地看了季蔷一眼,然后对岑若说:恭喜。
岑若看着她,没有说话。
两双眼睛无声交锋,片刻之后就在空气中沟通完了所有内容。
岑若抿了抿唇,说:多谢。
也替我谢谢那一位。
许安笙又扫了季蔷一眼,随后摇摇头,无奈地笑着离开。
赛琳娜是个人精,很快从岑若和许安笙的互动中察觉了什么。
她飞速扫了季蔷一眼,然后小声惊呼:你的裙子跟主编的丝巾一个颜色!季蔷嗯哼了一声,说:好看吗?我故意的!赛琳娜惊疑不定,内心有了许多猜测。
在赛琳娜沉默思考的时候,岑若早已经把她们俩的对话都听在耳里了。
季蔷这么回答,是为了宣示主权吗?又或者她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只是人类的虚荣本能作祟,她在无意识地炫耀。
但不管怎么说,在季蔷心里,她和岑若的关系都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质变。
这是岑若可以确定的事情。
有些棘手啊……岑若这么想着,但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就当没有听到赛琳娜和季蔷讲小话一样。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然后对赛琳娜说:十分钟后,召集编辑部开个小会,说明交接进度。
再把这周的工作安排碰一下。
赛琳娜一顿,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说:是!岑若在办公室里准备了一下,十分钟过后,非常准时地去了会议室。
这段时间,接替她工作的是Lisa,Lisa工作能力很强,把编辑部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交代完工作之后顿了一下,捎了一句比较私人意味的话:回来就好,以后一起加油。
岑若笑了一下,说:谢谢。
这次会议格外顺利,所有人都表现得好像是boss只是去度假,今晨刚刚回来一样。
岑若说:散会。
编辑们三三两两,各自出了会议室。
赛琳娜落在最后,欲言又止的样子。
岑若便抬头问她: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么?赛琳娜竟然说:没有。
赛琳娜在岑若身边快两年了,做事干脆利落,岑若还从未见过她这么瞻前顾后的样子。
岑若瞧了赛琳娜一会儿,随后摇摇头,说:没事了就去忙自己的吧。
如果赛琳娜不愿意说,她也不想逼对方。
赛琳娜犹豫了一下,抱着电脑和文件离开了会议室。
岑若一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工作群里在说今天的微博热搜。
最近某档综艺大火,顺带捧红了几个明星。
工作群里正在讨论这个月要不要给其中一个时尚感还不错的明星做增刊,或是直接发行电子刊。
为了了解这个明星的特质,岑若登上微博,打算看看对方的照片、人设和商业定位。
正在这时,她在首页刷出来了一张季蔷的自拍。
她这才想起来,上次在医院注册小号之后,忘记切回大号了。
浏览热搜而已,倒也不用特意登大号。
这么想着,岑若点开了季蔷的自拍。
季蔷人长得美,随便拍拍就很好看。
不过看着这张磨皮美颜过度的自拍,岑若倒是觉得,季蔷天生丽质,不加滤镜反而更合适。
岑若随手存下来,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季蔷的裙子衣领比较低,哪怕特意调整过,也没能掩盖住衣领边缘冒出来的半枚吻痕。
岑若一下子记起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章节目录 草莓021就在岑若陷入意乱神迷的回忆的同时, 评论里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我在看着你:【你锁骨上是草莓吗????????和谁???????】又是这个人。
季蔷没回复ta。
岑若皱着眉头, 再次点进这个账号的主页,不出意料,没能发现任何信息。
她想:一定要提醒季蔷注意这个人,注意个人隐私问题。
所以,要怎么说?我开了个微博小号关注你,看见了你的自拍。
我觉得这不安全, 请你尽快删掉?那季蔷一定会追问小号是什么的。
找个机会隐晦地提一下?不,不能隐晦, 季蔷不一定能听得懂暗示。
正在岑若打算推开隔间门时,忽然听见两双高跟鞋的声音。
随后赛琳娜的声音响起来:蔷蔷, 我想请主编吃饭, 要怎么说啊?你帮我想个借口吧。
季蔷说:你为什么要请她吃饭?你直接跟她说呀!主编一直对我很照顾,这次虽然没能帮上忙, 但也很高兴她能平安解决,所以想请她吃顿饭, 庆祝一下。
但我有点怕她……不敢自己说。
停顿了一秒钟之后, 赛琳娜说:要不我请全编辑部吃饭,以这个借口约她?这种集体活动,她大概率会来。
岑若汲汲营营,为人虽然偏冷, 但一直很注意社交细节,其中就包括维护同事关系。
除了升职那次要给下属吐槽的空间所以缺席以外,每一次集体聚会她都没落下。
岑若只是没有想到, 赛琳娜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职场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她总以为赛琳娜私底下应该很讨厌自己,甚至常常抱怨自己。
可赛琳娜的语气很真诚,岑若对许安笙的感觉还没变质的时候,就常用这种语气提起许安笙。
所以刚刚赛琳娜在会议室里欲言又止,就是想说这个?岑若的心稍有软化。
不用这么复杂呀,你直接跟她说嘛,她会答应的。
季蔷说:她其实很孤独的,你直接让她知道你这么喜欢她,她会开心的。
岑若一愣。
赛琳娜说:不不不,我有男朋友的!我不是说那种喜欢,如果是那种喜欢,我就要把你当情敌啦!季蔷话语里带着笑意,岑若几乎能想象出季蔷的笑容。
明媚的,坦诚的,充满了初春般洋洋暖意的。
赛琳娜说:说起这个,你昨晚在哪里过夜的?脖子上的草莓谁种的?那照片我看到啦,好像也有人发现了,最好还是删掉吧。
嘿嘿,你猜?季蔷说。
赛琳娜惊呼:不是吧!你真睡到主编啦?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老板娘!不知道为什么,岑若屏住呼吸,同时皱起眉头。
季蔷会跟赛琳娜分享这种事情么?也是,季蔷完全没有隐藏这个概念。
从那张照片就能看出来了。
唔……没有啊,季蔷说:我们是睡过了,但我们还不是情侣。
岑若眉头皱得更深了。
什么意思?现在的年轻人对待性这么开放?在季蔷眼里,昨晚只是简单的睡过了三个字?自己还在为了欺负小孩子而感到内疚,没想到小孩子那边反倒看得挺开。
不知道为什么,季蔷的心情不太美妙。
正在这时,季蔷又说:她应该还不喜欢我吧……不管怎么样,我会努力得到她的心的!语气亢奋,元气满满。
赛琳娜似乎被这番话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啊?你是打算走泡友转正的道路吗?这条路很难的……你加油。
岑若听见赛琳娜拍了拍季蔷的肩膀,语带同情。
岑若抿了抿嘴唇。
季蔷说:好!万一成功的话请你喝奶茶啊!赛琳娜说:太小气了吧,都抱上主编的大腿了,竟然只请奶茶?我要正宗的鹿角巷!季蔷和赛琳娜打打闹闹,脚步声渐行渐远。
岑若听到的最后的对话,是赛琳娜让季蔷删掉今早那条微博,因为影响不太好。
岑若在隔间里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厕所。
她腿都有些麻了。
回到办公室之后,岑若打开微博,发现季蔷果然把那张自拍删掉了。
看来赛琳娜的劝说起了作用。
又过了一会儿,赛琳娜带着另外一份工作安排,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岑若看着赛琳娜汇报工作,末了赛琳娜咬了咬牙,说:主编,您今晚有空吗?我可以请您吃顿饭吗?岑若平淡道:可以。
没什么其他人,如果明天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改个时间……说到一半,赛琳娜忽然愣住了:哎?竟然真的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岑若抬头,看了赛琳娜一眼,说:怎么,你今天很闲?赛琳娜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说:没、没有……只是没想到您会答应……岑若想起什么,问:你怕我?赛琳娜:……岑若说:好了,你去忙吧。
把这顿晚饭添加到日程表里。
还有,待会吃饭记得叫上季蔷。
赛琳娜梦游一般地退出了办公室,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私人邀约,岑若主动要求带上季蔷?!乖乖,季蔷不是真的要成功了吧!.赛琳娜很快把岑若的意思传达给季蔷,季蔷兴高采烈:太好啦!我就说她人很好,肯定会答应你的吧!不是,你的重点……赛琳娜有些无语,说:你跟主编进行到哪一步了?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在吃狗粮?季蔷笑眯眯的,还是那句话,说:我会努力的!赛琳娜狐疑地看着季蔷,但苦于找不到证据,只能就此作罢。
由于这出其不意的发展,赛琳娜下午工作都有些浑浑噩噩的,甚至在提交的资料中犯了一个小错误。
按照岑若以往的脾性,是必定要阴阳怪气指责一番的。
可想到赛琳娜说到请吃饭时语气里的惶恐和崇拜,想到赛琳娜竟然让季蔷删了那张照片,岑若又觉得可以原谅。
没有人是永远不会犯错的,赛琳娜不是机器人,情绪出现波动,无法面面俱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赛琳娜更加惶恐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赛琳娜带着季蔷,主动出现在岑若办公室里。
主编,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岑若穿上风衣,满意地点点头,说:走吧。
有赛琳娜在,岑若自然不用开车。
岑若和季蔷坐在后排,赛琳娜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司机。
岑若问季蔷:最近工作怎么样,都熟悉了吗?季蔷说:还可以!大家都很好,赛琳娜帮了我很多。
岑若又问:有信心转正吗?D-line编辑部的实习助理,转正是有严格的KPI要求的,类似于独自联系了几个明星、写了几篇专访或是被采用了多少张照片之类。
季蔷呆了一下,颇为羞愧地说:……不知道。
从进公司开始,季蔷的所有心思都扑在了岑若身上,哪有心思研究KPI啊?岑若倒是知情,但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季蔷没有在这方面下功夫,于是冷哼一声。
在赛琳娜眼里,这一切就变得非常诡异了……根据自己的推测,主编和季蔷不是都发展到上床的地步了吗?不应该感情甚笃吗?为什么这段对话这么干巴巴的,像是下属对上司汇报工作一样啊??不,就连我向主编汇报工作时,也没有现在这么生硬……草莓是白种的吗?!季蔷摸了摸脑袋,说:为了留在你身边,我会努力的,争取顺利转正!岑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窗外,说:下周我有几个采访,你跟我一起。
机灵点,有什么不懂的自己问,我可没时间关注你。
季蔷傻乎乎地说:啊……你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会多向赛琳娜和其他前辈请教的!赛琳娜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看见岑若凉凉地扫了自己一眼。
她浑身一激灵,忽然察觉到危险。
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求生道:我们经验不如主编丰富,既然你有机会向主编请教,一定不要浪费了。
岑若这才收回了目光。
赛琳娜心想:好险,终于躲过一劫……原来主编秀恩爱这么含蓄的吗?怪不得季蔷建议自己打直球……她就是这么追求主编的吧?季蔷喜不自禁,望着岑若说:我可以直接问你吗?你不会嫌弃我吗?与季蔷浓烈的情绪相比,岑若就内敛多了。
过了一会儿,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意思是可以直接请教,还是会嫌弃季蔷。
赛琳娜莫名其妙地想:或许都有。
搞不懂,这两个人的关系真难懂。
到了餐厅之后,侍者领着三人去了包厢。
赛琳娜做事一向靠谱,既然是她提出的邀请,那么订位之类的细节是一定不会出错的。
包厢里是四四方方的桌子,赛琳娜选定了一个座位之后,岑若和季蔷并排坐在了她对面,这让赛琳娜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上个月带着男朋友见闺蜜,也是这么个座次。
岑若取下颈间丝巾,放在一旁,自然而然露出几枚吻痕,它们与季蔷脖子上的痕迹交相辉映,有某些东西昭然若揭。
赛琳娜甚至觉得岑若是故意的。
岑若把菜单递给赛琳娜,说:你先点。
赛琳娜迷迷瞪瞪地接过来,按照惯例点了几个岑若和季蔷爱吃的菜。
翻到饮品页,赛琳娜有些拿不定主意,望着季蔷问:你要喝什么?季蔷跃跃欲试,说:酒!岑若立刻看了季蔷一眼,说:不准。
季蔷蔫了,拉长了声音遗憾道:啊——我不要喝热牛奶——岑若凉凉地掀起眼皮,瞥了季蔷一眼,说:你还想酒后乱性吗?章节目录 美丽的憨憨022——你还想酒后乱性吗?说出这句话的岑若, 此刻心里非常后悔。
她本意是想说酒后误事, 但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就是那四个字。
或许是岑若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又或许是季蔷毫不遮掩、天真烂漫的性格影响到岑若了……总之对现在的岑若来说,这件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好在遇上这种事情的是岑若,天塌下来都能强装淡定的岑若。
好在对面坐着的人是赛琳娜,办事严谨,守口如瓶的赛琳娜。
赛琳娜精神恍惚, 身体僵硬:完蛋,听到boss的隐私了, 我会被灭口吗?!不……主编答应这顿晚饭,还特意让叫上季蔷, 合着是为了秀恩爱啊???岑若喝了一口水, 淡淡地看了赛琳娜一眼,说:不准说出去。
她越是表现得不当回事, 在赛琳娜眼里就越高深莫测。
赛琳娜以为这是岑若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以便暗示自己好好照顾季蔷。
而且是只给自己一个人的暗示。
老板的命令当然要好好服从。
赛琳娜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并且用眼神暗示:我懂我懂, 稳了稳了。
岑若满意地点头,心里却想:你懂什么?什么稳了?季蔷一如既往,还是那副懵懂天真的样子,也跟着使劲点了点头。
赛琳娜觉得迎面泼来一盆狗粮。
她看了看季蔷, 又看了看岑若,发现两个人状态都很放松,就好像……可以提一些过界问题的样子。
是店里的酒让她微醺, 她壮着胆子问:主编,你们在一起了吗?岑若挑挑眉,示意:何以见得?赛琳娜侃侃而谈:从没见过你带实习生,我实习的时候倒是可以向你求助,你也会帮忙,但没有对季蔷这么尽心尽力。
昨晚季蔷没回家吧?应该是跟主编在一起?最主要的是——赛琳娜指着岑若手腕上的转运珠,说:你还戴了这个,这是我跟季蔷一起挑的。
你不是最讨厌锦鲤之类的东西吗?况且它和你的衣物也不搭。
综上所述,赛琳娜侃侃而谈:无论如何,季蔷对你来说是特殊的!就算目前还没有在一起,考虑到季蔷上午信誓旦旦地说两人还没走到情侣的地步,赛琳娜补充了这么一句话:也快了!赛琳娜想: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的邀约,是不是因为季蔷提前打过招呼了?果然只是想秀恩爱来着吧?岑若看着赛琳娜,语气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说:你今天话很多。
没否认,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赛琳娜笑着,光明正大地对季蔷做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
季蔷却苦恼而失望地说:啊……不配吗?岑若转头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觉得呢?季蔷于是看向赛琳娜,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都灵与肉交融了,还没走到那一步?赛琳娜满脸写着不信。
岑若皱了皱眉头,心底划过一丝不快。
她觉得季蔷对待身体不够慎重。
如果季蔷是这么个态度,那在自己之外,季蔷又有过多少女人,甚至男人呢?想到或许同样有人见过、抚摸过季蔷完美无瑕的背,岑若就感到一阵反胃。
季蔷转头问岑若:岑若,你喜欢我吗?这样的问题太过直白,岑若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否认。
但那一刻有什么阻止了她,她没有把伤人的话说出口,仅仅是沉默以对。
季蔷低下头,用刀叉拨弄食物,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说:唉。
放在往常,岑若一定会觉得季蔷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因为季蔷这个人一眼看得到底,就算难过也不够深刻。
但现在,岑若也能够设身处地,感受到季蔷的悲伤了。
岑若刚想说话,就听见赛琳娜安慰季蔷:加油,至少主编愿意带你一起出来吃饭,对不对?我可是打了两年工,才敢邀请主编单独出来吃饭的。
季蔷的注意力很快被赛琳娜吸引开,这导致岑若准备好的安抚和宽慰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事实上,岑若也没想到到底要怎么宽慰季蔷。
难道要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季蔷才会开心吗?季蔷追问赛琳娜: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敢邀请岑若啊?岑若人很好的。
岑若也含笑问道:赛琳娜,你似乎很怕我,这是为什么?我虽然不风趣,但也不至于严苛吧?赛琳娜摸了摸鼻子,说: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看着就有点怕怕的,感觉像见到了小学时候的语文老师。
今天的气氛很轻松,赛琳娜隐隐意识到,岑若跟以前不太一样。
这也让她谈兴大发,不会觉得在岑若面前说这些很丢脸。
季蔷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我有时候也会怕岑若!她真的很吓人!岑若无奈地点了点季蔷的额头,说:我看你无法无天,什么时候怕过我?季蔷摸着额头,傻乎乎地笑了。
赛琳娜继续说:其实现在想想,我已经比语文老师教我的时候年纪要大了,她刚毕业面对一群小朋友,心里应该也挺忐忑的吧。
由此看来,许多敬畏都是自己吓自己。
赛琳娜看向岑若,颇为认真地说:我进公司,最开始被分配到别人手下。
那个人从不管我,所有事情都让我自己摸索,出了问题还把锅甩给我。
季蔷:岑若帮你解围了?还是帮你背锅了?那时候有人给主编穿小鞋,主编自己也焦头烂额,哪里有精力管我?她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我,最后那个锅还是我背的。
但主编没有任何怨言,最后相当漂亮地完成了任务,还阴了穿小鞋的人一把。
虽然我只是旁观者,但怎么说,主编最后做汇报的时候太帅了!赛琳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那一幕对我影响很大,我很佩服主编。
但我们又并不亲近,可能表现出来,就成了‘怕’吧。
这是两端毫无关系的职场人生,季蔷本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内幕,结果发现是这个,就有些兴趣缺缺。
岑若却懂了赛琳娜的意思。
有的时候,支撑自己走过最艰难时光的,恰恰是跟自己没有交集的、别人的故事。
这是鸡汤,又是标杆。
赛琳娜的一切表现都是合理的。
岑若也难得地回想起了两年前那段艰难的日子,笑着说:其实我注意到你了。
你做事很细致,所以后来我组建自己团队的时候,才要了你。
赛琳娜露出诧异的表情。
岑若笑了一下,说:我一向很关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这一瞬间,赛琳娜觉得鼻子有点酸,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总之有点想哭。
为了掩饰情绪,赛琳娜问季蔷:那小季呢?小季是怎么喜欢上主编的?顿了一下,赛琳娜解释道:不是说我喜欢主编的意思!岑若一顿。
季蔷不擅长隐瞒,岑若担心季蔷会把一年前的那个夜晚给说出来。
她倒不是不敢告诉别人,只是她觉得季蔷应该学会保护自己,类似的隐私不能随意透露。
——此刻的赛琳娜是真心,可往后呢?如果季蔷还想走爱豆路线,这些料都会成为她的黑历史。
岑若做作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季蔷,注意分寸。
太私密的东西就不要说了。
季蔷的目光落在某片虚空之上,她露出回忆的、淡淡的笑容,说:我啊,我好久以前就喜欢岑若了。
不光赛琳娜,岑若都是一愣。
季蔷笑了一下,说:既然岑若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了!总之,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岑若。
她很敏锐,很努力,很倔强……当然,也很好看!岑若:?季蔷是怎么从那一晚的互动里,提炼出前三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词语的?她语言表达能力果然不太好。
岑若没说话,抿了一小口酒。
赛琳娜坐在她们对面,隐隐觉得这两人对目前的关系认定不太一样。
岑若点名带季蔷吃饭、强势阻止季蔷喝酒、在自己面前丝毫不避讳……以岑若的性格,必须得是板上钉钉,才能有这样的表现吧?!然而季蔷只是个天真美丽的憨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打通关了啊……赛琳娜有些玄妙地想。
不对,不是因为季蔷憨憨,而是因为她擅长打直球,而岑主编却是一个别扭的人。
季蔷横冲直撞地问你喜不喜欢我,主编这么傲娇的人,当然只会含糊其辞啦!向岑若表达了自己的敬仰之情并得到回应之后,赛琳娜莫名觉得自己跟岑若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赛琳娜想了想,决定替好朋友助攻一波。
赛琳娜说:主编,你看过季蔷唱歌跳舞吗?岑若说:当然。
上次在KTV不就见识过么?不过在KTV里自由随性的发挥,显然比不上在综艺上来的慎重。
岑若回忆起之前看过的某些视频,心想。
赛琳娜说:那你觉得季蔷跳得怎么样?岑若说:比起助理,更适合当爱豆……吧。
这样的程度。
赛琳娜说:那你认可别的爱豆吗?岑若摇摇头,说:不熟悉。
赛琳娜一手握拳,锤上另一只手的手心,说:那不就结了!季蔷,你是主编最喜欢的爱豆!季蔷懵懵懂懂的:啊?过了一会儿,竟然被这个逻辑给说服,高高兴兴地说:哇!岑若你喜欢我当爱豆吗?我好高兴哦!自己喜欢的职业被喜欢的人认可,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岑若:……她看了一眼赛琳娜,没有说话。
赛琳娜本还有些心虚,但发现岑若态度几乎默认,便又来劲了,继续忽悠道:你是主编最喜欢的爱豆,四舍五入就是主编喜欢你呀!季蔷连连点头:嗯嗯!赛琳娜问:现在,你还觉得你们没走到那一步吗?哪一步?岑若下意识在心底追问。
还能是哪一步?这是刚开始吃饭就讨论过的话题,岑若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赛琳娜在八卦什么东西。
岑若扭头看向季蔷,不知为何,心中竟然生出些许惴惴之情。
季蔷也太傻了,竟然这么就被赛琳娜忽悠住了……难道自己就要因此多个女朋友么……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警告赛琳娜这事儿不能传出去……也不知道季蔷什么反应,会不会变得更加粘人……——季蔷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表情坚定又无辜,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噢。
哎……?章节目录 缺爱?023季蔷就像个固执的、被提前设置好某种程序的玩偶。
除非达到任务要求, 否则她不会判定闯关成功。
而任务要求是什么, 岑若略微想一想就能得出答案。
……还是算了。
岑若压下心头泛上来的隐秘的不快情绪,对季蔷的回答置若罔闻,维持着淡定的面孔和良好的风度,继续吃饭。
赛琳娜隐隐察觉不对,她飞快掠了岑若一眼,觉得boss好像在生闷气。
她也不敢再开玩笑, 只能哀叹一声,琢磨着找个时候替boss好好教育教育她的小女朋友。
天然虽好, 天然到这个程度可就是害人害己啊!赛琳娜不敢再打趣,这三个人也没有机会再谈论类似的话题。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和, 赛琳娜发现自己跟岑若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 不再是冷冰冰的下属和上司,反而有一种……朋友的意味在?赛琳娜又想起季蔷说的话。
——她其实很孤独的。
——你直接告诉她你这么喜欢她, 她会开心的。
赛琳娜心里迅速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塞满,感觉涨涨的, 又酸又涩。
吃完饭之后, 赛琳娜叫来侍者买单。
但谁也没想到,结完账之后,侍者还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踌躇。
赛琳娜扫了一眼, 说:怎么了?侍者说:冒昧打扰了,我想请问,这位小姐是季蔷季小姐吗?季蔷眨了眨眼, 说:是呀,怎么了?你认识我?侍者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我是您的粉丝,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么?季蔷还没说话呢,岑若便说:不行。
侍者有些失落,季蔷就说:为什么不行?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粉丝。
岑若说:签名能拿来做很多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既然已经入了这行,就要时刻警醒注意。
岑若和季蔷的背景经历都不一样,在岑若看来,签名代表着一种准许,是要负责任的。
可在季蔷眼里,签名就仅仅是签名而已,是跟在镜头下露出微笑一样自然的事情。
岑若一边说话,一边警告式地看了侍者一眼。
侍者也才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多么唐突,羞愧地连声说抱歉,就要退出包厢。
正在这时,季蔷叫住了他:那个,你别走。
我给你签吧。
没关系的。
侍者面露惊喜,连忙拿出一个小本子,说:就签在这里吧,谢谢!在岑若不快的注视下,季蔷掏出口红,在空白页面熟练地……画了一副简笔画?这是一幅有三个小人的简笔画,除了眼睛和嘴巴以外,每个小人都有着不同的发型,并且和赛琳娜、岑若和她自己一一对应。
画完这三个小人,季蔷在右上角补了一个爱心符号。
好了!季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我boss不让我签字,我只能做到这样啦!祝你生活快乐!侍者惊喜地离开了,捧着那个本子的样子,就像是要装裱起来似的。
岑若神情复杂地看着季蔷。
季蔷说:这样就没有问题啦,哈哈!岑若说:为什么你们的小人都在笑,而我没有?因为你本来就没有在笑啊。
季蔷说:你不要生气啦,我没有签自己的名字,以后也会注意的。
赛琳娜笑着说:季蔷你还真听话。
岑若想到季蔷的应对,又想到那句我boss不让,神情缓和了些。
她们三人离开了餐厅,赛琳娜要给岑若和季蔷当司机,岑若拒绝了。
太晚了,你先回家吧。
路上注意安全。
赛琳娜愣了一下,说:好的!谢谢主编!等赛琳娜离开之后,岑若才看向季蔷,说:上车。
季蔷从善如流,飞快地爬到了副驾驶上,然后掏出手机,开始自拍。
岑若皱了皱眉头,想到早上那张自拍,又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微博账号,她说:以后发照片上社交网站,都仔细些。
最好给我审核。
季蔷愣了愣,说:好。
岑若又说:下次有莫名其妙的粉丝上来找你要签名合影,直接拒绝掉。
季蔷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倔强地说:不好。
岑若侧过头,看了季蔷一眼。
跟季蔷认识这么久,对方一直是个温和没脾气的弱智少女形象,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有自己的主意了。
季蔷说:因为他们是我的粉丝啊。
‘喜欢’这种感情,是很珍贵的。
我没有办法拒绝别人的喜欢。
你呢?季蔷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盯着岑若。
她的目光柔软又坚毅,其中还有很容易察觉的期待与爱慕。
岑若知道季蔷没有任何反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感到有些羞赧:我是怎么对待季蔷的喜欢的?这种羞赧掺杂着愧疚,导致岑若没办法再理直气壮地对季蔷提出要求,只好换了个话头:没想到,你还真的有粉丝。
我以为你是吃不起饭了,所以才来缔风应聘实习助理的。
毕竟娱乐圈内来钱快嘛,哈哈。
岑若转移话题的技巧太生硬,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尬,只想把这一段立刻删除。
季蔷却说:虽然我很无趣,但再无聊的人,也会有人喜欢。
何况我长得还不错。
岑若失笑道:原来你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嘛?季蔷脸上流露出很温柔的笑意,继续说:而且,你说过我很乐观,对吧?说完这些,季蔷看着岑若的侧脸,用一种相当依恋的语气说:虽然你不喜欢我,我会觉得很难过。
要是能把这份乐观传递出去,要是能带给人力量,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呀!季蔷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场温吞的柠檬雨,滴滴答答地淋湿了岑若的心。
岑若心脏有些酸,下意识说:我哪里不喜欢你了?季蔷掰着手指数: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喜欢乐观的人。
你喜欢聪明的人,对不对?季蔷微笑的脸上,竟然有些许宽慰的意味在,季蔷说:没关系,我是傻白甜嘛。
岑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吞回去了。
到了地铁站,季蔷要求下车。
岑若顿了一下,才开始找能够临时停车的地方。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疑惑:季蔷为什么每次都只让自己送到地铁站?自己有车,直接送到家不是更安全么?季蔷下车之后,再次用力对岑若回首道别。
岑若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了她们第一……不,第二次见面的情形。
那时候,季蔷在身后偷偷拍车。
但现在,她没有转身。
岑若没有动,就这么坐在车子里,从后视镜里看着季蔷的背影。
季蔷似乎并没有被最后一个话题的伤感氛围所影响,走路的姿势相当洒脱。
她时而仰头看天,时而摊开手臂拥抱空气,时而蹦蹦跳跳,真的像个小朋友一样。
岑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岑若愈发能体会到这种纯粹的愉悦了。
这与季蔷的感染力是分不开的。
正在这时,岑若忽然注意到有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季蔷身后。
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直放在季蔷身上,步伐比较凌乱,在季蔷左右来回走着,但始终落在季蔷身后。
他在跟踪季蔷!岑若迅速反应过来,下了车。
她越过重重人群,尽快向季蔷靠拢。
季蔷即将走进地铁口的时候,男人忽然扬起了手,似乎是想搂着季蔷肩膀。
岑若连忙喊:季蔷!季蔷惊喜地回头,正要冲岑若挥手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抓着季蔷的手,拼命往前跑。
季蔷被带得踉踉跄跄,都快摔到地上了。
岑若脸色一沉,立刻大声呼救:救命!有人绑架!那个男人抓着季蔷跑了几步,上了一辆公交车。
他仓皇丢了一张纸币,朝公交车司机喊:走走走!快走!他担心岑若追上来。
季蔷说:你干嘛呀!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那个男人说:女朋友跟我闹脾气,见笑了,见笑了。
车内乘客狐疑地盯着他。
就在公交车即将启动的前一秒,岑若气喘吁吁地上了车。
季蔷喊着:岑若!救救我!就要往岑若怀里扑。
那个男人连忙去抓季蔷,结果抓住了季蔷的头发。
季蔷痛呼:疼!岑若眸色一沉,一只手把季蔷拉到怀里,说:停止你的行为。
岑若气势太强,那个男人竟然愣在了原地。
岑若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说:我已经报警了。
公交车里有监控。
有什么事情跟警察说吧,我的律师会帮助警察判断。
季蔷呆呆地看着岑若,脸上满是欢喜和崇拜。
事情明朗起来,几个男乘客走上前,将那个男人隔离在季蔷和岑若之外。
兄弟,到底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吧。
你认识这两个姑娘吗?……从警察局里出来之后,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那个男人还在做笔录。
而作为受害者的季蔷和岑若在做完笔录之后,已经可以离开了,剩下的自会有律师处理。
警察局外,季蔷一脸惊魂未定,表情还有些木然。
季蔷说:岑若,今天谢谢你。
我回家之后立刻睡觉,明天不会迟到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上班的事情?岑若皱着眉头说:何况地铁已经停运了。
经历刚才的事情之后,你还敢一个人坐出租车?啊?季蔷说:被跟踪和坐出租车有什么关系?岑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和季蔷沟通不畅。
她换了一个话题,说:那个人之所以知道你的行踪,是因为关注了你的微博。
以后不要把自己的行踪发到社交平台,也不要随便回复别人的留言!岑若的语气很严厉。
季蔷瑟缩了一下,说:但留言的都是粉丝啊……喜欢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我不想让别人难过……岑若真的生气了,吼道:不是每一个关注你的人都是粉丝!也不是每一条评论都是善意的!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就这么缺爱吗!季蔷愣了一下,眼睛里迅速积出泪水。
她低下头,说:哦。
看见季蔷这样委屈的样子,岑若又心疼起来。
季蔷的天真和纯粹是多么难得的东西?难道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打破它吗?就不能好好说吗?岑若为自己的语气后悔起来。
季蔷双手放在面前,因为难过而搅弄衣角。
过了一会儿,一滴透明的泪水砸下去,打湿了手背。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季蔷不再掩饰,而是抬起手臂擦眼泪。
眼泪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岑若看见季蔷手腕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迹,都是那个男人抓着季蔷逃跑的时候弄出来的。
季蔷皮肤白皙,因而红痕显得愈发狰狞。
我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季蔷哭着说:我、我没有缺爱……与其说缺爱,倒不如说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爱。
或许,其中大部分都是给岑若的。
岑若叹了口气,拉过季蔷的手臂,在那些代表着伤害的痕迹上印下一吻。
缺爱也没关系。
岑若说:我给。
章节目录 确定关系024岑若送给季蔷很多很多的爱。
季蔷第二天有点起不来, 赖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说要请假。
岑若说:不准。
季蔷就软软地抱怨:岑若大坏蛋!竟然这么压榨下属!季蔷嗓音有些沙哑。
考虑到昨天的惊吓,岑若又改变了主意,说:不欺负你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别被昨天那个跟踪狂吓坏了。
岑若递给季蔷一杯热牛奶。
这一次,季蔷倒是开开心心地喝了。
然后一跃而起, 说:不行!你上班,我也要去上班!岑若笑了一下。
季蔷说: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岑若停顿了一会儿, 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这个嗯有些犹豫,由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效果还有些像呃。
但这种程度的肯定, 就足够应付季蔷了。
季蔷笑眯眯地说:你喜欢我吗?岑若清楚季蔷的过关判定机制,却还是没有给出肯定回答, 只是侧着头,吻了吻季蔷的额头, 反问道:你说呢?季蔷就傻里傻气地笑着说:嗯, 我知道了,你爱我!岑若载着季蔷上班时,季蔷就坐在副驾驶上,偷偷看着岑若傻笑。
岑若瞥她一眼, 目光温柔又包容,问:你在想什么?季蔷没有自拍,也没有玩手机。
这让岑若有些好奇了:以季蔷热爱分享的性格来说, 不该马上昭告天下吗?我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季蔷说:我可以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赛琳娜吗?岑若顿了顿,说:可以。
赛琳娜嘴很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季蔷又问:我可以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我妈妈吗?岑若反问:你父母同意你和女人在一起吗?季蔷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对啊!岑若先是一愣,随后无声感慨道:真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公主啊。
岑若无可无不可,说:随你啊。
季蔷便低着头,欢天喜地地敲字。
等红绿灯的时候,岑若看了看季蔷的侧脸。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昨晚为什么能那么自然地说出那句话。
或许是季蔷哭得太楚楚可怜,连岑若这么一个冷情刻薄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安慰她、保护她。
不过跟季蔷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刘孝生的事情之后,岑若终于认识到,她无法真的拿肉/体去交换利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交换一个人的真心呢?她和许安笙已经没有可能——或者说,现阶段没有可能——谈段恋爱倒也没有什么。
最大的问题是,岑若没那么喜欢季蔷。
而季蔷爱得这么一往无前,岑若担心分手后季蔷会受到伤害。
算了不想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等季蔷了解自己的本质之后,说不定就不喜欢了呢。
岑若带着季蔷进公司,季蔷亦步亦趋地跟在岑若身后,满面春风,笑得仿佛自己得到了整个世界。
有人对季蔷打招呼:小季啊,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季蔷仰着下巴,说:哼!不告诉你!只是那时不时瞟向岑若的眼神出卖了她,谁都知道她的快乐与岑若有关。
编辑部里的人都猜小季是不是要转正了。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季蔷暗恋岑若,但也不敢真往恋情上猜。
——她们主编完全不像会喜欢草包美人的样子!到现在没有把季蔷赶出编辑部,她们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唯有赛琳娜掌握了来自季蔷的第一手资料,知道这两人是真的成了。
奈何昨晚岑若的暗示还历历在目,她白白掌握着一条惊天大八卦,完全不敢对外说。
惨。
赛琳娜只好另辟蹊径,利用秘书的职务之便,把季蔷往岑若的办公室里推。
理由非常正经:跟着主编学习。
旁人想到岑若的冷脸,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唯独季蔷不知者不惧,兴高采烈且蹦蹦跳跳地去了。
岑若在处理自己的事情,抬头看见进来的人是季蔷,没什么反应,继续低头工作。
你来干什么?岑若说。
女朋友都进来了,你却还在看电脑。
你说,到底是女朋友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季蔷佯怒。
岑若皱起眉头——她和季蔷是确定了关系不假,但那更多是冲动的结果。
如果季蔷作为女朋友,画风这么刁蛮撒娇,那么……岑若还没在心里那么出来,就见季蔷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季蔷坐在正对着岑若的方向,捧着脸看岑若,眼神亮晶晶的,说:对你来说,当然是工作重要啦。
我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捣乱。
季蔷说得很认真,岑若端详片刻,觉得是季蔷的心里话,于是低下头继续工作。
季蔷嘟起嘴巴,用岑若听不到的声音说:岑若大笨蛋!女朋友说不用陪,你就真的不陪了啊?连句话也不说,真是太过分了。
停顿片刻,季蔷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说:小笨蛋。
只有小笨蛋,才会喜欢那么惹人讨厌的大笨蛋。
笨就笨吧,季蔷很快驱散惆怅,又怡然自得地盯着岑若看。
岑若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但工作太多,因而只是挑了挑眉。
她甚至还张了张嘴——好像马上要问季蔷你在看什么一样。
可直到最后也没吱声。
季蔷非常善解人意,主动解释:我在想,你每天有多少工作呢?前几天不用上班,你还是好忙的样子噢!岑若的忙是季蔷想象不到的。
身为实习助理,她能看到岑若处理各种报表、发起流程、找人开会脑暴的一面,却不知道岑若的手机永远在响——公司其他部门的同事、合作过的摄影师灯光师化妆师造型师、品牌方对接人、其他杂志的主编、一二线明星的经纪人、三六一十八线动小明星本人……每一段关系都需要岑若亲自维护,因为这些都是人脉,是哪怕离职也可以带走的东西。
即使是十八线小艺人也不能完全怠慢,可以拒绝线下邀请,但线上态度也要平易近人。
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谁知道下一个红的是谁?会因为什么而红?岑若会在这群小明星里押宝,挑中几个亲自联络,剩下的全都扔给赛琳娜。
而一个人能不能火起来,涉及样貌、身材、气质、能力,甚至包括找没找金主、情商如何。
又是一场场更加复杂的博弈和考量。
哪怕前段时间赋闲在家,岑若也不得不去社交。
人与人的关系还不就那么回事,对方失恋找你谈心,去了就情深日笃,下次合作会更顺畅。
但凡岑若还想在圈内混,就不可能放弃这种机会。
岑若是没有时间去关注自己的。
岑若张了张嘴,想回答季蔷的问题。
但发现这些东西解释起来太复杂,季蔷也不一定能懂自己为什么要维持这些人脉。
于是她直接把手机丢给季蔷,说:微信。
你自己看。
她倒不在意隐私这种事情,因为她的生活被工作占满,几乎没有隐私可言。
而季蔷是个笨拙又听话的小孩,只要吩咐过,就绝对不会乱动。
季蔷接过手机,有些受宠若惊。
在她看来这是岑若非常重视自己的表现。
递过来的时候,页面就停留在微信。
季蔷匆匆扫了一眼,瞠目结舌。
置顶对话框密密麻麻,足足有三页。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个屏蔽通知的群,以及无数个单人私聊对话框,红点没消,岑若还没来得及查看。
哇……季蔷小声惊呼,又往后翻了大概四五页,才翻到自己。
而她昨晚才给岑若发过消息。
季蔷想了想,用岑若的手机给自己发了一条微信:【我喜欢你!!!】然后就打开自己的微信,傻傻地、无声地笑了一下。
季蔷直观感受过岑若的忙碌之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岑若身边,把手机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
哎,岑若真是太辛苦了。
季蔷又蹑手蹑脚地跑出办公室,给岑若泡了一杯咖啡。
过了一会儿,又去茶水间拿了好几个橘子,认真仔细地剥皮,连一小条白色的筋络都不放过。
季蔷蹑手蹑脚,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间断响起,也让岑若颇为无语。
喂,岑若手指没有离开键盘,眼神却终于望了过来,你手机没电了吗?还有啊,怎么了?季蔷说:咖啡冷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泡新的。
你喜欢吃橘子吗?还是更喜欢吃苹果?季蔷神情热切,任谁也能看清她眼里满满的爱意。
现在两个人已经是恋人状态,岑若本想让季蔷直接出去,但想了想,还是要考虑新身份带来的变化。
于是她顿了顿,说:不必这么忙碌,我什么都不缺。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谢谢你。
季蔷甜甜一笑,说:我应该哒!你可以坐着玩一会儿手机,刷刷微博什么的。
岑若打发道。
但她立马意识到一件事情,叮嘱道:不过不可以再发位置信息了。
昨天那男的就是常年关注你微博,才掌握了你的行踪。
想起昨天的事情,岑若一阵后怕。
那个男人就是微博上的我在看着你,他从季蔷出道就注意到季蔷了,这么多年林林总总,了解到许多关于季蔷的信息,大致能把人给定位出来。
在那张吻痕照之前,他都保持着默默观察的状态,关注季蔷的日常生活,甚至行动轨迹。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单方面注视中,那个男人似乎把季蔷当成了自己女朋友。
所以当他从照片里发现吻痕的时候,气急败坏地要教训自己出轨的女朋友。
总的来说,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粉丝。
岑若找的律师很专业,表示即便对方有精神方面的证明,也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岑若这才满意。
如果自己当时不在季蔷身边,季蔷会怎么样?明明自己已经注意到那个ID有威胁了,却一直没有提醒季蔷。
如果季蔷真的因此受到伤害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说来,岑若一向冷淡刻薄,觉得一个人既然不会保护自己,那么受伤也是自作自受。
没有人能永远被别人保护。
可在季蔷的问题上,她竟然下意识揽责,甚至不觉得季蔷的粗心与愚笨有什么问题。
这不同寻常,但又可以情有可原。
季蔷已经是她的女朋友了。
章节目录 小公主025女朋友季蔷极为不满, 嘟着嘴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吵了啊?季蔷的语气与之前有细微的差别。
她以前也曾似真似假地抱怨过诸如你是不是嫌弃我的问题, 但那些都是划过湖面的微风,不用等岑若反应,她就自己平息下来了。
但这一次她是雪罢过后的清晨草坪,上面留了一串浅浅淡淡的足印,她还指明要岑若来清扫。
这或许是,谈恋爱的代价。
岑若站起来走向季蔷, 说:怎么会?我是怕你无聊啊。
岑若拿起自己的手机,坐在季蔷那张沙发的扶手上, 退出了微博小号,换上挂了认证的黄V账号, 说:要不, 我跟你微博互粉?这语气带着引导的意味,轻轻柔柔的, 一点儿也不像岑若。
其实岑若是学着别人的样子,拿出了应对小朋友的态度, 才堪堪维持了这么一幅体贴的样子。
好在, 这感觉不算坏。
季蔷说:互粉做什么?岑若想了想,说:……秀恩爱?她知道季蔷喜欢展示生活,除了让季蔷不要暴露隐私以外,她也不想限制季蔷太多。
如果季蔷喜欢秀恩爱, 那自己抛出这个账号陪她秀……好像也没什么。
岑若发现,自己的底线越来越低了。
没想到季蔷却摇了摇头,说:不要。
岑若有些惊讶地看向季蔷。
季蔷举起手机, 说:我在玩新的恋爱APP,你要加入进来,成为我的另一半吗?岑若扫了一眼,心里飞快地下了定义。
一款用来满足无聊的展示欲和仪式感的讨巧作品,除了UI以外没有任何创新,功能也很简陋,只能骗骗季蔷这样的小女生。
但季蔷这样的小女生就是受骗了。
看着季蔷期待的眼神,岑若并不忍拒绝。
……被骗就被骗吧,身份信息、照片和位置信息,难道暴露得还不够多么?正在这时,电话内线响起来了。
岑若只好再次把手机塞给季蔷,说:你帮我下载注册吧,我手机号你知道的。
岑若快步走向办公桌,准备接电话。
季蔷望着岑若的背影,肩膀一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她或许还不能理解,能允许自己手机里出现这种APP,已经是岑若无底线的纵容了。
季蔷任劳任怨地替岑若下载APP,注册的时候填了手机号,等待验证码发过来。
手机屏幕一闪,无声地滑进来一条短信。
季蔷下意识点开,发现这不是系统发来的验证短信,而是一条私人短信。
【若男,你爸爸生病了,昨天叫你打的二十万块钱呢?今早打过来。
妈】季蔷一愣,第一反应是看向岑若。
岑若背对着他,正在接电话。
她穿着一件丝绸白衬衣,又瘦又干练。
朝阳从窗外照进来,把她衬得闪闪发光。
季蔷满足地笑了一下,然后记下了岑若妈妈的电话号码,用自己的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
【岑阿姨您好,我是岑主编的助理。
岑主编让我……】发完这条短信,恋爱APP的注册短信才姗姗来迟。
季蔷无声地哼着歌,帮岑若注册好,并在APP上绑定了两人的恋爱关系。
季蔷发布了在这个APP上的第一条状态,是一张截去了头像的微信对话截图。
:【我喜欢你!!!】:【我也是噢!!!(*^o^*)】季蔷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看着岑若。
许是岑若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说:晚上带你去吃大餐?季蔷乖巧地点了点头,说:我想吃有冰淇淋的大餐。
岑若就笑了一下。
她觉得季蔷也太容易满足了。
季蔷得寸进尺,说:周末我想去迪士尼!我已经买好门票啦!岑若说:那不行。
季蔷以为岑若嫌弃人多,于是连忙解释道:我买的VIP票,有导游带,不挤的。
这周来不及了,下次我们去香港迪士尼吧?还有日本,还有美国!每一家我都想去诶!岑若笑了一下,说:原来你真是个小公主啊。
季蔷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说:可以吗?你是不是很忙?我们可以提前准备。
明年去?后年去?大后年去?我都可以。
再说吧,岑若笑着刮了一下季蔷的鼻尖,说:不过这周是真的不行。
薛佳倪和张思明订婚,我得去参加订婚宴。
还得给薛佳倪赔个不是。
岑若在心里补充道。
好吧——季蔷失落但大度道:可你为什么要去?不是张思明害你被停职的吗?你们不是仇人吗?季蔷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澈又明亮。
岑若就知道,季蔷理解不了这种事情。
但她跟季蔷的关系不一样了,哪怕季蔷不理解,她也得对季蔷解释。
岑若瞥了一眼季蔷,说:成年人的世界,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仇人。
整我是张思明的事情,但我弄不过他,只能服软。
只要跪得够虔诚,说不定还能交一个‘朋友’,你说是不是。
岑若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别把这条路堵死就成。
对薛佳倪道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充其量接受一些羞辱而已。
听说薛佳倪挺会做人,估计不会太过火。
季蔷大惊失色,说:还要下跪吗?张思明家也太可怕了!岑若失笑,说:不是真的下跪,就是比喻,比喻,你懂吧。
季蔷忽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岑若就明白过来,自己被季蔷捉弄了。
好啊,你还敢调戏我了!岑若走到季蔷身边,伸出魔爪去挠季蔷的痒痒。
她之前就注意到了,季蔷的小腹特别怕痒,随便摸一下就能痒成一团虾仁。
笑闹间,岑若把季蔷压在了沙发上。
鼻息吻颈,季蔷的笑声忽然带上了一些别样的撩人意味。
岑若没动了,她抓着季蔷的手腕,举到头上。
然后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仔细看着季蔷。
季蔷有着十八岁特有的肌肤,也有十八岁特有的纯洁。
从她的瞳孔里,岑若看到了自己。
岑若看见自己长着一双沧桑的眼睛。
难怪每次跟季蔷出去,都能被误会为长辈。
这样的一双眼睛,倒映在季蔷的瞳孔里,都仿佛是一种亵渎。
岑若正想退开,没想到被季蔷察觉,季蔷拉住了她。
季蔷问:那个玩笑,你为什么会当真啊?岑若顿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季蔷在说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季蔷不懂跪的意思?季蔷可是资深网民。
季蔷纯净的眼神就像是镜子,忽然映照出岑若那丑陋的傲慢。
她看不起季蔷,才会觉得季蔷什么都不懂。
但季蔷懂——至少,季蔷懂岑若的傲慢。
岑若忽然觉得羞愧,背后一片刺痛痒意,应当是流汗了。
她再一次试图起身,却又听见季蔷问: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地赚钱啊?你很缺钱吗?季蔷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在普普通通地疑问而已,不包含任何的评判意味。
这与岑若截然不同,岑若一直在给季蔷下定义,似乎将对方框死在傻白甜这三个字里,就万事无虞。
季蔷没有试图跳出这个框,因为这个框本身毫无意义。
手指比出来的取景框,难道能框住整片天空么。
在这样纯粹的注视下,岑若甚至生出了告解的念头。
她犹豫了一下,说:在某种程度上,钱就是自由,可以让人逃离。
逃离哪儿,岑若没说。
但季蔷表现得就好像她知情一样。
她点了点头。
岑若又说:你生活富裕,大概无法理解吧?农村生活很苦的,尤其是二三十年前。
所以我出来了。
但现在来看,我或许还是没能逃离。
岑若垂下目光,叹息道。
季蔷动了一下。
她吻了吻岑若的额头,说:可是你已经改名了,你是你想成为的那个自己了。
岑若一愣,季蔷是怎么知道自己改过名的?季蔷接着说:你在上海,在我的身边。
嗯。
岑若反过来亲了亲季蔷的嘴角,说:好,我记住了。
说着,岑若松开季蔷的手腕。
她刚刚吐露了太多的真心话,感觉自己因此变得脆弱了好多。
她要调整情绪,恢复到最佳状态。
所以她起身,背着季蔷整理衣服。
季蔷拉住她的衣角,说:不想去就不要去,好不好?我已经答应张思明了。
如果我不去,他又给我穿小鞋怎么办?到时候我就真没钱还房贷啦。
岑若半开玩笑地说。
唔……那我养你啊,我很有钱的。
季蔷认真地说,怕岑若不信,她还强调了一遍:真的。
小公主可以生活在童话里,但我不行。
王子是不可能了,岑若笑了一下,继续说:为了在你的童话里客串骑士,我得打败恶龙啊。
章节目录 出头026张思明的订婚宴, 邀请了圈子里绝大多数人。
季蔷虽然不常出现在二代圈子里, 但由于父母的关系,还是收到了一张请帖。
季蔷父母都忙,只有季蔷勉强有空。
但季蔷一想到张思明欺负过岑若,就气鼓鼓的,不愿意出席。
她甚至还给陈行止打了个电话,让陈行止也不要去。
陈行止接到这个电话之后, 足足沉默了五秒,才说:岑若会到场, 这样你也不去?季蔷斩钉截铁:不去!小姨,你也不要去, 不给他这个面子, 哼!陈行止没跟季蔷继续纠结该不该去的问题,而是说:那如果岑若在宴会上被欺负了, 没人给她出头怎么办?在应付季蔷这件事情上,陈行止有丰富的经验, 比岑若睿智多了。
季蔷被点醒, 恍然大悟道:那小姨你去!你一定要去!如果岑若被人欺负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她出头!陈行止:嗯。
岑若带给季蔷的改变还真是大。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陈行止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 季蔷又开口了。
呐,小姨,季蔷的声音闷闷的, 像是在柠檬水里泡了一整夜的棉花,带着无边无际的沮丧:许安笙也会去吗?陈行止顿了顿,说:……我不知道。
季蔷说:你不是跟许安笙关系很好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陈行止说: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从那一夜之后,陈行止便单方面切断了跟许安笙的联系。
纵使许安笙想方设法,也没能突破她的秘书防线。
陈行止到现在,也不知道许安笙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愤怒,还是已经放弃了?她不知道。
——直到张思明的订婚宴。
.岑若没有带同伴,仅有自己一个人出席。
到场之后,有一位侍者找过来,说:请问是岑小姐吗?薛小姐请你过去。
这就来了。
岑若一顿,脸上露出礼貌而疏离的笑容,说:好的。
侍者将岑若带到了楼上某个房间,看起来是主人家用来休息或者准备的。
房间很大,里头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在。
薛佳倪盛装打扮,见岑若出现,便站起来朝岑若走过去,笑着说:岑主编,您好。
一直想见见您,但没能找到机会。
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反而实现了。
薛小姐,您好。
祝您订婚快乐,您穿礼服很美。
岑若寒暄道。
她本以为薛佳倪叫自己过来,是为了耀武扬威。
可薛佳倪态度平和,语气甚至还带着些亲昵的意味在,这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了。
难道,不是来找茬的?岑若主动提起上次的事情:薛小姐,上次的事情实在抱歉。
我们公司场地卡得很死,一旦超出预定时间,就没法继续拍摄了。
迫不得已,才换了个人拍备案。
这是我的失误,给您带来麻烦,实非我所愿。
岑若姿态放得很低,毕竟是她受人钳制,不得不服软。
而她其实也不怎么在乎面子问题……说到底还是利益更重要。
等她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薛佳倪才说:主要责任还是在我,当时事出紧急,思明父母临时约我吃饭,要找我决定婚纱的事情。
安妮大师当天就要回英国,我实在没有办法,协调不过来……薛佳倪冲岑若眨眨眼睛,苦笑着说:我们这种女人的苦,岑主编应该是知道的。
我的工作对张家来说不值一提,我哪有拒绝思明父母的底气呢?这是实话,有方修文的例子在前,岑若很容易就能体会到薛佳倪的身不由己。
薛佳倪说: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真的很佩服岑主编。
如果是我,大概没办法拒绝方先生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很真诚。
这让岑若相信对方说的都是真心话。
而薛佳倪没能拒绝张思明,让这段话听起来更真了。
岑若说:薛小姐能找到真爱和一生的归宿,这点也让我很羡慕。
真爱……呵……薛佳倪露出了嗤笑的表情,到底没能真的说些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说:思明给岑主编带来了一些麻烦,我最近忙着订婚的事情,也是刚刚才知道。
真的非常抱歉,如果可以,我会跟思明提一提这件事情的。
至于他会不会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了。
岑若说:薛小姐有这份心,我很感谢。
像我们这样的女人,只能彼体谅,扶持着走一段了。
两个女人对视两秒,露出了只有彼此才能够懂得的笑容。
岑若知道,薛佳倪既然会这么对自己说话,一定有所求。
就像她这次过来是为了服个软,让张思明不要对她穷追不舍一样。
自己的意图昭然若揭,那薛佳倪呢?薛佳倪还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岑若对这一点很好奇,所以主动提起了话题。
薛佳倪笑了一下,说:未来两年,我会淡出模特圈,在家待孕。
但走秀是我的梦想,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重回秀场。
况且世事难料,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薛佳倪没说完,但岑若已经完全懂得了她的意思。
薛佳倪也不敢把自己的人生吊在张思明看不见摸不着的宠爱上,所以她要给自己找退路。
万一张家落魄了,或是她跟张思明离婚了,她还希望能在圈内混下去。
张思明刚刚教育过岑若,现在是给枣儿的最佳时期。
加上岑若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几年后一定会越来越好,所以薛佳倪找上了岑若。
岑若笑了一下,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薛佳倪笑了笑。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能够结盟成功。
岑若没有提薛佳倪经纪人那傲慢的态度,也没有提张思明之所以针对自己是因为薛佳倪背后撒娇的传闻;薛佳倪则忽略了岑若在拍摄片场撂下的豪言壮语,也忘记了岑若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爱豆顶了银十封面、落了自己面子的事实……对她们来说,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事情。
毕竟未来才是更重要的。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们闲聊了几句,已经能互相称呼名字了。
过了一会儿,薛佳倪叹息般地说:岑若,你不应该拒绝方修文的。
薛佳倪才刚刚说过佩服岑若的魄力,原本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叹息的。
可这声叹息反而让岑若觉得,在这次结盟之中,薛佳倪的确是有一些真心的。
岑若笑笑,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张思明从外面进来,看到岑若之后挑了挑眉,说:这位是?薛佳倪说:是《D-line》的主编,岑若岑主编。
你知道,我先前跟她有一些误会,现在已经解除了。
张思明收回目光,无所谓地说:哦。
我先前看到许安笙在外面,岑小姐,她似乎在找你。
张思明随口说。
岑若借故离开。
反身带门的时候,她看见张思明的手已经伸到了薛佳倪裙子里。
薛佳倪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却没能拒绝,只是小声娇嗔着:不要……岑若面上没什么表情,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她不会评判薛佳凝的选择,因为那本有可能是她的未来。
岑若垂下眼帘,步速如常地下楼,任何人都看不出异样。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找到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岑若在大厅里转了半圈,终于看到了许安笙。
但在许安笙身旁,有另一个她没有想到的身影。
方修文。
方修文隔着人群看见他,举了举红酒杯,露出一个笑。
岑若脸色稍变,走到许安笙身边,先是问好:方先生晚上好。
安笙,你来了。
复又发问:为何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方修文和许安笙穿着颜色、质地都相仿的礼服,许多小细节相互照应,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套装。
方修文和许安笙站在一起,不是巧合。
只是岑若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个人怎么会搞到一起?方修文挑了挑眉,说:怎么?‘分手’后还要阻止前男友另寻新欢?岑小姐不妨大度些。
明明不是这个问题。
岑若看向许安笙,用眼神问道:你明知道我和方修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看出了她的疑惑,许安笙主动解答道:陈行止把方修文介绍给我,让我跟他相亲。
我觉得方修文不错,所以先试试。
不知道陈行止会不会满意。
方修文的性向问题藏得很好,除了岑若和许安笙之外,圈内几乎无人知情。
这也是方修文之前愿意找岑若合作的原因:若是知情人太多,这一出假结婚的戏码,也就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
对于方修文来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许安笙本就知情,是最佳人选之一。
而对于许安笙来说,她的考量就是许国强和陈行止。
找这么个形婚对象能同时应付两个人,而她也没有岑若的后顾之忧,竟然也觉得可以接受。
相亲见过一面之后,两个人竟然一拍即合,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岑若心情十分复杂,因为她做梦也想不到,许安笙竟然会跟方修文合作。
之前自己跟方修文做交易的时候,许安笙可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注意,因为方修文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良善的。
岑若久久打量这两人,觉得十分荒谬,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或许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劫难,也会走上相同的歧途。
正在这时,陈行止出现在岑若的视野里。
陈行止看见岑若之后,本想走过来。
可随后看见许安笙与方修文之后,便顿了顿,转身,似乎想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陈行止在找我?她找我做什么?这个疑惑短暂地划过脑海,岑若开口叫住了陈行止。
陈行止迫不得已回过头。
陈行止转过身来的那一刻,许安笙脸上的表情迅速沉了下来。
陈行止逃避她、把方修文推给她,这些都无关紧要。
许安笙能在岑若面前保持得体的微笑,坚定地说这是最合适的选择,可看到陈行止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会愤怒。
睡都睡过了,陈行止不想负责?许安笙说:你们先聊,我找陈阿姨说两句话。
方修文不知道陈行止和许安笙的爱恨纠葛,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有趣。
方修文看着许安笙的背影,忽然低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章节目录 破裂027方修文可怜?岑若笑了一下, 不甚在意道:方先生说笑了。
如果要论可怜, 在座所有人说不定都挺可怜。
方修文愣了一下,说:是了。
人只关注自己的难处……岑若瞥了方修文一眼,脱离那种不对等的协议关系之后,她从方修文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疲惫、一丝无助。
岑若忽然意识到,方修文是真的被逼无奈,否则怎么会接连找两个女人, 打算形婚呢?即使不了解对方的具体处境,但方修文饥渴的程度, 就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抓住每一根稻草一样。
岑若忽然有了一些聊兴,主动道:方先生和爱人怎么样了?方修文似乎没想到岑若会这么问, 瞥她一眼, 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他不同意我找你们,时常跟我闹别扭。
但我也没有办法。
明明是为了他, 我才必须保住方家少主的身份……但再这么下去,我似乎要失去他了。
方修文说。
岑若略有惊讶。
她先前一直以为, 方修文是太贪心了, 既舍不得权势又舍不得爱情,所以才会陷入这样的两难处境。
可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方修文显然不愿意多说,岑若只得叹了一口气。
方修文就冲岑若笑了笑, 说:我们合作这么久,你从来不关心我的八卦。
现在合作破裂,反而好奇起来了?短短一个月时间, 你的变化太大了。
岑若下意识解释:不是因为——方修文打断了她,说:我也并不好奇你是因为谁而改变啊,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说完,方修文甚至朝岑若眨了眨眼睛……?岑若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忽然换了副彩色墨镜,世界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岑若犹豫了一下,决定提醒方修文:建议方先生不要这么早与安笙‘确定关系’,我们这样的‘前女友’多了,你的秘密可能也瞒不住。
岑若跟季蔷在一起的事情,迟早会流传出去。
许安笙会跟方修文合谋,或许只是因为目前受了刺激,不太冷静。
许安笙和陈行止之间的感情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开。
如果方修文的两任女朋友都是同性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性向。
岑若是用仅有的善意在提醒方修文。
方修文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方修文说:谢谢。
.另一方面,许安笙拉着陈行止去了阳台。
说是拉,其实也不准确。
因为当许安笙气势汹汹朝陈行止走过去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并因此调整应对措施。
许安笙挑眉看她,说:我拉着你走,还是你自己跟我过来?陈行止没说话,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高贵淡漠,但身体已经转了向——很显然,她选了后者。
许安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转身便往阳台上走。
陈行止优雅地跟在许安笙身后。
通往大厅的门徐徐关上,夜风稍微有些凉。
陈行止说: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许安笙说:方修文就在外面。
我俩穿着情侣装,看起来如何?还没等陈行止回答,许安笙就继续道:是谢丽尔大师纯手工赶制的情侣礼服,我知道你要过来,特定穿给你看的,你还满意吗?许安笙语气冷冷的,像是腊月寒冬里的风,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诛心的意味,一刀一刀地往陈行止心上扎。
陈行止看起来像是铜墙铁壁,丝毫不受干扰,说:你现在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小孩,为了得到长辈的关注,所以早恋、逃学,还要跑到长辈面前挑衅。
陈行止甚至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上初中的时候我很忙,没能时刻关注到你,抱歉。
许安笙的面部表情一瞬间扭曲,但她很快平静下来,恢复到先前那副似笑不笑的样子,说:我没早恋,这对象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我很喜欢啊,你呢?你难道不喜欢看见我们俩站在一起吗?我们这两个字落在耳朵里,让陈行止产生些许不快。
但陈行止并未表露出来,她对许安笙点点头,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这个先不急,我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你谈。
许安笙说:方修文是你介绍过来的,既然你认可,那么说明我爸也满意。
既然他满意了,我们俩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饶是陈行止一向从容淡定,此刻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什么?!陈行止不知道方修文的性向,只知道他跟岑若在一起过。
这才一个月不到,方修文就转眼接受了许安笙,陈行止对方修文的感官也很微妙。
但她没想到,许安笙竟然会提出这种提议。
这是让自己当小三?还是三人行?陈行止觉得很荒唐。
许安笙靠近陈行止,将对方逼退到栏杆前,道:上次,你也很享受吧?这么多年没开过荤,第一次尝试之后,不会时时怀念么?我技术应该不差。
许安笙冲陈行止的脖颈吹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我在单恋,没想到你竟然那么湿。
不‘深入’了解一下,还真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
怎么样,考虑一下?我还能让你更享受。
许安笙的语气带着一种成熟的欲望气息,陈行止这么多年以来近乎禁欲,哪里见过这么直白的骚扰?——在许安笙眼里,这叫挑逗。
可在陈行止眼里,这种用词已经过界了。
陈行止身后就是栏杆,早已退无可退。
即便如此,她还是向后伸长了脖子,尽力拉开距离。
陈行止说:青春期,你会对接触到的长辈产生懵懂的情愫。
如果没有好好引导,就会变成执念。
你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我,所以对我有执念罢了。
许安笙脸色一变,几乎咬牙切齿道:我一看到你,就浑身热得冒汗。
你跟我说这是执念?!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拉到床上,让你好好感受我的‘执念’!陈行止咬紧牙关,面色有些发白。
她此刻脆弱极了,就好像如果许安笙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她就要当场碎掉似的。
许安笙看见陈行止这副表情,心脏忽然柔软下来。
她终究不想伤害陈行止,甚至不想吓到她。
先前凌厉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许安笙语带哀求,说:我已经得到你了,但我还没放弃,这也算执念吗……许安笙双手攀着陈行止,肩膀瘫软下来。
她匍匐在陈行止的胸口上,说:你是不是永远把我当作长不大的孩子?你要怎么样才肯承认,我是真的爱你呢……许安笙哭了。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陈行止的礼服上。
陈行止虽然穿得禁欲保守,衣领很高,但礼服很薄,那滴滚烫的液体渗透布料,像是滴在了她的心上。
这滴眼泪的温度太高,几乎融化了陈行止雕像般的外壳。
——也只是几乎而已。
陈行止略有动容,身体动了一下,叹息道:明天是方老爷子的八十岁生日,方家会做寿宴。
方老爷子不喜欢人多,所以这个寿宴很私密。
你……陈行止飞快地瞟了许安笙一眼,然后伸出手,笨拙而犹疑地拍了拍许安笙的背。
你可能会经历一些考验甚至刁难,我跟你一起去。
她没做过妈妈,也没做过恋人,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许安笙却立刻抬起了头,眼中带着受伤,说:你就是想拿我当跳板,联系方家?这样的指控过于诛心,陈行止立刻说:不……许安笙说:我爸逼我联姻,你也是。
刚刚的拥抱,是派我去联姻而提前支付的报酬吗?许安笙后退一步,呢喃道:你就是……拿我当敲门砖吗?许安笙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就好像她根本没想与别人交流,只打算说给自己听一样。
但这样微弱的声音,却还是精准无误地到达了陈行止耳朵里,并且振聋发聩。
就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锤子在不断敲击自己的心一样……陈行止感到心脏很闷很痛,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陈行止说:安笙,不是这样……我只是希望你幸福……所有人都知道,方家规矩多、家教严,长辈容不得一丝反抗,是十足的封建家长做派。
许安笙若是作为独子的未婚妻上门,说不准要接受怎么样的刁难。
陈行止虽然没有方老爷子德高望重,但也能稍微撑撑场子。
许安笙飞快反驳道:不可能,我唯一的幸福就是跟你在一起。
但你不愿意。
许安笙眼里的哀伤深深地刺痛了陈行止,陈行止忍不住向前一步。
许安笙却被这一小步刺激到了:她想跟陈行止在一起的时候,陈行止不停后退,上半身都快摔下去了,还是要把头后仰。
可陈行止想拿自己去做利益交换的时候,就不吝于往前了。
许安笙可以接受陈行止不喜欢自己、逃避自己、甚至利用自己,但她不能接受陈行止用这种方式利用自己。
陈行止隐约在许安笙的眼中看见了泪光,但一眨眼,那泪光就消失无踪了。
许安笙的表情迅速冷冻起来,她对陈行止说:不要追过来。
然后转身就走。
陈行止下意识迈开了步伐,但下一秒又生生停住。
她看见许安笙消失在门背后。
.许安笙脸上不显喜怒,但步伐铿锵有力,能够看出她内心的火山正在喷发。
她走到方修文面前,对方修文说:我临时有事,必须先离开。
如果看见张思明,替我说一声。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记得,方修文是她的男伴。
想到陈行止把方修文介绍过来的目的,许安笙有些想吐。
许安笙没有看岑若,快步朝门口走去。
岑若顿了顿,方修文说:你去吧,我会一并转告张思明的。
岑若这才追了上去。
方修文从侍者手中拿过一杯红酒,一转身,果不其然看见面露焦急之色的陈行止。
方修文对陈行止笑了一下,说:许安笙似乎很生气地离开了,岑若在陪她。
陈行止对他略一颔首,当作道谢。
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婚宴厅,方修文摇了摇红酒杯,略为苦恼地说:三个人都离开了,我应该怎么编故事呢……章节目录 噩梦028陈行止不知道许安笙打算去哪儿, 但她知道, 只要自己跑得快,还是能在停车场里堵到对方。
订婚宴在四楼举行,电梯刚从二十六楼缓缓下降。
陈行止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消防通道。
她的礼服很复杂,又穿着精致的高跟鞋,这导致她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在楼梯上。
陈行止年纪大了,好不容易到达地下停车场, 正好看见岑若和许安笙拥抱。
许安笙肩膀缩成一团,看起来格外脆弱, 像极了那年要写《我的妈妈》可她却没有妈妈的场景。
肩膀不停耸动, 应该是在哭。
岑若主动把她揽到怀里,以一种格外温柔包容的动作哄她。
陈行止听不到那两人在说什么, 可光是看到这幅画面,陈行止就有一种快要心脏骤停的错觉。
不得不说, 许安笙和岑若真的很配。
年龄相近, 风格相仿,也都美得惊天动地。
陈行止难免想到自己。
她已经老了,皮肤松弛,气质也不迷人, 没有半分风情。
更别提她跟许安笙在包括婚恋观在内诸多方面的矛盾……正在这时,许安笙抬头看见了她。
隔着遥远的距离,陈行止看见许安笙眼里有恨。
然后岑若便开车, 载着许安笙离开了。
那道满含恨意的目光几乎把陈行止钉在原地,她觉得眼前一黑,呼吸不畅,心跳也变得极不规律。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追着岑若的车离开。
年龄摆在那里,就算保养得再好,身体也总会在各种场合提醒你。
人啊,不得不服老。
.自从确定关系以来,季蔷一直在岑若的房子里留宿。
她们度过了许多个快乐的夜晚,然后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家里骤然多出两个活物,这对于岑若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适应的事情。
她从小就没有独立的个人空间,房间是跟父母共享的,家里养的看门狗也总喜欢跟她呆在一起。
因此虽然是新世纪独立女性,但她并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注意个人空间。
这都是有钱之后,才能费神处理的事情。
岑若出发之前,就知道季蔷一定会趁自己不在疯狂撸猫,因此非常有远见地逼季蔷把过敏药提前吃了,然后说:虽然吃了过敏药,还是要离傻白甜远一点。
过敏不是好玩的。
季蔷说:其实没有这么严重啦,我之前那么多年不吃过敏药,不也这么过来了吗?岑若刚想教育季蔷,要懂得爱惜自己身体,不要仗着自己年轻遇到什么事情就是莽的时候,季蔷对她笑了一下。
季蔷安安静静地说:过敏药是你爱我的证明,我一定会好好吃药的。
我要把你对我的爱,全部都吃到肚子里去!岑若大惊失色,连忙说:药吃多了也不行!季蔷就倒在沙发上,咯咯地笑了。
季蔷喜欢逗岑若,因为岑若总是会被她装疯卖傻给骗到。
岑若离开之后,季蔷就在房间里刷抖音。
抖音上有很多猫,季蔷刷得咯咯直笑。
傻白甜不乐意了,爬到季蔷的膝盖上争宠。
季蔷指着屏幕说:你看,这只小母猫可爱吗?虽然你已经是个太监了,但应该还能欣赏美女吧?屏幕上的猫适时喵了一声,傻白甜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到后来看到不满意的,还会催着季蔷跳到下一个视频,那慵懒的姿势仿佛在选妃。
季蔷抱着傻白甜,手指机械地划上划下,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岑若现在在做什么呢?她被别人欺负了吗……手机铃声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季蔷猛地惊醒,发现来电人是陈行止。
发生什么了?!莫非真的有人欺负岑若吗!季蔷斗志昂扬地接起电话,傻白甜举起爪子阻拦她,也被她暴力镇压。
季蔷一只手抓着傻白甜的两只爪子,傻白甜用牙齿摩擦季蔷的手腕皮肤,用以宣泄不满。
季蔷没理,对陈行止说:小姨怎么了!谁欺负岑若了!我现在就出门!电话那头,陈行止的声音颇为虚弱,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我现在在XX路的高架桥上,身体不受控制,我把车停在了应急车道。
囡囡,帮我报警,我已经看不见了。
陈行止语气隐忍,说话略有卡顿,却还是逻辑清晰。
说完这一大段话之后,她重重地喘息,然后说:暂时不要告诉你爸妈。
季蔷眨了眨眼,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
她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干脆利落地说:好。
季蔷第一时间报警,同时自己也出了门。
警察很快在高架桥上找到了陈行止,并送往了医院。
车子歪歪斜斜地停在应急车道上,所幸没有造成交通事故。
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陈行止已经昏迷过去了,人倒在方向盘上,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她一手抓着心脏的位置,手上青筋暴起。
警察通知季蔷,季蔷赶到医院。
警察说:根据监控记录,陈女士在行车途中身体不适。
察觉到这一点后,陈女士立刻将车停在应急车道,并向你求助。
这极大地避免了事故的发生,陈女士反应很快,也很有社会责任感。
她现在尚在昏迷状态,等她醒了,我们会派人过来做笔录的。
季蔷说:谢谢您。
医生对季蔷说:病人很可能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这跟她的年龄和生活状态都脱不开关系。
病人日常工作是不是压力很大?生活很不规律?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到底有没有生病、生了什么病,还得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季蔷说:好的,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肯定配合。
季蔷给岑若发了一条微信。
季蔷季蔷学会坚强:【我现在在xx医院,你要是回家找不到我,不要着急噢~】果不其然,岑若没有回她。
夜已经深了,季蔷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网络上也静悄悄的,偶尔有什么动静,都带着消极的色彩。
抖音上有粉丝向某网红求助:丈夫总是夜不归宿,不回自己消息,丈夫是不是出轨了?我应该怎么办?网红说: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你可以试试向丈夫撒娇要钱买包,他要是百依百顺,那大概率有问题了。
丈夫不愿意买包也没关系,那就恭喜你啦。
季蔷觉得很没意思,取消了对这个网红的关注。
季蔷在医院里守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陈行止才醒过来。
季蔷连忙摇铃叫医生。
陈行止对季蔷说:暂时不要告诉你父母,我想先等情况确定。
季蔷笑了一下,说:你昨天已经叮嘱过我啦!我谁都没说哦!陈行止问:岑若呢?你告诉岑若了吗?告诉岑若,也就约等于告诉许安笙了吧。
季蔷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瞬间,过了一会儿才重新亮起来。
季蔷说:没有啊,岑若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我微信,她可能在忙吧。
陈行止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医生进来了。
陈行止只好闭口不谈。
在一片忙碌之中,季蔷退到墙角。
她再次解锁微信,还是没有发现岑若的消息。
季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呢喃道:说了要回我微信的呀……医生进行初步的处理之后,让陈行止有空就去做一系列的检查。
陈行止点点头,医生便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陈行止和季蔷两个人。
季蔷说:小姨,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在高架桥上?你不是在参加张思明的订婚宴吗?陈行止便联想到自己跟许安笙的争吵。
她停顿了一下,如实道:我跟许安笙吵架了,她离开了订婚宴,我担心她出意外,所以开车追她。
没想到出意外的反而是我自己。
季蔷说:许总?许总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会跟你吵架?陈行止默然,过了一会儿说:我叫她去联姻,所以她生气了。
季蔷惊讶道:怎么可以把喜欢的人往外推呢!小姨你太笨啦!难怪许总会生气!陈行止惊诧地看向季蔷,季蔷说了喜欢两个字,这让她格外恐惧。
季蔷似乎看懂了陈行止的表情,歪着头认真问道:小姨,你喜欢许总吗?陈行止不说话,目光空空地落在某个地方。
喜欢吗?不敢。
不应该。
季蔷看懂了她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爱情,性别和年龄都不行。
季蔷想了想,补充道:——除非对方不喜欢我。
过了一会儿,季蔷又摇了摇头,自我否认道:不对,她不喜欢我,只能够阻挡我们在一起,但不能阻止我继续喜欢她。
小姨,你既然喜欢许总,为什么不跟许总在一起?陈行止说:你不懂。
许安笙的妈妈为了救她而死,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许安笙动心。
这让她觉得罪恶。
季蔷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看。
你也是,岑若也是。
可我已经是成年人啦,可以喝酒的成年人啦。
别的事情我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我却是很懂的。
说到岑若,陈行止又想起了许安笙和岑若在停车场里拥抱的那一幕。
她多看了季蔷一眼。
季蔷说:你们牵手了吗?接吻了吗?做/爱了吗?告白了吗?季蔷一个一个问,并仔细观察陈行止的表情,想知道陈行止和许安笙发展到哪一步了。
陈行止一愣,说:为什么那个……会在告白之前?季蔷便了然地点点头,说:那就是做过爱了。
陈行止诧异地看向季蔷,忍不住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太老土了?下一辈人真的不在乎这种事情吗?季蔷笑了一下,说:爱情是挡不住的呀。
一旦你喜欢上一个人,你的心会想着她,你的身体也会想着她。
想跟喜欢的人做/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对有的人来说,做过爱,才能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对方。
小姨你就是这样的人哦。
季蔷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显得格外机灵。
季蔷问陈行止:你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喜欢许总的呀?陈行止的思绪飘回到那个夜晚,许多细节生动地浮现在眼前,陈行止却并不感到回味。
她竟然很害怕。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影响,让此刻的陈行止变得脆弱而坦诚。
陈行止喃喃地说:十八天前。
对陈行止来说,那个日子刻骨铭心。
因为那是噩梦成真的日子。
对季蔷来说,那个日子同样刻骨铭心。
那是美梦成真的日子。
季蔷眨了眨眼睛,心里忽然升起一个疑惑。
——岑若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这一瞬间,美梦悄无声息地变质,似乎翻转成了另一种噩梦。
章节目录 十八天029陈行止体力恢复了些, 终于能够下床, 便开始做全身检查。
季蔷让赛琳娜代替自己请假,顺便问了下岑若的下落。
赛琳娜说;主编今天也没来上班诶,你们俩在甜蜜约会吗?季蔷说:没有啊,我在医院里——那许总呢?许总在公司吗?好像也没有,许总的内部办公软件没在线。
赛琳娜说完这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说:等等,你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主编和许总同时不上班???赛琳娜在岑若身边呆了这么久, 对于岑若和许安笙之间的微妙气氛也有所察觉。
季蔷这么一问,她瞬间脑补了一系列狗血三角恋故事。
季蔷说:不知道啊, 我去问问岑若。
季蔷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轻松, 听不出任何烦恼的意味。
赛琳娜看她这个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不用在老板加老板和朋友兼小妹妹之间二选一了。
太他妈难站队了。
季蔷跟赛琳娜聊了两句新八卦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解锁屏幕, 没有新的微信消息。
岑若还是没有回她。
季蔷握了握拳头, 给自己打气,说:季蔷!不能害怕!然后翻出通讯录,给岑若打电话。
岑若的手机铃声是季蔷选的,《往后余生》, 抖音神曲,特别配季蔷的心境。
选定的时候岑若不是很乐意,但最后还是一脸无奈地同意了, 毕竟现在没什么人打电话,这个彩铃也没有用武之地。
季蔷喜欢给岑若打电话,这样一来她能听到这首歌,还能听到岑若的声音。
但现在,她有点点怕。
一首歌放完,岑若没接。
季蔷又打了一遍,岑若还是没接。
季蔷给岑若发消息。
季蔷季蔷学会坚强:【我今天没上班!你也没上班吗?你在哪里呀~*^o^*】岑若还是没回。
季蔷打开听歌软件,把《往后余生》的小红心取消了。
正在这时,陈行止从心脏内科出来了。
她向来面无表情,季蔷便连忙迎上去问:结果怎么样了?陈行止说:结果要等下个月才能出来。
季蔷拍了拍心口,说:还好还好,我马上去转发杨超越!陈行止对季蔷说:囡囡,我想喝一杯奶茶,你知道哪里有卖吗?小姨,你怎么忽然想喝奶茶了?你不是说不健康吗?不过这个我可以替你解决,点个外卖就好啦!季蔷一边点奶茶一边说:对了小姨,我给岑若发消息,她一直没有回复。
她好像没回家,也没去上班。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对不对?陈行止说:你们在一起了吗?季蔷低下头,声音闷闷地说:到今天有十八天了。
她们是在上床的第二天在一起的。
陈行止一听这个时间,便懂了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还是没能欺骗季蔷,她说:安笙离开的时候,是岑若替她开的车。
季蔷仍旧低着头,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哦。
外卖点好了,等外卖小哥送到就可以啦。
季蔷说。
陈行止说:你妈妈是不是在英国旅游?该把她叫回来了。
什么意思?季蔷立刻抬头,有些错愕地盯着陈行止。
不是说好,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不告诉我父母的吗?陈行止平静地看着季蔷。
在那样心如止水般目光的注视下,季蔷慢慢领会了陈行止的意思,她忽然变得很悲伤。
季蔷说:转杨超越也没用吗?陈行止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没有。
陈行止说。
……季蔷又陪陈行止说了一会儿话,期间对陈行止百般照顾,活像她马上就要去世一样。
陈行止有些无奈,却又不好拒绝季蔷的好意,只好任她去了,然后说谢谢。
一得空,季蔷就会看手机。
但岑若的微信还是没来。
陈行止说:在等消息吗?不用管我,你去打电话吧。
想到那两首唱到自动挂断的彩铃,季蔷摇了摇头,然后说:我发个消息就好。
季蔷这次没有再发微信,而是登上她和岑若绑定了恋爱状态那个新APP,发了一条状态。
小季:【没钱吃饭了呜呜呜呜呜::>_<::@岑小姐】这个恋爱APP不愧是专门为恋爱脑设计的,十分霸道。
只要一方@了另一方,另一方就绝对会收到状态栏通知,即使设置不开启消息通知,也无法根除。
岑若觉得这个设计很傻逼,但在这个时候,它的确发挥了作用。
——岑若果然收到了提醒。
……岑若手机响了一下,许安笙说:你不看看吗?说不定是季蔷发来的消息。
岑若说:她昨晚已经发过了。
我已经缓过来了。
你去找季蔷吧,小女孩很没有安全感的。
东南亚那条线的前期运营交给你了,虽然会很忙碌,但我相信你能安排过来。
许安笙顿了一下,说:昨天,谢谢你。
东南亚线是缔风未来两年的一个开发重点,先前一直是由许安笙自己带着专门的团队做,岑若插不进手,一方面是因为她之前职位不够高,另一方面是因为许安笙把它抓得很牢。
但现在,许安笙稍稍松开了手,给岑若留了一丝缝隙。
如果能把这件事情做好,无论是利益,还是在缔风内部的话语权,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先说东南亚线的运营权,再说谢谢……许安笙这个语序,让岑若很快明白过来,前者是昨天自己安慰她的酬劳。
岑若顿了下,笑着说:多谢。
把事情变成完全的交易,仿佛就不涉及到任何情感因素了。
岑若懂这个道理,因此配合避嫌。
安慰一次就能分到这么大的蛋糕……人果然是一种脆弱的生物,感情是永恒的弱点。
岑若点开手机,看到了恋爱APP发来的专横通知。
季蔷发了个哭泣的颜文字,通过这个颜文字,岑若仿佛看见了楚楚可怜的季蔷,她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可想到昨晚,自己跟许安笙的拥抱,岑若的笑容凝固了。
即便季蔷不知情,那也依旧是出格行为。
怀着这样不足为外人道的愧疚之情,岑若立刻给季蔷转了三万块钱。
随后,岑若给季蔷打了个电话。
季蔷的声音依旧兴高采烈,说:岑若!岑若起身,走到阳台上,俯视着花园里五颜六色的花。
阳光暖洋洋的,岑若心情略有轻松,说:钱你收到了吗?还够用吗?收到了!季蔷特别用力地说,岑若好像看到了季蔷一戳一戳点头的样子。
直到听见声音,岑若才意识到光打电话是不够的。
她满脑子都是季蔷的模样,她想见到季蔷。
季蔷委委屈屈地说:你昨晚去哪里了呀,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说好一定要回我微信的嘛……岑若说:好像是被其他消息给顶下去了。
你知道的,我有34个置顶聊天,一下子没看就错过了。
可你以前也回了我微信呀……季蔷软软地抱怨,她做不出来试探或者隐忍的事情,快乐或者不快乐全都直接说出来,但岑若显然没当回事。
季蔷又说:那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呀?你今天没有上班诶。
岑若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许安笙冲她微笑,依稀可见双目红肿——许安笙一生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打击,被陈行止这么背叛一次,就无法承受了,哭得稀里哗啦。
岑若转过身,想到东南亚的运营权,唇边泄出一丝笑意。
在加班。
岑若说。
加班补贴还不少。
她意味深长,季蔷没能听懂,愣了愣,说:……哦。
电话里诡异地沉默下来,岑若有些不习惯。
每次跟季蔷通话,对方都能叽叽喳喳地填充每一秒钟,可这一次,季蔷话很少,也没有汇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显得情绪不高。
这沉默竟然有些渗人,岑若莫名有些心慌,竟也开始努力寻找话题:三万块够吗?还没等话音落下,季蔷就像宣告什么似的,大声且急促地说:我要拿去买包!岑若愣了一下,笑着说:那我再给你打点?——要是她百依百顺,那大概率有问题了。
女网红的话浮现在脑海,季蔷有些怔忪。
季蔷的反应出乎预料之外,岑若有种自己依旧悬空的错觉。
岑若继续漫无边际地找话题:哎,不是刚发了工资吗?岑若后来把季蔷的工资还过去了,怎么又没钱啦?季蔷说:我给你父母转钱啦,所以暂时没有现金啦。
听到这句话,岑若的脸色蓦地沉下来。
她的声音结了冰,说:给他们转钱?你凭什么给他们转钱?季蔷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了一片嘟嘟的忙音。
岑若挂断了她的电话。
章节目录 粉毛白皮猪030对岑若来说, 家庭是不可提及的话题。
她的家乡在某个偏远农村, 是季蔷完全无法想象的乱。
她一路读到初三的过程,就是不断目睹小伙伴辍学打工的过程。
童工没法签合同,工资开得低,年末带着一千来块钱回家,还要被家人剥削大部分。
与刻板印象里的封建家长一样,岑若男的父母愚昧无知, 不愿意花钱让她上学;重男轻女,在岑若男之后追生了好几胎, 才终于满意地生出了一个儿子。
中间那几胎去哪儿了?养到六岁就卖给同村的光棍当童养媳。
岑若男是大女儿,脾气硬, 会咬人, 没什么人要,反而因此逃过一劫。
与刻板印象里的淳朴农民不同, 岑若男的爸爸是资深赌棍,年轻的时候把什么都输干净了, 连手指都断了一根。
后来犯事进了监狱, 才不至于把妻子儿女都给输掉。
岑若男的妈妈也好吃懒做,成天就在茶馆里打牌,赢了便买几个好菜回家,就着酒和大女儿做好的饭菜吃一顿;输了就把儿女统统打一顿, 大骂赔钱货。
如果把这些事情告诉季蔷,季蔷一定会睁大了眼睛问: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会这样呢?但,在小公主们看不见的地方, 有些事情真实地发生着。
因为是长女,所以岑若男同样承担着家庭的重任。
洗衣做饭之类的杂活自不用说,由于父母都靠不住,岑若男还得想办法赚钱,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偶尔还要分出一些补贴家用。
那时候电话购物刚起步,岑若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商品目录,敏锐地意识到了商机。
她的启动资金只有两块,是从醉酒酣睡的妈妈身上偷来的。
她先问好班上同学想买什么,按原价收齐钱之后,到村口小卖部拨打购物热线,让对方把货物给送过来。
购物册常常会有各种活动,积少成多,她赚满减的差价。
最开始同学们都不相信这些,一次只能赚个五块十块。
后来客源稳定了,再加上账户积分累计得多了,岑若男的小金库就逐渐充实了起来。
这笔生意夭折于弟弟找妈妈告密。
妈妈把岑若男打了一顿,收缴了账号和购物手册,又对村口小卖部老板打招呼,不准岑若男打电话。
弟弟接手了这份事业,然而态度不好、短斤少两,还在标价基础上明目张胆地加价,导致客户群体飞快流逝。
后来弟弟算错了几笔账款,企图糊弄客户,转嫁损失,结果坑到校霸头上,被揍了一顿,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从此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敢干了。
但岑若男此时已经偷偷办了银行卡,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岑若男的第二份事业,是帮网吧里的小学生代充Q币或者游戏币,充100收10块。
一本万利,从此走上钱生钱的特色无产阶级资本主义道路。
这份事业也没能维持很久,因为岑若男要上高中了。
家里不同意岑若男继续上学,想让她就近找个工厂打工,或者嫁给离异的小店老板给同龄人做后妈。
好在岑若男成绩不错,高中承诺学杂费全免,每个月还补贴800块钱生活费。
岑若男想方设法与妈妈谈判,还跟打伤弟弟的校霸打配合,终于与母亲谈妥:每个月给家里一千块钱,岑若男继续读书。
要是某一个月给不出来,岑若男就回村里给人当后妈。
高中过得紧张又充实,岑若男认识了市里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识和了解。
在这个阶段,她定下了上海和时尚圈两个目标,又在随后的三年里努力奋进,一步一步朝目标前进。
她独自报考了位于上海的大学,所幸那时候已经变成了在线填报志愿,否则说不定会发生交完志愿表后被父母背地里更改志愿的事情了。
她在暑假改了名,从岑若男变成岑若。
季蔷说得没错,岑若才是她想要成为的样子,岑若男不是。
上了大学,岑若认识了许安笙。
许安笙看中她的聪慧与坚韧,开始带着她出入社交场合。
许安笙眼光的确很好。
岑若兼具野心和能力,做事灵活又拼命,很快完成了原始的人脉积累。
毕业之后许安笙进入缔风工作,顺手把岑若安排进了编辑部。
三年来,岑若晋升很快,却又让人心悦诚服。
在她攒下第一笔钱之后,遇到了一个投资机会,几乎稳赚不赔。
结果她弟弟被抓,需要很大一笔钱,但也只能把坐牢变成缓刑。
那时候的岑若,还对人性有着最后一丝信任。
经历了一系列漫长的、近乎于撒泼式的沟通之后,岑若还是付了这笔钱,放弃了那个投资机会。
——现在想想,岑若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跟一头粉毛白皮猪也没什么区别。
父亲出狱,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回到了赌博的老路上。
不同的是,他的大女儿出息了,他不用再借高利贷。
得知岑若混得不错,他又断断续续找岑若要了不少钱。
一次一次地拉锯、一次一次地给钱、一次一次地继续失望……到季蔷看到岑若妈妈那条短信的时候,岑若正在努力说服自己,真正地同原生家庭断绝关系。
那条短信说岑若爸爸生病了,要二十万。
季蔷一定把那二十万理解成救命钱了,但岑若知道,八成那男人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
他们为了找岑若要钱,什么话都说得出。
至于季蔷好心给的二十万?呵,恐怕已经作为赌资进了庄家的口袋。
季蔷未免也太傻白甜,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正常人,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捅了个什么样的马蜂窝。
她凭什么替自己打钱?她怎么敢去招惹他们?.岑若挂断季蔷的电话,转头看见许安笙在打电话。
那头没接,许安笙就一遍又一遍地打。
看来那头是陈行止。
许安笙只对陈行止有耐心,只对陈行止卑躬屈膝。
岑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许安笙的家,前往缔风工作。
再怎么可不能旷工啊……她可是个工作狂。
一到公司,就见赛琳娜热情地迎过来,汇报道:主编,上次会议讨论出来的几个明星团队我们都联系过了,沟通结果已经发到您邮箱,麻烦您查看一下。
岑若冷冷淡淡地说:嗯。
赛琳娜瞥她一眼,试探道:上个月的出勤记录出来了,您要一份么?岑若停下脚步,斜着睨她一眼,说:今天谁没到?赛琳娜连忙说:锐雯请假了,季蔷还没来——赛琳娜还没说完,岑若便冷冷地说:谁准你给她打助攻的?这么热爱八卦,不如去给八卦小报当狗仔。
赛琳娜心里一个咯噔,心说完了,该站队的时候站错了!岑若继续往前,高跟鞋咔噔咔噔。
赛琳娜觉得岑若走到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职业生涯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就在距离办公室还有两步的时候,岑若停下来了。
她保持背对赛琳娜的姿势,说:季蔷为什么没来,她请假了吗。
赛琳娜连忙说:她生病了!现在在医院!她只知道季蔷在医院,先入为主了。
医院这个词第二次出现,岑若想起季蔷发的微信消息,几不可察地顿住呼吸,又很快恢复常态。
岑若说:记住你是谁的助理。
随后走进了办公室。
赛琳娜猛地松了一口气,冷汗流了一背。
她还以为岑若要把她调给别人当助理了……最后那八个字虽然没有起伏,却雷霆万钧,赛琳娜的确被吓到了。
她深呼吸几次,还轻抚胸口,才终于平复下来。
……然后,转身当了叛徒。
她摸出手机,噼里啪啦地给季蔷发微信:【主编来上班啦!心情格外不美丽!不知道谁惹她生气了!但许总还没来!】赛琳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补上这最后一句话。
她只是直觉上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事。
季蔷回过来的消息很简短:【她也惹我生气了。
】句末没有颜文字,没有emoji,没有表情包,甚至还多了一个句号。
况且……也?她们主编常年气人,但……原来季蔷也会生气的?赛琳娜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连忙追问:【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我帮你参谋一下?】季蔷季蔷学会坚强:【她不回我微信。
】季蔷季蔷学会坚强:【我怀疑她昨晚在别人家里。
】赛琳娜想:这个别人八成是许总……唉。
季蔷季蔷学会坚强:【她挂我电话。
】每一个短句都掷地有声,这事儿要是换到别人身上,赛琳娜就毫不犹豫地劝分了。
但岑若才刚刚警告过她,她还是得努努力,昧著良心站在老板这边才行。
赛琳娜:【主编不是会主动挂断电话的人,她为什么挂你电话?最后一个话题是啥?】过了一会儿,季蔷发过来一条语音。
章节目录 季蔷不坚强031——主编家庭条件好像不好, 家里人老找她要钱。
我帮她打过几次, 一次比一次频繁,一次比一次要得多。
——我猜主编改过名字,之前替她办手续,不小心看到了曾用名。
嗯……怎么说呢,就是一眼就能看出父母重男轻女那种吧。
——主编父母不是善茬。
我就用自己的手机给他们打过一次电话而已,后来有一次主编打钱打晚了, 他们就半夜打到我手机上,一个口音奇怪的男的!说话特别下流猥琐!真是太令人作呕了!主编能从那种家庭里走出来, 真的很了不起……——后来主编就再也不让我帮她打钱了,也不知道是再也没打钱了, 还是自己做了。
——其实你不该给他们发消息的, 因为他们真的不可理喻!拿到了你的电话号码,还不知道以后会干些什么呢!主编可能……可能是为了保护你!对, 一定是为了保护你!——我说这些,也不是歪屁股劝架。
她性格是真的不好, 跟她谈恋爱会很累。
但既然你已经拿下她了,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幸福。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决定怎么做都可以。
谈恋爱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哦,一定不要把这些跟别人说啊!尤其是主编!我憋了好几年,就告诉你了!……季蔷给赛琳娜发了微信语音之后, 赛琳娜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赛琳娜说了很多,季蔷一直在听。
她知道岑若童年可能过得不太好,但由于缺乏直观了解, 因此印象只停留在贫穷上。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构想出一家人吃不起饭,每天啃馒头吃榨菜,靠捡垃圾勉强度日的场景。
在这想象中的贫穷生活里,一家人虽然贫寒,但也其乐融融,品质高洁。
否则怎么养得出岑若这么好的人呢?季蔷没想到,在赛琳娜的描述里,岑若的父母阴险卑劣,就像垃圾堆里的恶臭苍蝇一样。
虽然没有明说,但赛琳娜表达的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岑若是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吗?她挂断电话,是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置身于危险之中吗?季蔷失神地坐在走廊上,查房的护士小姐姐路过,问道:小季,你怎么了?不要总想着这件事,你小姨的检查报告还没出呢,有什么事等出了再说。
季蔷在这里待了一天不到,已经跟护士小姐姐熟悉了。
护士小姐姐还挺喜欢跟她说话,因为除了低头看手机时会显得有些悲伤以外,季蔷一直是活泼开朗的。
在医院里呆久了,很难得看见这样纯粹的青春活力。
季蔷摇了摇头,说:我朋友遇到了一件事。
护士小姐姐问:什么事呀?她在大公司里给人当助理,上司来自农村。
上司的家人找上司要钱,都是我朋友处理的。
有一次上司打钱晚了几天,家人就半夜打电话给我朋友,说话还很脏。
季蔷把赛琳娜的遭遇说出来了,然后仰着头问护士小姐姐: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护士小姐姐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说:摊上这么一个上司,我们小季真是辛苦了。
季蔷眨了眨眼睛说:不是我,真的是我朋友。
护士小姐姐叹了一口气,说:世上每个上司都是傻逼,我懂。
季蔷摇了摇头,说:我是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上司父母这种人呢?我朋友只是助理而已,为什么要迁怒她呢?护士小姐姐想了想,问:那个上司现在年纪应该不小了,对不对?季蔷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年龄,点了点头。
护士小姐姐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你上司的父母应该没有受过教育,不懂怎么做人的。
他们觉得孩子是自己的私有物,孩子的钱就是自己的钱,孩子的下属就是自己的奴才。
如果你上司是个女人,那应该更惨。
护士小姐姐说:这是他们的错,他们是坏人。
当他们不存在好了,只要你上司人还不错就可以啦——咳咳,你上司人怎么样?上司也是个大坏蛋。
季蔷说:她对我很好。
护士小姐姐放心了:那就好。
季蔷又说:其他人都当他们不存在的话,岑若要怎么办呢?那是她的父母,她可以当他们不存在吗?她可以跟他们断绝关系吗?季蔷的语气有些茫然。
在岑若举重若轻的描述之外,这是她第一次从别的途径了解到岑若的父母,这与她想象的并不一致。
她还没能产生情感上的回应——厌恶或是害怕,就有人告诉她:那种丑恶的东西,你当它不存在就好了,它不会影响到你的。
可岑若呢?岑若可以当它不存在吗?可以不受影响吗?护士小姐姐叹了一口气,唏嘘道:那得靠你上司自己去解决。
‘断绝关系’四个字说起来容易,生活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你上司出身在泥潭里,如果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已经很荷花了。
挣扎的话,说不定会越沉越快?护士小姐姐笑了一下,说:这谁知道呢。
总之只要你上司没什么毛病,工作还是可以继续做下去的。
下次不要跟你上司的父母直接联络,把麻烦统统丢给她就好了!我们小季要学会自保呀。
护士小姐姐说得句句在理。
季蔷全都听进去了。
心里想得却是:大坏蛋岑若真的很好。
赛琳娜说,从那次之后岑若就再也没有让她打过钱了。
但从那条短信来看,岑若显然还跟父母保持着金钱上的联系。
岑若一定是把麻烦揽回到自己身上了吧。
她真好。
季蔷下定决心,晚上就去找岑若。
她太笨了,从来学不会自保。
她只会义无反顾。
.在和其他部门对接的时候,岑若接到了一个电话。
当时情况比较混乱,所有人都在表述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岑若忙着记录和思考,没有接。
会议结束之后,才发现那个电话来自她妈妈。
她喝了一口咖啡,一手拿着最新的秀场手册和笔,一手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
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在等待对方接起来的间隙,她翻开了秀场手册,提炼本季的流行元素,并思考接下来可以借到那些衣服、交给哪些明星穿。
在手册上写写画画、折折叠叠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了。
麻将的声音、咳嗽吐痰的声音、狗鸣的声音、小孩哭闹的声音……所有声音一齐传了过来,岑若仿佛瞬间置身于那个烟雾缭绕的地方。
那家麻将馆旁边开着网吧和小型洗浴中心,再往里走还有个小型赌场。
岑若的妈妈一直在那边混,混了二三十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腻。
岑若已经不会被这种声音给影响了,她说:找我什么事?女人在那头喊得很大声,几乎要震聋岑若的鼓膜: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岑若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音量没有任何变化,说:给你两分钟,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否则我就挂断了。
女人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地说要去上厕所,要找个人替自己一局。
岑若盯着手表,秒针一格一格,很快走完了一圈半。
真麻烦。
女人阴阳怪气地说:去大城市了就是不一样,对吧!岑若依旧冷冷地说:找我什么事?女人在电话那头低声骂了一句臭表子,然后用十分粗鲁的语气说:打钱,三十万。
明天要。
没有。
岑若斩钉截铁地说。
女人嘁了一声,说:不是都升任主编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没有?你那小助理挺乖的,这个总不能是说瞎话吧。
季蔷到底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岑若皱着眉头说:半个月前不是才打了二十万吗。
你还知道那是半个月前?以前每个月都打钱,最近半年您可就打了两次吧,怎么,升官了反而变穷了?女人说。
没有钱。
以后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岑若说完,便打算挂断电话。
她知道自己的家人都不是东西,因此已经在尽力远离。
这半年来只打过一次钱就是明证。
虽然季蔷越俎代庖,又替她招惹上这群人,但她长居上海,对方也不一定有办法威胁她。
就在她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女人说:你弟弟缓刑快到了,想去上海做生意。
上海么,总得要本钱。
你连三十万也不肯给,你弟弟还怎么做生意?听到这句话,岑若手指动作一顿。
她都快忘记了,她弟弟的缓刑快到期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能离开家乡,来上海了。
女人见岑若沉默,便知道自己拿捏住她的弱点,哼哼两声,说:你那个杂志叫什么?‘抵赖’是吧?不知道好不好找?那个助理跟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回头就开了她。
岑若语气很淡,若无其事道:二十万,足够他在老家租个铺面,多的没有了。
女人还不满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只要你们敢来上海,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们见不着我。
岑若声音很冷,甚至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上初中,我能让校霸打得他住院两个月。
在上海,你猜猜我能不能让他变成太监?还是说,你们更想见到警察?想到岑若初中时跟校霸勾结,把她儿子腿打折,导致现在她儿子都有点跛的事情,女人又气又怕。
女人觉得,岑若是真做得出那种事的人。
女人咬牙切齿地说:二十万就二十万!我今天就要!岑若没有回答,这一次终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用手机转账的时候,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就是她的家庭,她的妈妈。
如季蔷那样的小公主,永远也想象不到会有这种母亲存在吧?.季蔷旷了一天班。
赛琳娜下班之前,被岑若叫住了。
岑若说:季蔷今天是听我的吩咐,出外景去了。
别忘了在考核系统上标示出来。
这是不想让季蔷被扣工资?赛琳娜愣了一下,说:好!干活的时候,赛琳娜把这件事情对季蔷说了,还评价道:【主编对你还不错,你们俩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说不定说开了就好了呢?】季蔷的消息很快回过来:【哇!她真的喜欢我!我已经在她家门口了!】赛琳娜有些惊讶,问:【你在主编家门口做什么?你要跟她真人快打吗?/惊恐】季蔷发了个猫咪卖萌的表情,然后说:【我要跟她道歉!】赛琳娜:……?上午不是还说自己生气了,怎么下午就要反过来道歉了?赛琳娜理解不了季蔷的脑回路,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恋人间的小情趣,她掺和个什么劲。
于是发了一个加油打气的表情包,说:【加油!祝你们早日和好!早生贵子!】季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技术还没发达到这个程度啊……唉……】赛琳娜:【……】.难得没有下班之后的邀约,岑若早早地回了家。
她手脚勤快,也没有非吃不可的餐厅,于是自己做饭反而成为了最佳选择。
她家厨房里常备着新鲜的瓜果蔬菜。
季蔷就在小区门口等,一看到岑若,就蹦蹦跳跳地朝岑若招手。
岑若一顿,联想到下午跟那个女人的电话,心情变得不是很愉快。
她视而不见,车子缓缓路过季蔷。
季蔷着急了,趁她认证时速度低,凑到驾驶座这边,拍了拍车窗,说:载我进去呀。
保安吓到了,连忙喊:注意安全!岑若没理会,直接进了小区。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季蔷并没有沮丧,而是抓着包,朝自己这边狂奔。
保安在身后继续强调安全问题,季蔷就躲到一旁,紧紧地贴着路边跑,但速度并没有降低。
季蔷就不知疲惫,看不懂脸色么。
岑若想:自己早就跟保安打过招呼,她能直接进来,为什么要在小区门口等?岑若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她没有停留,按了楼层,坐电梯上楼。
如果季蔷要追到家门口,那应该是从一楼上电梯。
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岑若忍不住注意了一下。
外边等电梯的人很多,但没有季蔷。
不知为何,岑若内心稍稍有些失落。
电梯门开了,岑若一出电梯,竟然看见季蔷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吐着舌头,脸上红扑扑的。
季蔷累到说不出话来,只好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岑若,用一只手指着大门,示意自己想进去。
真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
她是走楼梯爬上来的吗?岑若稍稍有些动摇,但面上还是摆出了冷冰冰的样子。
她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
季蔷全程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既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岑若开了门之后,自己走进去,又很快把门给关上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岑若看到了季蔷的表情变得失落。
密码没改,季蔷就不知道自己开门进来么。
岑若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傻白甜似乎知道季蔷过来了,一直扒在门边,不停地用爪子挠门,还时不时地回头,冲岑若喵喵地叫。
岑若用脚碰了碰傻白甜,说:间谍猫。
傻白甜什么都不懂,继续说:喵。
岑若猫眼里向外看,发现季蔷还站在原地,表情失落又委屈。
岑若很少见到季蔷这个样子,心里竟然觉得有些不忍: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短短一两个月,就让不知道忧伤为何物的季蔷露出了这种表情。
可想到那个电话,她又强行狠下心,转身去做饭。
半小时后,饭菜做好。
长长的桌子上摆着四五个菜,还有一大碗热腾腾的汤。
岑若忽然觉得餐桌大了些,寂寞了些。
手机亮了一下,点开来,是季蔷发的微信。
【对不起,我错了。
】【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些话语都很简短,不是季蔷的风格。
岑若瞥了一眼界面,注意到季蔷改了昵称。
——季蔷不坚强。
章节目录 和好032季蔷站在岑若家门口, 眼睛酸酸涩涩的, 她抿紧嘴唇,抑制住哭泣的冲动。
季蔷,你不能哭。
你是来道歉的。
你未经允许闯到了岑若的私人领地,她生气是应该的。
季蔷,你不能哭……可是好难过。
啪嗒。
一滴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随后越来越多。
季蔷都快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了。
真的好难过啊……就在季蔷抹眼泪的时候, 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岑若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口,问:你知道密码, 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季蔷眼泪婆娑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岑若, 说:我、我不想继续、继续惹你生气……就哭了这么一会儿, 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我现在肯定很难看吧?岑若会不会讨厌我?守在小区门口不进来,也是因为这个?岑若用陈述地语气问, 随后叹了一口气,说:你吃饭了么?季蔷愣住了, 连眼泪都忘记流了:啊?菜做多了。
岑若退开一步, 说:你不减肥的话,进来吃饭。
傻白甜对季蔷叫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她的脚踝,似乎在表示安慰。
岑若走向餐桌, 说:洗了手就来吃饭,自己拿碗,我只备了一个。
季蔷像机器人一样完成了岑若的吩咐, 然后坐在了餐桌前。
她看着眼前的饭菜,脱口而出:好多。
岑若不看她,夹了一筷子菜,说:听赛琳娜说了些什么?季蔷:啊?她大概跟你说了一些我家的情况,所以你才会这种态度。
岑若看了季蔷一眼,说:不用可怜我,你现在知道你招惹了一群什么神经病吧。
季蔷没想到赛琳娜这么快就暴露了,喃喃道:岑若,你好聪明啊……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手机号,我建议你换一个。
安全问题暂时可以保证,短时间内他们找不到上海来。
岑若说:除了你是我助理、我在D-line工作、我升任主编以外,你还跟他们说了什么?没有暴露你的名字吧?没有,季蔷摇了摇头,才意识到:他们不知道你在地方工作?也不知道你升主编了?那她到底给岑若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啊……季蔷着急起来。
否则,他们不早就找过来了?岑若凉凉地说。
季蔷连忙说:那怎么办?要给你找保镖吗?岑若放下碗筷,直勾勾地盯着季蔷,说:你喜欢我什么?季蔷没有料到岑若会突然问这个,她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答:你好看!而且你很温柔,你还很……岑若打断她,说:你可能对我有误解,也可能是了解得不够深。
总之,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我家里人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了,他们绝非善类。
我也是一样。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我的本质,发现我不是你想象得那样——岑若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显示出,她是很认真地在这么说。
季蔷心里一慌,连忙说:你不要我了吗!与此同时,岑若的后半句也说出来了:——你可以随时提分手。
两句话重叠在一起,她们彼此都很愕然。
季蔷松了一口气,说:你还要我就好。
又说:我永远、永远、永远,不会主动跟你提分手的!季蔷的语气很坚定,岑若愣了一下,然后笑笑,说:别说永远,也别立誓。
万一以后后悔,到时候会很难看。
季蔷坚定地说;我不会后悔的!岑若也就不再说话了。
季蔷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少女,总是会被成熟的大人骗心,总是以为自己的喜欢是独一无二的。
岑若没说话,季蔷也没反驳。
岑若不相信她的爱,这没关系。
她可以用行动证明她的爱。
沉默了一会儿,季蔷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这是和好了吗?岑若挑了挑眉,没说话。
傻白甜喵了一声,用爪子搭了搭岑若的脚踝。
岑若便又说了一遍:小间谍。
季蔷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俨然另一只傻白甜,还是得不到回答不放弃的那种。
岑若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嗯……季蔷便兴高采烈起来,说:哇!岑若!你对我太好了!季蔷放下碗筷,从桌边站起来,给了岑若一个大大的拥抱。
季蔷人长得瘦,胸怀却很宽广。
岑若闻到了少女身上独特的清香,自己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她想到了前两天和许安笙的拥抱。
如果是她自己,大概永远也没有办法这么坚定且坦诚地拥抱另一个人吧,就像能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出去似的。
岑若叹了一口气,不自在地说:先吃饭。
季蔷就对她笑了一下,说:好的!今晚我可以在你这里睡吗?岑若说:可以。
季蔷又问:明晚我可以在你这里睡吗?岑若说:可以。
季蔷还准备说什么,岑若提前打断了她,说:如果你父母不介意,你可以住到我这边来。
那个女人的威胁还历历在目,虽然自己已经说了要把季蔷开除,岑若还是有些担心对方会采取什么行动。
把季蔷放在自己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做法。
只要有自己在,他们顶多只会要钱。
季蔷并不知道岑若的考量,但能够同居就足够令她欣喜若狂。
季蔷说:我父母不介意!他们什么都不介意!这种说法反而让岑若有些担忧:一般来说,父母会愿意让年仅十九岁的女儿跟同性恋人吗?而季蔷没有丝毫犹豫,也没说要问问父母什么的,让岑若怀疑季蔷根本就不会跟父母坦白。
这一瞬间,岑若很想对季蔷说:让你父母签个字。
但想了想,这种做法太中年教导主任了。
她本来就比季蔷大不少,难道要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像个死板老巫婆吗?况且,季蔷已经成年了,她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岑若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季蔷快快乐乐地吃完了饭,之后便主动要求洗碗。
季蔷一边洗碗一边哼歌,岑若坐在书房里,都能听到她的歌声。
季蔷声音很甜,选的歌也很甜。
饶是岑若这样的人,嘴角也不由得挂上了一抹笑意。
许安笙正在跟岑若视频通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挑眉问道:季蔷?岑若说:嗯,她在洗碗。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你们俩进展不错。
准备定下来了?岑若犹豫了一下,说:你还在和方修文合作吗?陈行止有什么表示吗?许安笙脸色变得不再轻松,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说:陈行止约我后天见面,你跟我一起去吧。
岑若没有立刻作答,她觉得这样不太好。
如果说她跟许安笙的拥抱,已经用东南亚的运营权结清了,那么她陪许安笙去见陈行止,又该用什么结算?似乎看穿了岑若的顾虑,许安笙说:她约我在医院见。
岑若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正在此时,季蔷一蹦一跳地来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没关,季蔷扒着门框眨了眨眼,说:我洗完碗了!你想一起洗澡吗!章节目录 照片033你想一起洗澡吗!问完这句话, 季蔷才注意到岑若在进行视频会议。
她惊慌地捂住嘴, 用眼神传达着询问:我没打扰你吧?岑若摇摇头,说:没事,是许总。
许安笙也提高了音量,对季蔷打招呼,说:嗨,囡囡, 你好。
季蔷一愣,笑容变淡, 她明媚的眼神里迅速浮起一些雾霭,整个人都黯淡了一些。
她眨眨眼, 不安地问:你们在做什么呀?岑若合上笔记本, 然后走到季蔷身边,捏了捏她的鼻子, 似笑非笑道:一起洗澡?鸳鸯浴?季蔷又看了笔记本一眼,才把目光移到岑若脸上。
岑若说:都打哪儿学的?嗯?季蔷撅起嘴巴, 说:你到底洗不洗嘛!岑若说:我家浴缸很小, 只够我一个人洗。
季蔷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季蔷还没说什么,忽然感觉自己悬空了。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才发现是岑若把她抱起来了。
岑若说:不过再装只小猫咪,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季蔷又惊又羞, 用拳头锤岑若的肩膀,说:谁是小猫咪啦!你才是小猫咪!我可以为你当小猫咪,岑若一本正经:但你对猫毛过敏, 不可以跟猫一起洗澡。
所以……岑若说:如果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当猫,那只能委屈你了。
季蔷知道岑若不怎么喜欢猫,听见岑若把自己比作猫,本来还有些微弱的挣扎。
结果听见岑若这么说,她忽然没有动静了。
岑若说愿意为她当猫。
岑若记得她对猫毛过敏。
岑若还说要一起洗澡!季蔷整个人都变得亢奋起来,说:嗷呜!不委屈!嗷呜——岑若笑着拍了拍她的腰,纠正道:这是狼,不是猫。
季蔷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岑若腰上,她说:那我要做一头小色/狼!嗷呜!季蔷匍匐在岑若肩头,用牙齿磨了磨她的皮肤,说:哼!………………(花了足足三个省略号,请大家意会一下省略内容的丰富程度)第二天,两人一同去公司上班。
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秋日,大家纷纷穿上了短袖短裙,唯独季蔷裹得严严实实,让人担心她会不会热出痱子来。
赛琳娜冲她挤眼睛,说:这是主编的衣服吧?虽然已经过季两年,但我记得看她穿过一次。
季蔷说:这么明显吗?赛琳娜说:和好了?季蔷说:我们没有吵架啊。
赛琳娜又说:不生气了?季蔷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为什么生气,颇有些悲伤。
她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就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蔷薇花。
还是有一点生气的。
季蔷说:但是我也做错事了,所以我要好好认错。
赛琳娜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她敬佩道:哇……你也太爱她了吧!但你得跟她撒娇,让她知道你的心情啊!赛琳娜现在看季蔷,觉得季蔷闪闪发光,自带圣母光环。
爱情真是太伟大了。
她是绝对忍受不了恋人在别人家留宿的。
可我对她气不起来呀。
季蔷软软地说,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惆怅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对我认错呀?赛琳娜也叹了一口气,说:主编这种人不能惯,你一惯,她就得寸进尺了。
你懂了么。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岑若戏谑的声音响起来:嗯。
就是你在背后教她驭夫术?‘不能惯’?‘惯了就得寸进尺了’?赛琳娜一惊,感觉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季蔷却是高高兴兴地转头,她扑到岑若身上,说:你忙完啦!岑若抱了季蔷一下,然后把她从自己身上拎开。
她看了赛琳娜一眼,并没有追究刚刚不小心听到的对话,而是说:帮我准备一下,待会儿要出去开个会。
赛琳娜负责帮岑若排行程,以及处理一切杂事。
去哪里开会?主题是什么?今天还会回公司吗?跟谁一起?泰国分部派代表过来了,约在XX酒店见面,今天大概不回公司了。
岑若还对季蔷说:下班之后直接回家,等我结束之后给你做饭。
季蔷甜甜地说:好!赛琳娜忍不住想:主编谈恋爱之后,还真是变了。
以前要是背后八卦被她听到,不管主角是不是她,绝对都会被训一顿。
自己这次这么怂勇季蔷,主编竟然都没什么反应!她还要给季蔷做饭!……等等,回家的意思是……她们同居了吗?!赛琳娜是一名优秀的职场女性,脑子里想了再多,面上都能维持严肃专业的模样。
她追问道:同行与会人员呢?这些问题涉及到赛琳娜的后续工作,以往她都是这么问的。
但这一次,岑若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看了季蔷一眼,不自然地说:总裁办的人。
赛琳娜一听这语气,心里咯噔一下。
总裁办的人,不就是许总吗?许总就许总吧,主编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还特地避而不提?这样显得问题很大啊!赛琳娜悄悄瞥了一眼季蔷,担心季蔷头上是不是悄悄长出了一顶别致的帽子……季蔷看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段对答之间的深意,她眨了眨眼睛,还握紧小拳头给岑若打气:加油!岑若颇为狼狈地避开了季蔷的眼神。
.岑若带着赛琳娜一块儿去见泰国代表了。
没有了岑若和她的爪牙,编辑部开始八卦起来,那股浮躁的气氛存在于每一缕空气中,压都压不住。
哎呀你们刚刚听到了吗?岑若和赛琳娜出去了,我好像听到赛琳娜给人发语言,说泰国什么的。
编辑部里人多嘴杂,还有前任主编残留的部分势力,说到岑若没什么敬畏的意思,也并不担心被季蔷听到。
虽然季蔷是岑若的贴身助理,但毕竟只是实习生,人又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攻击性,放在办公室里就跟个吉祥物瓷娃娃差不多。
季蔷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朝八卦小团体那边看去。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过去,很快让其他人注意到了她。
有一个人说:喂,季蔷在看我们。
哎呀,没关系,小孩而已嘛,那人继续说:泰国代表……许总终于放权啦?愿意把东南亚的利润给岑若分一杯羹啦?编辑部虽然负责内容,但对于公司最近的大方向还是有所耳闻,都很关注。
酸了酸了酸了……那得是多大的利润啊?只要能把那个项目搞妥,D-line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了吧?不知道岑若会不会让行政那边走?她调走之后,谁最有可能当主编?许总会再放一个自己人吧。
唉,还是人家岑若命好,先是靠着前男友拿下来D-line主编的位置,转头把前男友一踹,又靠许总拿到了东南亚的运营权。
她之前不是停职了么,听我姐们说,她去找了刘孝生,然后就回来了。
刘孝生是什么人,你们都懂的……哎,要说是我们能力不够,酸也酸不来。
别的不说,让你陪刘孝生睡觉,你睡吗?哈哈哈哈哈……最开始八卦公司职务之类的事情,季蔷都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懂这些,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别的隐情。
可当她们用那种不齿的口吻提到岑若的时候,季蔷再也忍不住了。
她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那群人面前。
那群人正在嗑瓜子,用几张A4纸兜住了瓜子壳,纷纷看向季蔷。
季蔷气鼓鼓地看着她们,说:你们不要乱说!岑若才没有靠别人!她能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自己努力!嘁,还自己努力。
她努力,别人就不努力了吗?那么多比她先进公司的,怎么没能成主编,就她成主编了呢?一个涂着粉红指甲的女人说。
你这是嫉妒!季蔷义正严辞,说:公司一定是知道她工作能力强,所以才给她升职的!我看过她写的报道,写得特别好!粉红指甲说:你是她助理没错,可也不必这么盲目崇拜她吧。
她怎么爬上来的,我们不比你清楚多了?她答应方公子的追求,还不是因为方公子能帮她。
许总为什么这么看好她,是因为她们有一腿啊,我们全编辑部都知道,你的好闺蜜赛琳娜也知道。
季蔷固执地说:不。
粉红指甲说:毕竟她跟许总之间,是连男人都能共用的关系呢。
季蔷说:岑若有多拼命,你们都看不到吗?你们有嗑瓜子的时间,但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工作。
她为什么不能升职?与其在背后说她坏话,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写下期专访。
粉红指甲怒了,说:你说我背后嚼舌根?我倒要让你看看,你家主编大人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粉红指甲掏出手机,在微信界面翻了好一会儿,翻出一张照片。
她把照片递到季蔷面前,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这是刘孝生摸她手的照片。
听说晚上他们还一起去酒店了。
这张照片抓拍得很巧妙,正好是刘孝生猥琐地摸着岑若手背的场景。
刘孝生笑容猥琐,岑若面容隐忍。
季蔷说:哪一天?粉红指甲说了个日子。
季蔷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一天她在岑若家撸猫,岑若穿得不是这一身。
粉红指甲的朋友翻出另一张照片,说:这是前几天狗仔爆出来的照片,你再看看是不是?这张照片要模糊晦暗得多,能够看出来是在地下车库拍的。
岑若和许安笙站在车边,岑若伸手揽着许安笙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
粉红指甲啧啧道:没想到岑若跟许安笙在一起时,还是个攻啊?这一瞬间,季蔷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上一张照片时间不对,角度也很凑巧,有可能是抓拍的,因为角度问题才显得那么过分。
可这一张照片她没办法自我安慰了。
因为是她亲眼看着岑若换上这身礼服的,胸口处的胸针还是她非要替岑若别上的。
就在这一天,岑若没有回家,没有接她电话,也没有回她微信。
岑若那天……果然是跟许安笙在一起吗?季蔷涨红了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气鼓鼓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跑。
粉红指甲咯咯笑道:看,小朋友接受不了人间真实,逃避了。
季蔷走出一小段路,忽然又折返回来,停在这群人面前。
季蔷的表情很可怕,她们甚至以为季蔷要伸手打人了。
没想到下一秒,季蔷搂住了那张堆满瓜子壳的A4纸,动作粗鲁地团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粉红指甲和她的小伙伴:???季蔷走到茶水间,给岑若发微信:【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加班啊?】岑若没有回复。
季蔷等了半分钟,有些等不及了。
于是拨通了岑若的电话。
电话只嘟嘟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岑若的微信很快回复过来:【在开会,别闹。
】季蔷不依不挠,又发了一遍:【前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加班?】季蔷盯着对话框,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维持了很久,最后仅仅发过来两个字:【公司】季蔷呼吸一松,感觉失去了所有力气。
章节目录 安全感034问完那个问题之后, 季蔷久久没有动静。
岑若一边开会, 一边翻看手机,心里有些没底。
季蔷是个深度网民,所以即便沉迷手机,也能保持最基本的网络社交礼仪,比如不催促,不太会打电话, 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回复。
那季蔷明知道自己带着赛琳娜在外面开会,结果还连着两天微信加一个电话, 就显得太急切了。
再结合那个问题……岑若怀疑,季蔷知道了什么。
但季蔷能知道什么呢?岑若一边跟泰国代表对话, 一边若无其事地摆弄手机。
锁定、解锁;锁定、解锁……一直没有收到来自季蔷的新微信。
许安笙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
会议开到一半, 有十分钟的小休。
许安笙对她说:在等季蔷回消息?不如趁现在,给她打个电话。
许安笙向来含蓄, 岑若便知道对方是在提醒自己参会礼仪,不能给泰国代表留下一个坏印象。
岑若愣了一下, 想了想, 终究摇头道:算了。
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不确定季蔷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但贸然地主动给出回馈,反而更容易让人起疑。
岑若自认问心无愧,在心里拿定主意:如果季蔷主动问, 那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如果季蔷不问,她就当没发生过。
然而在作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岑若却还是找到了赛琳娜, 问:最近上了什么新电影?赛琳娜正要答话。
岑若又说:季蔷喜欢的那一种。
有的,有一部季蔷期待了很久的好莱坞大片,这周末上映。
嗯。
订两张首映日的票。
岑若语气正经地像是要跟合作伙伴应酬似的。
过了一会儿,岑若又咳嗽了一声,补充道:要情侣座。
赛琳娜看见岑若的耳尖微微泛红,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种姨母般的喜悦。
她立刻说:好!.泰国代表提了很多要求和反馈,是以岑若手上积累了很多工作,大抵只能回家加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项目算外快。
她不想占有太多办公时间,不过换个角度说,她也没有办公时间可以占用——她本职工作太忙了,连吃饭的时间都要靠抠抠索索地挤。
岑若到家的时候,季蔷坐在客厅里,正跟傻白甜玩得高兴。
她拿了一把小梳子,给傻白甜梳了各种各样奇怪的造型,然后举着手机拍照。
傻白甜竟然还挺配合,举起肉垫入镜,非常高兴的样子。
岑若就笑了一下,说:傻白甜是公猫,你把它打扮成小母猫,他不会生气吗?季蔷想了想,说:女装大佬?岑若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走过去摸摸季蔷的脑袋,说:吃过敏药了吗?季蔷仰着脑袋看她,说:吃了!但我还没吃饭。
岑若说了,她要回来做饭的。
岑若问:想吃什么?季蔷想了想,说:想吃面,加了酱油和鸡蛋的面。
岑若说:这么好养活?季蔷乖巧地点了点头,说:我是蔷薇,你是太阳。
只要在你身边,我靠光合作用都可以活下来啦。
季蔷的眼睛里有深深的迷恋,那炙热的火光几乎将岑若灼伤。
岑若想:我哪有那么好?为什么季蔷可以爱得这么纯粹呢?岑若略有狼狈地转身去了厨房。
她觉得季蔷状态很好,看起来没有哀愁。
大概是自己多想,季蔷并没有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她却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季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季蔷特别难过地看着岑若的背影,无声地说:可太阳也会被乌云遮蔽啊。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晴呢?吃饭……哦不,吃面的时候,岑若风轻云淡地问季蔷:你喜欢什么电影?她满以为季蔷会说即将上映的好莱坞大片,这样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说我已经订好票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没想到季蔷想了一下,说了一部老电影。
那部老电影是陈巧演的,为了做好采访,岑若看过无数次,早已快看吐了。
但她没有想到,季蔷竟然会喜欢这一部电影。
嗯……怎么描述它呢?大概就是豆瓣文艺女青年的最爱,每句台词都能被解构出一千种深意,国产烧脑片之最、五十个隐喻你看懂了几个……之类的。
倒不是说电影本身无病呻吟,只是象征手法用得太多,显得深奥晦涩。
季蔷不爱装逼,不像是会慕名看这类电影的人。
岑若甚至有些怀疑:季蔷看得懂吗?但岑若忽然想起季蔷和陈巧逛街的那一幕。
她下意识问道:你喜欢陈巧啊?出口之后,才发现语气酸溜溜的,根本不像自己会说出来的话。
季蔷倒是没察觉,点了点头说:你不喜欢吗?岑若之前采访过陈巧,现在还加着对方微信。
陈巧是一个美丽又风情的女人,在采访中,岑若发现她聪慧通透,世界观非常豁达,是有大智慧的人。
岑若很敬佩陈巧,但……岑若换了个姿势,仔细挑拣用词,说:她演戏很有灵性,领悟能力也很强。
要不是中途嫁人,肯定能在中国影史上留名,可惜了。
这样的女人会选择回归家庭,真是……唉。
岑若的语气里有遗憾和嫌弃,而季蔷对后者很熟悉。
季蔷顿了一下,有些迷茫说:啊?你觉得她不该嫁人吗?但你采访里不是这么写的……岑若没想到季蔷还看过自己写的采访,但她选择性忽略了这个细节,而是摸了摸季蔷的脸,说:采访要以对方为主体。
陈巧觉得这样好,我不能越俎代庖,我只能展示她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态度。
了解了么?岑若写稿子或是拍照,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
在她的作品里,你看不出任何来自她本人的看法。
她就好像一台精准且隐形的摄像机,把人物真实而美妙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她很克制。
哪怕心底不赞同,也绝不会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
她对季蔷,大概是个意外。
岑若是存着一些教季蔷的心思的。
虽然季蔷现在傻乎乎的也很不错,但她还是希望季蔷能懂得多一些。
万一以后分手……季蔷不至于一无所获。
季蔷点了点头,似乎陷入沉思。
岑若颇感欣慰。
过了一会儿,季蔷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恋爱脑?你是不是喜欢许总那样的女强人啊?岑若一顿,说:为什么这么问。
季蔷苦恼地皱起眉头,嘴上却说:没什么啊,随便问问。
季蔷实在是太不擅长掩饰情绪了,岑若立刻知道,季蔷很不安。
或许是季蔷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所以吃醋了?岑若的确打心底里不认可恋爱脑,就算说违心的话,季蔷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
岑若想了想,在心里拿定主意:尽量减少在季蔷面前提到许安笙的次数。
这或许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但……她也想稍稍给季蔷一些安全感。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周末。
赛琳娜把电影票取票码发过来。
许安笙的微信也发过来:【我去接你,小区门口见。
】岑若这才想起来,她还要陪许安笙去见陈行止。
一看时间,跟电影撞上了。
赛琳娜办事一向牢靠,只是她不知道许安笙和岑若有约,岑若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这才造成了乌龙。
早上起床之后,季蔷已经在化妆了。
岑若以为季蔷从赛琳娜那里知道了自己要带她去看电影的事情,难免有些愧疚。
她吻了吻季蔷的额头,说:本来说好要带你去看电影的,没想到临时有事,去不成了。
要不你跟赛琳娜去看?啊,你没说过要带我看电影啊。
季蔷顿了一下,叹一口气说:我今天也有事。
季蔷情绪不高,但这似乎不是由于岑若爽约造成的。
她一起床就是这副模样了,似乎在为别的什么事情而伤心和沮丧。
岑若很少看到季蔷这个样子,问:怎么了?没什么,季蔷摇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呀?和谁见面?晚上回来做饭吗?我在外面吃,还是在家等你回来?想到前几天晚上,季蔷问自己是不是喜欢许安笙的样子,岑若稍作犹豫,说:算是……东南亚项目的后续处理吧。
她用一个拥抱换来了东南亚方面的运营权,许安笙和陈行止的事情,应该算作拥抱的售后吧,不清楚要多久,我会提前给你发微信的。
嗯。
季蔷点了点头,眉眼间还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吃过早饭之后,岑若出了门,在小区门口上了许安笙的车。
刚一钻进车里,车外便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许安笙苦笑一声,说:这不是个好兆头。
她不知道陈行止要跟她说什么。
岑若扭头看了小区一眼,不知为何也有些心慌。
她安慰许安笙说:走吧,总是要面对的。
许安笙旋即发动车子,沉默地往医院驶去。
或许是心情有些忐忑,许安笙开得很慢。
平时半小时就能到的路程,被她开出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磨蹭到了医院,许安笙深吸一口气,带着岑若上楼。
还没走进病房,就听见陈行止在轻声细语地和谁说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许安笙敲响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岑若对陈行止的说话对象很好奇,一进去便扫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愣住了,因为季蔷正看着她。
加班?季蔷面无表情,语气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冷:东南亚项目的后续处理?章节目录 囡囡035岑若几乎来不及思考,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季蔷。
她第一时间被季蔷那受伤的眼神所刺痛, 几乎凝固在原地。
陈行止看向季蔷,说:囡囡,怎么了?季蔷侧过头不再看岑若,对陈行止摇了摇头,说:小姨,没什么。
季蔷侧头这个动作就像是一把尖刀, 狠狠地插进了岑若的心里,让她的心脏汨汨流血。
在她们对话的时候, 许安笙一直盯着陈行止。
医院这个地点太不详,再加上在场其他人的身份——除了季蔷以外, 季蔷的父母也在——许安笙隐隐猜到了什么。
但她并不愿意就这么相信, 而是死死地盯着陈行止,说:你叫我过来, 到底是要说什么。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忽然上前一步,说:阿止前阵子身体不适, 在高速路上失去了意识, 所幸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被送到医院来之后,做了一些检查。
就在前几天,检查结果下来了,被确诊为……女人说话不紧不慢, 柔和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忽略的悲伤。
岑若几乎这才注意到,病房里除了她们四人以外,还有别人存在。
女人的嗓音很有磁性, 岑若对此非常熟悉,因此哪怕对方戴着厚厚的围巾和墨镜,岑若也能一眼认出对方来。
陈巧。
那陈巧身边的男人是?不,季蔷和陈巧的关系是——?!这一亮相,信息量太大。
岑若隐隐意识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弄错了什么,潜意识里却不愿相同。
她继续看着季蔷。
季蔷低下头,难过地摸了摸眼睛。
陈行止打断陈巧,说:姐,让我自己说。
陈巧便停住话语,叹了一口气。
陈行止说:我得了癌症,时日无多这。
这次叫你过来,是因为我已作出决定,将遗产全部留给你。
许安笙下意识反驳道:不——陈行止看了她一眼,说:听我说完,安笙。
她的语气平静到豁达,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眷恋。
陈行止的眼神如同她的穿衣风格一样含蓄,仿佛深邃的星空,让人什么都看不见。
正因为如此,偶尔流露出的一些留恋便显得格外缠绵。
许安笙停下了,只能安静地看着她。
陈行止继续说:我的财产涉及到一部分季氏和陈氏的集团股份,股份比例不算少。
考虑到具体的股份比例问题,我认为这部分决策权还是不要分割比较好。
你可以同我的姐姐和姐夫商议,看之后是按照市价变现,还是另外签署一份代行协议。
许安笙说:我不要你的钱。
陈行止说:若是你妈妈没有冒险救我,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陈行止这个人了。
这份恩情我永远也还不清,只能世俗地用钱来补偿。
如果你不想我弥留的日子在遗憾中度过,还希望你一定要收下……陈行止说话很慢,慢得几乎不像她了。
再结合她削瘦的体型和苍白的脸色,甚至还有一种别样脆弱的风情。
许安笙却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对陈行止百依百顺。
她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要你的钱。
无论我跟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归因于我妈妈,对不对?你心怀愧疚,所以强迫我收下这笔钱。
你这钱到底是给我,还是给我妈妈?许安笙既恨且哀,说:如果你只是想把钱给我,我想我会收下的。
陈行止顿了一下,说:如果你不收,我会找你爸爸谈这件事情。
许安笙愣了一下,随即流露出一种心碎的表情。
她说:陈行止,你就非要这么绝情么。
陈行止别过头,嘴唇变得更加苍白。
她捂住胸口,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陈巧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何必呢……也不知道在感叹谁。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为了缓解气氛,季蔷的父亲季仁笑了一下,对岑若说:这是小岑吧,听囡囡提起过你。
在国内中青年企业家里,季仁一定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人如其名,儒雅随和,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很像大学教授。
与此同时,他为人低调,除了做事以外,从不出现在公共场合。
他做了很多慈善,但并没有大肆宣扬。
进入微博时代以后,有网友扒出来了季氏集团与各种慈善基金会之间的关联,大家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商人能够做到这一步。
这不仅仅说明他善良,更说明他决策准确:善良的人很容易被利用,保有善良的同时还能让季氏集团屹立不倒,并且发展越来越好,这是有真本事。
岑若没想到,陈巧在事业顶峰激流勇退,从此隐匿于娱乐圈之中,竟然是嫁给季仁了?季蔷竟然是季仁的女儿?!一时之间,岑若竟然不知道应该先震惊哪一件事情。
岑若全凭本能在应对,语气复杂道:季先生好,久仰大名,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季仁说话,向来令人如沐春风。
他来解这个围,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松弛下来了。
岑若看了季蔷一眼,发现季蔷一直低头盯着地面,头发遮住了所有表情。
但她四肢僵硬,连个额外的小动作都没有,可以看出她现在状态很异样。
季仁说:岑小姐年轻有为,我很早就想跟你认识了。
只可惜我们囡囡怕羞,总说要过段时间。
季仁说话的时候,岑若一直用眼角余光瞥着季蔷。
当她发现季蔷完全没有动静的时候,她的心越来越沉,就像是被人直接扔进了海里一样。
她有些慌张,连以往最喜欢的扩展人脉都做不下去了——这条人脉还是绝无仅有的史诗级人脉。
岑若犹豫了一下,对季仁说:季先生,不好意思,我可以和季蔷单独出去谈谈吗?季仁说:她愿意就可以。
岑若便对季蔷说:季蔷,跟我出去吧。
季蔷没理她。
岑若总有一种落不到实处的空虚感,她走到季蔷身边,牵起了季蔷的手,说:蔷蔷,出去聊聊吧。
季蔷甩开了她的手,说:你想跟我聊什么?不可以在这里说吗?岑若一愣。
季蔷悲伤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跟你之间,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吗?还是你跟别人之间,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说到别人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朝许安笙的方向看了一下。
岑若便知道季蔷在介意什么了。
她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季蔷瞪了她一眼,恨恨地跑了出去。
岑若愣了一下。
去吧,岑小姐。
囡囡性格如此,你也坦率些。
陈巧对岑若说。
岑若略一思考,点头应下,说:日后再约。
说完,便转头离开。
病房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陈巧又对季仁说:我们也出去吧,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季仁说:嗯,听你的。
听到姐姐和姐夫要离开的时候,陈行止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她有些害怕独自面对许安笙。
但她终究没能说出挽留的话。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陈巧和季仁离开之后,许安笙却并没有表现出她那侵略性的一面。
许安笙强迫自己笑了一下,用最温柔、最无害的语气说:行,你的遗产我收了。
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良心会过不去。
中国历来都是养儿防老,你没有子女,又想把遗产给我。
那就让我为你送终。
许安笙语气没有一丝起伏,说。
.岑若追着季蔷,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
季蔷看着楼下的风景,一言不发。
她的侧脸很安静,但与以前相比,失去了很多热情与活力。
岑若没来由地觉得悲伤,然后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季蔷静静地看着她,说: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都这种时候了,还要我主动提问吗。
岑若顿了一下,说:我跟许安笙没有什么。
我陪她来这里,是因为陈行止约她过来,她心里没有底。
嗯,季蔷说:她让你陪她来,你就陪她来。
你没有办法拒绝她,是不是?岑若连忙说:那是因为她把东南亚的运营权划给我了,这是一场交易。
我听不懂工作上的事情,也听不懂正常的工作安排,为什么要用陪伴去换。
季蔷说:那天晚上你没有回复我的微信,是不是住在许安笙那里?岑若沉默片刻,她第一反应是编个谎话糊弄过去。
但在季蔷澄澈目光的注视下,岑若完全没办法骗对方。
岑若说:……是。
季蔷说:有人说,你能升上主编,是因为有人帮你。
那也是交易吗?你跟许安笙睡过了吗?岑若立刻否认道:没有,囡囡,你相信我——你叫我囡囡,嗯,你是听我爸爸这么叫的吧?季蔷没有理会她的辩解,自顾自地说:那你跟我解释这么多……这也算是一场交易吗?章节目录 季蔷要进组036岑若忽然觉得找不到话说了。
说什么都是错。
她要怎么证明, 自己对季蔷的感情不是交易呢?如果她把所有情感交流都定义为交易的话。
如果不是交易, 那她和许安笙之间的事情,又会让季蔷多难过呢?岑若缄默不言,神情焦躁不安,像是一头被困在迷宫里找不到出路的狮子。
看她这样子,季蔷苍白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很蠢。
只要你说爱我, 我就会开心了。
但岑若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那一句你跟我也算是一场交易吗,她无法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无法在季蔷富二代身份刚刚暴露的时候说出口。
岑若上前一步, 紧紧地抱住了季蔷,就好像要把人揉进自己骨血之中一样。
季蔷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中, 就像是找不到借力点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轻轻回抱住岑若,轻轻地说:好吧。
语气里有浓浓的失望, 就好像已经不再信任岑若了一般。
岑若的心揪了起来。
.陈行止被迫接受了许安笙的提议。
原因无他,许安笙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 让她根本无力拒绝。
在她心里, 许安笙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许安笙将幼时人类共有的恋母情结误以为是爱情,又因为亲生母亲离世,导致更加依赖女性长辈,而不断加深这一层误解。
其后求而不得, 那点微妙的情结便转化成了执念。
许安笙觉得她喜欢自己,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是以,陈行止对许安笙一直是无奈又纵容的态度。
她无法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严厉斥责对方, 却又像一个母亲一样全心全意奉献,无私体贴。
这让陈行止在面对许安笙的时候格外狼狈,既被予取予求,又要坚守最后的底线。
在决定把遗产全部留给许安笙的时候,她设想过许安笙的反应。
死活不相信?强迫医生必须治好自己?怎么也不要自己的遗产?大哭大闹一场?甚至……一份放纵的亲热?最开始,许安笙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但她没想到,许安笙花了五分钟就彻底平复下来,还提出了自己完全无法拒绝的说法。
养老?你不是要把两人的关系、把我对你的感情强行设定为长辈和小辈之间的么?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来。
陈行止的确无法拒绝。
她终究是个凡人,终究也会害怕死亡,临终之前也渴望有人陪伴。
纵容有姐姐和外甥女,但她们都有自己的人生和生活,不可能完全承担起她生命的重量。
这个时候许安笙说:我拿了你的遗产,得为你养老送终。
一下子满足了陈行止的两颗私心,还足够冠冕堂皇。
陈行止终究是软弱了。
.生老病死,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即便是像陈行止这样的人,在医院里也有诸多不便。
贴身照顾之类的杂活可以交给护工,不太重要的手续都是秘书在跑,但跟医生交流、择定治疗方案之类的事情,必须要一个陈行止足够信赖、又能够在这种事情上做出最佳选择的人。
这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很多。
许安笙卸掉了公司里的一些事务,下放给包括岑若在内的诸多心腹。
以她来医院的勤勉程度,一点也不像是大公司的总裁。
陈行止透过窗子,看到许安笙在跟医生聊天。
许安笙的眼神很严肃,脸上却带着一抹礼貌的微笑。
她和医生有来有往,陈行止知道,她在跟医生谈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法。
陈行止忽然发现,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许安笙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不……她早就知道许安笙的能力了。
就算有许家的背景,但许国强鲜少涉足时尚娱乐产业,许安笙还是相当于自己打拼。
能做上总裁的位置,足以说明她独当一面。
可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打心底里意识到,许安笙早就是个大人了呢?注意到陈行止的视线,许安笙侧过头,对陈行止宽慰地笑了一下。
陈行止低下头回避。
过了一会儿,许安笙走了进来,她对陈行止说:你这个病,国内案例不多。
医生说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还是去美国。
美国有家医院一直在做这个病,最近似乎是找到了新疗法,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许安笙拿起一个橘子,非常自然地剥皮,同时说:等我们到了美国之后,暂时不要接受新疗法,先观察一段时间。
你觉得怎么样?陈行止没接那个橘子,说:你的工作……许安笙便扯了扯嘴角,自己把那个橘子吃了。
她说: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能有心工作吗?陈行止:……许安笙说:你把遗产留给我,我总得尽心尽责,否则都对不起这一笔巨款,你说对不对?拿到这笔钱之后,我就辞职不干了。
经过你的事情之后,我算是看明白了。
认真工作,规律又禁欲的生活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落到个得癌症的下场。
只要许家、陈家还在,甚至只要季家还在,我就能过得很好。
毕竟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拜托姐姐姐夫好好照顾我。
而以陈阿姨和季叔叔的脾性,也不会弃我不顾。
许安笙说陈阿姨的时候,陈行止心里猛地一沉。
这让她有一种错觉:许安笙是在叫自己。
但这又真实地提醒了她:她和许安笙之间隔着辈份和一条生命的鸿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
到时候我就学那谁,去包养几个小明星。
小明星年轻,皮滑肉嫩的,跟她们做/爱一定很享受吧?她们应该会比我伺候你的时候还要认真。
许安笙的语气十分淡然,好像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一样。
陈行止不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想到许安笙匍匐在别人身上的场景……陈行止捂住了心脏,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许安笙就笑了一下,说:我总算知道,你这病是怎么来的了。
陈行止维持着面无表情,看着许安笙。
许安笙说:听到我说那些,你心里很难受吧?明明难受却不说,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不憋出病来才奇怪了。
我不会去包养小明星,至少不会用你的钱包养。
许安笙说:坦率点,我不奢求你对我说爱我,我只希望你对自己坦诚一些。
你要是喜欢我,对自己承认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妈还能从地底下活过来杀了你不成?许安笙苦笑了一下,说:如果我妈真的活过来了,你反而会感到高兴吧。
陈行止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
许安笙换了个姿势。
她蹲在床边,仰视着陈行止,说:我不缺钱,我缺爱。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些吗?许安笙的语气里充满哀痛,和刚刚故意说那种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她眼里隐有泪光,刺得陈行止心脏更痛了。
陈行止闭上眼睛,脸上现出隐忍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说:好。
对不起,婉姐。
我到地底下给你赔罪。
.在走廊里聊过天之后,岑若和季蔷很快回到病房,跟陈行止告别。
季仁主动找岑若要了微信,岑若有些犹豫,她担心季蔷又误会自己是看中了季仁的能量。
她瞥了一眼,发现季蔷低垂着眉眼,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才掏出手机,加了季仁。
季仁对岑若说:有空可以找我多聊聊。
岑若略一点头,拉着季蔷离开了。
赛琳娜订的电影票还没到时间,岑若问季蔷:要看电影吗?季蔷安静地点了点头。
季蔷情绪很低落,窝在副驾驶上,第一次闭着眼睛睡着了。
她以前要么玩手机,要么炙热地偷看岑若,哪里有过这种时候。
岑若微叹一口气,并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电影的时候,季蔷的情绪就逐渐高昂起来了。
剧情进行到激烈的地方,季蔷甚至还紧张地抓住了岑若的手。
岑若随即反握。
季蔷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挣开。
岑若微微放心。
季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不记仇,很好哄。
真的就是小孩脾气。
看完电影,岑若带着季蔷回家,给季蔷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本来有些累了,打算在外面吃。
但考虑到自己才刚刚惹季蔷生气了,还是自己做饭更有诚意。
岑若问了季蔷喜欢吃什么,然后在厨房里忙碌。
岑若做饭的时候,季蔷就在客厅里,用一种非常悲伤的表情看着她。
而岑若一无所知。
在那之后一切如常,季蔷表现得跟以前一模一样。
每天刷刷手机,拍拍照,跟赛琳娜聊聊天。
晚上追着傻白甜满屋子跑,找岑若撒娇,做/爱。
风波已经过去了。
那时候,岑若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微博上某个营销号爆出季蔷即将出演某部大IP言情剧的消息。
然后电视剧官博发了官宣。
听说我爱你:【她温柔,她可爱,她是所有人的小太阳。
欢迎温柔可@季蔷】季蔷转发了微博:【愿我照亮你。
】岑若完全没听季蔷说过,一下子懵了。
这条官宣微博带来了许多流量,季蔷微博底下评论激增,一下子从两位数变成五位数。
最赞是一个提问:【哇!原著粉觉得不错!小姐姐气质很像温柔可!我可!!小姐姐什么时候进组呀~】季蔷回答:【谢谢~[兔子][鲜花][爱心]明天就进组了噢~】章节目录 离开037说来荒谬, 岑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季蔷被盗号了。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岑若愣了一下,然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季蔷有可能被盗号,可营销号和官博难道也能同时被盗号吗?所以,季蔷是真的要去拍戏了。
明天进组。
明天。
可季蔷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而且自己为什么毫无察觉?到底是季蔷伪装得太好,还是自己对季蔷不够关注?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 编辑部里正在开茶话会。
岑若听到赛琳娜大惊小怪的声音响起,问季蔷:蔷蔷, 你要进组拍戏了吗?季蔷活力十足地说:对啊!说不定我马上就火了噢!其他人纷纷打趣季蔷,办公室里一片欢欣鼓舞, 快乐祥和。
季蔷站在人群之中, 笑得无忧无虑,像是被众星拱月的小公主。
岑若站在办公室里, 隔着百叶窗看着外面。
外面热热闹闹,而办公室里一片冷清。
岑若甚至想叫后勤把空调开高一些。
季蔷的笑容天真烂漫, 岑若却只觉得刺眼。
就在这时, 季蔷回过头看向了岑若和办公室。
她明明不能透过百叶窗看到岑若,却好像知道岑若在看着自己似的。
她的笑容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落寞的眼神。
……当天晚上回家后,季蔷在客厅里哼起了歌。
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岑若顿了一下, 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明天去剧组?季蔷一边给傻白甜拍视频,一边说:对啊。
她没看岑若,语气依旧轻快。
岑若说:你现在还有经纪人和助理吗?季蔷说:我妈妈的经纪人带我, 这部剧就是他让我接的。
助理也已经找好了。
陈巧的经纪人叫石杰,是业内金牌经纪人,带出过数个影帝后,影视圈人脉强到爆炸。
更重要的是,石杰在上戏当过教授,理论基础扎实,能亲自调/教艺人演技,这是别的经纪人都没有的优势。
跟着他,季蔷的演技一定会有很大提升,再加上颜值和资源,走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季蔷真会投胎。
这个念头一转而逝,岑若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岑若说:那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季蔷说:石叔说,我会在剧组里待很久。
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傻白甜。
季蔷举起手机,开心道:所以我拍了很多存货!到时候想它了,看看手机就好啦!宁愿拍猫,都不想跟我多说说话……岑若嫉妒起这个叫做傻白甜的猫来。
岑若说:不用这么麻烦,你想它的话,可以跟我视频。
我拍新鲜的猫给你看。
季蔷放下手机,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联系好宠物托管所了,会有人帮我照顾傻白甜。
只不过我不想太麻烦他们。
岑若愣了一下,旋即颇为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把猫也带走吗?季蔷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猫。
要不是我,你早就把它送到救助中心去了。
不,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看见他。
你根本就不喜欢傻白甜。
你喜欢女强人啊。
季蔷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说:所以就不让他打扰你啦。
岑若说:……但我可以养着它。
他本来就算是我的猫。
季蔷摇了摇头,又问:就算没有猫,你也会接我视频电话的,对不对?她的声音淡淡的,不像之前一样掷地有声,就好像并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岑若只得放弃纠结傻白甜的归属问题,说:嗯。
她想给季蔷一些力所能及的安全感。
季蔷笑了一下,说:岑若,你真好。
.陈行止确诊癌症之后,停下了一切工作。
她没有隐瞒这个消息,因此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总有人络绎不绝地想要探病,许安笙全都替她拒绝了。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离开人世了,维系人脉就变得很没有必要。
陈行止性格高冷又内敛,能让她在意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许安笙显得老练又霸道。
她根本没有询问陈行止的意见,就直接做出了决断。
陈行止没有任何意见。
或许是人之将死,她变得脆弱又懒惰。
看到许安笙替她安排,她并不觉得抗拒,反而觉得安定,从而顺从地接受了一切。
许国强来看望陈行止,看上去有话要对她说。
陈行止便找了个借口,打发许安笙离开了。
在这个世界上,陈行止唯二无法拒绝的,就是许国强父女,只是原因不尽相同。
她对许国强是全然的愧疚,对许安笙则更多了一些爱怜——无论这爱怜来自何处,她对许国强和许安笙,的确是不一样的。
许先生,你终于来了。
陈行止面色苍白,四肢缩在病号服里,显得格外柔弱。
自从确诊癌症,她一直在等许国强过来。
许国强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半晌,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离开安笙。
……许安笙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装着红薯,一个装着烤猪蹄。
陈行止忽然说想吃这两样东西,她担心助理不够仔细,选来的不是最好的,便亲自去买了。
陈行止一生禁欲又克制,饮食非常清淡健康,很少吃这类东西。
但得知患病之后,陈行止变得放纵起来,经常会点名奶茶、汉堡这类垃圾食品。
她说她没吃过,所以想尝一尝。
许安笙脸上一片祥和,虽然这样的日子是有尽头的,但她很喜欢陈行止的改变。
陈行止的医生是全中国最好的医生,过一段时间还要去看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生死有命,有些东西是靠人力无法改变的。
许安笙已经不天真了。
许安笙不是弱智言情里的总裁,不会掐着医生的脖子让他们必须治好陈行止。
如果无法决定生死,那么这已经是最好的发展了。
走出电梯的时候,许安笙摸了一下红薯和猪蹄。
确认两样东西都还是热乎的,她稍稍加快了脚步。
在快要走到病房的时候,许安笙忽然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
鬼使神差的,她停顿了脚步,悄悄地站在病房外,想知道他们俩人在聊什么。
许国强显然压抑着怒火,说:……你这是道德绑架。
就因为你快死了,所以你就要绑着安笙吗?要不是你,安笙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拥有了幸福的人生!许安笙在心里接:这跟陈行止无关。
这是我自己选的。
陈行止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地说:我没有绑着她。
许安笙一愣,没想到陈行止会这么说。
哪怕我不干涉你们,哪怕你没有得病,你又能陪安笙多久?等你老了,还不是要安笙照顾你?你们怎么可能白头偕老!许国强愈加暴跳如雷,说:你害死我妻子还不够,还要害我女儿孤独终老吗!陈行止没有说话,但许安笙已经能够体会到她痛苦的心情。
许国强又说:我妻子的遗愿,就是希望安笙结婚生子,幸福地度过一生。
你这样做,她死不瞑目!许安笙站在病房外,忽然听到了陈行止的哭声。
那声音小小的,断断续续的,充满了苦痛与挣扎。
许安笙从未见过陈行止哭,她甚至以为陈行止是没有泪腺的。
许国强也没有见过陈行止哭。
看着一个时日无多的癌症病人在面前哭泣,再冷血的人也受不了。
可话已出口,许国强的立场也绝无更改的可能。
许国强狠下心来,说:你快死了,你这样拖着她,会永远拖着她。
她不会爱别人,也不会有孩子。
她将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丢下这么一句话,许国强强硬地回头,匆匆离开了病房。
刚走到病房门口,许国强就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许安笙。
许安笙手里提着食物,惊讶地对许国强说:爸,你怎么来了?我买了红薯和猪蹄,你要吃吗?许国强神情复杂地看着女儿,说:我公司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许安笙没进病房,就那么看着许国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方才转身。
她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她走进病房,看见了陈行止。
陈行止果然已经不哭了,唯独眼角的红痕显得颇为脆弱。
陈行止说:……你听到了多少?没多少,许安笙耸耸肩,像谈论天气那样,无所谓地说:行止,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章节目录 哄人法宝038季蔷进组之后, 岑若忽然觉得不适应。
家里没有了猫, 也没有了季蔷。
一切变得冷冰冰的,她变得很倦怠,完全不想自己做饭,每顿都想在外面吃。
无论如何,餐厅里总能看到很多活人。
季蔷走之前,说过要打视频电话, 还用那么悲伤的语气说就算没有猫,你也会接我视频电话的, 对不对?,结果转眼一个周过去了, 季蔷完全没有打过电话。
当然, 偶尔也会发消息过来,说起在剧组的趣事。
语气一如既往的活泼, 关注点也很季蔷,只是频率不高, 还不如在微博和ins上分享得多。
岑若竟然是通过社交网站了解自己小女朋友的近况的。
岑若也没有办法, 她隐隐知道季蔷还在生气,她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
自己对季蔷撒谎,被抓个正着。
季蔷应该生气。
可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补救呢?岑若自己思考不出来,但周围有人被补救过。
办公室开茶话会的时候, 有个编辑说:前阵子我男朋友对我撒谎,气得我半个月没理他。
还不到半个月,还在理我。
嗯。
我都打算分手了。
这个不行。
结果有一天, 楼下住户来找茬,说他们有孕妇,不让我六点半起床,气死我了!我一个娇弱女孩子我能怎么办?我还要上班啊亲!只好给他打电话求助啊。
然后他半个小时之类赶到,跟楼下住户理论。
他为我出头的样子太帅了,我再次爱上了他。
唉……能怎么办呢?凑活凑活呗。
英雄救美?编辑部开茶话会的时候,岑若就在一旁听。
她从来不是游离在群众之外的那种人,所以类似的活动大多会参与,只是不怎么说话,光听。
偏偏气场又强大,让人无法忽视,所以总会让人觉得不近人情,有些压力。
岑若听同事们聊了很多感情问题,发现最有用的求和手段只有三样:买包、嘴甜、做/爱。
这三样法宝几乎能应付所有恋爱中的女孩,对此刻的岑若来说,却没有多少帮助。
包?季蔷那种家庭背景,怎么可能缺包?甜言蜜语?岑若没试过,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把季蔷毒死。
做/爱?季蔷在剧组里,难道要……探班?岑若陷入沉思。
.随着《听说我爱你》拍摄进行,季蔷得到了很多关注。
越来越多的路透照出现在网络上,提前收获了很多角色粉。
原因无他,季蔷跟女主角简直一模一样。
笑起来就能让人感受到温柔和治愈,仿佛从来不知道悲伤为何物。
石杰果然强悍,知道季蔷演技还需要磨练,干脆找了个本色出演、不需要任何伪饰的角色。
岑若给季蔷拍的封面也被翻了出来,大家纷纷感慨季蔷镜头表现力真棒、身材真好。
岑若心生悔意。
她当初让季蔷拍这个封面,一来是因为当时没有别的模特,而季蔷的身材正好合适;二来则是因为她想挫挫薛佳倪的面子。
那时候季蔷表现出来了一定的抗拒,所以需要清场才能完成拍摄。
当初岑若构图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季蔷的接受程度。
现在她发现自己有些接受无能了。
怎么有那么多人盯着季蔷的腰窝看?全都不准看。
想把十月刊杂志全部追回销毁。
只能想想罢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但她的确对季蔷产生了某种类似于占有欲的东西。
在季蔷的热度逐渐上升的时候,一些纠纷也随之产生。
主要是有家媒体采访季蔷的时候,问她:能不能吃辣?能呀,我算是上海人里比较能吃辣的类型吧~只要好吃的东西,我都喜欢~你之前有一条微博,说吃得太辣,回家拉肚子了。
我们都以为你不能吃辣,还打算用生吃老干妈当惩罚呢。
那个啊……季蔷面露难色,说:可能不是因为辣,而是因为食材不太新鲜吧……谁也没有想到季蔷会这么耿直,记者愣了一下,竟然追问:是哪家店啊?自媒体保留了最后的善良,把季蔷的回答打了码——当然,在岑若看来这是一种更加讨巧的追逐流量的做法。
真的为季蔷好,就该直接剪掉这一段。
播了一半,却刚好把最重要的东西哔掉,只会激起人们的窥私欲。
偏偏这种做法生效了。
网上开始扒季蔷去了哪家店,扒着扒着,就扒到了潇湘姐的店。
——季蔷说要请岑若吃饭,最后定下的那家性价比奇低无比的网红店。
潇湘姐反应很快,立刻在自己的直播里说,季蔷说的绝对不是自己的店,因为自己店里半年前就把某道菜下架了,而季蔷微博发的照片里还有那道菜。
季蔷被关在剧组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因此潇湘姐梨花带雨地一张口,就把网友都给带跑偏了。
潇湘姐虽然只是个网红,但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做视频,积累了很多粉丝。
与季蔷原有的粉丝数相比,倒像是一场网络霸凌。
爱豆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职业,再加上温柔可这个角色潜在竞争者在背后推波助澜,季蔷微博的评论区变得特别难看。
岑若想:还好季蔷在认真拍戏,看不到。
石杰经验丰富,立刻组织团队处理这次舆论风波。
就在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公关忽然发现敌对力量全都偃旗息鼓了。
热搜被撤了,那家自媒体重新编辑视频,剪掉了最后那段视频,就连潇湘姐都删除了直播回放。
公关团队稍微了解了一下,发现许家势力在背后操纵了一波。
公关团队把事情汇报给了石杰,石杰想了想,转述给了季蔷。
石杰问季蔷:你跟许家关系不错?他们竟然会帮你处理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为太过细碎,所以显得对方格外用心。
石杰有些好奇,为什么许家的反应会比自己还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个金牌经纪人的自信心受到打击了……季蔷坐在床边,苦苦背诵第二天的台词。
听到石杰这么说,她支楞起脑袋,略微茫然地说:许家?不知道啊……她又苦恼地低头,翻了翻剧本,对石杰说:石叔,下次能接女强人的角色吗?我觉得温柔可太傻白甜了诶。
石杰说:这个角色是很多粉丝心中的白月光,跟你的形象很配。
刚走上这条路,咱们还是稳扎稳打。
等你对演戏有了自己的理解之后,就可以尝试反差较大的角色了。
季蔷知道石杰是为自己好,可是……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想做女强人。
石杰就笑了一下。
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想做女强人,这是十分正常的心理。
石杰没有深究。
季蔷虽然背靠季家,但并没有被父母养成浇灌的小公主。
剧本给她之后,她都有在认真地记忆台词。
石杰给她找了一些演戏的入门理论书籍,季蔷虽然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也在尽力消化。
是个认真的孩子。
假以时日,应该真能成为女强人。
石杰忽然想起来什么,说:噢对了,你跟潇湘姐那事情,还有个时尚主编在微博上帮你说话了。
她好像是许安笙的心腹,是看在许安笙的面子上,才帮你的吗?季蔷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嘴唇,对石杰说:石叔,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帮我的,或许不是许家。
那个时尚主编,也不仅仅是许安笙的心腹。
她是我女朋友。
.岑若转发了季蔷的微博之后,大家都觉得岑若疯了。
岑若的微博万年积灰,到现在都没有转过几条宣传微博,更别提为别的明星站台了。
不知道内情的,已经开始扒皮岑若和季蔷的关系了——这又是拍封面又是转微博的,怕不是真有点什么吧?季蔷的新角色是不是这个时尚主编送的?如赛琳娜这般知道内情的,更是目瞪口呆,暗中觉得她们主编栽了。
岑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微博网民的平均智商有多高,她自己是知道的。
因此她向来不屑于对微博网友交待或者解释些什么。
但当她看到那么多人冲到季蔷微博底下,污染季蔷的评论区时,她突然出离愤怒了。
要是季蔷杀青之后看到这些,该有多难过?季蔷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吧,她会哭吗?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岑若手比脑子快,就已经转发了季蔷的微博,并说明季蔷那天是跟自己一起去的。
随后不作不休,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把那些负面的东西都压下去了。
她不想让季蔷受到影响。
最好季蔷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但半天之后,她接到了季蔷的视频电话。
季蔷坐在床边,脸上红扑扑的,像是有些害羞的样子。
季蔷问她:潇湘姐的事情,是你帮我搞定的吗?岑若愣了一下,没想到季蔷竟然知道了,还打电话过来找自己质问。
自从季蔷进组之后,这可是第一个视频电话。
季蔷就这么忙吗?潇湘姐的事情,有什么好求证的。
岑若心情十分复杂,面上却摆出一个淡然的表情,装逼道:嗯。
这没什么。
顺手而已。
石杰跟季蔷说过,缔风是个时尚集团,虽然跟娱乐圈沾边,但是在舆情处理上不那么专业。
石杰还说,如果出手的不是许安笙,而是岑若,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曲折。
季蔷完全知道这个顺手是有多顺。
岑若,谢谢你!你愿意帮我,我真的好高兴哦!我该怎么谢谢你呢?季蔷笑得很开心,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
岑若本来想说:你是我女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但看到季蔷笑容的这一瞬间,她动摇了。
她都有多久没有亲眼见到季蔷的笑容了?她想抱一抱季蔷。
想到办公室里总结出的哄人法宝,岑若话锋一转,说:是该好好谢谢我。
岑若抿唇一笑,说:过两天……不,明天我去探班。
你准备一下。
章节目录 探班039挂断视频电话之后, 季蔷一脸呆滞地看着石杰, 问道:岑若说让我准备一下,我要准备什么呀?石叔。
石杰:……石杰当然知道岑若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没有想到,季蔷没有领会到。
她应该会在这里留宿吧?寝具、毛巾、衣服之类的?石杰咳嗽了两下,试探着说:我跟导演说说,把明天晚上和后天早上的戏份都给推掉。
另外, 虽然是两个女孩子,也要注意安全。
石杰嘱咐得一本正经, 季蔷听着却红了脸。
原来、原来岑若是这个意思啊!因着这一点隐秘的期盼,季蔷第二天要比平常更加生动。
片场好多人都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呀, 蔷蔷?季蔷是坦率而真实的人, 她想把女朋友要来探班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但石杰颇有先见之明, 早已提前嘱咐过季蔷不可到处宣扬。
于是季蔷仰着头想了想,说:今天天气很好!所以我很高兴!其他人一脸茫然:今天好像是个阴天啊?季蔷重重地点头, 说:阴天也是好天气呀!只要有岑若陪伴的日子, 都是好天气。
虽然期待着岑若的到来,但季蔷也还是认真对待拍戏。
她真的想做出自己的事业,想成为岑若最欣赏的那种独立自强的女人。
为了这个目标,她知道自己不能松懈。
她从没有宏大目标, 可以说是着眼当下,得过且过。
但有了岑若之后,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在当前的岑若和永远的岑若之中抉择。
傍晚, 季蔷的戏还没有拍完,导演正在给她讲解戏份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常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气质冷艳的岑若。
她回头的那一刻,岑若抬起手冲她笑了一下。
季蔷觉得天都放晴了。
季蔷朝岑若挤了挤眼睛,岑若做了个手势,催她回头工作。
季蔷便从善如流地转过头,继续向导演请教。
等到交流完毕,季蔷头晕眼花地一转头,发现岑若正掏出手机,对着自己。
季蔷直觉,岑若一定是在拍自己。
终于有这么一天,她的照片能够在岑若手机里占据一席之地了。
她高高兴兴地跑向岑若,说:岑若,你来啦!剧组里有人好奇地看着岑若,季蔷急急忙忙拉着岑若的手往外跑。
岑若沉沉地坠在后头,语气有些不善,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季蔷连忙停下来,解释道:不是!石叔不让我说!再说了……你应该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吧……说到最后,季蔷语气有些沮丧,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岑若挑挑眉,说:谁说的?季蔷诧异抬头。
岑若说:如果不想被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发那条微博?季蔷:啊?岑若说:说不定我来探班,就是为了宣示主权的呢?季蔷总算弄懂了岑若的意思,她的欣喜渐渐绽放开来,耀眼得像是宇宙在那一瞬诞生于她双眸。
季蔷刚想说话,就见石杰从不远处走来。
石杰对岑若点点头,说:这位想必就是岑小姐吧?蔷蔷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
岑若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石杰一点也不惊讶,岑若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她和季蔷的关系。
也对,毕竟是陈巧以前的经纪人,想必知根知底,类似的事情不用对他隐瞒。
石杰笑了一下,说:岑小姐现在要去酒店吗?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下次要过来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
岑若便知道,石杰这是担心自己被拍到,影响到季蔷的事业发展了。
岑若笑了一下,说:好。
那现在加个微信?有什么事情我会主动向您汇报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石杰笑了一下。
两人交换微信之后,季蔷就带着岑若回了房间。
门一关上,季蔷就扑到岑若身上,说:我好想你啊!岑若!岑若任由季蔷压着自己,说:还说想我,你都不主动给我打视频电话。
季蔷嘟着嘴巴说:那你也没有主动跟我打呀!季蔷的控诉让岑若说不出话来,岑若只能沉默。
季蔷又小声地说:再说了,人家要做女强人嘛……不过这一句话几乎是含在嗓子里的,所以岑若并没有听清。
岑若说:你一般,都什么时候收工?季蔷说:最迟晚上十一点就结束啦!不然第二天的工作就无法继续了。
岑若点了点头,说:那好,你每天十一点半给我打视频通话。
如果我没有加班,我们就聊一会儿,可以吗?岑若要让季蔷主动,季蔷没有觉得不乐意,反而特别开心。
季蔷在岑若身边当过一个多月助理,自然知道岑若忙起来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加班是常事,所以不可能要求岑若每天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事实上,岑若能接受自己每天给她打一个视频通话,季蔷就已经挺开心的了。
季蔷点了点头,说:好!岑若躺在柔软的床上,头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凌乱中带着一丝美感。
季蔷缓缓伏下/身子,衔开岑若脸上的发丝。
她感觉岑若呼吸变重了一些。
季蔷双手撑在岑若肩侧,任由自己的长发垂下去,与岑若的交缠在一块儿。
季蔷轻声问:岑若,你喜欢我吗?岑若这一次回答地非常自然:嗯。
季蔷又说:你喜欢我什么啊?你又不喜欢傻白甜。
岑若想了想,开玩笑说:但你也白富美啊。
那你又喜欢我什么呢?听到白富美三个字,季蔷愣了一下。
她眼神里飞快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又很快被满足感所取代。
季蔷说:所有的一切都很喜欢。
季蔷一直坐在岑若的腰上,她低头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呼吸的样子也很情动。
岑若再也无法忍耐,于是翻了个身,把两人位置颠了个个儿。
……………………餍足的早上,岑若有些睁不开眼睛。
与二十五岁的老年人相比,季蔷实在是活力四射,跟半台永动机也没什么差别。
季蔷昨晚熬到那么晚,早上却醒得很早。
岑若迷迷糊糊地看向季蔷时,季蔷正盯着她看。
季蔷对她扬起了一个足以与朝阳相媲美的灿烂笑容,说:早啊!岑若!岑若困顿不已,说:你起这么早做什么?不是说今天早上不用拍戏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醒得好早哦。
季蔷说:我去楼下拿了两份早餐上来,你现在要吃吗?岑若自制力颇强,虽然困得要死,却还是强打精神坐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脸,一语双关地说:你可真……有活力。
季蔷傻乎乎地对她笑了一下,说:嘿嘿!岑若进卫生间,看到镜子前放着的一对牙刷。
昨天起她就发现了,季蔷什么东西都准备了双份,还都是情侣的,就像是欢迎随时自己过来一样。
岑若从前也不爱用情侣款,在她看来这种仪式感很没有必要,难道用了情侣款生活用品就会更爱对方吗?但现在看着拖鞋和牙刷成双成对,她还挺开心的。
女人啊,真是善变。
吃过早餐之后,季蔷眼巴巴地望着岑若,说:你什么时候走啊?岑若便知道,季蔷不愿意让自己这么早走。
岑若问季蔷:你今天什么时候拍戏?季蔷说:要到下午。
岑若就笑了一下,说:我今天还有工作,但还好我带了电脑过来。
我可以在这里工作。
季蔷喜形于色,亲了岑若的脸颊一下。
岑若摸了摸自己的脸,季蔷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着。
她笑着轻轻摇头,心想:我的小女朋友也太容易讨好了。
岑若工作的时候,季蔷搬了张凳子,就坐在岑若旁边看剧本。
她不吵不闹,也不像以前一样,总是要靠玩手机或者盯着岑若才能消磨时光。
岑若觉得季蔷越来越像一只猫。
过了一会儿,季蔷忽然指着岑若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念道:赴美生子方案对比?岑若,你弄这个干嘛?岑若稍稍停顿一秒,说:许安笙想给陈行止生孩子,我帮她搜集资料。
听到许安笙这三个字的时候,酒店房间里温馨和谐的气氛忽然一扫而空,季蔷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岑若心里一紧。
季蔷忽然问:她想给小姨生孩子,为什么要你查资料?岑若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本来就是从许安笙的助理开始发家的,帮忙查些资料也没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季蔷又问:到时候……你不会陪她一起去吧?章节目录 疯了040陪许安笙去美国生孩子?在季蔷这么说之前, 岑若完全没有过这个想法。
她可以对天发誓。
只是季蔷这么问了之后, 岑若却无法干脆利落地答应季蔷。
因为她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东南亚的项目。
……陪许安笙去美国生孩子,算是交易的一部分吗?这个念头刚一跳出来,岑若就吓了一跳。
她知道人是多么擅长寻找借口的生物。
打着利益交换的名义,里头隐藏着多少真心,又有谁知道?或许岑若自己也不清楚。
无论如何, 自己已经跟季蔷在一起了。
得对她负责任。
岑若笑着说:不会。
季蔷狐疑地说:真的不会?岑若说:绝对不会。
季蔷又说:如果许安笙说这是工作内容,要求你加班呢?岑若心里一跳, 没想到季蔷竟然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岑若甚至感到有些应付不过来。
她说:那我也不去。
季蔷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展露一个略显放松的笑容, 说:岑若, 有时候我会很害怕。
岑若忽然觉得,季蔷之所以这么患得患失, 都是自己造成的。
季家的小公主,又何时体验过这样的不安呢?岑若张了张嘴, 刚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就见季蔷又元气满满了。
季蔷做了个fighting的动作,语气开朗地说:不过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许安笙坐在某家公司的会客室,面上带着冷漠生疏却礼貌的笑容, 看着面前的秘书。
实在是抱歉,我们李总临时有事,目前不在公司……哦?许安笙说:我秘书昨天找你预约, 她说安排在今天,现在。
于是我出现在这里。
结果你告诉我,在没有任何提前声明的情况下,你们李总不在?到底是我的秘书不称职,还是你不称职?许安笙语气淡淡的,却带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她知道这份刁难不是出自面前的小姑娘,没有李总允许,对方怎么敢这样敷衍自己?只不过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类似的事情,她得找个机会解决一下,告诉背后的人,她不是这么好拿捏的。
面前的小秘书眼眶一红,眼看着是要哭出来了。
许安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说:给你们李总打电话,就现在,就在这里。
我倒要看看,他做什么去了。
小秘书没有办法,只得愁眉苦脸且战战兢兢地拿出了手机。
就在小秘书拨出电话的下一秒,会客室的门开了。
李总走进来,对许安笙说:哎呀,安笙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本来约定今天见面的,但我现在真的是有点儿急事。
这不是小张的问题,你也别为难一个小姑娘了。
不然我们改天再约?许安笙追问道:那李总什么时候方便?李总脸上堆满了笑容,嘴里却推三阻四道:哎呀,这个嘛……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得到时候再看。
许安笙心一沉。
她这几天经历过太多类似状况,她已经察觉到有人想搞自己了。
至于那个人是谁……根本不用猜。
许安笙不再笑,说:李叔,你跟我说句实话。
临时‘找你有事’的,是我爸爸吗?李总还是那副笑脸,说:安笙,既然你叫我李叔,那我也跟你实话实说了。
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你好好听你爸的话,回去继承许氏,不要在外面搞这些时尚什么的,自然都会顺顺利利。
年轻人还是要加油啊。
许国强虽然找了很多人帮忙,但没有对他们明说原因。
是以,所有人都不知道许家父女是因为陈行止才闹翻的。
有很多人推己及人,还以为是许安笙翅膀硬了,非要搁置家业,才让许国强那么生气的。
许国强一直鼓励许安笙自主创业,哪里会这么做呢?许安笙没解释,笑了笑,说:谢谢李叔的忠告,我会再想办法的。
道别之后,许安笙转身离开,听到李总在身后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没有任何触动,她也并不在乎别人理解。
就算全世界的人对她叹气,她也只会把那声音当作鼓励自己前行的交响乐章。
只要陈行止愿意跟她一起走。
许安笙刚一出大门,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陈行止逆着光,整个人白得发亮。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她没有再穿高跟鞋,衣服也比以前宽松不少。
陈行止看见她,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安笙,你受委屈了。
许安笙被慈祥的长辈百般刁难时,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陈行止这一句话,让她所有的委屈都翻涌上来了。
她小步跑到陈行止面前,抱住陈行止的腰,又把头紧紧埋在陈行止的颈间。
许安笙小声呢喃道:好难啊……当总裁好难啊。
我不想当总裁了,我想给你的孩子当妈妈。
听到这句话,陈行止僵硬了一下。
许安笙便自然转移了话题,说:你来做什么?你身体弱,应该在医院里的。
陈行止脸上不大显表情,眼神里却流露出无限的温柔、留恋、怜惜和哀伤。
你不是要找工厂合作?陈行止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个更好的。
你跟我来。
……季家陈家和许家,是两条不同的路子。
许国强想掐死许安笙的事业,单凭许家的能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许安笙跟在陈行止身后,看着陈行止三言两语之间就解决了自己的大/麻烦,对方还毕恭毕敬的,让陈行止好好注意身体。
许安笙仿佛重回童年时代,看陈行止就像在看一个天神。
一个美丽的、不容亵渎的、却偏偏能勾起她心底隐秘欲望的天神。
陈行止咳嗽两声,递给许安笙一张名片,说:这家工厂比李胜利的规模更大,出货更快更好,价格上稍贵一些,不是不能承受。
你要的那批货很急,我让他们给你插了个队。
陈行止说得风轻云淡,许安笙却知道里头凝聚着多少心血。
陈行止不知摸索了多久,才找到这家工厂。
又不知花了多少精力维系关系,才能到现在这样可以随时插队的地步。
陈行止真是……又强大又温柔。
要是能再坦率点就好了。
许安笙暗自撇撇嘴。
要是……这样的时光能再长一些就好了。
许安笙忽然又悲伤起来。
许安笙有些出神,没想到下一秒就撞到了陈行止的背。
陈行止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着许安笙,说:你爸出手了。
没有我在,你会很难。
而我马上就不在了。
你不在了,我爸就不会为难我了。
许安笙没说话。
她想知道陈行止到底想说什么。
陈行止说:生孩子是一件很伤害身体的事情。
你说要为我生孩子,我不同意。
许安笙还是没说话。
她差不多已经搞明白陈行止的套路了,陈行止色厉内荏,其实只是张纸老虎罢了。
当然,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
陈行止说:你爸爸让你离开我,我觉得这是很正确的决定。
你应该听他的。
自从生病之后,陈行止说话就没有了之前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再加上她面容苍白,又没怎么化妆,显得格外脆弱。
这段话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隐晦的示弱。
许安笙说:你以前不让我做什么,都是搬出大道理。
我若不听,你就仗着我爱你,强硬地拿长辈身份来压我。
现在你怎么开始转述许国强的话了?陈行止一愣。
内心的脆弱被这样撕开,她感到有些屈辱。
许安笙说:无论你信不信,你走之后,我绝对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生孩子。
你要是不想让我孤独终老,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陈行止咬了咬嘴唇。
繁衍是人类的本能。
就算是你,也会想把自己的基因流传下去吧。
许安笙说:更何况,我看到那个小孩就会想起你。
那会是我们俩共同的孩子,你不想要吗?这场病改变了陈行止太多,以往听到这种话,她只会觉得荒谬,然后怒斥许安笙。
但生命的尽头就在不远处,对死亡的恐惧让陈行止整个人都变了。
陈行止露出震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又变得颓然。
她说:……那你爸爸……许安笙温柔地笑了一下,安抚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来解决。
……岑若坐在许安笙办公室里,问她:你打算怎么办?许安笙喝着咖啡笑了一下,说:许国强要孩子,那就生啊。
许安笙整个人非常娴静,但笑容里隐隐带着某些疯狂的味道。
岑若顿了一下,问许安笙:伯父知道你是要给陈行止生吗?许安笙看着岑若,说:我跟他谈判,他说他只想要一个亲生孙子。
基因是陈行止的又怎么样?同样是我亲自生的。
我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安笙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这让她的气质变得变得有些阴沉而难以捉摸。
岑若忽然觉得:许安笙疯了。
许安笙说:我怀孕的这段时间,东南亚的项目就要全部拜托你了。
就算许安笙把岑若拉进了那个项目,也始终把最重要的部分握在自己手上。
这是她们这种女人的行事准则,所以岑若没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
但她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许安笙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甚至不在乎之前谋划了两年多的项目。
岑若神情复杂,说:值得吗?许安笙看着岑若,说:她都快死了,我有什么放不下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安笙身上那股穷途末路的疯狂气质还没有褪去,又染上了一股哀到极致的悲伤。
许安笙说:岑若,我只能靠你了。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主持好这个项目。
岑若停顿片刻,说:嗯。
我会帮你的。
章节目录 交易041许安笙因病休假之后, 大部分事务就落到了岑若的头上。
虽然不知道许安笙为什么改变这么大, 但编辑部的所有人都隐隐知道,岑若要走上一条跟他们不太一样的道路了。
岑若的工作安排逐渐转变,总裁办也会跟赛琳娜对接,赛琳娜忙得昏头转向,悄悄跟季蔷吐槽:【主编忙成这个样子是怎么跟你谈恋爱的啊!】季蔷说:【我每天都会给她打视频电话啊,嘿嘿嘿~】赛琳娜终于懂了, 为什么岑若让她安排跨国会议的时候避开晚上十一点半……她给季蔷回了一个[强],默默抱膝, 回家酸去了。
在这种时刻,岑若竟然接到了方修文的电话。
看到方修文名字的那一刻, 岑若愣了一下, 完全想不出方修文怎么会联系自己。
但她还是接了起来。
方修文开门见山,第一句就是一声苦笑, 说:岑若啊岑若,你们俩可把我害惨了。
岑若说:我跟谁?方修文说:许安笙啊, 你们这对les可真是……方修文叹息着, 没有把话说完。
岑若几乎能想象出方修文无奈摇头的样子。
我和许安笙不是一对,从没是过。
岑若语气淡淡地纠正完,然后说:怎么了?方修文说:陈行止生病,许安笙的性向暴露了。
家里人现在怀疑我是不是有‘有问题’, 已经开始排查我身边关系不错的男性了。
你说说,你们是不是把我害惨了?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语气并不抱怨。
更确切来说, 这是方修文在提醒她们:圈子里已经大范围知道这件事情了。
要怎么做,你们俩自己抉择。
岑若能够读懂这层意思,于是轻轻地对方修文说:但你还是给我打电话了。
随后问:那你的男朋友现在还好吗?被你家找到了吗?方修文无奈道:他还没有被注意到。
他一心想找方家复仇,又怎么会靠近方家其他人?复仇?岑若愣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秘密。
方修文知道自己男朋友一心要报复方家,却还是选择跟对方谈恋爱?他立场如何?在家族和爱情之间,他选择了什么?他已经有了决定的选择,还是依然在犹豫?方修文提出形婚,给的报酬很高。
是否从某种程度上说明,方修文并没有那么在意方家的利益?岑若脑海里飞速浮现出这些想法,但并未在这个时候深究。
方修文带过这一句,说:别说我了,许安笙又是怎么打算的?岑若说:嗯?方修文说:听说许安笙想去美国生孩子?不会是给陈行止生吧。
岑若一愣,说:你从哪里知道的?方修文说:哈哈,别忘了我是gay,很容易想到这些。
我能想到,别人自然也能。
你们……自求多福。
说完之后,方修文叹了一口气,似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
岑若停顿了片刻,说:无论如何,你能打这个电话,多谢。
方修文笑笑,挂断了电话。
.或许癌症真的改变了太多,陈行止竟然主动给季蔷发消息,说想见见她。
季蔷自然很重视,寻了一天假,去了医院。
岑若知道她要去,也叫赛琳娜腾出了半天。
她工作实在太忙,没法挤出完整的一天。
季蔷和岑若到达医院的时候,许安笙也在。
只是许安笙有些憔悴,换上了宽松舒适的衣物,也换下了高跟鞋。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未施粉黛了。
许安笙对岑若和季蔷笑了一下,说:囡囡,岑若,你们来了。
季蔷点点头,说:小姨怎么样了?许安笙指了指床铺,说:她刚睡下,我们出去聊吧。
季蔷恋恋不舍地看着陈行止一眼,陈行止在梦里皱着眉头,似乎总有解不开的烦恼。
今天阳光正好,许安笙就在楼下找了个条椅坐下了。
她对季蔷和岑若解释: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我不想离开太远。
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们也只能忍忍了。
许安笙笑了一下。
季蔷和岑若都很理解。
许安笙坐在条椅的尽头,岑若本想坐在许安笙旁边,结果被季蔷抢了先,只能坐在另一个尽头。
岑若有点无奈,摊了摊手。
季蔷说:我想坐在中间!岑若就说:好好好,果然是小公主,小公主就该坐在中间。
……季蔷顿了一下,说:如果我不是小公主呢?岑若说:怎么可能?我的季小公主。
我不姓季的话,还是你的小公主吗?许安笙在一旁看着她俩,不由得笑了起来,说:看来你们俩进展不错。
岑若笑笑,说:还可以。
季蔷说:是非常好!岑若不免觉得奇怪,季蔷今天怎么有点奇怪?用网上的话说,有点……杠?但她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许安笙忽然开口,说:我爸好像知道我想给陈行止生孩子了。
岑若说:这件事我们做得非常严密,伯父怎么会知道的?岑若心里想的是,改天得联系一下方修文,问他是从哪里知道许安笙要出国生孩子的。
方修文既然选择通风报信,就不大可能泄密。
还有别人猜到了?但岑若这么想的时候,却是看了季蔷一眼。
季蔷一愣,眼神随即变得受伤。
她小声嘟囔着:不是我嘛……岑若刚想安慰季蔷,许安笙又说话了,岑若只能摸了摸季蔷的脑袋。
许安笙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去美国。
岑若一顿,说: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确定……你……许安笙疯狂却冷静地说:来不及了。
岑若便也不再说话。
许安笙说:行止是陈家的人,季家也会帮忙。
无论如何,我爸管不到她要去哪里治病,这是一件好事。
他只可能控制我,在他指定的医院做试管。
所以我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先怀上行止的孩子。
许安笙说:医院方面还没有联系好,没时间排队了,我必须先去美国。
季蔷天真地说:只要你坚持,你爸爸会同意的吧……他不可能真的限制人身自由呀。
许安笙对她笑了一下,说:你家情况不一样,你可能没有体会过被父亲逼到没有退路的时候。
许安笙抬头看着天边,说:这种阶级的家长,想要剪断小孩的翅膀,还是很简单的。
而且他们也够狠心。
许安笙话里有无限的惆怅,季蔷从没遇到过来自家庭的压力,于是颇为茫然。
岑若听见这对话,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对季蔷的羡慕。
她和许安笙的家庭都存在着诸多问题,永远也没办法真实平等地和家人交流。
但季蔷不一样。
她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生。
真好啊。
岑若在心底里叹一口气,然后看着许安笙,说:总之……有需要帮忙的就说。
她和许安笙靠在椅背上,只有季蔷直挺挺地坐着,挺拔且好看。
岑若的目光穿过季蔷背后的空间,落在了许安笙身上。
她却不知道,季蔷此时正侧着头,温柔且悲伤地望着她。
.探视完陈行止之后,岑若载着季蔷,回到了公司。
她下午有个会要开,必须出席。
季蔷在岑若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于是去了编辑部的大办公室。
赛琳娜和其他的编辑都在,纷纷八卦:哇!你怎么从主编办公室里走出来了,你被金屋藏娇了吗!片场生活怎么样?男主角比镜头上好看吗?最近很多热搜诶,你是不是真的要火啦!……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季蔷都笑嘻嘻地回应了,开朗得跟以前一摸一样。
只有赛琳娜把她拉到一边,偷偷问:蔷啊,你最近要去哪里玩啊?找你代购可以吗?季蔷茫然地说:啊?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赛琳娜有些尴尬地说:那、那没有什么了。
季蔷忽然敏锐起来,说:跟岑若有关?她怎么了?赛琳娜犹豫了一会儿,说:主编的护照不是快过期了么。
她让我补办,我还以为是要跟你一块儿出国呢……哎,怪我多嘴,你要装作不知道!不要说是我说的啊!!季蔷笑着说:好,不会说的!你想要什么啊?如果我最近出国的话,帮你带带看啊!赛琳娜喜出望外,顿时忘记了刚惶恐不安的心情。
季蔷真是个好朋友。
.岑若下完会,迫不及待地拉着季蔷回家了。
她知道季蔷要看望陈行止的时候,就料到了后面一整天的安排,于是早早填满了冰箱。
什么菜都有,就看季蔷想吃什么了。
岑若甚至还把傻白甜从托管中心带回来了。
季蔷坐在沙发上,一脸恨不得把头埋进毛里的样子。
但她对猫毛过敏,因此只能忍痛作罢,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傻白甜身上戳啊戳。
岑若看着好笑,说:你就这么喜欢傻白甜吗?季蔷转头看她,问:你呢?你喜欢吗?岑若想了想,说:以前不喜欢,现在还行吧——只要不在卧室里掉毛。
季蔷笑了一下,继续戳傻白甜,说:你也有被我改变嘛。
岑若以前不喜欢傻白甜是真的。
所以季蔷愿意相信,岑若的现在还行也是真的。
季蔷跟傻白甜玩了一会儿,傻白甜就从季蔷身上高贵冷艳地爬起来了。
傻白甜朝书房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季蔷。
季蔷指了指自己,说:你叫我跟着你?你有什么东西要让我看吗?傻白甜甩了甩尾巴,继续往前走。
季蔷就从沙发上爬起来,跟在傻白甜身后。
一走到书房,季蔷就愣住了。
她看到墙角立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似乎随时都可以拉着它出行。
她去拍戏之前,这个箱子还没出现在那里。
季蔷揉了揉脸颊,竭力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她走到厨房,倚靠着门框,说:岑若,你最近是不是要出门啊?我看到书房里的旅行箱了。
岑若正在炒菜,没有回头。
岑若说:嗯,出差。
季蔷说:去哪里呀?岑若说:国外。
季蔷又问:哪个国外呀?百忙之中,岑若回了一个侧脸,笑着说:工作上的事情。
去不了太久,不要担心。
工作上的事情。
岑若跟许安笙拥抱时,说是加班。
岑若陪许安笙见小姨时,说是加班。
现在她准备出国了,她说是工作上的事情。
季蔷咬了咬嘴唇,说:不要去,好不好?岑若诧异地回头。
你很缺钱是不是?我养你啊。
季蔷移开目光,不敢看岑若,语速却越来越快:你不要去国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会让我爸爸给你的。
但你不要去国外,可以吗……岑若渐渐沉下脸。
季蔷说话的语气和内容,让她不自觉地联想到了方修文。
方修文让她腾出时间见家长备婚时,也是这样不容拒绝的姿态。
缺钱?因为我缺钱,所以就可以安排我的人生?公司上上下下为此忙活了一两年,许安笙好不容易才让岑若插手,岑若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岑若声音冷下来了,说:不可能。
季蔷抖了一下。
交易,季蔷说:这是一场交易。
你肯跟许安笙做交易,却不肯与我做交易。
岑若想:不,那不一样——季蔷抬头看向岑若,她眼里有泪。
那泪美得如同钻石一样,也让她的眼神变得同样坚硬。
这段时间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姓季吗?季蔷说:是也没关系,我爸爸什么都有——岑若的表情真正冷了下来,她打断季蔷。
你给我出去。
章节目录 决裂042季蔷离开之前, 没有忘记拎走傻白甜。
岑若看着厨房里切好的配菜、炒到一半的饭菜, 忽然没有了兴致,连倒进垃圾桶都不愿意,就那么放着,然后摊在了床上。
她没想到,季蔷也会说出那样的话。
连季蔷也觉得,只要有钱, 就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乃至人生?不知为何,岑若感到有些难受。
哪怕她自己也认可这个社会弱肉强食, 可她还是天真地以为,季蔷会是不一样的。
季蔷像是天真、烂漫、纯洁、美好的集合, 她是世界上最娇嫩的花。
但岑若此时才意识到, 花也长在土里,也是从潮湿、阴暗、腐朽的东西里吸取养分的。
岑若闭上了眼睛。
.许国强对许安笙的打压来得愈发猛烈。
陈行止有陈家和季家护着, 他动不了,因此只能对自己的孩子使用武器。
许安笙的卡被停了, 有些俱乐部不再对她开放服务。
起初, 许安笙觉得这都是可以接受的。
她是没钱,可陈行止还能破产吗?陈行止都快死了,还要把遗产留给自己呢。
就算自己就此脱离许家,又能怎么样呢?但过了不久, 许安笙也接到了方修文的电话。
这次不再是含糊隐晦的提醒,而是语气严肃的单刀直入。
方修文说:许安笙,你到底做了什么?许安笙说:我在傍富婆, 就等着她死后把遗产全都留给我呢。
方修文说:这种时候了,你还能开这种玩笑。
你比我想象得要坚强。
不错。
许安笙疑惑地问: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了?方修文说:你爸找人举报你,想限制你出境。
举报材料就放在我叔叔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处理。
我发现之后,就给你打电话了。
许安笙先是觉得愕然,随后却嘲讽地笑了一下。
是许国强干得出的事情。
许安笙的事业,实在许家的扶持下平步青云的。
如果许国强想找她的错处,能够找到无数个程度合适又不至于那么严重的。
限制出境……许安笙想:我怎么没想到有这一招。
老一辈果然经验丰富。
方修文停顿了一会儿,说:听你这语气,你已经想到应对方法了?许安笙冷静地说:举报材料还没处理,我还有时间。
只要我先出国,许国强就没办法了。
陈行止有陈家护着,而许国强不可能真的让我获罪。
限制出境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没想到你这么疯。
方修文叹息道:真的要鱼死网破吗?你这样做了,你们父女俩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许安笙说:如果你喜欢的人快死了,你还有能力思考以后吗?我不想后悔。
许安笙说。
.不想后悔的许安笙,连夜订了机票。
她只联系了岑若,让岑若给自己一张银/行/卡。
她的银/行/卡都冻结了,她怕到了那边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岑若接到电话之后立刻说:你直接来我家,我家里还有一些美金。
趁你过来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些衣服。
许安笙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两个字:多谢。
岑若说:应该的。
挂断电话之后,许安笙看着陈行止的睡颜。
这段时间陈行止一直在做化疗,不可逆转地变得瘦削和苍白,因而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气势。
在许安笙看来,陈行止变得脆弱又没有安全感,就像个小孩似的。
她从没见过陈行止这副模样,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悲伤。
她为陈行止生的孩子,也会跟陈行止一样吗?如果是,那她一定会很爱ta吧。
就在许安笙用不舍的眼神看着陈行止的时候,睡梦中的陈行止仿佛察觉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睛。
醒来之后,陈行止蹙眉,问许安笙:你要去哪里?许安笙笑着说:我有点饿,想去买点食物。
你想吃什么吗?陈行止躺在枕头上,说:我什么都不想吃。
可我为什么觉得,你是要离开我?许安笙说:我不会离开你。
陈行止想了想,说:在我死之前。
许安笙笑着说:好,在我死之前。
许安笙俯下/身子,亲了亲陈行止的额头,说:睡吧。
陈行止便闭上了眼睛。
许安笙打了个车,去岑若那里。
她防范着许国强,所以早早就把护照放在了岑若那里。
却没想到,许国强比她想得更斩草除根。
在车上,许安笙给陈行止发了一条信息,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陈行止醒来就会看到消息了。
陈行止好不容易才踏出这一步,许国强却采取了这么强硬的措施。
陈行止一向有顾虑,她不想让陈行止把那一步又缩回去。
只要她去了美国,那陈行止也没有办法。
到了岑若那里,岑若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直接递给她。
岑若什么都没有说,但神情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这种时候,只有你一直支持我。
岑若说:毕竟,我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
许安笙没说话,提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岑若却叫住了她。
安笙。
自从岑若和季蔷在一起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直接称呼许安笙的名字了。
许安笙知道这种变化的原因,自然不会在意。
但岑若现在又这么叫自己,倒让她非常在意。
许安笙回过头,安静地看着岑若。
她没有说话。
岑若咬了咬嘴唇,犹豫道:你……一个人去美国,能习惯吗?许安笙露出一个略显疑惑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笑着说:不习惯也没有办法,难道你还能跟我一块儿吗?岑若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就在岑若马上就要开口的时候,岑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季蔷打过来的。
岑若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并没有说话。
许安笙看着岑若,说:季蔷打过来的?你不接吗?你不是逃避面对的人啊。
岑若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喂,囡囡。
岑若说。
季蔷在那头问:岑若,你现在在家吗?语气没有了平时的温柔和煦,甚至还有些急躁,因而多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季蔷这通电话打来的时机很巧,岑若不由得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查岗的。
岑若看了面前的许安笙一眼,说:我现在在家,怎么了?她强调了现在两个字,语气却有些冷。
许安笙疑惑地看着她。
季蔷迫不及待地说:我想见你,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岑若顿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季蔷沉默了一下,却还是选择了诚实。
小姨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留住你们。
季蔷又说:你……不要跟她一起走,好不好……我可以……岑若面无表情,挂断了电话。
然后岑若深吸了一口气,对许安笙说:我跟你一起去。
章节目录 不要走043说完这句话之后, 岑若快速返回屋内, 推着一个行李箱走了出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看样子似乎是装着护照之类的东西。
见许安笙疑惑地看着自己,岑若解释道:过两天要去越南出差,这是早就准备好的事情。
许安笙笑笑,说: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早就打算跟我一起去。
岑若没说话。
季蔷也是那么以为的。
许安笙没有多问为什么, 只是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同下楼。
等出租车的时候,岑若低着头, 正在刷购票软件,给自己补买一张机票。
许安笙问她:你和季蔷, 吵架了?岑若的动作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 她说:不是吵架。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价值观不合。
季蔷有底气说你想要什么找我爸爸要, 也有底气说这是一场交易,你不要走。
那种姿态很熟悉, 熟悉到岑若会在噩梦里见到。
岑若难免想到这些年遇到的各种事情, 她觉得无力。
刘孝生之流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季蔷也……?季蔷是天真的,但她也天真地知道,该怎么去拿捏一个人。
而这全部都是因为, 她姓季,有一个叫做季仁的爸爸。
——当然反过来说也成立,正因为她有一个叫季仁的爸爸, 所以她才能这样天真地残忍。
岑若不愿意被拿捏。
无论是刘孝生、方修文,还是季蔷。
岑若苦笑了一下,总结道:可能是因为我太敏感,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嫉妒她。
我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才博得一个上位机会。
在季蔷那里,却是我爸爸什么都有。
为什么我这么辛苦,她却这么轻松?这两个关键词一出,许安笙便立刻懂了什么。
岑若跟了她这几年,痛点在哪里,她还是很清楚的。
许安笙叹了一口气,说:季蔷跟别人不一样,你太……冲动了。
岑若说:或许吧。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冒失地做出决定。
跟许安笙去美国?东南亚的项目正在推进,她暂且没有负责核心部分,又有无数人虎视眈眈,倒是不会影响到公司,反而会让竞争对手乐得能多吃两碗饭。
但她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呢?就这样置之不理了吗?岑若也不知道,为什么季蔷一个电话,就能够让她做出这么不理性的决定?她只是觉得心里很乱。
许安笙说:你还没有买机票,你还能再选一次。
岑若刚好刷出来一张合适的机票。
她动动手指,付了款,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
岑若平静地说:出租车来了,我们上车吧。
一路无言。
岑若的手机震动了很多次,岑若都没有看。
到达目的地之后,她掏出手机刷码,才看到了信息摘要。
半个小时前,季蔷通过那款恋爱APP,发布了一条动态,还圈了岑若。
小季:【不要走@岑小姐】没有图片,没有表情包,没有颜文字。
就这么简简单单三个字,加上一个艾特。
岑若依稀知道,季蔷是难过的。
但她也很难受。
人是自私的动物,如果自己也感觉到疼,就不会对他人感同身受了。
岑若没管这条动态。
许安笙找了个咖啡厅,和岑若安静地对坐。
许安笙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没看,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对岑若说:应该是行止打过来的。
她是不是知道我要飞了?岑若点点头,说:季蔷之所以给我打电话,就是陈行止通知的。
嗯。
许安笙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干错利落地把手机关机,他们谁也别想阻止我。
陈行止也不行。
岑若动了动嘴唇,本想说些什么。
但她看见许安笙执着又疯狂的表情,便把所有的话都吞回去了。
许安笙能够决定她自己的生活。
岑若和许安笙对坐一会儿,两人均是没有心情说话。
岑若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季蔷发消息过来,于是解锁屏幕查看消息。
发现竟然是她妈妈发过来的。
【钱。
五十万。
你弟弟要去上海做生意。
】岑若面无表情地删除信息并且拉黑。
然后她打开季蔷的微信对话框。
犹豫了一下,开始打字。
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要对季蔷说的话。
季蔷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季蔷是不是现在也很惶忙无措?明明已经打算离开了,岑若却还在试着沟通。
就好像她能够把自己的心情完整传达给季蔷一样、就好像解决这点小小的麻烦之后她们还能和好一样……岑若对着屏幕删删改改,花了两个多小时,写了满满好几屏。
她想起以前见过的饭圈小论文,那时候她在心里嘲讽饭圈女孩真心错付,因为蒸煮们根本不会看。
但如今,她也在这么做。
季蔷会看么?季蔷看得懂么?刚要发出去,岑若就收到了恋爱APP的推送。
小季:【一路顺风@岑小姐】岑若一愣,随即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
她返回到微信,把自己刚刚发出去的大段文字给删除了。
岑若切换到恋爱APP,给季蔷的最后一条状态点了赞,然后卸载了APP。
.岑若和许安笙买的是最近的航班,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就该登机了。
排队登机的时候,岑若一直在看手机。
屏幕解锁了一次又一次,也一直有新的微信消息滑进来,但岑若通通置若罔闻。
她始终没有等到那条微信。
许安笙说:马上就要上飞机了。
你还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岑若摇了摇头,说:不会。
就在下一个就轮到她们的时候,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岑若眼睛一亮,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个021开头的座机号码。
岑若一接起来,就仿佛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电话那头的人说:您好,请问是岑若岑女士吗?请问您能联系上许安笙许女士吗?岑若下意识看了许安笙一眼,说:她就在我旁边。
怎么了?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说:刚刚陈行止出现突发情况,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
我们需要找到许安笙女士,为某些程序签字。
章节目录 屏蔽044接到电话之后, 许安笙和岑若立刻离开机场, 赶到了医院。
陈行止一直在手术中,许安笙盯着那盏绿色的指示灯,连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
小护士说:病人本应在睡觉,但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就听到她情绪激动地打了几个电话,再之后,杜医生就被叫来医院了……小护士又叹了一口气, 说:生死有命。
小护士离开之后,许安笙说:你说, 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我刺激到她了,所以才会病情突变?许安笙的模样十分木然, 看样子她并不在乎岑若的答案。
她只是想说说话, 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惶恐与害怕。
岑若顿了顿,说:别多想。
许安笙根本没有反应。
这场手术预计要做八个小时, 期间季仁和陈巧都赶过来了。
季仁儒雅随和,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陪着妻子, 将手搭在妻子肩膀上。
陈巧略有悲伤,但悲伤得很克制。
与失魂落魄的许安笙相比,陈巧几乎算得上冷漠了。
许安笙说:她还没给我生孩子。
陈巧叹了一口气,说:你很想要这个孩子吗?许安笙又说:如果在我给她生孩子之前, 她就离开了。
而我没有好好陪她走最后一段路,那我……她没有说完,而是痛苦地捂住了脸。
陈巧说:生孩子, 是为了不给你的人生留遗憾。
陪着她,是为了不给她留遗憾。
该怎么选?说实话,岑若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她自私且利益至上,以现在的她来说,绝对会优先满足自己。
许安笙也自私,也利益至上。
可这段时间来许安笙做了多少不像她自己的事情?在事情发生之前,人类永远也看不透真正的自己。
之后沉默无言,走廊上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季仁的秘书准备了饭菜,在场众人都吃了一些。
吃到一半的时候,许国强竟然也来了。
他望了一眼手术中的指示灯,又望了一眼许安笙。
许安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又陌生,像是看待一个仇人。
许安笙说:你来做什么?许国强能做出限制出境的事情,在许安笙眼里,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慈祥的爸爸了。
许国强脸色一变,哼道:我来看看她死了没有。
陈巧看向他。
季仁也往前一步,说:许先生。
季仁气质宽厚仁慈,不常同人生气,也不拿气势压人。
但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谁也无法忽视他。
许国强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陈行止的家人面前讨丧。
以他的手腕和世故,他不应该注意不到的。
可仇人——坦白地说,许国强心底里真的将陈行止看做仇人——生死命悬一线,这让他有一种扭曲的、报复的快感。
加上许安笙刚刚做出反叛自己的行为,他便忍不住刺一刺许安笙。
可这里无人欢迎他。
许国强留下一句抱歉——对季仁的抱歉,之后悻悻地走了。
.到最后,陈行止的手术总共做了十五个小时。
时间延长,代表手术途中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也代表陈行止的状态越来越差。
陈行止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就被医生推到了重症监护室。
许安笙只能隔着玻璃看她。
三米不到的距离,就像是生与死。
陈行止被罩在玻璃罩子里,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
许安笙看着显示屏上的曲线,觉得有些荒谬。
人的生命,就由这些不规则的曲线变化所决定吗?陈红盒季仁年纪大了,并不能够通宵守在医院里,因此在手术完成之后,他们的心放下来,就已经回去了。
许安笙段脸几乎都要贴在玻璃上了。
她对岑若说:我该怎么办?我该陪着她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岑若顿了一下,非常现实道:……伯父看到我们的行李箱,并没有表现出震惊。
说明他已经知道我们买机票打算跑路了。
而你既然没有走成,就说明你已经天然地失去了一个选项。
岑若说得很有道理。
但她没有给出主观意见。
许安笙缓缓扭头,看着她,说:你觉得我刚刚应该狠下心来出国,对不对?岑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确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知道许安笙是什么想法,但如果完全套用岑若自己的价值观,她不会为了爱情,给任何人生孩子。
一来,她自己是那样长大的,深知一对不负责任的家长会给孩子带来多么可怕且旷日持久的伤害。
她还没有这么坚强且自私的时候,就无数次想过自我了断。
随随便便生孩子,是对孩子的不尊重。
二来,她有事业方面的野心。
客观上来说,生育影响事业发展。
时尚圈换季快,休息个一两年回来,就很难跟上最新的潮流了。
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三来,生孩子会极大影响妈妈的身体。
岑若不会无私地爱,不可能为了爱情付出这么多——当然,如果有利益交换,那又是另外的情况了。
可她的理由,没有一个适合许安笙。
许家的小孩生下来就是小公主小王子,即使许安笙给的感情关怀不够,也绝对没有可能经历跟自己一样的童年。
至于感情关怀……岑若小时候没见识过那种东西,也不觉得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时尚圈对许安笙来说,可以说是择定的试水产业。
有许家在,她的事业必定一帆风顺。
许安笙有太多的退路了。
而身体……钱势虽然不能逆转自然进程,但能最大程度地减缓衰老的速度。
她和许安笙太不一样了,她的人生准则并不适用于许安笙,因此对许安笙面对的选择题一筹莫展。
但即便如此,在生育问题之外,她也有别的考虑。
岑若犹豫着开了口,说:如果你爱上的人不是陈女士,而是另外一个‘不合适的’人,伯父又会怎么反应?你还会有这么强烈的抗争的勇气吗?许安笙、方修文。
他们都有个共同点。
家族的能量太强,在获得普通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便利之外,也受到了更多限制。
倒不如说,他们比普通人更难做自己。
虽然岑若也不知道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岑若不常表露这个观点,因为她所面对的、所要讨好的,都是这群天之骄子。
她不会傻到把这些评价说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岑若现在说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她再次从季蔷那里感受到了令她不快的束缚。
因而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意外。
许安笙愣了一下,还没回答,就见陈行止的手指动了动。
许安笙一喜,立刻唤医生过来。
医生说了,如果病人有苏醒的预兆,一定要尽快通知医护人员。
医生加护士,一溜烟来了五个。
他们全都在摆弄陈行止,而陈行止一直看着窗外,看着许安笙。
陈行止的眼神跟以往都不一样,许安笙不禁心疼起来。
她觉得陈行止在害怕。
医生检查完之后,对许安笙说:病人醒了,但心理状态不太稳定。
她想见你。
许女士,你可以换一套防护服,进去看看她,安抚她。
许安笙飞快应下,说:好。
换好无菌服之后,许安笙进了重症监护室。
陈行止看到她的第一秒,就冲她伸出了手。
那姿态极尽依赖,甚至显得有些深情。
岑若不想看,于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陈行止状态不好,醒不了多久。
岑若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许安笙已经再次站在了重症监护室外,一瞬不瞬地看着陈行止的睡颜,似乎想把她刻在骨子里。
岑若说:这么快就聊完了?许安笙说:她只能跟我聊一会儿。
她握着我的手,让我不要走。
她说自己时日无多,想多看看我。
许安笙声音略有颤抖,说:我觉得她很害怕。
我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岑若看了许安笙一眼,发现对方眼底隐有泪光。
许安笙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要她的孩子了。
如果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余生抱憾,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虽然,她的余生很长,而陈行止的余生很短。
岑若沉默片刻,说:那伯父的要求——许安笙找徐国强交涉,许国强给出了底线:一定要让许安笙生个继承人。
正因为如此,许安笙才会暗度陈仓,想出那个疯狂的、先斩后奏的计划。
如果许安笙不要陈行止的孩子了,那她还会生自己的孩子吗?许安笙没有丝毫犹豫,她说:如果我不想要许家的财产,我就不用妥协。
即便他气到失心疯,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坐两年牢。
呵……语气依然冷静,态度依然疯狂。
这就是许安笙的底色。
还没等岑若说话,许安笙又说:我跟他鱼死网破,他或许迁怒于你。
抱歉,我保护不了你了。
到这种时候,许安笙竟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她的眼里满是悲伤,笑容却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轻松惬意。
不知为何,岑若竟然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她对许安笙笑了一下,说:祝你起飞。
.许安笙行动力很强,做出决定之后,很快给缔风那边提交了辞呈。
她在缔风的上位史,掺杂了太多许家的背景。
只要她还在缔风一天,就仍然要收许家庇佑,也意味着许国强仍然可以拿捏她。
许安笙跟许国强闹了矛盾,圈内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虽然不明白来龙去脉,但是许安笙辞职也是符合事态发展规律的。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岑若竟然也跟着辞职了。
许安笙和岑若的离职申请都批得很快,赛琳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内部办公软件上已经找不到岑若的账号了。
赛琳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木了半天,才在深夜给岑若发了一条微信。
赛琳娜:【主编,你跟许总……为什么辞职啊?】岑若:【我不是主编了,许安笙也不是许总了。
】赛琳娜:【这不是重点!你们俩为什么要一起离职啊!是私奔吗!!】赛琳娜:【难怪蔷蔷那么难过……】看到季蔷的名字,岑若动作顿了一下。
季蔷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发消息了,也减少了社交网站的使用频率。
岑若完全不知道,季蔷最近在做什么。
岑若有点儿想知道季蔷的情况,犹豫了一会儿,手指比脑子更快,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岑若:【她怎么跟你说的?】赛琳娜:【她前几天去了一趟美国,还给我代购了一些护肤品。
她不是在拍戏么,本来应该很忙。
我问她怎么有时间去美国,她说……】赛琳娜那边正在输入了很久,都没有发送过来。
岑若皱着眉头,回复:【她说什么?说。
】赛琳娜:【她说她去美国抓奸去了!】赛琳娜:【不过没有抓到。
】岑若:【……】赛琳娜:【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岑若:【行。
】岑若:【我有个要求。
】岑若:【把她的朋友圈截图发过来,我就不告诉她,你朝我告密了。
】赛琳娜:【???????】季蔷也跟去美国了?怪不得陈行止做手术那天,没有在医院里见到她。
可岑若自己买的是最近起飞的那班。
如果季蔷在那之后,没理由不知道陈行止突发危急的消息。
她比自己还要早出发?私人飞机?岑若理顺了一切。
但她不确定,季蔷的朋友圈有没有屏蔽自己。
赛琳娜打完一大堆问号,还是战战兢兢地把季蔷的朋友圈截图过来了。
赛琳娜还很贴心地问:【要不要我找别人再要几张截图?】赛琳娜已经猜到,季蔷有可能屏蔽岑若了。
作为岑若的助理,季蔷也有可能屏蔽自己。
赛琳娜想给老板……噢不,前老板,提供最详尽的资料。
岑若对比赛琳娜的截图,和自己这边看到的朋友圈,脸色忽然一沉。
赛琳娜那边,季蔷每天都在分享日常生活,滤镜用得跟从前一样溜,依旧快乐着、美好着、天真着。
而她这边,季蔷的朋友圈已经沉寂了好几天,最后一条状态是一首歌曲分享。
季蔷的确屏蔽她了。
章节目录 找钱045季蔷留给岑若的, 是停滞的生活。
季蔷展示给其他人的, 是快乐的日常。
两相对比之下,岑若内心有种隐蔽的不快。
可细究起来,朋友圈屏蔽前女友,不是正常操作吗?噢不对,在季蔷眼里,她们俩到底算不算分手来着?岑若盯着赛琳娜发来的朋友圈截图, 久久没有说话。
赛琳娜福至心灵,非常灵性地发来一条:【主编, 以后但凡蔷蔷发朋友圈,我都给你截图呈上?】不能答应。
否则赛琳娜现在不就知道, 我们看到的朋友圈不一样了么。
岑若:【嗯。
】岑若:【行。
】.陈行止进过一次重症监护室之后, 身体状况变得更加娇贵了,大半时间都得呆在那个玻璃罩子里既不能出来, 也无法进去探视。
陈行止越来越容易疲惫,一天二十四小时, 苏醒的时间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四小时。
许安笙既然已经决定跟许家决裂, 便决然地停止了一切经济和人脉上的往来。
她说要自主创业。
她再也没有回过许家,而是住进了陈行止的家里。
除了岑若借给她的、准备带去美国的衣服以外,许安笙也没有随身携带别的衣服,只好拿陈行止的将就。
许安笙的体态与小动作, 和以前的陈行止越来越像。
有时候岑若猛地看过去,看见熟悉的着衣风格和熟悉的站姿,会以为是陈行止站在那里。
岑若离职离得急——主要是因为, 在事业上,她和许安笙绑定地太死了。
许安笙跟许国强闹掰了,许国强的打压是一个方面,公司派系之争也是另外一个方面。
可以这么说:在这个阶段,岑若一旦没有许安笙照拂,就失去了在缔风发展的前景。
还不如早早脱身,另立门户。
许安笙和岑若自主创业,行业的选择很重要。
既要跟缔风的业务有差别,也要能利用上前几年积攒的专业知识和人脉。
岑若思来想去,竟然约了方修文出来吃饭。
方家跟许家关联不大,却又有足够对抗的资本。
而方修文数次通风报信,说不定会愿意帮助她们。
方修文接到电话之后,立刻定了时间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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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如果喜欢,请支持多多支持原作者!】--------------------------------------------------定完之后,却又停顿了一下,问岑若:你们还吃得起这里么?要不要换个地方?岑若惊讶道:以前不都是你自作主张地订好位置,现在怎么学会询问别人了?方修文说:你们求我办事,难道不应该你们请我吃饭?这么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岑若说:那就这里吧。
为了讨好金主爸爸,这点投资是应该的。
岑若、许安笙和方修文共坐一桌,这个状况实在是有些微妙。
方修文说:说吧,你们的计划。
许安笙前两天就没怎么睡过觉——她一方面要考虑创业的事情,另一方面还要照顾陈行止。
陈行止像个小孩子一样,醒来之后就到处找许安笙。
要是找不到,就会露出特别没有安全感的脆弱表情。
医生说,要尽量保证陈行止心情稳定。
所以许安笙不敢有半分懈怠,凡是不需要她亲自去见的人,她都交给了岑若。
而她窝在医院走廊里,日夜对着电脑不停歇。
偏偏陈行止醒来的时间没有规律,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又是深夜。
许安笙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坐着,没有说话。
岑若代替她开口,说:我们想做服装。
方修文顿了一下,说:服装?岑若说:是的。
我们拥有敏锐的时尚嗅觉,相关行业的丰富经验,还有广泛的人脉。
我们……停停停!方修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说:这么糊弄别人可以,糊弄我可不行。
说重点。
岑若说:重点就是,我之前认识了几个郁郁不得志的小设计师,我觉得他们能火。
有竞业协议在,我们离开缔风之后不能继续做杂志,又不能浪费这几年的积累。
所以我们决定进行审美投资,做时尚本身。
方修文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们,说:你们俩有审美?许安笙也就算了,岑若你每次都比照着最新一季的时装买,你哪里来的胆子,说要‘做时尚本身’?岑若:……不得不承认,方修文说得是对的。
岑若从底层爬起来,审美方面的底蕴是有所欠缺的。
她的着装风格跟大多数时尚编辑都差不多,因为她要融入这个群体,并不能显得太low。
另一个原因是,她学习能力很强,她一直在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时装编辑。
只是岑若没有想到,方修文实际上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她更没有想到,方修文会直接说出来。
方修文不是那种,装绅士装到骨子里,死也不会对女性刻薄的优雅高贵富二代么?正在这时,许安笙搅拌了一下咖啡,勺子与杯壁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许安笙顶着厚厚的黑眼圈,怎样的化妆品都遮不住。
她有些精力不济,揉了揉太阳穴,说:岑若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你体谅一下。
如果你是她,未必能做到她这么好。
时尚这种东西,把持在‘贵族’手里那么多年,哪里有‘底层’——说到这里,方修文看了岑若一眼,补充道:无意冒犯。
岑若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的判断。
方修文接着说:——出头的余地?中国没有贵族,类似的权利落在了有钱人手里。
你们现在到处找钱,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你们凭什么说你们能引领时尚?就凭你们相中的几匹千里马?万一你们不是伯乐呢?方修文说话的时候,掺杂了一些个人情绪,像是有些……愤愤不平?只有深切了解一个行业,才会对那个行业的大环节有情绪上的评价。
岑若心想:方修文对服装设计行业有所了解,为什么?许安笙说:对,我们走不了高端路线,我们走量。
我们选中的设计师,都不是时尚世家出来的。
但他们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我懂这个行业是怎么运行的,岑若知道怎么包装概念,你有钱。
这件事情不是不能成。
许安笙或许是太困了,所以说话有些怏怏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说服方修文。
岑若摊开自己带来的文件册,说:不如你先看看,我们设想中的风格吧。
这份文件册是岑若和许安笙一起做出来的,上面写了她们的规划,还把大浪淘沙挑出来的设计师作品都摆上来了。
方修文最开始还没有什么兴趣,翻了两页之后,手指忽然顿住了。
他冷了脸,颇为不虞地看着她们,说:你们调查我。
岑若和许安笙不明就里,说:啊?方修文指着页面上某个设计师的作品,说:他——岑若说:他是我学长,上大学时偶然认识的。
我觉得他的设计理念不错,能力也很强,但他家里似乎出了一些状况,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我打算之后再试一试。
但为了招商,还是先摆上来了。
说到这里,岑若忽然意识到什么,惊讶地看着方修文,说:他是——方修文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他是。
岑若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修文把文件册合起来,推到一边。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说:你们这样来找我,还记得我是你们两个人的‘前男友’吗?岑若:……方修文说:前女友就该入土为安。
你们找我要钱,一来还来两个,就不怕我男朋友吃醋?岑若:……?方修文说:你们去联系他吧。
只要他不吃醋,启动资金是没问题的。
方修文又喝了一口咖啡,将所有表情掩住。
岑若看着方修文的动作,忽然觉得他的语气很耳熟。
不就是自己找赛琳娜要季蔷朋友圈的语气吗?岑若忽然福至心灵,想通了什么。
岑若说: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现在正在冷战?你愿意投资我们,是不是也想给他一份事业。
听到这句话,方修文的动作卡了一下,随后重重地瞪了岑若一眼,说:这么熟练这一套。
你是不是也跟你女朋友吵架了,现在正在闹分手?岑若:……还真是。
方修文继续补刀:是不是因为……他没说完,用眼神瞥了许安笙一眼。
岑若:……看到岑若被反杀,方修文颇为满意地笑了,说:果然,前女友就该入土为安。
许安笙打了个哈欠,继续搅拌咖啡,说: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可所有人都认为你们有一腿。
方修文说到这里,调整了一下姿势,颇有兴趣地对岑若说:哎,你小女朋友也挺有钱的。
你怎么不找她要钱?就这样,岑若忽然想起了季蔷。
章节目录 我们的关系046不找季蔷要钱, 原因有很多。
自尊心、较劲、不服输……还有, 岑若不确定,季蔷会不会误会。
冷战的这段时间里,岑若也曾在夜里仔细回忆她与季蔷的相处。
曾经,季蔷对她来说是一条清澈的小溪,一眼望得到底,一眼望得到尽头。
但现在, 季蔷逐渐成为了一个谜。
在快乐开朗的外表下,季蔷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心?她一定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白痴, 那……她是真的觉得,可以用钱操纵我吗?又或者, 那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在这个世界上, 最难的是解读一个人。
少一分关注,会产生误解。
多一分揣摩, 又会掺杂太多的情感,将自我也糅合进对方的形象里。
所谓一叶障目, 岑若不太确定, 是不是因为自己怀着偏见,才会那样解读季蔷。
但她发现,季蔷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不安的状态。
她总是说,你不喜欢傻白甜, 又总是问你是不是喜欢女强人。
或许正如方修文所言,自己和许安笙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况且交易这个词,也是自己先说出口的——是用来定义自己和许安笙之间关系的。
岑若如今的状态, 有些像失恋。
总是不甘心,想知道前女友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
也想知道,前女友到底是不是良人。
对于季蔷的内心,岑若第一次、真正地,好奇起来了。
.赛琳娜孜孜不倦地给岑若播报季蔷的朋友圈,末了还总要加上一句:【主编,千万不要告诉季蔷啊啊啊啊不然我就死定了!】岑若:【我已经从缔风离职了,早就不是主编了。
】赛琳娜:【一日为主编,终生为主编!姐,你马上就要建功立业了,不能忘记我这个小助理啊!】自从离职之后,赛琳娜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赛琳娜又说:【……唉,新主编比你还难搞。
我觉得我快被辞退了。
如果我真的辞职了,姐,你会收留我吗?】过了一会儿,岑若才回:【我们这边刚刚起步。
】赛琳娜发来一个失落的emoji表情,说:【唉……好吧……】岑若的消息便又弹了出来:【你再忍一两个月。
】赛琳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她发了好几条庆祝的礼花emoji,完完整整地刷了一整个屏幕。
岑若有些无奈,心想:有这么高兴吗。
但她回:【你以前从不用emoji。
】是跟季蔷学的吗?季蔷很喜欢用。
在季蔷身边呆久了,真的很容易被影响。
岑若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好像有一点点想念季蔷了。
就一点点而已。
正在这时,赛琳娜又发了一张截图。
赛琳娜:【姐!!!蔷蔷又发朋友圈啦!!!】岑若一愣,点开一看,发现是一张公益组织的邀请函。
邀请函上写,季蔷对猫狗救助事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因此诚挚邀请她参加几天后举行的晚宴活动。
如果季蔷有空,可以来参加。
现在有食物和水果供应,也有小猫小狗可以撸。
邀请函的最下方,用一行小小的字写道:邀请函只含邀请之意,无需凭邀请函入场。
看到这张邀请函的第一眼,岑若的反应说:季蔷又被坑钱了?这种猫狗救助组织,竟然还能组织起晚宴……也不知道季蔷捐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但季蔷愿意买个高兴,她也没办法说什么。
……她现在,究竟有没有立场说什么?这么想着,岑若按照邀请函上写的时间和地点,手动添加了一个日程。
……三天之后,岑若就后悔了。
因为她隆重打扮,穿着晚礼服和高跟鞋出现在晚宴会场之后,才发现举办地点是一个……大排档?哈?那这个大排档,为什么要叫XX皇冠大酒店?是为了装逼吗?!岑若艰难地站在巷子口,忍受着凛冽的寒风,和路人诧异的打量,只觉得十分怀疑人生。
就差一点儿,她就租个男伴过来了。
背后传来噗哧一声,岑若尴尬转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打扮非常朴实,人却是很清秀的。
女人说:你是来参加猫狗救助晚宴的吗?岑若说:啊……我……在社交场合上,岑若一向伶牙俐齿。
现在却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女人解释道:我看你盯着手机,核对了好一会儿。
你也被邀请函骗了吧,年年都有被骗的,你不用害羞。
岑若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没想到女人下一句话就是:不过像你这么隆重的,还一个都没有。
岑若:……女人说:穿成这样也没事,只要你喜欢小猫小狗,我们就是朋友!我们不会在意的!进去吧,他们都在里面等着了。
女人自带一种奇妙的气场,不知不觉间,岑若就被哄骗着进去了。
她们穿过嘈杂的大厅,到了一个包厢。
包厢很大,里面挂着横幅和气球,竟然还有内置KTV。
岑若和女人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有人小声惊呼了一声:哇……随后察觉到失礼,小声说:朱老师,你确定这是我们的来宾吗?原来是老师……怪不得言语间很有说服力,让自己不由自主跟进来了。
包厢里大概有三十几个人。
在这么多个身影里,岑若却一眼看到了季蔷。
季蔷坐在正中间的沙发里,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她没怎么化妆,穿着oversize的红色毛衣和齐膝百褶裙,乖巧得像个高中生。
季蔷也在看着她,脸上却没有惊喜,表情很是微妙。
岑若注意到,季蔷的视线落在她光/裸的肩头。
岑若忽然觉得难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你是不是有点冷?有人有外套吗?借给……朱老师卡住了,转头看向岑若,说:哎,你叫什么来着?岑若刚刚要开口,就见季蔷站了起来。
季蔷把膝盖上的小狗塞到了别人手里,说:岑若,你来啦!她脸上的笑容又浮了起来……开朗、快乐、活泼、灵动。
岑若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季蔷走过来的时候,一直在看朱老师。
朱老师说:哎呀,是蔷蔷的朋友啊?季蔷说:对呀,她可能刚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所以穿成这样。
大家不要笑她嘛!噢噢!蔷蔷,你朋友也是明星吗?是刚走完红毯吗?有个人问。
岑若发现,季蔷跟这群人相处得很不错。
季蔷能跟任何人相处得好。
因为她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好孩子。
岑若同时发现,这群人非常友善,对娱乐圈似乎也没什么了解。
否则就不会以为她是明星了。
季蔷说:她不是啊,哈哈,她好看吧?朱老师已经招呼别人去了,季蔷还站在她身边,跟数不清的人插科打诨。
岑若看着季蔷的侧脸,问:他们都知道你是明星吗?季蔷顿了一下,说:我也想注意安全,但是我这张脸瞒不住嘛。
不过,大家好像都是好人呢!岑若想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想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又想提醒季蔷不要暴露太多真实信息。
但她立刻意识到,季蔷在这方面做得不错。
至少,提到她时用的词是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岑若忽然觉得不开心。
季蔷终于转头望向岑若了。
季蔷说:你冷不冷?还没等岑若回答,她就脱下了身上的oversize毛衣,露出里头打底的白色衬衣。
白色衬衣上有个领结,显得很可爱。
季蔷说:穿上吧,这里空调开得不足,你这么穿不行的。
岑若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
季蔷又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的,这里没人在意你穿着得不得体呀~你看看大家,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保暖就行。
你不要这么有偶像包袱啦,明明我才是爱豆呀!季蔷这么说了,岑若只好结果毛衣,套在了身上。
宽大的毛衣下摆,露出裁剪精细的鱼尾裙。
这样的搭配显得颇为怪异,岑若完全想象得出有多别扭。
但……暖和是真的。
她看了季蔷一眼,语气很不自然地说:……谢谢。
以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说谢谢吗?季蔷朝她笑了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去坐吧!什么关系?岑若忽然很想问。
季蔷牵岑若手的动作非常流畅,看不出任何异样。
季蔷拉着岑若,挤在人群中间。
饭菜还没上,所以大家都很活跃地在跟小动物互动。
现场有只杂色的小猫特别可爱,每个人都很喜欢。
因此那只猫在所有人手里都传了一遍。
季蔷一直用渴望的眼神盯着那只猫,等猫咪传到季蔷这里的时候,她却倚靠在岑若身上,躲开了。
季蔷一边往岑若和沙发之间狭小的空间里钻,一边说:快拿走快拿走!我不能摸!猫咪被别人接走了,季蔷又面上带笑地探头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它,小声说:啊……真的好可爱啊……呜呜呜……岑若反倒觉得,季蔷更加可爱。
岑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小盒药,说:为什么不能摸?怕过敏?我给你带了过敏药。
从看到邀请函的时候,岑若就猜到季蔷要摸猫了。
她担心季蔷马虎,因此早早地准备了过敏药。
没想到季蔷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说:不是啊,我不怕过敏的。
岑若看着季蔷。
我已经养了傻白甜,我不能再抱别的猫了。
他闻得出来。
季蔷安安静静地说:他会吃醋的。
岑若浑身一僵。
章节目录 抱我047季蔷在暗示什么吗?她懂这样的指桑骂槐吗?不……季蔷的智商没有任何问题, 重点是, 季蔷这样纯良的人,会这样含沙射影吗?对于季蔷的品质,岑若抱持着非常高的期待。
正因为如此,这句话愈发振聋发聩。
岑若略有尴尬地侧过头,伸手拿了一盘果盘,说:你吃不吃水果?她随手插了一小块, 喂到季蔷嘴边。
季蔷一张口,就把苹果吞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好甜。
岑若扭头看着季蔷, 就见季蔷朝她眨眨眼睛,眼神似乎在问:怎么了?季蔷像是没变, 又像是变了。
跟猫猫狗狗玩了一会儿,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
所有人上桌吃饭,岑若坐在季蔷旁边。
岑若给季蔷夹菜, 季蔷小口小口地吃着,筷子一直没停, 但进肚子的食物不多。
岑若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季蔷是不是不想吃自己给她夹的菜啊?但很快, 有人替她问出了这个疑问:蔷蔷,你怎么都不吃东西啊?季蔷笑了一下,说:我要工作,得节食的呀!又有人问:为了赚钱也不能不顾身体啊, 唉,不过娱乐圈好像都这样。
你下个工作是什么啊?我就随便问问,不方便说就算啦。
季蔷说:拍完《听说我爱你》啦, 暂时没什么工作,可能接几个综艺?不知道呀,我经纪人还在想办法呢。
或许,能对猫狗倾注感情的人,都是温柔的人。
这些人会问季蔷的工作情况,但出发点大多是身体健康,而没有那股浮躁的八卦氛围。
季蔷挑着边边角角的事情说了,在没有暴露隐私的情况下,岑若竟然也觉得挺好的。
吃完之后,到了群魔乱舞的唱K环节。
有人点了季蔷原先组合里的歌,让季蔷这个原唱来唱。
季蔷从不怯场,拿起话筒就大大方方地上了。
一边唱一边跳,很有活力少女的感觉。
喔喔喔喔!蔷蔷好厉害!安可!安可!大家吹口哨、鼓掌、叫好,气氛热烈而融洽。
岑若难免想到D-line编辑部聚会那天,季蔷也唱跳了这首歌。
但那时候,岑若听到了黑暗里传来的一声嗤笑。
这里却没有。
只有发自内心的欢呼与喝彩。
真是……很不一样的状况啊。
正当岑若感叹的时候,朱老师忽然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说:小岑也去跳呀,跟蔷蔷一块儿。
季蔷跳到一半,稍稍有点儿喘气。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岑若,眼神里有很多很多的期待。
季蔷举起话筒,漏了一句歌词,说:岑若,你要来吗?我还没听过你唱歌,也没看过你跳舞呢!岑若本来都想好礼貌拒绝的托辞了,但季蔷这么说,她还是小小地改变了主意。
岑若局促地站在众人腾出地空间,与季蔷面对面,说:我……我不会跳这个。
季蔷说:那你会跳什么?我帮你点!季蔷蹦蹦跳跳地走到了点歌机器面前,然后仰头看着岑若。
昏暗的包厢里,旋转不停的劣质霓虹灯拐了个弯儿,五彩斑斓的光芒统统落在了季蔷眼睛里。
季蔷就像个万花筒。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岑若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的心脏忽然快速跳动了起来,就像心脏里住了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哭闹着上房揭瓦,说要吃糖。
家长被闹得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小孩子追逐自己的糖果。
岑若轻轻地捂了一下胸口,安抚心脏里住着的那个小孩子。
糖果就在面前了。
岑若有些无奈地歪头,问:不跳行不行?季蔷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旁人不明就里,纷纷起哄。
在一片喧闹中,岑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不笑的时候便显得愁苦与严肃,让其他人都心里发怵。
岑若在办公室里树立的威信,有很多便是源于她那一张不笑的脸。
看到岑若这个表情,季蔷心里一个咯噔。
她以为自己玩过火了,因而悻悻地收回手,说:好嘛,不跳就不跳。
我也没有很想看啦……岑若嘴角扯出零星的笑意,说:真的不想看?季蔷嘴硬摇头,说:不想看不想看!你不想跳就算了,我才不会强迫你……岑若朝季蔷走过去,手臂绕过季蔷,悬停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这样一来,这个动作就很像拥抱了。
季蔷被她半环在怀里,感受着岑若身上的香水味道,动也不敢动。
明明曾经那么亲密,闻到她香水味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害羞。
岑若低声对季蔷说:想跳啊,你想看,我可以跳给你看。
低音炮。
季蔷耳朵一红,说:你……你想跳就跳啊。
岑若说:我只会跳一个舞,不要笑我,行不行?季蔷小小地吸了一口气,说:不会……不会笑你的……岑若说:好。
记得帮我唱。
季蔷迷茫地抬起头,说:啊?我不会唱怎么——话还没说完,岑若点的歌出现在了屏幕上。
一个正直的声音播报道: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季蔷:哈???岑若说:我只会跳这个,小时候还是学校领操。
既然是跳给你看的,你可要看好了。
季蔷:啊???短暂的沉默之后,包厢内一片欢呼。
厉害啊岑姐!我还没想过点这个呢!蔷蔷,唱起来!蔷蔷!不要让岑姐一个人丢脸!嗨呀,干脆你俩一起做操好啦!蔷蔷快上!季蔷看着岑若。
岑若似乎不太擅长这种氛围,一边做广播体操,一边露出那种有点嫌弃有点不屑的表情。
但即便如此,岑若还是在晚礼服的拖累下,把每个动作都做得规规矩矩,非常标准。
岑若一直很认真。
季蔷能欣赏从地缝里长出来的杂草,自然也能欣赏这样的岑若。
这一刻,季蔷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动来:岑若明明很嫌弃这种活动,却还是因为自己参与里进来。
所有嫌弃与不屑,还是没能敌过更强烈的、别的情绪。
季蔷忽然变得开心起来。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岑若身边,说:我跟你一起啊!……一场广播体操之后,气氛也完全闹开了。
岑若一直跟在季蔷身边,到后来竟然也抱着一只猫猫不松手。
季蔷羡慕地看着岑若,说:啊……我也好想抱抱它啊……岑若把猫挪到另一边膝盖上,说:不给你抱,傻白甜会吃醋的。
季蔷便长叹一口气,说:唉……不过这样一来,你也不能抱傻白甜了。
岑若侧头看她,说:嗯?傻白甜平常很乖,但如果你带着别的猫的味道,他会咬你的。
说着,季蔷撩起袖子,把手腕上一个浅浅的疤痕展示给岑若看,说:喏。
少女手腕洁白,除了这个浅浅的疤痕以外,光洁得没有任何瑕疵。
岑若有些心疼,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抚摸上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岑若问。
她跟季蔷……闹矛盾的时候,季蔷手腕上还没有这道疤痕。
季蔷无所谓地说:就不久之前吧,你打算跟许安笙去美国的时候。
我不想见傻白甜,因为看到他就会想起你。
所以就去楼下喂流浪猫。
后来气消了,我去接傻白甜回来。
他一下子就闻到流浪猫的气味了,就咬了我一口。
已经打过疫苗了,不用担心噢。
说起这些的时候,季蔷语气依然是轻快的。
气消了?季蔷这么容易就消气了吗?岑若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她循着那条朋友圈找过来的时候,曾经设想过季蔷会是什么样子的。
冷漠的、勃然大怒的、讥讽的、厌恶的……岑若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她觉得自己能应对任何状态的季蔷。
却没想到,季蔷若无其事,还是以前那个快乐又活泼的少女。
季蔷似乎拥有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她的乐观和宽容。
岑若有些羞赧,又有些羡慕。
她动了一下,忽然把季蔷拥进了怀里。
季蔷小声惊呼:啊……这个拥抱很熟悉,岑若终于感到有些安心。
岑若顿了顿,别扭地找理由,说:你……你不是想抱猫,又怕傻白甜吃醋么。
我抱过猫,你就当我把猫的拥抱传给你了。
傻白甜闻到我的味道,应该就不会吃醋了。
岑若一本正经地给这个拥抱找理由。
季蔷在她怀里,忽然笑了一下。
那声音闷在毛衣里,又好像响在岑若地胸腔内部。
季蔷说:你想抱我就直说呀,为什么要找这么多理由。
岑若:……在这方面,季蔷总是拥有敏锐的直觉。
季蔷趴在她胸口,又小声说:但我不会主动抱你了。
因为我其实还在生气。
岑若一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岑若,你跟许安笙去美国,我很伤心。
你抱我也没有用。
伤心是很难痊愈的,岑若。
章节目录 追她048季蔷的话让岑若心如刀绞。
她下意识想松开手臂, 结果季蔷抓住了她的手, 说:因为没有用处,所以你就不抱我了吗?岑若沉默片刻,重新拥紧季蔷,说:……对不起。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季蔷闷在毛衣里,说:嗯,那就再抱一会儿吧。
我喜欢你抱我。
岑若抱了季蔷一会儿。
到后来聊起了工作。
岑若说, 自己最近在跟许安笙创业,拉到了方修文的投资。
她觉得实业不错, 比以前在杂志社里做主编要开心一些。
果不其然,季蔷问了跟方修文一样的问题:你缺钱吗?为什么不找我要?岑若沉默了一会儿, 露出一个苦笑, 说:我吧,自尊心太强了。
其实就是自卑, 你明白么?找你,或者你父亲要钱, 我会觉得很丢脸。
我怕你觉得, 我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岑若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地说。
说出这番话,花了她很大的力气。
说出来之后,却让她感到轻松。
这是本该出现在那条微信小论文里的内容, 所以岑若并不需要太多思考。
她需要的只是勇气。
岑若说:我不确定你能不能理解。
因为这其实不是健康的情绪,你不理解反而比较好。
但我没有办法。
季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还是那么纯洁无暇。
季蔷想了一会儿, 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岑若忽然打断了她。
别评价这件事情,让我自己处理。
岑若飞快地说:还是说说你吧。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季蔷就露出一个稍显沮丧的表情——这还是岑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颓废的样子——说:当女强人好难啊。
娱乐圈好难啊。
季蔷苦着脸,讲述了一些自己遇到的困难。
比如睡眠不足,比如减肥很难,比如经常说错话,比如被竞争对手下黑手,又比如接不到好的资源……末了,季蔷总结道:岑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很厉害?我现在觉得我不行了。
岑若疑惑道:减肥也就算了,你怎么会接不到好资源?为什么不找父母帮忙?季蔷静静地看着她,一向灵动的眼睛忽然变得沉静起来,又因纯粹而显得格外通透。
就这一个瞬间,岑若忽然明白过来季蔷要说什么了——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很奇怪,她们竟然真的有心意相通的这一刻。
曾经,岑若以为季蔷是永远也不会懂自己的。
她想阻止季蔷说话,但季蔷很固执,盯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你真的很矛盾……你明明想要逃离自己的家庭,却总觉得人的性格和家庭不可分割呢?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又怎么真正逃离那个地方呢?岑若忽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慌乱。
因为季蔷说中了她的心事。
季蔷对岑若笑了一下,接着说:你已经站在这里了呀。
岑若忽然想起来了,季蔷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季蔷就已经看穿自己了吗?岑若有些手足无措,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包厢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服务生探头进来,说:客人们,不好意思,再有十分钟我们就要打烊了。
朱老师于是站起身,朝着所有人拍拍手,说:那么,大家整理一下东西,我们要准备离开了。
季蔷低着头,开始收拾包和围巾。
岑若也就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离开时,其他人要么有人接送,要么打到了出租车。
唯独季蔷的助理被堵在路上,还要再等一会儿。
季蔷穿着白衬衫和百褶裙,脸上戴着口罩,遮住了所有表情。
夜风有些冷,岑若看着季蔷低头玩手机的样子,忽然觉得季蔷是有距离感的。
季蔷是爱豆,是富二代。
她本来就跟岑若有距离。
但季蔷一直热情地朝岑若飞奔,那种距离感就被消弭掉了。
可当季蔷的目光不再放到她身上的时候,那种距离感又自然而然出现了。
岑若脱下晚礼服外的宽大毛衣,罩在季蔷脑袋上,说:风很大,别感冒了。
季蔷嘟嘟囔囔地说:没有呀,我年轻。
你穿成这样,你才容易感冒呢。
但即便这么说着,季蔷却没有推拒。
岑若顿了一下,说:我才二十五岁,老么?配十九岁的靓丽少女,或许是有些老了。
差了足足半轮。
岑若忽然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生得太早了。
季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傻乎乎地笑着。
她把手臂笼在袖子里,然后甩着两只宽大的袖子,不停地拍手。
季蔷说:现在,这件毛衣上有你的味道。
好香啊。
岑若一愣。
季蔷说:岑若,你对我真好!季蔷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春夏秋冬每个季节的阳光。
岑若被她笑得有些不能自已,于是抱住了季蔷。
岑若说:你最近几天都没有工作,对吧。
季蔷说:嗯。
岑若说:你上次离开,只带走了傻白甜。
你的衣服和牙刷还在我家里。
季蔷说:……嗯。
岑若说:你刚刚偷偷摸过别的猫,不能回去见傻白甜,对吧。
这一次,季蔷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岑若惴惴不安的时候,季蔷忽然说:其实我没有要节食。
这个大排档的饭菜不好吃,比不上你做的。
我不喜欢吃。
岑若知道自己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燥热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以为,季蔷也是那个意思。
要不要去我家——但我还在生气,一顿饭收买不了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交叠在一起,显得有些尴尬。
不只是一顿饭……岑若的心有些抽痛。
不远处响起车声和喇叭声,季蔷推开岑若,对岑若说:我助理来啦,我要走了。
我会努力工作的,你也是。
季蔷戴着口罩,因此只能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
那眼睛里依旧充满着明媚而快乐的笑意,岑若看了却觉得很难过。
季蔷看着岑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季蔷说:那,下次再见咯。
岑若想问:下次是什么时候?但季蔷已经上了车。
助理从车窗里看了她一眼,表情很是戒备。
岑若在路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去开车。
她觉得有点冷,但又觉得有些暖。
.许安笙情况特殊,需要守在医院里。
因为出了那次意外,所以医生不建议近期内转到国外,以免造成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许安笙竟然有微微地松一口气。
她不能出国,如果陈行止真的转院到美国,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偷渡吗?许安笙日夜陪在陈行止身边,就连工作也都是压缩在陈行止睡着的时候进行的。
许安笙对陈行止很温柔,温柔之外,又多了一些慈祥与包容。
她现在就是把陈行止当作小孩子看待的。
护士打趣,说:许女士,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陈女士的妈妈。
许安笙愣了一下,竟然没有生气。
她笑了笑,说:那我们俩的辈分可太乱了。
她已经不再试图去准确定位她们的关系了。
这么多年,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又哪里能说得清到底把彼此当什么来看待呢?晚辈、恋人,甚至长辈都好。
许安笙愿意把陈行止当小孩子疼,也愿意为陈行止生一个孩子。
岑若便担当起在外活动的重任。
找钱、活动关系、联系看中的设计师……忙得脚不沾地。
岑若听许安笙说,季蔷时而去医院里看望陈行止。
但她在医院里落脚少,几乎一次都没有看到过。
想到季蔷上车之前说的那句下次再见,岑若对许安笙说:下次如果在医院里看见季蔷,记得微信通知我。
我要是有时间,就赶过去。
许安笙苍白着、疲惫着,却充实着。
她探究地看着季蔷,说:你打算和好了?岑若愣了愣,说: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是我打算和好了?许安笙说:囡囡看起来不像是会生气的样子。
如果你们两个人还在冷战,那一定是你钻牛角尖了。
听见许安笙这么说,岑若有些无奈。
她说:那是你没惹她生气过。
她生气起来,很……岑若思索了一下,选定了一个词:很认真的。
认真。
对,就是这个词。
许安笙说:所以呢?岑若深吸一口气,说:所以,我要追她。
许安笙露出些许吃惊的表情。
岑若说:总之,看到季蔷过来,你就微信我,可以做到吧?许安笙笑了一下,说:为了你的终生幸福,我定不辱使命。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岑若接到了许安笙的微信消息。
许:【囡囡过来了,没有父母,没有助理,就她一个人。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岑若正在被可能的合作伙伴百般刁难。
她努力小心地陪笑,心里却在骂街。
手机响了一下之后,岑若的心却忽然放晴了。
章节目录 幼稚的浪漫049岑若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这种……看到有关某个人的消息就变得满心欢喜的感觉。
她笑容满面, 反而把刻意刁难的对方吓到了。
岑若:您说的这些要求, 我都会尽量达到。
请问您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那人愣了一下,说:……没有了。
岑若收起电脑,微微点头,说:那,下次再见。
看着岑若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那个人不禁迷茫地摸了摸脑袋。
就三十秒而已, 这个女人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难道她学过变脸?.季蔷独自出现在医院的时候,陈行止刚好醒着, 在跟许安笙吵出去晒太阳的事情。
许安笙让陈行止多穿一件外套,陈行止不愿意, 表情有点不开心。
许安笙无奈道:别感冒啦。
你每天要吃那么多药, 万一有相克的就不好了。
陈行止说:有些热。
这是一个明媚的上午,太阳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 好像能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蒸发掉。
许安笙说:那你还是得穿外套。
陈行止看着许安笙说:我的病,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麻烦的事情?别多想。
许安笙飞快地说:就算你这么说, 也还是要穿外套。
停顿了一会儿, 许安笙说:可以解开扣子。
陈行止淡淡应道:嗯。
季蔷站在门口,捂着嘴偷笑。
她小姨性格一丝不苟,以前穿衣服都严严实实,恨不得把手指缝都遮起来。
现在为了少穿一件外套, 竟然会跟许安笙撒娇——是了,这样的相处细节就叫撒娇。
许安笙把外套拿给陈行止,陈行止慢条斯理地穿好, 然后姿态优雅地从床上下来,说:走吧。
许安笙一脸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季蔷之后,对她打了个招呼,说:囡囡,你来了。
季蔷说:小姨好,许总好。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早就不是总裁了。
一起下去走走么。
她们三个人一起在医院的小草坪上散步。
陈行止哪怕病了,也不在旁人面前显露出颓势。
她姿态端正,仿佛马上就要去哪个谈判桌上大杀四方。
但她的外套没扣扣子。
这是她和以前唯一的区别。
季蔷跟在不远处,说:小姨好像变了。
许……许阿姨,你也是。
许安笙挑了挑眉,说:我有这么老么?陈行止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季蔷,说:囡囡,不要乱攀亲。
陈行止的语气微微带着教训,却又极尽温柔之能事。
但许安笙已经不会嫉妒了。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囡囡这是认可我们的意思。
……陈行止便不说话了,看了许安笙一会儿,沉默地转回了身体。
许安笙翻译道:她有点害羞。
季蔷却是眨了眨眼睛,说:你们都很在意年龄的事情么?这个你们……粗略一听像是在说许安笙和陈行止的年龄差,可再品味一下,又好像在说别的事情。
许安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行止找了个长椅坐下,许安笙和季蔷分别坐在她两侧。
医院里有个小孩来探病奶奶,吵着闹着把带给奶奶的水果给吃掉了。
奶奶一脸慈祥地看着小孩,许安笙却说:如果以后我们孩子也是这样,我就不要他/她了。
陈行止说:嗯。
不过你应该不会把他/她教育成这样。
许安笙愣了一下。
她只是随口说一句,根本没有想到陈行止会回应。
毕竟对于她要给陈行止生孩子这件事情,陈行止到现在都没有给出一个正面的、肯定的态度。
她以为陈行止还是不同意,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但陈行止刚刚那么说……许安笙侧过头看了陈行止一眼,却终究没有表现出急迫来。
她和陈行止这样拉家常,也挺好的。
不远处有个人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我想要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一起去东京和巴黎……许安笙说:在许国强消气之前,我都没法出国了。
那我们去云南、三亚和西藏吧。
过了一会儿,陈行止说:西藏不行。
我心脏承受不了。
听见这话,许安笙忽然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到完全无法自控,捧着肚子弯下了腰。
陈行止这是……在跟她谈论以后呢。
这算得上是约定了。
她在笑的时候,陈行止似乎不为所动,只是视线低垂,落在自己心脏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蔷则是悲伤地望着许安笙。
许安笙直起腰,擦干眼角的一滴眼泪,继续说:你病好之后,我给你做顿饭吧。
之前就说过,但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
我想补回来。
陈行止说:嗯。
还有衣服。
我可以把你衣柜里的高领衬衫都扔掉吗?你一辈子都穿黑黑白白,看起来像送葬一样。
我想给你买鲜艳一些的衣服,做个时髦的老奶奶。
许安笙说。
陈行止接得很快:难道还要一起跳广场舞?许安笙愣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
对于陈行止来说,这个提议果然还是太出格了。
陈行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耻度太大,还是反悔道:……别的都行,广场舞不行。
许安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蔷在一旁没有说话,看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却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她觉得这些承诺都不是真心的,她们两个人好像只是说着玩玩的。
这些天的治疗结果不是很乐观,陈行止有很大概率面对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如果真是那样,许安笙抱着一堆未能实现的承诺,又该有多难受呢?季蔷轻声说:小姨……她没有说更多,但许安笙竟然懂了她想说什么。
许安笙转头看着季蔷,脸上带着悲伤却满足的笑容,她说:囡囡,这样就够了。
这样挺好的。
陈行止愿意给出这些以前绝对不会给出的承诺,正是因为陈行止觉得她们俩之间没有未来了,就像她们的爱情一样。
但即便如此,许安笙还是愿意。
.若接到短信的时候,还在别人的地盘被刁难。
哪怕她态度再好,也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搞定对方。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季蔷已经快要离开了。
岑若低头打字,健步如飞:【刚刚蔷蔷说要走了?现在她在哪里?】许安笙回复:【我替你多留了她一会儿。
】许:【友情提示:囡囡说刚刚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有点儿想吃。
】许安笙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岑若刚刚走到烤红薯的店铺旁边。
她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但是,那香味过于诱人了,诱人到有些假的地步。
岑若有些担心那烤红薯的味道。
但季蔷想吃,也顾不得这些了。
她挑了一个最大的烤红薯,黄澄澄的,特别好看。
岑若停顿了一下,对店主说:有勺子么?店主说:有。
要几个?岑若犹豫了一下,说:……要两个。
季蔷要保持身材,再加上这烤红薯实在诱人,岑若自己也很想吃……算了,岑若就是想跟季蔷吃同一个烤红薯。
真是幼稚的浪漫。
买完红薯,岑若又看到了一家花店。
鲜艳的花朵摆在外面,让岑若第一时间想起了季蔷的笑容。
既然是追求别人,那……送一束花,也不算出格,对不对?顶多俗气了些。
岑若买了一朵玫瑰花——按她的理解,季蔷本人更像一束百合或者一株向日葵。
但想到猫狗救助晚宴那天,季蔷身上穿的红色毛衣,她还是选择了玫瑰。
对于别人来说,季蔷是清新的、开朗的。
但对于岑若来说,季蔷是诱惑的、性感的。
她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红薯,正要上楼时,忽然注意到医院门口站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人影有些眼熟,俨然就是她那阴魂不散的弟弟。
在她发愣的时候,她弟弟竟然发现了她,冲她阴恻恻一笑,竟然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岑若手脚冰凉,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章节目录 想要你的爱050岑若的弟弟叫岑兵, 可以说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坏人。
岑兵比岑若小两岁, 他一出生,就占据了家里为数不多的资源。
两岁的岑若早就会跌跌撞撞地走路了,但吃饭还不熟练。
岑兵一出生,她的塑料小碗就变成岑兵的。
大人往往丢给岑若一个瓷碗,一个瓷勺,让岑若自生自灭。
岑若有一次打碎了瓷碗, 碎片和饭粒掉在地上。
她懵懵懂懂地从地上抓饭吃,吃到了一小块碎片, 疼得两岁半的小娃娃就有了意识,一直记到现在。
还是婴儿的岑兵在一旁咯咯笑, 她的父母没有第一时间安抚她或是带她去医院, 而是指着岑兵说:我们儿子真聪明!她当然听不懂当时父母说了什么,但在之后的成长里,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提起这件事情,用以说明岑若蠢笨而岑兵聪慧, 让岑若印象深刻。
当然, 也让岑若很想笑。
岑兵很早就意识到了家庭里的氛围。
小孩儿天真又残忍,一旦明白自己是可以无偿欺负另外一个人的,就会肆意散发恶意。
从小到大,岑若就是在岑兵的迫害下成长起来的。
打骂与支使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从不把岑若当作亲人, 因为岑若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岑兵曾经把岑若关在村里某个废弃的仓库,也曾经把岑若带去电玩城给小混混耍朋友,就为了换几个游戏币。
要不是岑若玩炸金花比那群小混混还厉害, 就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岑若从小就脑子灵活,学习好,年年被挂在荣誉墙上。
与岑若相对比,岑兵的通报批评一个接一个,甚至还因为处分过多被退学过两次。
岑若每拿一张奖状,岑兵都会找岑若麻烦。
岑兵粗鲁,完全没有把岑若当人看。
但岑若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也不是娇弱无力完全没有自保之力的少女。
岑兵找她麻烦,她能比岑兵更凶残。
久而久之,岑兵也就不跟岑若正面刚了,而是从别的方面下毒手。
比如找父母告状。
又比如,在他发现岑若偷偷通过电话代购赚钱之后,往岑若的被子里扔了一条活的蛇。
岑若洗完澡,掀被子上床,一下子感受到那股黏腻的触感,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岑兵走进她的房间——他们家是不准锁房门的——得意洋洋地说:快把册子交出来!还有电话号码也告诉我!明明是这么容易获取的信息,明明市场还是一片蓝海绝对容得下两个经销商……但岑兵还是要让岑若不痛快。
岑若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倔强。
她说:不。
岑兵没想到岑若这么倔强,愣了一下,说:下次我就把蛇放到你书包里。
岑若还是说:不。
她从床上爬起来,她的身体还颤抖着,但她用手拿起那条蛇——那是一条最普通的水蛇,无毒——扔到了岑兵的书包里。
扔完之后,岑若奇异地停止了颤抖。
她冷冷地看了岑兵一眼,说:我比你狠。
就这一眼,几乎让岑兵害怕了。
岑兵终于意识到岑若是个刺头。
他接下来采取的行动,就是把岑若自己背地里赚钱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连蛇都不怕的岑若,也不得不屈服。
岑兵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长大后更是越来越歪。
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还被兄弟哄骗着去做电信诈骗,最终被抓,还是靠着岑若花钱,才把坐牢变成缓刑。
岑若对岑兵的态度很复杂,正面情绪是绝对没有的。
但负面情绪也分很多种,比如厌恶、轻视、害怕……对,她怕岑兵。
就像害怕一条蛆。
岑兵又蠢又坏,没有脑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岑若以前敢跟岑兵对着干,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她已经得到很多了。
岑兵吊儿郎当地走到岑若面前,嘴里说:呦,这不是我姐么。
姐,你在上海,混得不错啊?岑若不想跟蛆沾上关系,但也不会在蛆面前露怯。
她双手抱臂,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
她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岑兵说:我来找你借钱啊,好不容易自由了,可不得来投奔你么。
岑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岑兵就露出那种二流子特有的神情,说:你那助理,怎么是个小明星啊?岑兵知道季蔷的名字了?还知道季蔷的工作?他是跟着季蔷到这里来的吗?岑兵说:身材不错。
不知道睡起来滋味如何?岑若说:你敢?岑兵说:我有什么不敢?我强/奸她,她肯定不敢声张。
就算事情暴露,不是还有你么?有爸妈在,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在他们老家,发生那种事情之后,女孩子都不敢报案的。
岑兵说话的时候,下半身还做了个猥琐的冲刺动作,看得岑若一阵恶心。
岑兵是个下贱的疯子,他没有未来可言,说不定还真做得出这种事。
岑若的脑子飞快转动:怎么才能限制他?怎么才能把他赶出上海?岑兵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了,说:想把我赶出上海?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又没犯法,你做不到的。
在你满足我的要求之前,我不可能离开的。
岑若说:上海跟那边不一样。
你以为你真能伤害到她?岑兵耸肩道:那我不知道。
但,就算是上海,每年也会发生很多这样的事情吧。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干的?他没有正常的三观,几乎要以违法乱纪为耻了。
因为那样说明他胆子大,有主见。
岑若没问他的要求是什么。
面对这种人,就连询问都是妥协。
岑兵却自顾自说了:我要得不多。
一间铺子,一套房,还有一百万现金。
——同样的道理,面对这种人,就连聆听都是妥协。
岑若绕开了他,不动声色地往保安那边走去。
岑兵对着她的背影继续说:嗯……当然了,我还想要一个贤惠的老婆,给我生儿子。
我觉得季蔷不错。
姐,你会帮我搞定的吧?岑若能对别的事情视而不见,可一旦涉及到季蔷,她就忍不下去了。
她怒气冲冲地转身,甚至想动手打他。
岑兵笑嘻嘻地、别有意味地说:哎呀,季蔷这么不一般?她是你什么人啊?你们之间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岑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但这里是上海,是医院门口。
保安就在不远处。
她拿出当年对待那条蛇的心情,咬紧牙关,尽量不显示任何情绪。
她冷冷地看了岑兵一眼,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说:我比你聪明,也比你狠。
你以为你能在上海玩得过我么。
岑若猛地见到岑兵,也只能虚张声势到这种程度了。
岑兵先是露出畏缩的表情——他应该是想到什么了。
但随后他笑了起来,说:玩不过你,我还玩不了她么。
岑兵朝岑若身后努努嘴。
岑若一转头,看到了季蔷。
季蔷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到岑若手里的花和红薯,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季蔷看了送她下楼的许安笙一眼,说:岑若!你怎么来了?季蔷小跑到岑若身边,有些开心地说:你又在我身边安插间谍啦?听这话的意思,她是知道赛琳娜告密的事情了。
岑兵做了个猥琐的手势。
岑若皱起眉头,说:走。
季蔷:啊?我不是来找你的。
岑若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我是来找许安笙的。
季蔷的目光落在那朵玫瑰上,显得有些茫然。
岑若把玫瑰往身后藏了藏。
岑兵吹了声口哨。
许安笙远远地察觉到不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岑若把玫瑰递给许安笙——递给许安笙的这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分明正在追求季蔷,当着季蔷的面给别的女人送玫瑰,这是什么做法?更何况季蔷还在因为许安笙生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为了保护季蔷,也没道理拿许安笙挡枪。
这是对两个人……不,三个人的不公平。
何况这么拙劣的手法,真指望能瞒得过谁吗?或许只能骗过季蔷?想到这里,岑若的心脏又痛了起来。
万一真的骗过了季蔷……?!许安笙没接那朵玫瑰,她皱着眉头对岑兵说:这位先生,你想干什么?请你离开我的朋友们。
许安笙拿出那种霸道总裁范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
岑兵本就欺软怕硬,看到许安笙貌似很有权势的样子,就有些怂了。
他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悻悻地走到了一边。
同时还不停地往回看。
岑若讨厌他的视线,觉得如蛆附骨。
她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隔断了岑兵看向季蔷的视线。
季蔷的眼神在面前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懵懂地思考着。
许安笙说:还好吗?需要帮助吗?岑若摇了摇头,疲惫道:暂时不用。
如果需要,我会告诉你的。
许安笙担忧地点了点头。
季蔷忽然说:岑若,那是你弟弟吗?岑若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季蔷自顾自地从岑若悬停的手里抽过那朵玫瑰,又从另一只手里拿过红薯。
她掀开纸袋闻了一口,说:哇!好香!岑若望向季蔷,她没想到季蔷会是这个反应。
她以为,自己朝许安笙递出玫瑰的事情,会再一次地将季蔷推远。
季蔷朝岑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红薯和玫瑰都是给我的,我知道。
十分钟前,我刚在许……许总面前说过想吃红薯。
岑若的心熨帖起来。
季蔷……季蔷竟然如此善解人意么。
许安笙看了看面前这俩人,觉得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儿,于是笑了一下,说:既然没有产生误会,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聊。
行止还在等我。
许安笙很快离开。
季蔷就站在医院门口,一只手托着纸袋子,另一只手扒开了纸袋子,小心翼翼地给红薯剥皮。
红薯皮太烫,季蔷被烫了一下,捏了捏自己耳垂。
季蔷说:两个勺子,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吧!岑若看着季蔷一如既往的浪漫模样,心里沉甸甸的,想的全是岑兵。
岑若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助理来了么?没来的话,我们先去咖啡厅坐坐?这次,她不提要让季蔷随自己回家的事情了。
季蔷终于剥开了红薯皮。
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块红薯泥,喂到岑若嘴边。
岑若食不知味,木然地吞下去了。
红薯很烫,她张了张嘴,竟然就这么吞下去了。
季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说:岑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岑若停顿了一会儿,说:……我想自己处理。
季蔷说:如果处理不了呢?岑若张了张嘴,想说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但季蔷没给她说出这句话的时间,季蔷说:为什么你能接受许安笙的帮助,就不能接受我的呢?我爱你,也想要你的爱。
就因为对象是我,就不可以吗?章节目录 问题051陈女士的病, 一直是美国那边研究得比较多, 技术也比较成熟……但就在昨天,医学界颁发了一个很权威的奖项,获奖的是一名中国教授……他的研究成果很可能给这种病的治疗带来技术上的革新……主治医生跟许安笙说这些话的时候,用词和语气都非常克制,生怕许安笙欣喜若狂,以至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新技术上面。
但许安笙的反应较为平静, 她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对医生确认道:昨天获奖的研究成果, 那一定早就公开了吧?既然你们没有选用,那说明一定有某些方面的限制。
就算有效, 短时间内恐怕也不能投入到临床治疗上。
许安笙每一句话都是在说弊端, 多说了几句之后,医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觉得自己太不成熟稳重,竟然把这种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拿出来说。
许安笙轻声细语, 接连不断地列举了十二条隐患之后, 忽然卡壳了。
她找不出第十三条了。
她闭上眼睛,稳了稳呼吸,说:那位教授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份吗?医生愣了一下,说:那位教授是我的老师, 我已经把陈女士的事情对他提过了,他应该会感兴趣的。
说完之后,医生把那位教授的邮箱给了许安笙。
许安笙闲来无事, 总是会盯着那邮箱地址看。
陈行止问她:你在看什么?许安笙便收起来,笑了笑说:工作上的事情。
许安笙害怕联系这位教授,又害怕不联系这位教授。
希望是很奇妙的东西。
美好易碎,且容易反噬。
陈行止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手抓着床单,一手捂住胸口,颇为痛苦的样子。
许安笙连忙扶住她,问:你怎么了?陈行止面色苍白,却还是努力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就是感觉……可能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许安笙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搅了一把,支离破碎。
莫非心脏病也能传染吗?陈行止伸出手臂,像是要抚摸她的脸。
但那只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微微颤抖着。
许安笙正要抓住陈行止的手,却见陈行止又把手坚定地贴了过来。
从前不敢。
可一想到下地狱之后就没得摸了,我忽然变得勇敢起来了。
陈行止说。
就是这一个瞬间,许安笙下定决心,一定联系那位教授。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几率。
哪怕那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以外是更痛苦的炼狱。
许安笙往邮箱里写了很多邮件,详细地描述了陈行止的情况,并且热情地邀请教授面谈。
在她写了十封邮件之后,教授终于回了她:【你在信中的描述非常专业,要不是我从别处听说了你的背景,我还有些想招你当研究生。
你对亲人的关心让我很感动,我过两天在同济大学有个讲座,之后会有二十到三十分钟的空闲。
你可以那个时候来找我。
】许安笙接到邮件之后,松了一口气,重重地靠在椅子上。
.许安笙做好一切准备,提前到了多媒体教室。
教室里大部分座位都已经被占住了,都是慕名来听教授演讲的。
许安笙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听讲座,但转念一想,这是同济大学,卫秉洋教授又刚刚获得了国际医学大奖,这样的盛况还是挺正常的。
前排的座位已经全部没有了,许安笙在中后排挑了两个座位,自己坐了一个,又把另一个用文件夹占住了。
讲座快开始的时候,岑若姗姗来迟。
许安笙问她:今天只是看场地而已,为什么花了这么多时间?岑若皱着眉头,盯着手机,表情厌恶又不耐。
岑若说:没什么。
许安笙见过岑若的这种表情——只见过几次,每一次都发生在涉及家庭的时候。
许安笙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么?岑若本来还想敷衍过去,但话到嘴边,忽然变了。
岑若叹了一口气,说:我弟弟缓刑期满,最近来上海了。
许安笙说:我知道。
我之前看见了。
岑兵之前出现在医院的时候,许安笙用气势喝退了对方。
但那个时候岑若并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
她从不解释这些,许安笙可以理解。
但现在,岑若开口了。
岑若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她用手遮住双眼,嘴上喃喃说:他来找我要钱,我不可能给他。
他还跟踪了季蔷。
岑若后排坐了一个学生,岑若猛地惊了一下,对后排那个学生说:抱歉。
然后坐直了身体,换上一种更为冷静的语调,说:他是个混不吝的二流子,活该在牢里关一辈子的那种。
我常常后悔,为什么要花钱保他?已经做过的事情,没有必要纠结。
许安笙说: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懂。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岑若说:我找了个私家侦探,调查他最近行踪。
还好,季蔷现在有点红,身边总跟着保镖。
他没办法对季蔷下手,现在开始跟踪我了。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就是遇到了他。
这里是学校,我不想把他引到这里来,所以花了一些时间甩开他。
许安笙停顿了一会儿,却是问:你有多久没有见到囡囡了?想到那天在医院不欢而散的结果,岑若沉默了。
严格说起来,她真的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季蔷了。
明明说好,要追求季蔷的。
可是在这些糟心事情解决之前,岑若不想把任何危险带给对方。
然而……这些糟心事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彻底解决呢?许安笙见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大致情况了。
岑若一直是这个死样子,逞强,又封闭。
许安笙说:囡囡瞒着自己的身世呢。
既然她想扎扎实实地走,就算是石杰,也不会去掳太离谱的资源。
她才拍了一部网剧,还没播。
你觉得,她又能红到什么地步?那些保镖又是为了防范谁?岑若没有说话。
--------------------------------------------------【更多优质gl百合小说、关注微信公众号:百合阁 】【本作品来自于互联网,作品内容版权与本人无任何关系,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如果喜欢,请支持多多支持原作者!】--------------------------------------------------许安笙试探着问:囡囡知道你家的事情了么?岑若顿了一会儿,说:应该知道得不多。
岑若没有讲述过细节,所以季蔷应该不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仿佛在污水里泡过的人生。
但猜到家庭构成,是很自然的。
许安笙说:我还以为,季蔷会帮你。
岑若没有说话。
季蔷的确想帮她。
以季家的实力来说,要搞定一个外地来的小混混,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季蔷也明确提过要出手。
但岑若没有答应。
许安笙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这么犟。
难道你要一辈子被你的家庭拖累?没有季家帮忙,你一个正经弱女子独自面对那种人,有多危险你难道不清楚么?既然季蔷愿意帮忙,不如抓住这个机会。
许安笙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说: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爸把我扫地出门,我的‘许’字一点分量都没有了。
岑若说:就是因为这个。
嗯?就是因为……没有季家帮忙,我可能一辈子都对付不了她们。
岑若冷静地说:可正因如此,我不想找季家帮忙。
她看了许安笙一眼,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是机会,要好好把握。
你想说理性人都不会做出我这样的决定。
你想说倔强的自尊对我的未来没好处。
但——但就好比挑食,好比抽烟,好比睡懒觉。
(许安笙插了一句你从不睡懒觉,但岑若并未理会,因为这不影响这些例子的力度。
)岑若稍稍停顿了一下,说: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应该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
许安笙张了张嘴,她想说这是不一样的事情。
挑食、抽烟和睡懒觉都是人类的懒惰和享乐本性导致的,但逞强不是。
岑若转头,认真地看着许安笙,说:你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么?许安笙下意识反问:什么?岑若说:季蔷最后对我说,‘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的帮助?就因为对象是我吗?’‘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当这是做交易好不好?你可以拿那么多东西交易,身体、婚姻……为什么对象是我就不可以?’许安笙一愣,没想到这是季蔷可以说出来的话。
岑若说:你说,这让我怎么接受她的帮助?岑若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许安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有点明白岑若的倔强了。
就在许安笙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卫秉洋教授出现在了讲台上。
多功能教室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许安笙这次前来,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喧哗造次。
她叹了一口气,无声地拍了拍岑若的肩膀。
章节目录 投资052卫秉洋教授聊了很多, 深入浅出, 就连岑若这个完全的门外汉也能听个一知半解,非常有趣。
许安笙这个自学成才的半吊子竟然也一直在做笔记。
岑若问她:教授讲的内容和陈行止的病有关吗?许安笙看她一眼,食指竖在面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岑若:……中途休息了十分钟,岑若又问了一遍。
许安笙喝了一口水,这才回答:没有关联。
但是, 是卫教授分享的内容。
那封邮件里,卫秉洋教授赞扬了她的专业程度, 所以许安笙总觉得,认真听讲座或许能增加某些概率。
什么概率?许安笙自己也说不清。
岑若在一旁闷头写PPT, 安静的教室里, 只有卫秉洋教授一个人在说话。
这并不会影响岑若的状态:能在岑兵的干扰下,一路读出那个地方, 岑若的心理素质是相当强悍的。
两个小时过后,卫秉洋教授终于分享完毕。
趁着卫秉洋教授整理电脑的时候, 许安笙立刻迎了上去, 说:卫教授,我是之前给你写邮件的许安笙。
您让我过来,说今天有二十到三十分钟同我交流……卫秉洋教授露出豁然的表情,说:是你呀, 你刚刚听得很认真,我还以为是想要考我研究生的学生呢。
许安笙笑了一下,说:要是有机会, 说不定我真的会报考您的研究生。
卫秉洋说: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栋教学楼似乎有个茶水间来着。
许安笙点点头,正要跟在卫秉洋的身后往外走时,忽然出现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
那个领导对卫秉洋说:卫教授,之前说的定向赞助的事情,您还记得么?卫秉洋说:噢,是有位商人想要无偿定向赞助我实验室的事情,对吧。
对的对的,那名商人现在正在学校里,他想现在跟您见面聊一聊,您看看方便么?卫秉洋指着许安笙,有些为难地说:恐怕不行,我已经跟人约好了。
然而正在此时,领导身后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正是许国强。
许国强朝许安笙看了一眼,许安笙就知道对方是故意挑着今天过来的。
许安笙对卫秉洋说:卫教授,实验室要紧。
您去谈谈吧。
我们之后再约,也是可以的。
卫秉洋露出抱歉的神色,还想再说什么。
许安笙指着许国强说:我和他认识的。
卫秉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这样啊,这样啊。
那名领导带着许国强和卫秉洋,去了办公室详谈。
许安笙没走,而是站在办公室外面等。
不知为何,她觉得许国强有话要对她说。
果不其然,许国强找卫秉洋详谈是假,打乱许安笙的安排是真。
半个小时之后,许国强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看见站在走廊里的许安笙,许国强竟然愣了一下。
许安笙说:你故意的。
许国强说:这么多天了,你就只想说这一句?许安笙说:你投资卫教授的实验室,是为了什么?许国强说:当然是为了让陈行止死。
许安笙皱起了眉头。
许国强说:按照目前的医疗水平,陈行止活过今年冬天的概率微乎其微。
哪怕能熬过去,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卫秉洋的成果发表之后,我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们说,有可能掀起医疗革命,彻底攻克这个病。
你为了陈行止,甚至不惜与许家决裂。
我是你父亲,我不可能真的把你逼到绝境。
但好在,陈行止快死了。
许国强说:如果她真的快死了,我当然不介意你陪她这最后的几个月。
可,如果她还能活呢?我无偿投资卫秉洋的研究,不就是想要她死么?定向投资合同里,写了我可以干预这项技术的授权范围。
全世界的人都能享受,唯独陈行止不行。
许国强说:我刚刚已经跟卫秉洋谈好了,他马上就要签合同了。
许国强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显摆。
他恨陈行止抢走了他妻子的寿命,也恨陈行止抢走了他的女儿。
所以他要把这恨意准确无误地摔在许安笙脸上。
这或许毫无用处,甚至还会激起许安笙的反叛心理。
但……许国强太恨了,恨到无法控制自己。
听许国强这么说,许安笙的身体气得颤抖起来。
她啪地把手中的医学书籍和笔记本摔在地上,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很爱我妈妈,也很爱我。
这么多年你不近女色,哪怕再忙也要跟我相处。
我知道你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你对所有人都很公平,虽然不会过分亲近,但也不会阴毒。
我不知道你恨了陈行止这么多年,但这么多年里,你即使恨着她,也没有做出过激举动……比起愤怒,许安笙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失望,她没想到许国强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怎么会想杀人呢……许安笙的语气很悲伤,但她没有哭。
这浓烈的失望击中了许国强,许国强一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他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话。
你以为我同意你们俩,她就不会死了么。
许安笙在走廊里站了很久。
又过了一会儿,卫秉洋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他应该没听到刚刚的争执,他吓了一跳,说:许……许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许安笙说:没什么,今天我很闲,所以还想跟您聊一聊之前的话题。
卫秉洋看着她,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位陈女士,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许安笙说:是。
卫秉洋说:只有这样,才可能花费时间和金钱,来关注我的研究啊……但说实话,你们找错人了。
许安笙一愣,重点有些跑偏。
她说:金钱?她的确花了时间去研读卫秉洋的研究成果,然而钱?卫秉洋说:你父亲很慷慨,第一期就捐了几千万。
但再多钱也不能加快进度,我的团队只是提出来了一个初步构想,要想真正投入临床,还需要至少两年。
陈女士恐怕等不急了。
许安笙说:许国强他……不是指定了这项技术的授权范围么。
他不是不给陈行止用么。
卫秉洋不明就里,说:对啊,难道不是指定陈女士的意思么?许安笙的心有些乱,她忽然搞不清楚许国强的意思了。
许国强绝对不可能把自己阴暗的念头告诉卫秉洋,所以卫秉洋应该是想当然,猜的。
可卫秉洋勾勒的画面过于美好,许安笙竟然想要相信。
许安笙愣愣地站在原地。
卫秉洋看她出神,显然又误会了什么。
他长叹一口气,说:我……我说话不太好听,但你们找错人了,或者说,找错时间了。
陈女士得病太早,而我的团队涉足这一领域又太晚。
这笔钱太多了,我必须对你们说实话。
如果你和你父亲是为了陈女士才投资我的实验室,那我感到羞愧。
许安笙打断了他,说:不不,您不必这么想……我……我也不知道。
资助的细节,您跟许国强谈吧,我没有了解过这件事情。
卫秉洋点了点头。
卫秉洋问许安笙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许安笙说没有了。
之后许安笙便离开了同济大学。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岑若已经有些记不清,她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季蔷了。
岑兵没有什么大动静,除了跟踪、吓唬岑若以外,就是去网吧上网,偶尔招女支。
岑若忍不下去,让私家侦探举报了几次。
但这无济于事,因为大部分时候,岑兵都衣冠不整地跑了。
小部分时候被执法部门逮了个正着,也只是批评教育,罚点钱了事。
私家侦探说,岑兵这种状态,很像是在等什么人。
岑若不能采取更暴力的行为,只能多花一些钱,让私家侦探更加严密地盯着岑兵。
然后在这个时候,岑若收到了薛佳倪的邀请。
是一个时尚晚宴。
时尚圈捧高踩低,许安笙和岑若退圈以后,类似活动竟然也没人邀请她们俩了。
岑若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很奇怪,薛佳倪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抛出橄榄枝?但看到参加人员的那一刹那,岑若心里所有功利性的考量又都往后靠了。
因为她看到了季蔷。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想拒绝。
许安笙知道她的想法,竟然笑起来了。
许安笙说:你不是标榜自己是绝对的理性人,利益为先么?怎么知道囡囡要去,还怂起来了?你有那么怕她么?岑若:……她看了许安笙一眼,似乎在说:你知道为什么的。
许安笙没理会她的眼神暗示,自顾自地说:对,你是个理性人。
只是有关囡囡的所有事情,都正好存在于你的感性范围内。
岑若刚刚想要反驳,许安笙又说话了。
你的确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因为你有的东西不多。
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向囡囡求助呢?我想,这跟对象没关系。
不是‘因为是囡囡,所以不可以’。
而是,你不愿意拿心去交换别的什么。
你其实爱着她啊。
章节目录 她的尺码053什么是爱?岑若一度觉得, 自己永远不会懂。
她曾经交过几个女朋友, 但无一例外,都是被分手。
前女友们都对她说:我怀疑你从没爱过我。
岑若不置可否。
毕竟在一起和我爱你是两种不同的表述。
但许安笙这样笃定的断言,却让岑若觉得有些狼狈。
她没有跟许安笙继续聊下去,而是借着工作的借口,躲回了家里。
然后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在上高中, 但这个高中不是她曾经呆过的那个什么都不规范的高中,而是一所凭空想象出来的梦幻城堡。
阳光明媚, 窗明几净。
她走在香樟大道上,不远处是她的同班同学。
她小跑着冲上去, 对同班同学说:今天要做文艺汇演, 你知道吗?同班同学季蔷对她笑了一下,说:知道啊, 我弹钢琴给你伴奏,你跳舞。
你准备好了吗?岑若自信满满地说:我们天作之合好吧。
一转眼, 她们就出现在了大礼堂。
聚光灯从头顶上直直地照射下来, 把钢琴和她自己的影子拉得特别长。
季蔷从钢琴后面探头,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弹奏了。
季蔷在弹贝多芬的某支名曲,而岑若竟然开始……做广播体操。
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 岑若竟然在其中看见了季仁。
又过了一会儿,全场观众被她们俩所触动,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 开始跟随节拍做广播体操。
有几个人甚至爬上舞台,站在岑若身后,昂首阔步地跟着做操。
做到最后一个小节的时候,岑若忽然醒过来了。
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还没有睁开,嘴角却是弯弯的。
这个梦虽然荒诞,传递出来的情绪却是很积极的,让她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也感到全身暖融融的。
就是这一刻,岑若决定去见季蔷。
方修文前几天说:你羡慕季蔷,也嫉妒季蔷,这是你们经常闹矛盾的主要原因。
岑若心想:去他妈的羡慕和嫉妒。
.就这样,岑若重新出现于名利场上。
她穿衣风格与之前有一些不同,穿着亮色的晚礼服裙子,连妆容也显得年轻了许多。
这场晚宴将会全网直播,无数网友蹲在屏幕前摩拳擦掌,就等着从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里解读出一万幕娱乐圈大戏,受关注的程度很高。
岑若不是主办方主动邀请的,因此是没有资格走红毯的。
所幸她本来就算幕后工种,不稀罕、也不乐意暴露在公众眼前,倒是避免了很多麻烦。
她在会场里等了一会儿,竟然看到了张思明。
张思明独自坐着,但身份摆在那里,便有人络绎不绝地上前搭讪。
岑若对张思明没有兴趣,只是在心中疑惑:薛佳倪呢?不是她把邀请函给自己的吗?怎么没见到她的身影?但这个问题不一会儿就得到了解答。
薛佳倪竟然是从明星入场口、穿过了长长的红毯,才进入到会场的。
薛佳倪穿着裁剪合适的女式西装,虽然没有露出皮肤,但已经足够勾勒出她的身材和气场。
她定格的姿势很有表现力,岑若点了点头,心说:业务能力倒是比结婚前更好了。
可,对如今的薛佳倪来说,她身上最重要的属性不应该是张思明的未婚妻吗?她怎么又要对外强调她的模特身份了?薛佳倪落座之后,对岑若笑了一下。
她侧头,对张思明附耳说了几句话,便起身朝岑若走过来了。
岑若心知对方有话对自己说,于是也站起身,往偏僻处走去。
薛佳倪对她笑道:岑女士,你来了。
岑若说:谢谢你的邀请函,否则我还找不到会场在那里呢。
这是一句玩笑话,这场时尚晚宴已经连续办了很多年,每一年都是在这个场馆举行。
说是找不到会场在哪里,也只是在调侃自己地位大不如前罢了。
薛佳倪说:其实,这张邀请函是别人托我递给你的。
对方说如果她亲手递给你的话,你恐怕不会收。
岑若一愣。
薛佳倪笑了一下,说: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岑若没说话。
薛佳倪说:今天之前,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给你送邀请函。
但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因为我很好奇,岑女士是怎么认识那样的大人物的?而我现在主动过来找你,是为了维持关系,谈个合作。
岑若的心思都落在了最后两个字上:合作?薛佳倪:我听说,你和许女士正在筹划一个新的时装品牌。
不知道你们找到代言人了没有?如果没有,可否看在我不要代言费的面子上,考虑一下我呢?岑若惊讶地说:不要代言费?为什么?薛佳倪说:张家很传统,不喜欢儿媳妇在外抛头露面。
我未婚夫稍微开明一些,允许我每年接少量的工作。
我自然要好好斟酌。
你和许女士的能力,我是很清楚的。
听说方家有投资,再加上你有那位保驾护航,我觉得很有潜力。
薛佳倪笑了一下,继续说:张家不缺钱,我当然要把唯一一个代言名额,留给最看好的品牌。
岑若有些明白对方的处境了。
平心而论,薛佳倪的气质和她们的品牌定位是很贴合的。
美艳但不至锋利,优雅但不至贵气。
而她们的品牌刚刚起步,名气不是很大。
借助薛佳倪张公子未婚妻的身份,还能借势,收获一波关注度。
薛佳倪这样清清楚楚地明说自己所求,倒也对岑若地脾性。
应该答应下来。
岑若便笑了一下,说:等我回去跟许安笙商量一下,不过还是期待我们合作愉快。
薛佳倪点了点头,说:好。
初步达成一致之后,张思明冲薛佳倪招了招手,薛佳倪只好对岑若道别。
岑若正要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两个工作人员在闲聊。
……现在的明星,一年比一年娇气了。
刚刚有的女的,明明晚礼服穿得好端端的,非说不满意,拜托我再给她找一条,她要换。
你说烦人不烦人?啊?什么咖位啊?你认识吗?没听过。
只知道刚刚杀青了一个网剧,都不知道能不能播呢,就这么嚣张,以为自己要火啦?好像是叫什么……季蔷薇的?真的没听说,刚刚入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新人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才懒得给她找新礼服,我连她尺码都没问,就跑出来了。
过会儿就去后台道个歉,说我实在没找到空置的晚礼服了。
她要是不乐意,过会儿就不要上台表演了呗。
……岑若寻找了一会儿这两个工作人员的位置,然后朝他们走过去。
岑若说:季蔷的衣服怎么了?季蔷是小天使性格,绝对不会故意为难工作人员。
既然她主动提出要更换,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说:啊?岑若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岑若气场太强,一看就是时尚圈人士。
工作人员虽然喜欢在背后抱怨,却又绝对不敢真的得罪他们——传闻时尚圈的人刻薄又记仇,得罪了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工作人员连忙说:我不知道……看起来很合身,也很衬她的气质。
应该、应该是小明星没见过大世面,穿不惯吧……虽然不认识岑若的脸,但指不定她就认识什么人呢?季蔷没见过大世面?岑若露出一个不屑的嘲讽的笑容。
看到岑若这个表情,工作人员更加以为是自己有什么疏漏,连忙指着一个地方说:后台在那里。
我……马上就去搞一条新的晚礼服来。
工作人员拔腿就跑,结果却被岑若叫住了。
岑若说了几个数字。
那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说:什么?此时的岑若,已经往后台走去了。
她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平静的声音从她的方向传过来。
她的尺码。
别拿错了。
章节目录 豁然054岑若走到后台, 正好看见季蔷坐在角落里, 稍微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嘈杂忙碌的后台,石杰不在周围。
季蔷身边也没跟着助理或者保镖之类的人物,显得孤零零的。
季蔷低着头,在玩礼服上的一小片蕾丝花边,颇为投入。
无论在什么环境中,她都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这一刻, 岑若庆幸,还好自己过来了。
岑若轻轻地喊:蔷蔷。
季蔷抬头, 猝不及防地看见岑若,眼中绽开朵朵烟花。
岑若!你怎么来了!季蔷站了起来, 却因为衣裙曳地而不方便走路。
岑若连忙上前两步, 接住季蔷的手臂。
靠近季蔷的那一刻,岑若便皱起了眉头, 说:你这裙子……是他们给你分配的?走红毯可以穿自己八仙过海搞来的衣服,但这个晚宴还要表演。
从那个工作人员说的话来看, 季蔷是要表演的。
而主办方负责服装部分, 也是很正常的。
但季蔷身上穿的这条裙子不太行。
这条裙子出自某个国外知名的设计师,设计精巧,裁剪精细,所采用的工艺很新潮, 也很衬季蔷。
但,这是一条仿版的裙子。
它真正的设计师,是另外一名出生于一百多年前的天才设计师。
那名设计师早年郁郁不得志, 有很多作品都未能得到应有的赏识。
现代倒是有一名设计师能够赏识他了,只不过他将原版设计做了一些改动,然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条抄来的裙子。
岑若一下子明白过来,季蔷为什么要求更换裙子,而工作人员为什么满腹怨言了。
时尚圈对山寨晚礼服这种事情,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一个明星拿不出有格调的衣物,固然会被人看轻。
可若是穿了山寨或是仿版的裙子,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会被人指指点点、也不知多久才能翻身。
岑若是干这一行的,自然对这些纠纷很清楚。
那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不了解这些内容无可厚非。
加上季蔷穿这裙子的确漂亮,她会觉得季蔷没事找事,是正常的。
只不过,她自己没见识,却反过来散布有关季蔷的谣言,让岑若心里很不舒服。
负责服装的人,可能不知道有关这条裙子的事情吧。
季蔷说:我已经拜托工作人员替我去找一条新的了。
但看她的样子,好像觉得我在故意支使她……唉,希望我能在上场前,找到一条合适的裙子吧。
季蔷猜的没错,那个工作人员的确没有把季蔷的需求当回事,打算蒙混过关。
要不是自己恰巧发现……岑若问:你怎么知道这条裙子有问题?她以为这是圈内才知道的密辛,就算拿出去说,也没多少人在意。
季蔷的爱好不在这一块,岑若真的没料到季蔷一眼就能看出来区别。
季蔷说:我的礼仪老师跟这条裙子的设计师是同学,是礼仪老师告诉我的。
礼仪老师还说,因为这条裙子,设计师后来吃了很多苦头,被好几个大师拒之门外。
岑若愣了一下,没想到季蔷竟然还有礼仪老师。
更没想到季蔷的礼仪老师这么有背景。
季蔷叹了一口气,对岑若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岑若,当个女强人真的好难啊,我没想到穿一件衣服也会有这么多问题。
你刚刚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吗?季蔷的眼神里有些求助的意味,她终于开始懂得社会的残酷了。
岑若一向觉得季蔷未免太天真了些。
可当季蔷真的遇到挫折的时候,她又心疼了。
你的新礼服马上就要送过来了,别担心。
季蔷说:你怎么知道?!岑若,你真厉害!这就厉害了?岑若摸了摸季蔷的脑袋,不自觉说道:我一直以来都在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啊,已经习惯了。
季蔷的语气又变了:岑若……季蔷在可怜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岑若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
她想了想,反而继续说:有一次我更惨了,公司派我主持一个分享会,去采访一个中国设计师。
到现场了,我才知道对方是个俄罗斯华侨,不会说中文,连英文也不会说。
我跟那个设计师在台上面面相觑,鸡同鸭讲。
场面特别尴尬。
季蔷着急地说:然后呢,然后呢!岑若笑了一下,说:还好我的同伴里有会讲八国语言的,成功解决了那次危机。
季蔷松了一口气,说:呼 ……还好还好。
看见季蔷那么专注地听故事的样子,岑若有点暗自高兴。
炫耀和卖惨,是人类求偶的两样法宝。
没想到今天都用出来了。
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危机,岑若猜到会出现语言交流障碍了,所以特地申请带上那名同事的。
季蔷拍拍胸口,惊魂未定道:我也会说俄语,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带上我吧。
我一定不会让你难堪的!季蔷自豪地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颇为羞赧道:呃……不过我俄语说得不是特别好,你不要期望太高啊……要不、要不下次你还是带上同事吧。
岑若说:嗯……比起同事,我更想带着你。
季蔷脸红了。
正在这时,那个去换礼服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出现了。
她手里抱着一套深紫色的晚礼服,喘着粗气说:尺码、尺码合适的……就只有、只有这件了……你要不换上,呃……季蔷薇小姐?季蔷看着那晚礼服,有些犹豫。
她见过这套晚礼服,是在她爷爷的生日宴上,一位长辈阿姨穿的。
岑若面无表情,说:只剩这套了?那个工作人员说:我……我去得晚了一些,上一套风格合适的刚刚被人借走了……岑若说:你要是不磨蹭那么久,那一套现在就会在你手里了。
她语气凉凉的,还带着一丝嘲讽和霸道。
那个工作人员莫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两条腿几乎颤抖起来。
季蔷拉了拉岑若的小拇指,说:算了吧……虽然风格成熟了一点点,但是我一直想成为成熟的大人啊。
没必要。
岑若飞快地说。
季蔷:啊?岑若看向季蔷的时候,神色温和得不太像她。
岑若说:你才十九岁,不用变成熟。
你现在就很好。
一旁的工作人员抱着晚礼服,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岑若对季蔷说:你等我一下。
然后稍稍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那头很快接起来了,岑若低着头说了几句什么,又转头看向季蔷。
停顿了一下之后,岑若又回了几句什么。
岑若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季蔷。
走到季蔷面前的时候,正好挂断电话。
季蔷前面都没有听到,只听到了最后一句soon。
季蔷仰头望着岑若,说:你刚刚打电话……是在替给我借晚礼服吗?岑若说:嗯。
依那兰特会派人送套合适的衣服过来。
那个工作人员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倒吸了一口凉气。
依那兰特是源远流长的高端奢侈品牌,别的牌子都或多或少跟外界合作,时常借几套衣服出来。
依那兰特却很挑人,不是品牌方亲自挑中的人选,绝不可能穿着他们赞助的衣服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除非明星自己买。
所以……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找依那兰特借到了晚礼服?还是直接买了一套?如果是借的,那她的面子该有多大?依那兰特的人很挑,在没见到季蔷的前提之下,怎么可能凭借一个电话就出借晚礼服啊?如果是买的,那这是一掷千金为红颜吗?毕竟一套晚礼服顶多只穿得了一次,性价比实在是太低太低太低太低了。
在那个工作人员震惊不已的时候,季蔷却没考虑到这个。
她脸上洋溢着明媚而动人的微笑,像是一株沾着露水的玫瑰。
她说:岑若,你真的好厉害,你对我真好。
翻来覆去也不过这么两句话。
可……这种程度的体贴,就叫做好了么?季蔷这样的身份,体味过千般万般的好,为什么这样浮于表面的帮助,就是真好了呢?只不过因为她喜欢自己。
所以有一寸阳光就能长出一整片花园。
岑若对那个工作人员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换下这套晚礼服么?维素尔·奇楠,你回去搜一下这个名字,就什么都知道了。
工作上遇到刁难,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没有想着解决,只是磨蹭、应付。
你甚至不愿意问一下她,到底是哪里不合适。
你这个工作习惯不太好,最好改掉。
岑若说完之后,那个工作人员羞愧地抱着那套紫色的晚礼服离开了。
岑若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么心灵鸡汤的话来。
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很可能是记住这个工作人员的名字,直接找人开掉了。
大概是因为季蔷在,她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冷血吧。
在她教训那个实习生的时候,季蔷就那样微微仰着头,用迷恋的眼神看着她。
岑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好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我真厉害,是不是?季蔷点了点头,非常用力地说:嗯!岑若忽然想起什么,说:遇到这种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石杰?他肯定有办法给你解决吧。
如果没有新的礼服,难道你真打算穿仿版晚礼服去舞台上表演?季蔷摇了摇头,说:这是我的事业,我不想什么都靠家庭啊。
季蔷朝岑若粲然一笑,说:如果我不是季仁的女儿,根本不会知道那条裙子是仿版,对不对?岑若心想:不对,我也知道。
已经知道的事情,我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那……至少行动上要规范自己。
如果我能说服刚刚那个小姐姐帮我换一条裙子,那就是我凭借自己的能力战胜了困难呀。
季蔷理所当然地说。
岑若微微一愣。
分辨仿版的能力,是季家带给季蔷的。
但除了广阔的见识以外,季蔷从未滥用家庭的力量。
而广阔的见识,并非只能通过原生家庭的耳濡目染得到。
也能够通过后天的积累获得。
就好像自己……也能够通过后天的努力,成为跟季蔷般配的人。
这一刻豁然开朗。
岑若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暖流,它流经每一根血管,带走了什么、洗净里什么。
季蔷沮丧道:可是我最终也没能靠自己解决问题,还是要靠你。
岑若安慰道:我自己情愿的。
没想到季蔷又侧着头,狡黠地对岑若笑了一下,说:岑若,我这算不算是……抱你的大腿啊?章节目录 忠诚055听到季蔷这么说, 岑若第一反应不是某个约定俗成的、具有抽象象征意义的含义。
而是某种更现实的、字面意义上的动作描述。
毕竟季蔷是真的这么做过。
岑若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个夜晚, 但季蔷脸上一片纯洁,完全看不出想歪的痕迹。
岑若难得地自我反思起来:莫非真的是我太沉缅于鱼水之欢了么?季蔷说:你待会儿坐在哪里啊?我表演的时候能看见你吗?那请帖是季蔷找人转送给自己的,上面甚至还标注了座位号,只是相应的座位上没有名牌罢了。
季蔷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坐在哪里?这个疑问刚一闪过脑海,依那兰特的人就过来了。
请问,岑若岑小姐在哪里?那人逮住了一个工作人员, 问道。
工作人员一脸茫然。
岑若听见声音,举手示意道:我在这里。
依那兰特的人连忙走过来, 说:这是您要的礼服,这是部长让我带给您的邀请函。
明年上半年, 我们公司将会举办一次作品展, 希望您到时候可以出席。
依那兰特派过来的这个人,是公关部部长的秘书。
他接到自己部长的电话吩咐时, 心里是很疑惑的。
依那兰特公关部的部长是一个女魔头,做事能力很强, 为人却冷漠又刻薄, 有很多怪癖。
她给秘书说:我朋友找我借了一套礼服,麻烦你替我跑一趟。
这是私人请求,你也可以拒绝。
依那兰特的企业文化,就是公私分明。
秘书有拒绝的权利, 部长事后也绝对不会因此追究,或者背地里给小鞋穿。
但秘书很好奇,能被部长称作朋友的人, 到底会是谁?部长对女明星很苛刻,总说那些明星穿上自己公司的衣服之后,连个衣架子都做不好。
因此她很少同意外借衣服。
尤其是礼服。
可部长接到那个电话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让自己去仓库里领衣服。
还说是私人事务……这就显得很不一般了。
秘书对岑若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暗暗打量岑若。
从气质上看,跟部长是同一种人。
怪不得能合得来。
但这个女人看向某个方向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些柔情。
这跟自己部长是大相径庭的。
岑若当然注意到了这份注视,她挑眉看着秘书,说:我知道了,之后我会亲自联系瑞雯的。
你还有什么事情么?秘书便知道,自己过界了。
秘书连忙说:请问,这套衣服最后是给谁穿?它上身有些麻烦,如果必要,我可以提供帮助。
秘书说话的时候,旁边一个长相清丽的少女明星看了过来。
秘书便猜测:岑若就是为这名少女明星借的晚礼服。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这少女明星的身材。
比例和线条都很优秀,应该刚好合身。
只是不知道上身之后效果如何,她能驾驭住这件衣服隐藏的优雅内敛属性吗?秘书的目光不带任何欲望,在这行业做久了,看所有人都觉得只是衣架子而已。
但岑若还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秘书都要以为岑若是在瞪自己了。
秘书:……岑若说:我知道该怎么穿。
我会完璧归赵,不会弄坏裙子的。
秘书又提点了几项小技巧,例如搭配多高的高跟鞋最好看、配上什么颜色的包包最好看——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的职业病了。
但当岑若用那种隐隐的不耐烦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秘书非常有求生欲地闭上了嘴。
他总觉得……岑若嫌弃自己碍事了,是怎么回事?!秘书及时收口,补了一句:有任何疑问可以问我。
岑若说:你回去吧。
秘书:……果然是嫌弃我了。
秘书飞快退场,岑若替季蔷拿着礼服。
她微不可查地犹豫了半秒钟,说:……哪里有空置的试衣间?我们去换衣服。
季蔷愣了一下,说:我们?岑若说:这件礼服设计很复杂,没有人帮忙,你一个人可能穿不进去。
季蔷连忙说:哦哦哦,好!她俩去找试衣间时,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有些人认出了岑若——就算没有认出岑若,依那兰特的设计那么独特,也总有人识货。
何况logo就那么亮在外面后台本就嘈杂的气氛里,多了一些八卦的躁动感,和隐秘的窃窃私语。
……这个时尚晚宴广受瞩目,邀请的嘉宾也很多。
一个比一个挑剔,一个比一个有来头。
岑若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空置着的换衣间。
唯一的问题是……有点挤。
不,倒不如说是太挤了。
季蔷站进去之后,连胳膊都伸不太开。
季蔷局促地站在里面,就像一个还没从包装盒里取出来的洋娃娃。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岑若觉得自己有些罪恶。
季蔷眼睛睁得大大的,向岑若求助道:岑若……我要……怎么换衣服啊……你要、你要进来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季蔷脸颊微红,还侧头避开了岑若的视线。
不是,你脸红什么……这么吐槽的岑若,自己却也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说:比你一个人要方便一些。
岑若走进换衣间,顺手带上了门。
这换衣间竟然还能装下两个人。
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就连温度都仿佛上升了好几度。
季蔷低着头没有说话,手臂动了动。
外头一片嘈杂,岑若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拉拉链的声音。
季蔷拉开拉链之后,不得已弯曲着胳膊,说:袖子脱不下来了。
岑若便一手捧着季蔷的背,另一只手捏住袖子,慢慢地把衣服褪下来。
就好像……在剥开什么东西一样。
岑若分神想到:现在,我也是礼盒的一部分了。
解决两只袖子之后,裙子便可以轻轻松松褪下来了。
为了防止这裙子被弄脏、弄坏,岑若只能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抱着裙摆,以保证它的整洁和完好。
她蹲在季蔷面前时,季蔷显得非常不好意思,呼吸都变得凌乱了起来。
你……你别跪着啊……季蔷说。
岑若仰头看季蔷一眼——她极少用这种角度观察季蔷。
岑若笑了一下,发现脸蛋红红的季蔷,真的很像公主。
她随口说:你是公主,我是骑士。
骑士向你单膝跪地,表示忠诚,这不是应该的吗?季蔷愣了一下,竟然说:我可以拥有你的忠诚吗?眼神有些犹疑和不安,声音甚至还有一些颤抖。
说完这句话之后,季蔷飞快地移开了目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随便说说的,你不要当真……岑若却打断了她,说:可以。
季蔷:什么?岑若收起了脸上那随性的笑意,就变得格外认真。
她认真地看着季蔷,说:我喜欢你,自然会对你忠诚。
喜欢……听到这两个字,季蔷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显出惊讶的表情,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有些脆弱的美来。
季蔷刚刚想要说话,就听见有人拍了拍换衣间的门,说:换好了没有?还有人等着你!岑若说:先换衣服,有什么要聊的,之后再说吧。
岑若把仿版礼服放到一边,拿起了自己替季蔷借来的礼服。
给季蔷穿衣服的时候,腰侧有一些不合适。
岑若随身套出一盒曲别针,把腰收紧了一些。
岑若心疼地说:怎么瘦了?在减肥?嗯……季蔷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两秒又很担忧地说:那个……他们家布料很精细的,用曲别针会不会伤害衣服?不会要赔钱吧?要不算了吧……就这样,也没有不合身。
岑若顿了一下。
以季蔷的身份,怎么可能需要操心赔钱的事情?她会说这个,只有可能是考虑到了自己。
岑若说:你这样让我自尊很受伤。
季蔷便没有说话了。
从她的呼吸声和小动作之中,岑若能够察觉到,季蔷又开始不安起来了。
岑若继续说:我最近创业,目前的确买不起依那兰特的晚礼服。
只能委屈你先将就一下了,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我就给你买下来。
岑若亲了亲季蔷的嘴角,说:小公主穿这个很漂亮,我很喜欢。
章节目录 开诚056季蔷立即想:我要买下它!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而已。
因为岑若已经打开了换衣间的门。
门外等着一个需要换衣服的女明星, 她看着狭小的换衣间里钻出来两个人, 一时之间有些怔忪。
她眨了眨眼,说:你们……季蔷又红了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岑若倒是面不改色,抱着手里的晚礼服说:两个人有点挤,如果可以自己搞定,还是不要叫助理帮忙了。
那个女明星愣愣地哦了一声。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 岑若和季蔷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岑若离开后台,要回到自己的座位。
季蔷恋恋不舍地送她到门口。
分别时, 岑若把自己的座位号告诉了季蔷。
季蔷高兴地对她说:我会注意寻找你的!岑若就笑了一下,说:好, 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岑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才发现周围已经有人了。
除了穿得很商务的男性以外,只有她左手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年轻的女孩子眉眼间写满了磅礴的爱, 她左右看了看,凑到岑若身边, 问:你也是买黄牛票进来的吗?你花了多少?我花了一万三。
岑若才知道, 原来现在黄牛的业务范围这么广泛。
岑若饶有兴趣地问:你是来追星的吗?年轻的女孩子点了点头,很是虔诚地说:对啊!你也是吗?你是追谁的?你是追谁的?这句话很有意思。
岑若想了想,笑了一下,说:我在追季蔷。
年轻女孩子说:是她啊!我知道她的名字!但除了一句知道以外, 她再也没有别的话题了,只好悻悻地坐在一边,自顾自地沉默起来。
岑若此时的感觉很陌生。
她以前从来不能理解追星女孩, 更别提花一万三买黄牛票蹭进这种场合的狂热粉丝了。
如果没有别的渠道,那么在这种场合只能远远地看自己喜欢的明星一眼,这样与坐在屏幕前有什么差别呢?但现在,岑若忽然有些理解了追星女孩的心情。
那是一种纯粹的喜爱,你对那个人饱含期待,你就与那个人拥有了联系……哪怕只是单方面的。
她终于能够懂得品味这种爱了。
年轻女孩子似乎是个站姐,她脖子上挂着相机,大多数时候兴趣寥寥,只有在她爱豆出来的时候,她才变得格外躁动而活跃。
但她的活跃也是不影响他人的,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没有出声,拍照时动静也很小,没有影响到别人。
只有岑若坐在她旁边,能够感受到她紧绷的身体,和那沉默的爱。
等到那女孩的爱豆表演完,岑若对她说了一句:他唱得还不错。
是吧?那女孩侧头看着岑若,对岑若笑了笑,眼神里有热烈的自豪和欣喜。
饶是如此,那女孩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很克制。
岑若想:原来现在的粉丝,都爱得这么疯狂而冷静。
等到季蔷出场的时候,岑若竟然也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那女孩小声对岑若说: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吧?岑若说:嗯。
那女孩又说:长得很美。
这衣服也挺好看的。
就差那么一点儿,岑若就要告诉对方,这衣服是我给她买……不是,借的了。
好在季蔷已经开始唱歌了,才不至于让岑若做出这么一件以后绝对会后悔的事情。
季蔷今天选了一首温柔的老歌,讲述少女对心上人的爱情。
她嗓音很甜,唱功在线,又情绪饱满,很容易将人带入戏。
那个追星女孩脱口而出:卧槽,这么强……这不是礼貌性的奉承,岑若能听出来,所以岑若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
唱头几句的时候,季蔷的目光在全场梭巡了几圈。
但她很快就定位到了岑若,然后朝着岑若的方向笑了起来。
那个追星女孩最开始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到后来表情越来越奇怪了。
这个季蔷……怎么一直在看我?虽然隔了很远,但我应该没有感觉错?不,不是在看我,好像是在看……我旁边这位姐姐?!追星女孩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瞥着岑若,发现岑若脸上带着恋爱中特有的甜蜜微笑,也一直注视着舞台的方向。
追星女孩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她观察了好几个来回,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退场时,季蔷对着岑若的方向摆了摆手。
岑若也对着季蔷摆了摆手。
追星女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岑若,那眼神叫岑若不解。
怎么还带着提防和审视?岑若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那个追星女孩忽然鼓足了勇气。
她靠近岑若,语气凝重地说:姐姐,你该不会是私生吧?岑若:……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岑若才解释清楚,自己不是私生饭,而是在时尚圈里工作,所以有机会认识季蔷。
她跟季蔷之前也不是单纯的明星和粉丝的关系,而是有点儿类似于同事的其他关系。
同事?追星女孩狐疑地看着她,但看岑若对追星方面的事情实在不是很清楚,再加上岑若气势逼人,她终于接受了岑若的解释。
追星女孩拍了拍岑若的肩膀,说:唉,前阵子我家爱豆的公司招人,可是我怕靠太近会幻灭,最后还是没投。
你比我勇敢。
希望你能追星成功吧!岑若听过很多人设崩塌粉丝回踩的例子,自然知道这个追星女孩在想什么。
但她笑了笑。
不会幻灭。
我是从最深处开始认识她的。
她的内心,比她的外表还要美好。
我不会幻灭。
.时尚晚宴结束之后,岑若去后台等季蔷。
季蔷身上还穿着那条艳冠群芳的礼服裙——摄像机曾无数次扫过那条裙子,晚宴中途赛琳娜给岑若发了一条微信,汇报季蔷因为那条裙子上了热搜。
原因无他,那条裙子实在是太好看,也太贵了。
看见岑若的一刹那,季蔷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提起裙角,朝岑若跑过去,说:岑若!岑若张开双臂,把季蔷接了个满怀。
季蔷说:我今天唱得还可以吧?很好听,我还偷偷录下来了。
岑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录屏。
季蔷就变得有些尴尬,说:哎呀……哎呀……这……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唱给你听啊……岑若说:你助理来了么?现在去停车场么?季蔷说:我跟石叔叔说了,今天不回家。
我还穿着这条裙子,回你家,到时候你直接还给品牌方,这样比较方便。
岑若微微顿了顿,说:好。
岑若载着季蔷回家。
回家路上,岑若说起旁边坐着的那个追星女孩。
季蔷点了点头,说:她爱豆是那个谁谁谁吧?我在后台看到他了,他人挺好的,还帮了我一个小忙。
季蔷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说得特别认真。
明明在说着这么细碎的话题,岑若却也觉得很有趣。
季蔷说完了之后,岑若点了点头,说:我也估计他人品不错。
他粉丝素质还可以,担心我是你私生饭,盘问了好久才放过我。
对了,她也夸你唱歌好听了。
季蔷颇为担心,说:啊……那你怎么回答的?岑若说:我说我是你同事,她不信,还以为我是为了你才进娱乐圈的。
没事,就让她这么误解着吧。
季蔷却忽然沉默了。
岑若觉得奇怪,分神瞥了季蔷一眼,发现季蔷愁眉苦脸地坐在副驾驶上,皱着眉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岑若问。
季蔷说:要不,我们公开吧。
岑若有些惊讶,说:为什么?虽然季蔷现在在演戏,但公开恋情对她的事业没有好处。
再加上同性恋情这个元素……岑若担心季蔷会面对更多困难。
季蔷说:如果是我被问到了这样的问题,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说是恋人,我应该会很难过吧。
你难过吗,岑若?岑若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话:还好。
季蔷就有些沮丧,说:唉……我就知道……这是一种沮丧,跟悲伤不太一样。
经过刚刚的事情,季蔷已经不再——或者说暂时不再——怀疑岑若对她的感情了。
她只是有些沮丧,岑若跟不太一样。
不过正是因为这种不一样,季蔷才喜欢上岑若的。
季蔷的沮丧飞快消失,反而又变得甜蜜起来。
岑若则变得有些焦虑。
就好像……没有浪漫细胞的直男想不出纪念日要给女朋友准备什么礼物一样的焦虑。
岑若第一次痛恨自己过于理智。
岑若说:呃……我们不太一样。
季蔷迷茫地看着她,眉眼间已经看不出不开心了。
但岑若不确定,季蔷是不是只是把负面情绪给藏起来了。
岑若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说:你是公众人物,我不是。
公开恋爱会对你造成影响,所以我……岑若没有说完,因为她觉得这个太像找借口了。
岑若换了个切入点,说:我不太懂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我好像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对名份这种事情,反应很淡泊……这是我的问题,我下次改正。
季蔷听完,噗嗤一声笑了,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生气了吧?她笑声很开朗,这反而让岑若迷惑了。
嗯?岑若说。
季蔷说: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你生气啊,我只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的礼仪老师,难道还能管你怎么说话?岑若静静开车。
不过我们的确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一下。
季蔷停顿了一下,说:你之前跟许安笙……做过吗?章节目录 不公057没有。
岑若说:我跟她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季蔷的下一个问题打断了。
刚刚那样呢?你们之间有到刚刚你帮我换衣服的程度吗?季蔷目视前方, 问。
岑若沉道:没有。
季蔷就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此后,车厢里一片沉默。
季蔷没有开口,岑若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季蔷的手机响起来,是来电。
季蔷接起电话,叫了一声石叔叔。
石杰?岑若侧头看了季蔷一眼。
石杰应该在说话, 因为季蔷在非常认真地侧耳倾听。
几秒钟之后,季蔷的视线转向岑若, 脸上带着笑容说:啊,是岑若借来的裙子啊。
好看吗, 石叔叔?石杰又说了些什么。
季蔷说:嗯, 我知道的。
然后挂断电话,看向岑若说:岑若, 我上热搜了!岑若说:我知道了。
季蔷眯眯眼笑着,说:不是买来的热搜哦!是因为你替我借裙子, 所以我才能上这个热搜的!岑若没说话。
季蔷没理会她的沉默, 而是举着手机开始自拍。
拍完之后她低头编辑图片,然后问岑若:岑若,我可以把自拍发上微博吗?岑若说:为什么不可以?季蔷又问:我可以艾特你吗?岑若顿了一下,笑笑:等到家了, 我就转发。
托热搜的福,季蔷发完微博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很多转发和评论。
季蔷一边跟岑若说:哇!我第一次这么快收到这么多评论诶!你送我上的热搜, 果然不一样!自然攀升的热搜本就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岑若自认跟自己没什么直接关系,所以季蔷夸她的时候,她反而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季蔷兴致勃勃地点开评论区,一秒之后她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岑若说:怎么了?季蔷沮丧地说:热评第一条说这个裙子是假的……可,明明是真的啊,是你帮我借的。
能叫季蔷沮丧成这个样子,语气一定相当不客气了。
岑若说: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我想不通。
季蔷说:他们为什么要把真的说成假的呢?他们说依那兰特从不把礼服借给我这样的女明星……这样的女明星这几个字让岑若感到很不舒服,她替季蔷觉得受到了冒犯。
她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听见季蔷又说:可那是因为别的女明星都不认识岑若啊。
明明是你能够做到的事情……比起自己被质疑被嘲讽,她更介意别人忽略了岑若的能力。
意识到这一点,岑若的心忽地变得柔软起来,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
岑若颇为凉薄地说:我国大部分网民,贫穷、低智、跟风、酸。
他们会发出这样的言论,不惊奇。
即使你是公众人物,也没必要忍着。
要是你觉得不高兴……岑若顿了一下,说:那就揪几个典型告。
告到他们倾家荡产,往后就不敢有人惹你了。
岑若并非良善之辈,也不想让季蔷受委屈。
季蔷说:我把热评一删了,现在已经解气了。
尾音是上扬的。
她说的是真的。
季蔷的好,并非体现在用永恒的乐观与积极上。
她也会有负面情绪,但她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擅长自我调节。
别人要纠结一辈子的事情,放她这里或许也只需要一瞬间。
岑若不免想:这种能力,是季家带给她的资本,还是她与生俱来的?她有这样的性格,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家庭条件好,所以没有受过挫折么?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许安笙不是这样?为什么陈行止不是这样?为什么方修文不是这样?岑若惯来用家庭背景将人归类,不说百分之百准确,却也大差不离。
但她忽然意识到,季蔷很特殊。
特殊到……岑若想深入了解她。
岑若想了想,说: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世界不太公平?季蔷似乎没能理解这个问题,反问道:嗯?岑若犹豫了好一会儿,说:就好比……有些事情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我一眼看得到我的天花板,可是造就这个天花板的,并不是我不够努力或者不够聪明。
而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出生在某个地方、我不是某些家庭的人、我运气不好……岑若说:有时候看别人活得那么轻松,真的会觉得很不公平啊……为了走到外面,她要一边学习一边赚钱,要跟岑兵斗智斗勇,还要为了自保跟混混们保持友好关系。
为了爬到这个位置,她要参加每一个可能的聚会,要维持每一条人脉,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如果没有遇到季蔷,她还可能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委身给刘孝生——可是,她要付出这么多东西才能换来的东西,季蔷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搞定。
严格说来,只要许安笙愿意对许国强低头,那件事情也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
但许安笙不会低头,因为除了岑若以外她还有好几个心腹。
就算岑若真被卸了,她也损失得不多。
对许安笙来说,陈行止要重要得多。
岑若并不怪许安笙,谁让许安笙有那么多底牌,而自己毫无退路?可,凭什么自己就要毫无退路?真的,很不公平。
岑若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把这些说出口。
因为人和人之间,是注定不能相互理解的。
但真正说出口之后,她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不就是子宫彩票么。
我愿赌服输。
不公平啊。
季蔷轻轻地说。
岑若疑惑地瞥了季蔷一眼。
季蔷继续说:我不聪明,也没办法忍受独处。
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没有。
就是很不公平啊……岑若一顿。
季蔷说:许安笙就不用为了这件事情而烦恼。
我以前的经纪人说,□□豆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受人喜欢。
已经有足够多的人喜欢我了,可是我得不到最重要的那一份喜欢。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问这个,但我的确觉得很不公平。
不过我说的这些话,在你听来也挺可笑的吧?季蔷自嘲地笑了一下。
岑若呼吸一窒。
怎么会可笑?她从不知道,季蔷会难过到觉得不公平的地步。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不能呼吸,不能说话。
季蔷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只问那两个问题?其实我也想问别的,但我不够勇敢。
所以,知道你没有和许安笙睡过,我就很满意啦!季蔷说着说着又振作起来了。
她笑了一下,说: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岑若下意识追问:什么?你有没有喜……季蔷顿了一下,改口道:你有没有对我有过好感啊?就是这个停顿,让岑若心都要碎了。
岑若坚定地说:我喜欢你,我现在只喜欢你。
季蔷捧住了胸口,说:如果我们现在没有在马路上,我就要亲你了。
章节目录 害怕058想亲, 自然是能亲到的。
季蔷一连好几天没有通告, 直接住在了岑若家里。
岑若问季蔷:石杰没给你安排工作吗?季蔷说:没有啊,他在找下一个本子,让我先好好补习基础。
所谓补习基础,就是请专门的表演课老师,一对一单独辅导。
之前季蔷住在自己家里的时候,都是表演课老师定时上门。
现在她住在岑若家里, 就把上课地点改到了公司。
她的公司跟岑若现在租的工作室挨得很近,这样一来, 岑若每天能接季蔷上下班,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会多一点。
岑若知道季蔷的小心思, 也就没有拒绝。
过了几日, 到了许安笙母亲的忌日。
许安笙的神情中混在了悲伤、担忧和疲惫,对岑若说:实在抱歉, 今天只能交给你了。
今天有个对她们工作室很重要的合作要谈,以其重要程度, 许安笙应该要出席才对。
然而今天不巧是她妈妈的忌日, 会议亦无法改期。
许安笙只好准备了礼物,甚至亲手写了一封道歉信,然后把一切交给了岑若。
以岑若的能力,应对这个会议,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岑若点头,说:放心,我一定让对方签下这份合同。
她摇了摇手里的文件夹, 停顿片刻,又说:陈行止那边……许安笙的表情愈发悲伤,除此之外别的情绪都不见了,都被淹没了。
许安笙轻轻说:她没说要去祭拜。
但……但肯定要去的。
岑若说:你主动问过她吗?许安笙摇头。
这让她怎么问?岑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她停顿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拍了拍许安笙的肩膀,说:或许……你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说完这句话之后,岑若就出发开会去了。
许安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几个呼吸之间,便整理出一张恬静的笑脸,走进了陈行止的病房。
因为化疗的缘故,陈行止的头发越来越少。
而冬天快来了,气温也越来越低。
为了保暖,许安笙亲手给陈行止织了一顶帽子,颜色花哨,针脚也参差不齐,但陈行止还是戴了。
许安笙说这顶帽子没织好,打结的地方很扎脑袋,让陈行止换下来,陈行止抱着不撒手,用以前那清冷的、略微命令式的语气说:不硌。
许安笙已经看穿了,这幅面孔就是陈行止的虚张声势。
但她笑了笑,没有戳穿陈行止。
这顶帽子就这么长在陈行止的头上了。
许安笙盯着这顶帽子,不知怎么回事,有些心虚。
她说:行止,我今天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陈行止看着她,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说:嗯。
陈行止没问许安笙要去哪里,表情也很安静,就好像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一样。
许安笙张口说:你要不要跟我……话到嘴边,却自顾自地转了个弯,说:你要不要告诉我,今天想吃什么?红薯要不要?她还是没办法邀请陈行止一块儿去。
她不敢带着陈行止出现在母亲面前,她怕陈行止有压力,也怕陈行止反悔。
陈行止依旧是淡淡地看着她,说:要。
要最甜最大的。
许安笙说:……好,我让店员用蜂蜜烤,你说好不好?陈行止说:好。
这么寥寥几句话之后,许安笙离开了医院,去了墓园。
或许是为了应景,今天天色灰蒙蒙的,还下着一些小雨。
许安笙撑着黑色的雨伞到墓碑前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许国强没带秘书或者保镖,独自蹲在墓碑前烧纸——他甚至还带了个可折叠的板凳,非常笨拙地蜷缩在板凳上。
每逢忌日,许国强会在墓园里呆一整天,就站在墓碑前跟亡妻聊天。
不同的是,往年许国强站着倾诉,今年却站不住了,要准备小板凳了。
许国强也老了啊。
看到这一幕,许安笙的脑袋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注意到她的动静,许国强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说话。
父女间冷漠得就像陌生人。
许安笙沉默地烧自己带过来的纸,然后对母亲说:妈妈,我找到了喜欢的人。
虽然她得病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我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如果你在天有灵,同意这门亲事的话,就保佑保佑我们,让她快点好起来吧。
对了,我还想给她生个孩子。
你不是想看我幸福快乐地长大,然后结婚生子么?我现在很快乐,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还有……许安笙说了很多,期间她那顽固专横的父亲就蹲坐在半米不到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听着。
许安笙还以为许国强会暴跳如雷,因为她知道,自己说得每句话都恰好踩在许国强的雷点上。
她并非故意这么说的,只是她的确这么想,所以想叫妈妈知道。
在她说完之后,许国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语气甚至还很平静。
许安笙不假思索地说:当然。
许国强说:那你为什么不敢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妈妈?你不是让她保佑陈行止吗?你妈妈活着的时候,要舍命救她;在天上眼睁睁地看着她抢走自己女儿也就算了,还要保佑她病快点好。
许安笙,我问你,有没有那么一刻,你曾感到羞愧?说完之后,许国强站了起来。
一下子就比许安笙高了。
许安笙愣了一下,说:你拿妈妈当借口,来管我爱谁。
你不感到羞愧吗?妈妈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吗?妈妈会以爱之名束缚我吗?许国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说:你觉得呢?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否则又怎么会连陈行止的名字都不敢提?许安笙无话可说,遂拂袖而去。
.好!今天表现很棒,就先到这里吧!表演老师说。
季蔷停下所有动作,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今天的课程是学习如何演绎出害怕的情绪,季蔷一整天都沉浸在那种提心吊胆的惊惧氛围之中,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季蔷甜甜地朝表演老师鞠了一躬,说:谢谢李老师!李老师摆了摆手,说:哎呀,早说了不用这么客气,我收钱办事,你好好学就行了,哈哈哈!季蔷笑着说:你是老师嘛!然后走到了窗边。
她拉开窗帘,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愣了一下,说:下雨了啊?李老师说:早就下了,雨声还挺大的。
你应该是表演太投入了,没有听到。
你带伞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季蔷摇摇头,说:我带伞啦,而且会有人来接我的。
李老师说:那就好。
想到要来接自己的那个人,季蔷内心便涌现出欣喜的情绪。
她正要转身去拿手机的时候,忽然发现楼底下有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塑胶雨衣,看不清脸。
他(或者是她?)在公司门口来回走动,既不像躲雨,又不像等人。
他甚至还抬起头来数楼层,数到某一层忽然停下了。
季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没有任何来由,她觉得那个人在数自己的楼层。
季蔷连忙拉上了窗帘。
李老师发现她状态不对,问道:怎么了?看个雨怎么还看怕起来了?季蔷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有人跟踪我。
李老师愣了一下,走到窗边说:我帮你看看。
季蔷声音有些刻意压制过后的、止不住的颤抖。
她说:下面那个穿雨衣的。
李老师你看见了吗?李老师狐疑地拉上窗帘,说:没有啊。
你是不是上课太投入了,产生幻觉了?季蔷咬着嘴唇说:可能是吧。
季蔷没有说实话。
这种被跟踪的感觉,从前几天开始就有了。
之前季蔷只是经常感受到奇怪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从没有看见过人。
今天她看见了。
李老师说:放心啦,不会有什么坏人的。
就算有坏人,保安也会拦下来的。
哦对了,不是有人会来接你吗?你让她早点过来呗。
李老师晚上有约会,季蔷早就知道了。
季蔷笑了一下,说:李老师,你说得对!我在教室里再待一会儿,等着她过来接我!你先去约会吧!李老师略显害羞地笑了一下,然后拿着包包和外套离开了。
空荡荡的教室,明晃晃的灯光。
季蔷独自坐在其中,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她等了一会儿,到了岑若平常来接她的时间点。
但岑若还没有出现。
季蔷在教室里走了几圈,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恐怖,于是拨通了岑若的电话。
岑若没接,季蔷又拨了一个。
岑若这才接起来,语气有些压抑和疲惫,说:怎么了,蔷蔷?我还在开会,可能还得要一会儿。
季蔷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事情,关心道:他们为难你了吗?岑若说:没有,只不过还有些收尾工作。
我马上就能处理完,你再等我一会儿,好吗?过了一会儿,季蔷声音紧绷着,说:……好。
岑若注意到她的异样,说:怎么了?你声音怎么这么奇怪?被老师骂了吗?季蔷不再压抑自己,声音颤抖起来:岑若,我……有点害怕。
你能……早点过来吗?老师下课已经走了,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岑若没有犹豫,立刻说:好。
我尽快过来。
季蔷说:不不不,你还是忙完了再说吧,我没问题的。
我等你。
说完之后,季蔷便挂断了电话。
……那头,岑若挂断电话之后,神情颇为凝重。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季蔷用那种语气说话。
合作方说:岑总,怎么了?家里小孩打来的电话吗?他们听到了老师,又不太清楚岑若的个人情况,便以为是小孩。
岑若回过神来,说:可不是吗,小孩怕黑,给我打电话求助,我得赶紧回去。
实在不好意思,这次你们先聚,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合作方说:岑总看起来蛮年轻的,没想到已经有小孩了哇。
合作方另一人有些不高兴地说:许总没来,岑若也要早早走。
先前约你去KTV你不去,说太晚了,这也就罢了。
已经约定好的饭局,可不好推的吧?你们这做事情的态度……啧啧啧……前一个人打圆场说:孩子最大,孩子最大。
不要这么苛责,我们下次再吃,也是一样的嘛。
岑若知道自己这边的确是失了礼数,只好陪着笑,又说了好些话,才让对方消气。
解决完工作的事情之后,岑若急急忙忙地走向地下停车场。
她掏出手机,打算给季蔷打个电话,告诉她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结果手机还没解锁,就接到了另外一个电话。
许安笙的。
岑若以为许安笙要问合作谈得如何了,于是接起来,正要主动汇报,许安笙语气却不太对劲。
许安笙有些慌张,说:岑若,你今天去医院了吗?你知道行止偷偷跑到哪里去了吗?!章节目录 导航059别着急, 慢慢说。
岑若坐在没有启动的车子里, 听许安笙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我扫完墓之后就回了医院,没想到行止不见了。
她离开之前说要下楼走走,护士便没有在意。
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
我已经去墓园里找过了,我妈墓碑前多了一束马蹄莲。
那一定是行止带过来的……可是她人在哪里……我好后悔……早知如此,我应该叫她一起去的。
我真蠢,行止怎么可能忘记我妈妈的忌日?我为什么会以为她忘记了?!那可是陈行止负罪的日子啊……许安笙的语气充满了焦急、无助和懊恼。
除了墓园以外, 她竟然想不出陈行止还有可能去哪里。
岑若是第一次听到许安笙用这种语气说话——许安笙想做成什么事情,总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实现。
可一旦涉及到陈行止, 她便一筹莫展。
许安笙说:我该怎么办……岑若揉了揉眉心,说:你先冷静一下, 你联系蔷蔷父母了吗?陈巧是她亲姐姐, 可能知道陈行止在哪里。
说不定陈行止已经联系了她。
就算依旧没有头绪,有陈家和季家帮忙, 总比你一个人做没头苍蝇要来得好。
许安笙稍稍安定下来,说:我马上联络他们!岑若停顿三秒, 又问:你联系许叔叔了吗?每年这一天, 他不是都会在墓园里呆一整天吗?或许陈行止只是想扫墓,可他们在墓园里遇见了。
这样的两个人见面,会发生什么?许安笙醍醐灌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许安笙咬了咬嘴唇, 说:……谢谢你,岑若。
我这就去联系姐姐和姐夫。
岑若敏锐地察觉到许安笙的退缩,反问:你不问问许叔叔?许安笙顿了一会儿, 说:……他说,我对我们的感情没信心。
因为我没敢在妈妈面前,提陈行止的名字。
我同他不欢而散,但我知道,他说得是真的。
否则,也不会避开陈行止去祭拜母亲了。
岑若便主动换了个话题,说:蔷蔷一个人呆在公司,有点害怕,我马上去接她。
你先找蔷蔷父母商量一下。
我要开车,暂时不能接听电话。
接到蔷蔷之后,我们再跟你联络。
许安笙静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说:好。
岑若拨通了季蔷的电话,没半秒钟,季蔷就接起来了。
季蔷说:喂!岑若!能听出了她刻意拉高了情绪。
岑若说:我忙完了,正要开车去接你。
担心你害怕,给你打个电话。
季蔷稍稍松了一口气,说:出发了就好……不对,你分神打电话,万一出事故了怎么办?还是挂掉电话吧,我在公司等你就行。
季蔷的声音还是很紧张,但是为了岑若的安全,她不得不这样说。
岑若轻轻地笑了一下,说:我给你分享实时定位,然后我们俩打电话,你给我语音导航?反正我也要用导航的,这样就不算分神了。
季蔷有些心动,有些犹豫,说:呃……岑若说:我一个人开车,我也有点怕。
你就当是陪我开车了,好不好?季蔷便噗嗤笑出来了,她说:好!这样,才有一点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样子了。
岑若用微信给季蔷分享了实时定位,然后启动车子,说:我来了。
季蔷那头手忙脚乱,说:你等等!你等等!我先打开导航!岑若笑笑,说:别急,我先出停车场。
季蔷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导航员,模仿着用词和语调,只是音色松松软软的,让人很想捏一捏她的脸。
岑若一边开车一边说:你吃晚饭了吗?待会我们吃什么?在外面吃,还是我回家做给你吃?前方五十米,红绿灯路口左转——季蔷一本正经地念完,才说:哎呀,开车就开车,你别分神呀!岑若说:一个人开车多没意思,我只想跟你一起啊。
季蔷恼羞成怒,说:你说什么呢!开车呢,正经一点!我说什么了?岑若挑挑眉,意味深长道:噢……你在说这个开车啊。
季蔷愈发害臊起来,说:你再这样,我不给你导航了!那不行,岑若说:今天晚上你还导不导了?季蔷实在应付不了这个老流氓,只能脸红着哼了一声。
岑若又说:只有你能给我导航。
季蔷:……岑若一推方向盘,转了个弯。
岑若没听到季蔷说话,嗯?了一下。
你别逗我。
季蔷轻轻地说:导的,只要你愿意,我给你导一辈子。
我就不一样了,岑若说: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想让你给我导一辈子。
季蔷呼吸一窒,一股暖流滑过心间。
过了两秒钟,她反应过来了,声音晦涩地质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刚刚我忘记导航,你却还是正确地转了弯。
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路?季蔷甜蜜地勾起嘴角,然后嗔骂道:岑若大骗子!岑若全都应下,说:好好好,我大骗子。
大骗子马上要来骗你的人了,你注意一点。
……说着说着,岑若就开到了公司楼下。
她对季蔷说:你下楼,我撑伞去大厅接你。
季蔷活泼地说:好!然后两人断了电话。
季蔷要收拾东西,岑若要撑伞,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手维持通话了。
岑若撑着伞,一步一步迈上阶梯。
豆大的雨珠敲打在伞面,发出啪嗒的声音。
岑若收起伞,站在大厅里等。
她无意间向外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穿着雨衣的黑影。
那黑影显然也看到了她,动作极其不自然地低下头,打算避开岑若离开。
岑若敏感地察觉不对,当即丢掉伞,冲进雨幕之中。
站住!她穿着高跟鞋,又要下阶梯,行动不便。
等她跑到阶梯下的时候,那个雨衣人已经跑了。
岑若知道自己追不上了,没有多做纠缠,果断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雨水哗哗地淋在身上,岑若把手机捂在胸口。
她存了物证,不能让手机进水。
此时季蔷已经到了大厅。
季蔷在身后叫她:岑若!雨下得很大,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岑若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
岑若回头,朝季蔷笑了一下,说:来了。
岑若重新走进大厅,脚下流淌出一条小溪。
岑若无奈地抖了抖伞,说:伞湿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便利店买把伞。
正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季蔷却抓住了她的手。
季蔷说:不用……我们去车里吧。
太危险了。
岑若转身看着她,说: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所以才那么害怕,给我打电话的?季蔷低着头,仿佛认错一般的乖巧,说:嗯。
岑若想摸一摸季蔷的脑袋,却发现自己手上全是水。
她叹了一口气,俯身,轻轻地在季蔷额头上亲了一下。
岑若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季蔷说:我不确定……而且我怕影响你工作。
万一你丢下合作伙伴跑过来找我,那怎么办?都这种时候了,季蔷考虑的却还是自己。
你都在想什么啊……岑若实在忍不住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季蔷的小脑门。
他们只跟我合作一个项目,你要跟我合作一辈子。
你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你心里没有数吗?嗯?章节目录 糟蹋060下雨了。
陈行止坐在病床上, 望着窗外说。
护士正在做常规的检查和记录, 闻言抬头瞥了一眼,说:挺久没下雨了。
今天情况不错呢,许小姐怎么不在?她今天有事,陈行止说:等雨停了之后,我下去散散步。
许安笙经常陪陈行止下楼散步,护士已经习惯了。
因此陈行止这么说的时候, 她并没有在意,只是嘱咐道:降温了, 记得穿上外套再出去。
——除了这寥寥几句话,陈行止再没留下别的线索。
许安笙向护士询问每一个细节, 护士却记不太清, 只能懊恼地锤锤自己脑袋。
没事,我再找找。
许安笙对护士礼貌地笑了笑, 然后掏出手机,给陈巧打电话。
陈巧接得很快。
许安笙深吸了一口气, 说:行止从医院里跑了。
陈巧一愣, 很快郑重地问道:怎么回事?许安笙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我现在去墓园看看,麻烦你想办法查一查她行踪。
陈巧应下, 说:好。
顿了顿,陈巧又说:你该带着她一起去的,你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
许安笙苦笑着说:是啊。
可她们过不去这个坎, 无论是许安笙,还是陈行止。
挂断电话之后,许安笙独自前往墓园。
在这种情况下,陈行止都要去祭拜母亲。
对于陈行止来说,母亲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许安笙内心稍有苦涩,但在找到陈行止之前,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她掐了一下大腿,提了提神。
许安笙冒着雨赶到墓园的时候,管理员正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茶。
许安笙一身戾气地敲响办公室,管理员稍有惊讶,说:许小姐。
许国强给墓园捐了很多钱,再加上每年这一天都会在墓碑前伫立,所以管理员都已经认识许国强和许安笙了。
许安笙说:除了我和我爸之外,今天还有谁来过?她语速很快,眼角似乎带着火气,在这个湿润的雨天显得非比寻常。
管理员心里一个咯噔,随即回想起什么,说:还有一名身穿病服的女士,她大概一个小时前过来的。
许安笙忽地抬高音量,说:她不在墓碑前!她现在在哪里!来找管理员之前,她已经去墓碑前看过了。
墓碑前多了一束紫色的鸢尾花,她知道那是陈行止带来的。
没有人会带着鸢尾花祭拜亡者,除非那个人知道她母亲生前最爱鸢尾花。
许国强再爱妻子,也终究是忙碌的商人,无暇顾及生活细节。
他每一年都带着马蹄莲或者白百合,一方面是因为这些花适合祭拜,另一方面是因为亡妻在他心里纯洁无暇,一如当初。
但陈行止会送鸢尾花。
陈行止爱妈妈,以妈妈喜欢的方式爱妈妈。
管理员被吼得一哆嗦。
许安笙回过神来,说:抱歉,我没控制好情绪。
管理员摇摇头,并不在意,回忆道:那名女士,好像是同许先生一起离开了。
他们一直在交谈,看起来认识。
许安笙一愣。
交谈?陈行止和许国强会聊什么?许安笙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许国强的电话。
.所以,全世界范围内都还没有找到更有效的治疗方案,美国所谓的‘医疗水平领先’,也只意味着更好的看护水平?陈行止正经危坐,语气非常平静,说:我了解了,谢谢卫教授。
……大体来说,就是这样。
卫秉洋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陈行止太镇定,也太冷漠了。
许国强告诉卫秉洋她就是陈行止的时候,卫秉洋几乎不敢相信。
据说陈行止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面前这个女人虽然看得出身体孱弱,但眉眼之间没有将死之人的颓唐,反而只有一片淡然。
淡然得像是……那不是她的病痛,也不是她的生命一般。
卫秉洋忍不住说:如果再早一点……面对每个病人,卫秉洋都会觉得惋惜。
如果自己能够再早一点研究出成果,那么是不是能多救一个人?面对陈行止,这种惋惜之情好像更浓一些。
陈行止摇摇头,说:没有如果。
即使有一次如果的机会,陈行止也一定不会浪费在这里。
卫秉洋犹豫了一会儿,说:根据我的研究成果,意大利刚刚成立了一个项目,目前正在招收志愿者。
治疗方法较为激进,或许会有效果,或许没有。
如果你想活下来,或许可以试一试。
卫秉洋有些怀疑,陈行止究竟想不想活下来?陈行止点点头,说:这个信息我已经了解过了。
您认为我有多大的机会呢,卫教授?卫秉洋顿了顿,实话实话:比起传统治疗方案,多一倍的存活率,多百分之五十的风险。
陈行止又说:那么,我更想咨询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
对方语气很郑重,卫秉洋更加专注。
陈行止说:这个病……有可能遗传给我的小孩吗?不会,卫秉洋摇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什么,问:您怀孕了?我的身体状态,足够支撑我做一次取卵手术吗?陈行止态度认真,卫秉洋只在期末划重点时的学生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卫秉洋反应过来了。
他愣了愣,说:不建议这样做。
取卵手术对身体伤害很大,之后恐怕接受不了激进的新疗法了。
陈行止不依不饶,确认道:那么常规治疗呢?卫秉洋说:也会受影响。
陈行止竟然笑起来了:我和孩子只能二选一,对不对?卫秉洋说:这种选择没必要……陈行止打断了他,说:反正我也没多长时间可活。
去做小白鼠,也不过是把痛苦的人生再延长些。
卫秉洋张了张嘴,随即看到面前的女人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虽然是笑着的,但疲惫的姿态却比之前更甚。
卫秉洋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祝你……好。
也说不出别的祝福语了。
陈行止点点头,说:好。
陈行止走出卫秉洋的办公室时,正好听见许国强在打电话。
许国强语气生硬又焦躁,说:我带她来干什么?!我告诉她真相!她活不了多久!光听这声音,陈行止就知道对面是许安笙。
陈行止说:电话给我。
许国强回头看见陈行止,眼神复杂。
让将死之人听见这样的话,哪怕许国强恨陈行止,也仍然觉得于心不忍。
许国强把手机递给陈行止。
陈行止语气平淡地说:安笙。
许安笙安静了一秒钟,随即愈发歇斯底里。
行止,是他逼你跟他走的对不对?!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对不对?!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了,她不会怪你的!她希望你幸福,也希望我幸福……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幸福了,她不会怪我们的……她不会怪我们的……陈行止说:他是你爸爸,你不该这样臆测他。
陈行止的语气又恢复到以前了,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包容和教育。
许安笙没来由觉得心慌:许国强到底对陈行止说了什么?他拿妈妈当令箭了吗?他唤起陈行止对妈妈的爱了吗?陈行止说:你爸爸带我见了卫秉洋教授,现在我对我的病情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许安笙大吼道:他不该把这些告诉病人!陈行止反问:于是就任由我的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上?不,我不是别人……陈行止疲惫地、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说:纵使我爱你,我也想自己做决定。
你现在去我家,我们见一面。
许安笙害怕听到陈行止这种语气,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判处了死刑。
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道:……好。
.许安笙比陈行止先到。
她心中惶惶,看见客厅沙发上瘫着自己的衣服。
住在陈行止家里,许安笙一点儿也没有登堂入室的自觉,反而有意无意地,在每一处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这让她觉得亲密。
但她现在有些慌张。
门铃响了,许安笙过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陈行止和许国强。
许安笙的表情顿时变了,她瞪着许国强,没说话。
许国强瞥她一眼,冷硬地说:我送她回家。
许安笙攥着陈行止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这一边,然后对许国强说:家里乱,就不请你进来喝茶了。
说完,她嘭地关上了门。
陈行止说:没必要。
许安笙看着陈行止。
陈行止环视一周,果然发现了许安笙带来的诸多改变。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问:你见过卫秉洋教授了,对吗?许安笙说:……是。
陈行止慢条斯理地说:卫秉洋教授告诉我,意大利那边有一个新的临床项目,在招收志愿者。
目前还处于实验阶段,不知道会有多大效果。
卫教授说,存活几率会高一倍,风险也会增加百分之五十。
许安笙斩钉截铁地说:去!陈行止却说:我这个病,常规治疗,存活率是百分之二,五十分之一。
参加这个临床项目,也不过是把存活率提升至二十五分之一而已。
许安笙读懂了陈行止的话,她沉默片刻,说:……你不想去。
陈行止点头。
许安笙说:为什么?陈行止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说:我活了快五十年,活够了。
你才二十五岁。
你妈妈救我的时候,也是二十五岁。
我快活到你和你妈妈加起来那么长了。
……你想去陪我妈妈。
许安笙的声音变得很悲伤。
陈行止不太懂许安笙的悲伤从何而来,但她说:我糟蹋了她女儿,我得下去向她赎罪。
糟蹋?许安笙重复道。
许安笙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对你来说,我只是替代品,对不对?在我和她之间,你只会选择她。
你照顾我,是因为我是她女儿。
你接受我,也是因为你不能伤害她女儿。
哪怕我们上/床,你也不觉得那是因为爱,你只是为了满足我,迁就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陈行止说。
许安笙猛地扑上来,她恶狠狠地叼住陈行止的嘴唇,像只捕食的野兽。
糟蹋我啊!来啊!许安笙嘶吼着,声音很大,色厉内荏。
我要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你才会不敢去见我妈妈?陈行止没想到许安笙忽然发难,有些措手不及,说:安笙,你做什么?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请你冷静一些,我还有话没说完。
许安笙把陈行止逼到墙角,她粗暴地用牙齿去解扣子,含糊不清地说:你说,我在听。
章节目录 分手?061夜幕降临的时候,所有情绪都像出笼的野兽。
陈行止说:我们不能这样……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这样。
许安笙没有停下任何动作, 问:为什么?因为今天是她的忌日吗?你要为她守节吗?下过暴雨之后, 空气里弥漫着丝丝凉意。
那凉意沿着肌肤传达到心底, 陈行止觉得自己心跳得很不规律, 她不可置信地说:守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安笙抬起头, 盯着陈行止, 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许安笙残忍又悲伤地说:你喜欢她,所以拿我当她的替代品, 对不对?所有人都说, 我笑起来跟她一模一样。
如果我笑着跟你做/爱,你是不是会更愉悦?还是说,关上灯更好?许安笙退开稍许,啪地熄灭了房间里的灯。
一道闪电划过, 黑漆漆的屋子里, 许安笙的表情显得格外诡异。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心跳如同末流鼓手敲出来的节奏。
陈行止终于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你以为, 我喜欢你妈妈?陈行止声音有些颤抖。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黑暗里, 许安笙的语气十分空洞。
陈行止莫名觉得, 许安笙此刻没有笑。
或许还在哭。
你们从小认识,你没谈过恋爱,没结婚, 没享受过性。
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许安笙一字一句地说:有人以为你喜欢许国强, 但我知道不是,你喜欢她。
没有人能够取代一个死去的女人。
即便我是她女儿。
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重重地划伤了两个人的心。
陈行止说:不……但她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许安笙跪在她面前,虔诚地吻上一朵泥泞的花。
潮水铺天盖地,几乎淹没了陈行止所有理智的高地。
嗯……在陈行止上下漂浮的时候,许安笙冷静地说:他们都说,我的嘴唇和我妈妈很像。
你说呢?跟你想象得一样吗?陈行止浑身颤栗着,她的皮肤因爆发的荷尔蒙而燥热,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艰难地靠在墙上,重重地喘息着。
陈行止说:我没、没有……你不是无神论者,你知道,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不想跟‘她’多过一段日子吗?只要你愿意活下来,陪我,我不介意当替身。
许安笙竭尽全力,克制着毁灭陈行止的念头。
陈行止不爱她,所以不愿意跟她多呆一天。
这才是陈行止想要放弃治疗的原因。
我不爱她!我爱的是——陈行止歇斯底里,但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陈行止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重重地摔下。
许安笙没接住,眼睁睁看着陈行止滑倒在脚边。
所有疯狂悉数褪去,许安笙终于恢复成那个勉强装出来的、坚强的许安笙。
行止!你怎么了!行止!许安笙跪在地上,焦急地喊。
她摸出手机,颤抖地给医院打电话。
李医生,陈行止摔倒了!她生我气了!她、她不想治疗了!许安笙语无伦次,把所有能想到的词语全都一股脑甩了出来。
所幸她没打错电话,李医生就是陈行止的主治医生。
李医生冷静地说:许小姐,深呼吸。
病人现在在哪里?你在她身边?请完整复述你们的所在地,我立刻安排救护车赶过去。
在此期间,还请你配合我,做一些小小的检查。
李医生事无巨细,吩咐许安笙做简单的检查。
许安笙匍匐在陈行止胸口,努力记录陈行止的心跳频率。
可无论她如何屏息,都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跳动。
她脸色惨白,说:我、我找不到她的心跳……李医生,我该怎么办?李医生安抚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心肺复苏。
现在深吸一口气,冷静回想步骤,我会在电话里协助你。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要帮她撑过这几分钟,可以吗?许安笙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再犹豫、不再害怕。
她竭力冷静着,对李医生说:我准备好了。
这种时候,不容她纠缠于往事了。
李医生轻声细语,在电话里重述心肺复苏的步骤和重点。
许安笙心里却只有一句话:别死啊。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舍得吗?.……岑兵今晚一直呆在家里,你确定?岑若再次对侦探确认。
私家侦探说:他今晚在KTV,我徒弟就在对面包厢。
他一直在唱歌。
说着,私家侦探用邮箱发来一串音频。
岑若点开听了,确定那就是岑兵的鬼哭狼嚎。
岑若把百叶窗撑开一条缝,漆黑的雨幕,一切都看不清楚。
但她还是下意识去做这个动作。
他最近接触过哪些人?把那些人也监控起来,可以做到吗?私家侦探说:不是我不想接这一单,而是他接触的人太杂了,安排不过来啊……岑若说:那么,确定照片里那个人的身份,需要多长时间?私家侦探思考了一会儿,说:照片拍得很模糊,但那一片区域都有摄像头。
找渠道排查,也不算太难……三天吧。
岑若说:行,报价发邮件给我。
挂断电话,岑若捏了捏眉心,然后解开外套的扣子,走出书房。
季蔷坐在地毯上撸猫,手机随手放在一边。
听到岑若出来,季蔷仰起头看岑若,说:你忙完了吗?岑若走向季蔷,问: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季蔷说:那沙拉吧,方便。
你会做吧?岑若说:想吃什么都可以,都方便。
不用考虑我。
季蔷说:才没有考虑你!是石叔说我不上镜,得减肥。
季蔷这么说了,岑若便拉开了些距离,皱着眉头打量季蔷的身材。
季蔷惴惴不安,说:怎么,胖了吗?岑若说:不胖,你这样正好。
季蔷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说:你看我的小肚子……岑若笑着说:那我晚上陪你运动。
季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岑若。
岑若说:怎……话还没说完,季蔷便扑在她身上。
岑若摔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某人形犬,忽然知道季蔷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炙热了。
……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就一个词语也能想歪。
先吃饭,吃完洗澡,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岑若双手扶住季蔷,想把人推开。
但不知为何,岑若改变了主意。
……行,先运动。
待会能多吃点。
她碰到了季蔷身侧的痒痒肉,季蔷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生动的笑容,把岑若从如影随形的惊忧里解救出来。
岑若笑了笑,翻身,将两人的位置颠倒。
傻白甜早就跑了,远远地传来一声喵。
岑若低头,看着身下的季蔷。
先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两人都还有些惊魂未定。
那漂浮的、不安的灵魂,只需要一个对视就能点燃。
季蔷眼中涌动着无限的缱绻爱意,她对岑若说:岑若。
岑若吻上下巴,含糊道:嗯?你刚刚说要跟我合作一辈子……季蔷望着岑若,语气轻得像是一朵云,是真的吗?岑若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恢复正常,说:我爱你。
季蔷挨她如此紧密,自然感受到了那瞬息的变故。
季蔷心中浮现某些异样,她顿了一下,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
岑若愣了愣,说:是么?她吻了吻季蔷的额头,说:你喜欢听吗?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永远说给你听。
如此直白、热烈的表达,不像岑若。
一辈子和永远这样的词语,也不是岑若会选择的。
季蔷说:你忽然这么对我,我好像有点快乐,又有点慌张。
岑若:嗯?季蔷盯着岑若的眼睛,温温软软地问:你说的‘永远’,有多长啊?我能信多久呀?季蔷的眼神是清澈的、纯净的。
她在认真提问。
岑若柔情蜜意,倒让季蔷受宠若惊了。
岑若以沉默作答。
季蔷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敢对我说?岑若默了默,重新坐起来。
季蔷也撑着自己,坐在了岑若旁边。
她们衣衫还凌乱着,但气氛已经大不一样。
岑若皱眉头、咬唇——她甚至不自觉地搅弄衣角。
一切小动作,都显示出岑若正处于某种难以自控的负面情绪中。
季蔷问:你在想什么?我可以知道吗?岑若看了季蔷好几眼,终于犹豫道: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今天的事情应该是岑兵搞的鬼。
他在打你的主意,是我害你陷入了危险之中。
我……不想这种事情再来一次了。
说话的时候,岑若一直低头看着洁白而柔软的地毯。
在她心里,季蔷也是洁白而柔软的。
你为什么不看我?你在逃避什么呢?季蔷声音有些颤抖,说:……然后呢?岑若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微凝涩,说:所以——岑若刚开了一个头,就被季蔷抢白。
季蔷说:所以你要跟我分手?你说那些,只是为了哄我高兴?什么?岑若神情错愕。
章节目录 变故062【手术中】陈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抬头看一眼显示屏。
手术中的状态一直没有改变, 护士时而匆忙进出, 给走廊上等待的各位家属增添了许多无形的压力。
季蔷坐在陈巧身边, 捏着陈巧的手, 柔软地安抚着。
季蔷坐在最靠边的座位上, 岑若便紧挨着她, 背靠墙站着。
她一只手放在季蔷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在摆弄手机。
季蔷看了岑若一眼, 岑若便小声解释: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季蔷问:是工作上的事情吗?岑若没听清, 俯身问:嗯?季蔷便咬着嘴唇,沉默地摇了摇头。
——陈巧的电话响起来之前,她正在跟岑若谈论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关乎到她俩未来的问题。
季蔷能清楚记得岑若脸上的错愕,是因为对方没想到自己会猜中吗?这一系列的情话太不寻常了, 让季蔷有些不安。
就在岑若微微张口, 即将揭晓答案的时候, 季蔷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巧打电话过来, 说陈行止正在抢救中。
此时季仁身在大洋彼岸, 季蔷知道自己必须陪着妈妈。
岑若提出送季蔷来医院,季蔷知道岑若是在担忧自己安危,因此并没有阻拦。
只是岑若到底想说些什么, 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在一片紧绷的寂静中, 许安笙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安笙独占了四张排椅,坐在季蔷三人对面。
她说:如果不是我逼她,她不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悔不当初的痛苦。
岑若无从判断许安笙和陈行止之间的事情, 只好保持缄默。
陈巧担忧妹妹,也无暇他顾。
季蔷顿了顿,却站起来,走到许安笙身边。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了许安笙一个拥抱。
她站着,把许安笙揽在怀里,还拍了拍许安笙的脑袋。
那一瞬间,岑若忽然意识到,季蔷在照顾所有人。
季蔷总是这样温柔地,关照着所有人。
她是个柔软而强大的人。
许安笙情绪决堤,说:她去扫墓了,我爸爸也在那里。
她回来之后说,她不想治疗了。
我说她只是想去见我妈妈罢了,我说她把我当替身……许安笙语无伦次,说:如果我不刺激她,她不会突然发病……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只要她能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季蔷说:她爱你啊,你知道的。
你怎么可以怀疑她呢?许安笙略显迷茫与无助地抬起头,说:她爱我?此刻,她倒真像个无所依靠的孩子。
她一方面相信陈行止是爱她的,另一方面,她却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妈妈。
陈行止真的不爱我妈妈吗?季蔷坚定地点点头,说:爱是隐藏不住的。
你感受到她的爱,那她就真的爱你。
听到季蔷这样笃定,岑若忍不住想问:那你呢?你感受到我的爱了吗?如果有,为什么会不安?为什么会误以为我想分手?此情此景,并不适合聊这个话题。
岑若垂下眼眸。
岑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转身,悄悄退出去。
季蔷时刻关注岑若,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岑若的动静。
此时许安笙似有所感,坐在座位上,盯着某处虚空。
季蔷说:我去买点吃的。
随后匆匆跟上岑若的步伐。
岑若一直看着手机,季蔷试探地问:是工作上的事情吗?岑若顿了顿,说:……是。
季蔷靠近岑若,想挽住岑若的臂弯。
她说:很紧急吗?谁知她一靠近,岑若就状似无意地将手机揣进裤兜。
季蔷心里一沉,知道岑若这是不想让自己看到手机屏幕。
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面上却没有表现。
季蔷笑了笑,说:走吧,天太冷了,我们去买点暖手的东西。
岑若说:好。
两个人同行一段路,来到医院附近一家便利店。
季蔷在便利店内挑选货物的时候,岑若一直在看手机,好像在等什么消息。
季蔷背过身,一直对着货架,不让自己的视线有任何触及屏幕的可能。
岑若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季蔷听出是手机铃声。
季蔷体贴地说:你可以先忙正事。
岑若停顿一下,说:我就在外面等你,顺便接个电话。
季蔷说:嗯。
季蔷对来电人和通话内容没有兴趣,她脑海里全是刚刚被中断的那个话题。
岑若走出便利店,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来,说:季先生。
季仁的声音略有疲惫与焦急,说:抱歉,我刚刚开完会。
秘书已经把妹妹的事情告诉我了,我已经派人安排私人飞机,即刻赶回去。
你打电话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么?岑若小小地深呼吸,方说:我的家庭环境,季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
季仁说:略有耳闻。
岑若说:岑兵想找我要钱,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季蔷身上。
我……担心他会对季蔷不利,所以希望您能安排保镖,护季蔷周全。
闻言,季仁说:我先前便与囡囡商量过这件事情,但她说你会解决。
她相信你。
我尊重她,所以没有插手这件事。
光是季仁这样说,岑若就能猜出季蔷的想法:季蔷知道自己自卑又自尊,不愿意拿家族力量刺激自己。
岑若的心脏忽地又柔弱了一些,她转头看向便利店,捕捉到季蔷的身影。
季蔷正担忧地对望着她,她就对季蔷招了招手。
季蔷便努力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还用力地挥了挥手。
岑若说:我确实想通过自己的力量解决……解决原生家庭的问题。
但风险不应分摊到蔷蔷身上,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在这一点上,您应当与我立场一致。
季仁沉默片刻,然后略带讶异地开口,说:我还以为,你会更……固执一些。
抱歉,这个词不太好听,是我过度揣测了。
岑若知道季仁的意思。
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不仅仅是一副好皮囊和要强的性格,更有偏执与自卑。
她不愿意把弱点展示出来,殊不知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无论季蔷还是季仁,甚至许安笙,都知道她的自卑与自负在哪里。
所有人都在体贴地照顾着她。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情,她还会继续死撑,觉得自己能解决一切。
但她接到了季蔷的电话,察觉到了季蔷的害怕。
季蔷凭什么,要为了她的自尊心,而担惊受怕呢?季蔷是季家的小公主,也是她的。
她想保护季蔷。
岑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因后怕而颤抖。
但,一旦开口,后面都变得容易起来。
岑若说:说句实话,给您打电话,我觉得有些屈辱。
是我不够强大,才不得不向您求助。
季仁说:不……岑若打断季仁,继续说下去:理性告诉我,这是不正常的。
调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再正常不过了。
感情上,我却不太能控制情绪。
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会努力调节。
季仁听完,却说:现在,我终于也真正相信你了。
囡囡没看错人。
这些话,你告诉囡囡了吗?岑若沉默片刻,说:……还没来得及。
在来医院之前,她是想跟季蔷聊这些的。
对季仁求助,和在季蔷面前认怂,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态。
岑若想在季蔷面前保持强大完美的形象,因此铺垫了许久,也没说到正题。
她也没有想到,她的扭捏与迟疑,会让季蔷联想到分手。
季蔷到底有多不安啊?岑若忽然有些心疼。
季仁说:等妹妹的手术结束之后,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吧。
岑若又与季仁寒暄几句,才挂断电话。
季蔷正好买完东西,她拎着重重的购物袋,跑向岑若。
季蔷从袋子里拿出一罐热过的咖啡,正要递给岑若,不知为何手一松,咖啡罐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季蔷连忙弯下腰,追逐着咖啡罐。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一辆面包车从某条小巷子里窜出来,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飞快下车,将季蔷掳走了。
购物袋掉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
啊!救我!岑若!季蔷叫了一声,随后车门便关上了。
面包车扬长而去。
蔷蔷!岑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又严肃。
她下意识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岑兵现在在哪里?正文 追踪063岑兵打了个酒嗝,大腿上坐了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 正拿着话筒唱歌。
岑兵一只手不安分地活动着, 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握着手机, 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正在这时,手机轻微地震动起来, 并且响起了铃声。
岑兵一把推开女孩子, 站起来走出包厢, 掩着嘴巴说:喂?怎么样了?那女的今天去哪里了?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乡音:我们跟着她进了娱乐公司。
长得真漂亮啊,是个小明星吧?你怎么把上这种女的的?岑兵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这女的不是自己把到的,却是岑若的姘头。
女的怎么能跟女的搞在一起?岑若凭什么在这种方面都比自己强?可你还能跟她好一辈子?只要睡了她,她还不是只能嫁给我?想到这里, 岑兵脸上的阴霾消散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包含着恶意的猥琐笑意。
岑兵说:最近她跟我闹脾气,总躲着我。
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一面什么都会解决。
她现在在哪里?她一个人吗?电话那头的人呼吸很乱,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我们把她抓来了, 现在、嗝……现在就在车里呢。
她家人在做手术,我们把她、把她从医院门口捉来的。
跟她一起的还有个很漂亮的女的。
咦,我们不会抓错了吧?我给你拍张照。
岑兵皱着眉头问:你喝酒了?那人说:吸了点, 哈哈哈……怎么样,你在哪里?我把人给你送过去?放心,我不动兄弟的女人,哈哈哈!岑兵在心里暗骂一句废物。
听说有几个老乡来上海混了,他便联系他们, 请他们帮忙监视季蔷。
他想等到季蔷落单,再拜托老乡把人抓过来。
他曾经把这个想法对老乡说过,没想到这个老乡一时上头,就这么出手了。
听对方的意思,当时季蔷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应该就是岑若。
岑若亲眼目睹季蔷被抓走,自然能联想到是自己做的。
岑若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岑兵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虽然自忖强大,但是在内心深处,岑兵还是相当忌惮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姐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只让老乡监视,而不直接掳人的原因。
他想找个岑若不在的时机,充裕行事。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难道把完好的季蔷送回去,再对岑若说对不起我没想现在抓人的,岑若就不会报复回来了吗?季蔷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岑兵蠢蠢欲动,也来不及指责老乡冲动行事了。
他问:她现在在哪里?就在车上。
老乡说,背景音里音隐约传来季蔷的呼叫,你说个地方,我们把人给你送过去!岑兵想了想,说了一个地址。
然后走回包厢,说:我有点事,今天就到这里,下次再来玩!.被抓上车的那一瞬间,季蔷心里充满了恐慌。
岑若就在外面,他们有几个人?会对岑若不利吗?她被仓皇塞到后座里,然后车子发动。
季蔷反而镇定了下来。
父母把她保护得很好,但身为一名富二代,常常会面临被绑架的危险。
季蔷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虽然这群绑匪并不是冲着钱来的。
季蔷观察一番,断定这几个绑匪是小混混。
这样一来她又镇定了一些:在以前的演练中,假想敌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或是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见季蔷并没有惊慌失措,那几个小混混反倒有些吃惊,说: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季蔷没说话,只是蜷缩着身子,本能地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喝!见季蔷躲闪,有个小混混猛地探身向前,凑到季蔷面前,同时大声吼了一声。
季蔷没想到这一招,抖了一下。
面包车里的小混混就都笑了起来。
季蔷表现得不如他们想象那般瑟瑟发抖,他们便想方设法,要在别的地方寻求威严。
他们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洋洋自得了。
有个小混混说:哎,这是兵子的女人,你们悠着点。
弄坏了,跟兵子关系就不好搞了。
另一个小混混说:就逗一逗嘛,又没动手。
说着,他拿出一把水果刀,对季蔷比划了两下,说:刀剑无眼,别动歪脑筋。
要是真伤了你,兵子也不可能真的跟我们翻脸。
第一个小混混拨通了某个电话,说:喂,兵子?季蔷缩在角落里,静静地听小混混打电话。
从对话内容里,季蔷很快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不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这也意味着岑兵没有准备。
岑若一定会想办法解救自己。
自己要做的,就是在岑若到来之前保全自己。
想到岑若,季蔷心中一片坚定。
岑兵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听筒里传来:她现在在哪里?就在车上。
小混混说着,拿刀鞘敲了敲季蔷。
季蔷呼痛,小混混向岑兵证明了人的确在车上,便满意地收起了刀,继续说:你说个地方,我们把人给你送过去!季蔷屏住呼吸,想听清岑兵说的地址。
无论之后有没有联系外界的机会,弄清楚自己在哪里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挂掉电话之后,小混混开了导航,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子。
二十分钟后,面包车停了下来。
有人粗鲁地拉着季蔷的胳膊,让她下车。
季蔷安安静静地走在后面,目光却一直落在那把水果刀上。
那水果刀收在刀鞘里,此刻正别在一个小混混的腰间。
.微信讨论组里,正在实时共享位置。
季蔷被抓走之后,岑若第一时间联系私家侦探,确定了岑兵的位置。
之后,她联系了季仁。
——按照正常的形式逻辑,报警才是唯一最优解。
但岑若能掌握犯罪嫌疑人的准确定位,反而比警察查得要快。
而季仁社会地位摆在那里,不管是报警还是走别的渠道,让他参与进来,都会让救援变得容易一些。
况且,季仁是季蔷的父亲。
季蔷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季仁应当第一个知道。
私家侦探就在岑兵的包厢对面守着。
接到电话之后,弄清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打起精神。
不一会儿,私家侦探看到岑兵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从KTV离开了。
私家侦探立刻跟上,并在临时拉的微信讨论组里共享位置。
私家侦探说:我一直跟在他后面,我感觉他可能发现我了。
季仁说:警方已经了解情况。
下一个十字路口,你朝别的方向转弯,接下来警方会查监控。
岑若瞥一眼定位,踩了一脚油门。
季仁注意到她的定位变化,说:小岑,不要跟太紧。
警察可以查监控,不会跟丢他们。
现在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事情。
岑若说:经过下个路口时,他们会左拐进入小巷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边是没有摄像头的。
就算警方知道他们在那个区域,确定具体位置也需要时间。
我不想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私家侦探就略显惊讶地说:他们真的拐进了小巷子!那些阻止的话语慢了一瞬,再难说出口。
岑若说:张先生跟了太久,岑兵可能已经有所警觉。
我来跟。
这是我借的共享电动车,他认不出我。
季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囡囡肯定也不想让你受伤。
岑若语气平静道:嗯。
旁人无法从声音中听出她的情绪。
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了自己坚定的、充满杀意的眼神。
正文 这刀064推推搡搡间, 季蔷进入了一间狭小的民居。
身边的几个小混混操着奇怪的口音,季蔷零星半解,只能确定大概是岑若家乡的方言。
进入某个房间之后,季蔷见到了岑兵。
与岑若完全不一样,她这亲生的弟弟贼眉鼠眼,神态之间就有一股无法忽视的猥琐感。
季蔷难免想起岑若, 岑若就像一朵金子做成的荷花……看起来市侩且势利,但坚定不移。
最重要的是,她出淤泥而不染。
如此挺拔而可靠。
想到岑若, 季蔷竟然在这种环境下流露出了些许笑意。
岑兵阴沉地说:你在笑什么?季蔷回过神来,望着岑兵说:你是岑若的弟弟吧?按辈分来说,你得叫我一声嫂子。
季蔷没笑了, 虽然身体仍然紧绷着,但神态却是不紧张的。
还未来得及离开的那几个小混混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对岑兵说:兵子, 这、这是岑若的女的啊……?岑兵咬牙切齿。
他没想到季蔷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样的。
在他的设想里,季蔷此刻应该是惊慌失措的,是瑟瑟发抖的。
但季蔷此刻的神情仿佛有所倚仗,还精准地戳中了自己的痛点!岑若!岑若!她一个女的, 凭什么比自己学习好?凭什么就连镇上的小混混都站在她那边?凭什么她能来上海,过着这么人模狗样的生活,自己却只能被困在小城市里坐牢?凭什么她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出于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隐蔽心理,他根本没对这些老乡说出实情,而是撒谎说是女朋友正自己闹别扭。
那群小混混没有多想:虽然季蔷一看就不是岑兵这种层次的人可以够到的, 但……管她是不是真女朋友呢?兄弟看上了,就是兄弟的!如果事情牵扯到岑若,那又不太一样了……岑若虽然离乡多年,但镇上永远流传着她跟郑老大打得平分秋色的传说。
她是女的,力气不如男人。
但她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没有退路的那种狠。
有个小混混年纪比较轻,说:就是那个跟郑老大打架,活生生咬死退役军犬,还把郑老大打伤的那个?岑兵瞪了他一眼,然后皱眉说:女的跟女的怎么能在一起!该死!还是这个年轻的小混混说:现在风气很开放的啦,女的跟女的也可以在一起啊,我听说还能去国外结婚……呃……说到这里,他方才觉察出气氛不对,吞吞吐吐地呃了一声。
季蔷站在房间中间,周围站着好几个比她要高大得多的男人,但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她平静地说:岑若现在肯定在找我。
岑兵阴沉地盯着季蔷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你觉得她能赶到?如果我真的上了你,她还会要你吗?他这样的男人,唯一能够找到的心理优势就是性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季蔷。
季蔷本能地缩了下身体,但是除了厌恶之外,她的神情里并没有害怕。
岑兵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失控了。
他踹翻了面前的茶几,烟灰缸和水洒了一地,不仅溅到季蔷身上,更溅到了那几个小混混身上。
小混混早已于三言两语之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知道这个姓季的美女到底怎么掺和进他们姐弟之间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把它当作岑家的家事处理吧。
小混混说:不管怎么说,这个美女我已经送到你手里了。
不管她是谁的女朋友,都是你们家的家事。
我和兄弟们就先走了。
小混混心里想得非常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然岑若已经离开镇上很久了,但她的威名还在。
他们跟岑兵的关系也就普普通通,要不是在上海,他们之间还算有一点老乡情谊,他也不想跟这个又怂又阴险的喜欢虚张声势的岑兵当兄弟。
如果岑若真的在赶过来的路上……那他们还是先走为妙。
听到小混混这么说,岑兵有一种被踩痛脚的屈辱感。
他几乎是吼着说:她不是岑若那个贱人的女朋友!女人不能跟女人在一起!小混混哪里会跟他争辩这种事情呢?他们只是帮老乡一个忙,不想招惹麻烦。
如果岑若马上就会找过来,那他们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毕竟岑若没有看清他们的脸。
小混混敷衍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要往外走。
岑兵在背后气急败坏,说:你们也怕了岑若那个贱女人?!话音刚落,小混混就停下脚步。
为首的那个小混混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岑兵,说:我们不关心到底谁害怕岑若。
没有追究你撒谎,已经仁至义尽——这女的是你女朋友还好说,那就是家事。
可她要真是岑若的女朋友,就成了绑架。
你处理好这三角关系,不要波及到我们就行。
小混混的眼神里带着威胁。
他们早听说过岑若也在上海,不过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都市白领们向来没法对付地痞无赖,他们倒也不怕真的招惹上岑若。
只不过岑兵骗他们,还拿他们当刀对付岑若,这就让人很生气了。
小混混一个眼神瞥过来,岑兵顿时不敢再放狠话,顿了顿,说:……她能做什么,哼。
那就好。
那几个喝过酒的、一身血性的小混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大门。
门关上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岑兵和季蔷。
季蔷浑身紧绷,警觉地看着岑兵。
岑兵终于松懈下来,他换了个姿势,说:这房子有摄像机,待会发生什么,都能录得一清二楚。
季蔷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岑兵说:你是明星,我把那些给你粉丝看,你觉得怎么样?季蔷脸色一变,眼神却依然还是那样澄澈坚定。
这个眼神激怒了岑兵,岑兵说:你不怕我?季蔷点点头,认真地说:怕啊。
但我觉得,你更怕。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却明明白白地写在了眼神里。
岑兵猛地站起来,抓住了季蔷的胳膊。
他抓得很紧,季蔷立刻觉得疼,更别提挣脱了。
岑兵说: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多久的清高!岑兵又欺近了些,他的呼吸打在季蔷的皮肤上,季蔷浑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小混混们走出民居,嘴上还在聊方才的事情。
……岑若是女同性恋啊?看不出来啊,她们俩都挺女的。
一个曾经见过岑若的小混混说。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说:除了咬死那条狗以外,岑若还做过什么?为什么大伙都有些怕她的样子……先前那个小混混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害怕又厌恶的表情,说:那是条公狗,单单咬死也就算了,她把狗的那个都咬下来了……真是太可怕了,见过那场面的人,绝对不会小瞧她。
这女的太狠了……年轻的小混混愣了愣,面色纠结地说:我现在感觉下面凉飕飕的……闲聊间,几人走到了巷子口。
正当他们要拐弯的时候,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
他们没当回事,却没想到那女人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一个混混。
剩下两个混混大惊失色,正要反击。
岑若?这么快?!岑若衣着时尚而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
可她赤脚踩在地上,用高跟鞋当武器的样子,却充满煞气,与任何都市白领女性的刻板印象都不相符。
被撂倒的那个小混混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么多年来,岑若是在同他们一样,不,比他们更加凶狠的环境里生活的。
岑若捏紧了高跟鞋,眼神里有一种不管不顾的野性,她说:你们知道是我?时间紧迫,她找不到刀枪棍棒,只能急中生智,拿高跟鞋当武器。
好在这鞋子跟高且坚固,再加上气势加成,倒也能用一用。
把人抓来了才知道是你女朋友!见识过岑若咬狗的小混混立刻解释道。
岑若一身戾气,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我们刚到!岑兵在2栋602,他肯定还来不及做什么。
那个小混混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因此毫不犹豫就把岑兵出卖了。
岑若点点头,没有说话,朝2栋走去。
被撂倒的小混混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岑若又走回来了。
为什么面对一个武力值明显弱于自己的女人,竟然会有这样害怕的感觉?因为他动了岑若最重要的东西。
岑若朝被撂倒的小混混伸出手,说:刀。
小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按照吩咐,把刀递给了岑若。
岑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这刀,杀过人吗?正文 愧疚065有那么一瞬间, 季蔷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岑兵离她太近,又把她禁锢得太死,她几乎无法逃脱。
季仁请来的专业人士教过她一些搏斗技巧, 教过她怎样在不激怒绑匪的情况下传递信息,教过她怎样稳定绑匪的情绪……但他们很少教她,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
所有的这些技巧, 都是以保全季蔷的人身安全为第一目的。
所以那些老师们说:万一有人激情犯罪, 在实在躲不开的情况下,顺从对方是更安全更理性的选择。
但当岑兵靠近的时候, 季蔷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她宁愿跟岑兵拼了,也不愿意发生那种事情。
如果自己跟岑兵同归于尽,那么就是自己冲动行事,造成了不好的结果。
如果自己委曲求全,那么事后,岑若会面临怎样的压力呢?好在这个念头才刚刚划过脑海, 大门就被人踹响了。
那震耳欲聋的破坏声音,在季蔷听来却宛如天籁。
岑兵停下动作,大声吼道:谁!外面没人说话, 碰撞的声音愈发剧烈。
岑兵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动作变得更加急切粗暴。
季蔷一边挣扎一边喊:岑若!岑若!救我!听到季蔷的呼救,岑兵气急败坏, 抡起手臂扇了季蔷一巴掌。
季蔷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几乎没有力气了。
见季蔷安分下来, 岑兵低头去解自己的裤腰带。
就在岑兵手忙脚乱的时候,季蔷屏住呼吸,奋力站了起来,朝大门冲刺!岑兵反应不及,只能伸手去抓季蔷的头发。
但他太慢了,门已经被季蔷打开了。
岑若就在门口。
岑若砸门,用的正是她那价值六位数的限量高跟鞋。
鞋子质量不错,上面镶的钻石竟然还没掉完。
她一手握着水果刀,一手抓着高跟鞋。
见门开了,岑若手一松,把鞋子随意扔在一旁。
然后,把季蔷揽到自己身后。
季蔷抓着岑若的手臂,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小声说:岑若……岑若死死盯着岑兵,无暇回头。
但她还是稍微侧过头,低声安抚季蔷道:没事,我来了,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岑若赤脚,衣服也皱皱巴巴的,狼狈不堪。
而岑兵一身松驰的肉,裤腰带解了一半,气质也猥琐不堪。
比较起来,岑若的气势隐隐占了上风。
岑若说:我该在十四岁之前杀了你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岑兵竟然品味出了无限杀意。
他虚张声势道:杀了我,你以为你还能活吗?爸妈会掐死你的!岑若说:我连狗都咬死了,我还怕再杀几个人渣不成。
岑若真的想杀人。
不光是岑兵,还有她那五毒俱全的父母。
她后悔童年的自己太软弱,要是十几年前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就不会让季蔷受到今天的惊吓和折辱了。
可另一方面,她又庆幸自己坚守了底线。
她没法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不需要别人认同,做她自己认定的好人。
正是因为做了那么多选择,才能干干净净地遇见季蔷。
季蔷察觉到岑若的情绪波动,她怕岑若一时上头真杀了岑兵,更怕岑兵仗着体能优势伤害岑若。
季蔷小心翼翼地望着岑若拿刀的右手,说:岑若……保护好自己。
岑若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蔷和岑若的互动,更加刺激了岑兵。
岑兵面容扭曲地朝岑若冲过来。
岑若第一个反应是把季蔷往身后推。
季蔷没有掌握好平衡,就那么摔在地上。
这是她今天之内第二次摔倒,但心态却完全不一样。
搏斗画面在她眼前慢动作播放,她看到岑兵和岑若扭打在一起;她看到岑兵仗着力气大,扼住了岑若的脖子;她看到岑若举起水果刀,却被岑兵架住,作势夺取水果刀;她看到岑兵夺走了水果刀,并朝岑若刺过去……岑若!!!季蔷的声音尖利地响起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夜幕。
那把水果刀插/在岑若的手掌上,血汨汨地顺着手掌滑落,染红了半只袖子。
岑若忍耐着极大的痛苦,面色苍白。
她把扎着刀子的手往回抽,岑兵或许是被她不要命的劲头给唬住了,竟然没有阻拦。
岑若另一只手握着刀柄,把刀拔/出来。
这一瞬间,岑若竟然笑了。
唇角虽然上扬,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扬起那血淋淋的刀子,朝岑兵的脖子捅过去。
岑兵瞪大了眼睛,他的人生如同走马灯一般在面前上演。
他想起父母对他的偏爱,想起岑若远远高于他的各项成就,想起镇上小混混们站在岑若旁边揍自己,又想起岑若的小身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给岑若,但又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岑若!!!季蔷又叫了一声,这一声的含义却与之前全然不同。
岑若转头看向季蔷,季蔷眼角含泪,朝她摇头。
不值得,为了这个人渣不值得。
即使岑若真的杀了岑兵,以季家的能量,的确能最大限度减轻罪名。
可岑若呢?她会永远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不值得为了这个人渣下地狱。
变故就在分毫之间,季蔷只能看到岑若看了自己一眼,却看不清岑若的眼神。
这一瞥之后,刀子中途变道,干脆利落地扎进了别的地方。
季蔷听见了利刃埋进血肉的声音,也听见了岑兵杀猪一样的惨叫。
岑兵弓起身,不断在地上打滚。
那惨叫过于撕心裂肺,季蔷却很茫然。
她呆呆地望着岑若,眼里写满了疑问。
你把他怎么了?岑若脸色苍白,冲季蔷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竟然有一些温柔缱绻的味道。
岑若站起来,走到季蔷身边。
她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抱着季蔷,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所有人!举起手来!原来是警察到了。
岑若对状况外的季蔷解释道:我过来之前,跟季叔叔联系过。
警察本来就在路上,只是我等不及,一个人先上来了。
还好我一个人先上来了……配合着警察,季蔷和岑若都举起了手。
动作牵扯到手掌上的伤口,岑若吃痛地皱了皱眉。
季蔷担忧地看着她。
……现场总共只有三个人。
虽然有搏斗的痕迹,但是警方经验丰富也能够一目了然地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季仁寻求帮助的时候,警方是当成富二代绑架案来处理的,因此配了非常多的警力。
在包围的过程中,警方在附近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逃窜的小混混,一并控制了起来。
这几个小混混就是把季蔷掳来此地的直接犯罪嫌疑人。
岑兵的刀伤在大腿,失血严重,但不致死。
警方叫来救护车,把岑兵抬走的同时,也给岑若手掌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包扎的时候,季蔷一直一言不发地守在她身边,紧紧地抓着岑若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
刚刚的搏斗发生在瞬息之间,那时候只是提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吐出去,方觉得后怕。
万一……岑若担心季蔷被吓懵了,于是摇了摇手臂,轻声说:蔷蔷。
季蔷回过神来,说:啊。
她确实懵了,此刻还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岑若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陷入到危险之中。
季蔷望了岑若一会儿,忽然流下两行眼泪。
对于岑若来说,这两行眼泪,比任何伤口都要来得痛。
她手足无措,连忙去拥抱季蔷。
医生的呵斥却传了过来:别乱动!你不痛吗!医生正在给她包扎,她这个动作打断了医生,也牵动了伤口。
伤口又渗出许多血液,岑若皱着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季蔷连忙按住岑若受伤的手臂,方便医生包扎,同时说:你别动!又心疼地说:你疼吗……岑若受伤的那只手被医生和季蔷双双按住,自然不能活动。
她侧头,吻去季蔷脸上的眼泪,说: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季蔷低头抹去眼泪,说:我为什么哭?还不是因为你受伤了……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我也好疼……岑若说:如果他真的得逞了,我会比现在痛一百倍。
可是……季蔷抽了抽鼻子,憋住泪意。
她回想今晚整件事情的经过,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再小心一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要不是我不小心被人跟踪,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爸爸找人教了很多防跟踪的技巧,为什么我没有防范住?季蔷的语气充满了自责。
无论这件事情是因何而起,最终岑若和岑兵两败俱伤,而她自己除了受到惊吓以外,几乎连皮外伤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很容易让她归咎于自己。
岑若却很清楚,完全不是这样。
岑若说:这件事情怪我。
季蔷说:怎么会——岑若打断季蔷,非常认真地说:岑兵来上海很久了。
我早就知道他的目标是我,也知道他有可能会盯上你。
这一切本来是可以提前预防的,只要我早点抛弃那累赘的’自尊心’,以季叔叔的能力,他一定可以护你周全。
岑若懊恼地说:若是早些向季叔叔求助,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怪我。
还好没有铸成大错,否则我……岑若没有说完,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蔷愣愣地说:你……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我爸爸的?她当然知道季仁这几天在国外出差,也知道季仁出差时有多难联系到。
如今距离出事不过才几个小时,岑若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爸爸打电话的?自己被掳走的时候,岑若为什么不联系就在医院的妈妈,而是联系了爸爸?就算事态紧急,也要经历秘书的通传,浪费时间。
相比起来,找季仁效率低下,并且有一定可能落空。
在那种情况下,岑若会选择这条途径吗?除非……她早就联系上了季仁。
早些向季叔叔求助……累赘的自尊心……季蔷看着岑若,有些东西渐渐连接起来,勾勒出某件事情的样貌来。
岑若说:你被抓走之前,我正在跟季叔叔打电话。
季蔷追问:你们在聊什么?岑若刚要开口,季蔷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季仁。
岑若用完好的手摸了摸季蔷的脑袋,说:先给季叔叔保平安吧,他应该也吓坏了。
季蔷眉眼温柔地看着岑若,同时接通电话。
季仁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说:囡囡!季蔷连忙抢先道:警察已经赶到了!我没事!岑若受了伤!坏人已经被抓走了!季仁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虽然已经得到你平安的消息,但没听到你的声音,我终究不安。
听到爸爸的声音,季蔷又想哭了。
她说:爸爸,我没事。
季仁说:当时怎么回事?你吓到了吗?等我回来,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季蔷把当时的情况简要复述了一遍,然后问:爸爸,你不是在开会吗?为什么能这么快接到岑若的电话?季仁说:小岑找我有些事情要说。
季蔷看着岑若,在电话里问季仁: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你们俩都关心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哪怕经历了这样的惊吓,季蔷的眼神依然是澄澈的、无惧的。
岑若在她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狼狈又丑陋。
她想起她跟季仁的谈话了,与此同时她还想起了这起绑架案的缘由。
自己醒悟得太迟了。
巨大的愧疚袭上岑若的心头,她感到自己愧对季仁,也对不起季蔷。
岑若低下头,避开了季蔷的眼神,仓皇地说:我好像听到那边有人叫我,我过去看一下。
哪里有人叫她呢?不过是她自己心里有鬼罢了。
季蔷点点头,看着岑若手上缠着绷带,狼狈地逃走了。
电话里,季仁语气谆谆:小岑给我打电话,说…………岑若走向警车,期间能够感觉到,季蔷的眼神一直温柔地落在自己背上。
岑若问一个警察: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警察正在给其他的犯罪嫌疑人带手铐,说:现在没有。
待会儿要去局里做笔录。
岑若点点头,说:嗯。
所谓其他的犯罪嫌疑人,其实就是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同乡小混混。
年纪稍大的那个认识岑若,他神情复杂地说:那个姓季的美女,真是季仁的女儿?岑若看着他,没说话。
小混混苦笑一声,到现在他也算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岑若跟季蔷是情侣,岑若一句话就能左右自己的下场。
小混混解释道:是三儿抓的人,他不认识你。
早知道她是岑姐女朋友,我们怎么也不会下手啊。
他没说季蔷的身份,他只是想找岑若攀关系。
谁知岑若冷冷地看他一眼,说:无论对方是谁,你们都不该抓。
……小混混语塞,过了一会儿又狡辩道:岑兵骗我,说季……季小姐是他女朋友,他们闹矛盾了,所以我们才帮忙的!我们不是故意的!岑若还没说话,就被一个女警察截断了。
女警察说:他说是对象就是对象啊?就算是对象,也不能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小混混:……岑若没什么表情,说:不管你想找什么理由,都没必要对我说。
对警察和法官说吧。
警察把小混混塞进了警车,然后说:岑小姐的伤口包扎完毕了吧?那麻烦您现在配合我们去警察局一趟,做笔录。
时间很晚了,辛苦了。
岑若说:辛苦你们了才是。
警察转了个方向,对着岑若背后的某人说:那季小姐,您是现在去局里做笔录呢,还是先回家休息,明天再过来?岑若浑身一僵,她转过头才发现,季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身后了。
季蔷打完电话了吗?她会怪我吗?我……岑若心情很乱。
却见季蔷对警察笑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握住岑若的手。
季蔷说:现在做笔录吧。
她去哪里,我去哪里。
正文 支票066季仁赶回上海时, 天刚蒙蒙亮。
岑若和季蔷做完笔录, 在警察局斜对面的早餐店里惊魂未定地坐着。
岑若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手掌厚了足足一倍。
季蔷担心她的伤势,因而体贴地帮助岑若进餐。
这忙碌很琐碎,却也因此透露出一股难得的、名叫日常的幸福。
季仁坐在对面, 看着季蔷给岑若剥鸡蛋、喂饭, 神情有些严肃。
你弟弟现在在警察局里,暂时应该不会有来自于他的危险了。
季仁说。
岑若脸色有些不自然: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 来自岑兵的危险完全是可以被提前规避的。
换句话说,季蔷会身处险境, 全是因为她。
在她与那多余的自尊心殊死搏斗并且为了季蔷降服对方而洋洋得意的时候,她已经浪费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机会。
要说整件事情都是她的错, 一点儿也不违和。
季蔷或许被爱情一叶障目, 那季仁呢?这位宽厚仁慈的知名富商, 心里没有一丝不满吗?岑若抬头看向季仁, 正好撞进对方眼神中。
季仁的眼神很深, 像是平静的海。
但如今海面上有雾气,那是因为季蔷遭遇危险而浮起来的担忧和不安。
岑若知道,季仁在打量自己, 甚至可以说是在考验自己。
岑若低下头, 愧疚地说:对不起……季蔷连忙说:这不是你的错……季仁开口说: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你没有找我, 而是找了陈巧女士,那她恐怕会被吓一跳。
毕竟她的妹妹此刻正在接受手术。
提到陈巧,季仁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连夜赶路的疲惫于此刻显现出来, 季仁轻声说:等手术结果出来了,再向她详细说明情况吧,我不想让她那么担忧。
季仁的话提醒了岑季二人。
季蔷惊醒似地说:啊!对,小姨还在做手术,还不知道结果……她看向岑若,征询道:岑若,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就去医院里看一眼。
岑若还没来得及回答,季仁就说:怎么安排都可以,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囡囡,你去把账单结了吧。
季蔷点点头,说:嗯。
然后就站起来,跑向收银台。
岑若留恋地盯着季蔷背影看了两眼,随后正襟危坐,深吸了一口气,对季仁说:伯父,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季仁有话想说,所以才会把季蔷支开。
季仁摩挲着一次性水杯的杯壁,轻叹一口气,说:我的确没有想到,囡囡会面临这种危险。
愧疚感再度袭上心头,岑若却只能说:抱歉。
季仁说:小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还好吗?听说那把刀贯穿了你的手掌,会影响以后的生活吗?岑若说:我不清楚,医生说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具体情况要看恢复。
季仁说:对于以后,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季仁语速很慢,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在考虑着一些什么,有些犹豫和不忍。
这一瞬间,岑若忽然福至心灵,懂了季仁特意支开季蔷,到底是为了对自己说什么。
岑若嘴里一片苦涩,说:我……然而仅仅开口说了一个字,她就沉默了。
见她不说话,季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岑若就知道,自己让对方失望了。
季仁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摆在桌子上。
岑若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下意识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这是要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蔷蔷?三流情节在自己面前上演,岑若一边感慨原来有钱人真的会这么做,一边又觉得可笑。
——不是觉得季仁可笑,而是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季仁摇摇头,说:大部分时候,钱的确能兑换快乐。
而囡囡带来的快乐绝不止五百万,我没这么吝啬。
人不能用钱来衡量,但是人带来的快乐可以。
岑若下意识说:难道让我自己填数字?季仁没有说话,把支票推到了岑若面前。
干净平整的纸面上,写了一长串数字。
但岑若还是一眼看出,是五亿。
是五百万的一百倍。
这一百倍,比自己填数字的诱惑更大,因为它是实打实的。
岑若立刻把支票推回去,说:季叔叔,我不是为了钱才跟蔷蔷在一起的……你不贪财,我知道。
季仁打断了岑若,语调仍然是温文尔雅的,却带有一股不容反驳不容置疑的味道,不必急着还给我,这张支票你先留着。
如果之后你想分手了,可以随时兑现。
岑若默然与季仁对视。
季仁站起来,朝门外走了几步。
他说:囡囡就快回来了,还是把支票收起来吧。
话音刚落,季蔷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结完账了。
我手机没网,店员小姐姐还给我开了热点……走到一半我才想起来,爸爸,你秘书呢?一般不都是他结账吗?季仁说:你们小两口吃的早餐,还要我秘书花钱?哪里是秘书的钱,不是你的钱吗?季蔷争辩了两句,随后觉得这句话也站不住脚,只得悻悻作罢,而后望向岑若。
岑若,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伤口很疼?你手臂下面压的是什么?季蔷担忧道。
岑若面色如常,笑了一下,说:是有点疼,不过看到你就好了。
岑若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把支票塞到了口袋里,站起身说:走吧,回医院了。
岑若偶一回头,看见季蔷站在原地,眼神像是一滩幽深的湖水,无端让人难过。
季蔷在担忧着什么。
岑若下意识抓住季蔷的手,说:跟我来。
季蔷有些不确定地反捏了捏岑若的手掌,说:好呀。
季仁的秘书载着所有人去了医院。
他们到得很巧,陈行止的手术刚刚结束,医生把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又安置在了重症看护病房。
岑若和季蔷说是出去买点东西,却花了几乎整整半个晚上,最终还是带着季仁一块儿出现的。
这个异常自然引起了陈巧的注意。
陈巧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落在岑若受伤并且包扎过的手掌上,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许安笙失魂落魄地站在病房外面,看着沉睡的陈行止,脸色一片绝望。
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摘下口罩,神情很疲惫,说:病人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刺激,病情恶化。
之前做出的预估要做个调整,我和同事们商量一下,后天给出新的治疗建议。
许安笙左手紧紧地抓着右手的手臂,说:她是不是折寿了?因为我?医生并不常用这种说法,但他想了想,竟然点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陈行止的生命仿佛一眼望得到头,每一天都在倒计时。
这一次刺激纯属意外,但带来的负面影响非同一般。
医生还没有跟同僚讨论,但就他自己判断,或许不到一年了。
许安笙低下头,忽然不动了。
如果说她之前等同于悔恨和心疼的集合体,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失去了所有情绪波动的布娃娃。
她站在那里,把自己站成了一棵树。
医生叹一口气,拍了拍许安笙的肩膀,无声地离开了。
众人看不清许安笙的表情,但也知道她此刻绝不好受。
陈巧走上前,抱住许安笙说:笙笙,别想太多,这都是命。
季蔷也走上去,轻轻地抱住了许安笙和陈巧。
这时候什么话都没有作用,因此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头蹭了蹭许安笙的肩膀。
岑若走上前,用没有受伤的手给予了一个拥抱。
她的手搭在季蔷的手背上。
季蔷的温度从手背传来,于此同时,岑若也能体会到季蔷的悲伤。
季蔷在为了许安笙难过。
又或者,也为了别的东西难过。
陈巧说:医生说,行止明天才会醒过来。
安笙,先休息吧。
许安笙没有反应,动也没有动,好像失去了应激能力一样。
陈巧还想说什么,季蔷打断了她,说:妈妈,算了。
她像看着小姨,就让她看着吧。
陈巧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许安笙,然后一家三口加上岑若,一同离开了医院。
岑若回头,看了许安笙一眼。
虽然一切如常,但她觉得,有什么巨大的变化正在许安笙内部进行着。
明明相爱,为什么她们俩却偏偏走到现在这个样子呢?岑若唏嘘着,一转头看见季蔷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季蔷脸上带着极度的担忧,但在岑若看向她的那一刻,她还是努力收敛起不安,努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季蔷说:岑若,你在看什么呀?岑若一愣,快步跟上,走到季蔷身边。
岑若说:你在想什么?季蔷有些失落地说:我在想,为什么许小姐总是不能确定小姨的爱呢?因为她们从不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岑若沉默了一下,望着季蔷说:那你呢?你能确定我对你的爱吗?季蔷呼吸一顿,眼睫毛颤动着,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岑若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支票,说:你应该看到它了吧。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打算怎么处理它?正文 对话067看到这张支票的时候, 季蔷瞳孔猛地缩小, 甚至还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季蔷移开目光,说:今天我有点累,我们过两天再说这件事情,可以吗?爱情具有改变人的神奇魔力。
从前一往无前的季蔷, 也有这样缩头缩脑的时刻。
可……自己带给季蔷的, 是好的转变吗?这一瞬间,岑若甚至动摇起来。
岑若还没来得及说话, 季蔷又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岑若, 说:妈妈肯定察觉到出事了,我得跟爸爸一起, 好好地向她说明情况, 否则她会一直担心的。
小姨又刚做了手术……现在不是谈分手的好时机。
季蔷的说法合情合理, 但岑若敏锐抓住了重点, 反问道:什么分手?我不知道爸爸跟你说了一些什么, 但我大概能猜到。
季蔷垂下眼帘,视线飘忽地落在支票上,她现在才看清上面的数字, 于是啊了一声, 说:这么多啊……季蔷状态不太对……她不该这么消极, 这么悲观,这么患得患失。
是还没有从绑架案里回过神来么?还是许安笙和陈行止的事情让她心有所感、伤春悲秋?岑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陈巧回过头来唤季蔷:囡囡?你们怎么落了那么远?季蔷打起精神, 朝妈妈回应道:来了。
虽然语气仍然有些疲惫,却没有刚刚面对岑若的失落了。
只有自己,才会带给季蔷痛苦……认识到这一点,岑若心口略微有些痛。
季蔷迈开脚步,朝父母走过去。
却被拉住了手臂。
岑若把那张支票拍进季蔷手里,说:这个给你,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季蔷有些吃惊。
陈巧叫季蔷,是因为秘书已经把车子开过来了。
季蔷坐进最里面的座位,隔着车身,岑若看不清她的表情。
陈巧说:岑小姐,你家在哪儿?你手受伤了,不方便开车,我们送你回去吧。
一天之类经历了这么多,陈巧神情有些疲惫,但仍然是优雅的。
岑若摇摇头,说:我打车回去就好。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你们好好休息,聊一聊。
陈巧和季仁都上了车,车门合上,秘书缓缓发动车子。
就这一刻,岑若忽然有一种季蔷将要远离自己而去的错觉。
岑若心里一慌,忽然叫道:蔷蔷。
车子复又停下,车窗缓缓摇下。
季蔷探出头来,因为今天经历了太多变故,所以神情稍显木然,脸色也有些苍白。
岑若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微笑,说:晚安,蔷蔷。
.在家休息了一晚上,岑若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季仁发消息过来,说:【岑兵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律师。
小岑你有什么建议吗?】岑若知道,这是季仁顾念着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岑若回:【依照法律,公正处理。
】季蔷却没有丝毫动静,朋友圈、微博、ins……任何一个社交平台上,季蔷都寂静无声。
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季蔷的生活是热闹喧嚣的,是五彩斑斓的。
从前岑若不太理解季蔷的社交平台依赖症,直到这一刻她翻遍季蔷所有的社交账号——甚至包括点评网站的记录,她才有些懂得记录的意义。
微博上有杂志官博在发季蔷的硬照,可以看出是最近才拍的。
岑若转发了那套照片,然后给季蔷发了一条微信:【早安~】季蔷没回她。
岑若去了医院。
陈行止昨晚做手术,休息了一晚上还没有醒。
众人离开之前,许安笙还在病房外默默看着陈行止。
于情于理,岑若都该去看看许安笙。
没想到等她到医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许安笙的身影。
护士说,昨晚许安笙在病房外站了一小时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倒是让岑若感到惊讶。
以许安笙的偏执程度,岑若还以为许安笙会在病房外站一整晚,直到陈行止醒来为止。
许安笙去哪里了?岑若给许安笙发了一条消息,许安笙没有回复。
正在此时,陈行止醒了。
陈行止醒来的第一句话说:岑小姐怎么来了。
说完,陈行止的目光在岑若身后扫了一眼,似乎在寻找某个人。
岑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说:许安笙昨晚守了你半夜,现在可能是累了。
陈行止脸色苍白,说:我姐姐呢?我以为她会在这里,我有点事情同她讲。
陈行止刚刚做了这么大的手术,陈巧本应在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而意外……岑若略带愧疚地移开了目光,说:昨天你做手术的时候,蔷蔷和她父母都在。
陈行止便问:手术结果如何?岑若说:我不清楚,具体得问医生。
陈行止平静地笑了一下,说:我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对不对?岑若说:……也不一定。
陈行止摇摇头,说: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医生还把我放在重症监护病房,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岑若极少跟陈行止独处,尤其涉及生与死的话题,她更不知道说什么。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就在这沉默之下,陈行止忽然说:安笙以为我喜欢她妈妈,所以吃醋了。
陈行止苦笑了一声,声音充满惆怅,说:怎么可能呢?我跟她妈妈从小一起长大,要真喜欢,早就跟许家划清界限了。
岑若心想:陈行止禁欲,进退有度。
如果暗恋闺蜜,的确做得出断尾求生的事情。
陈行止又说:我分得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所以我常常在想,到底是我因她妈妈移情于她,还是她因妈妈而移情于我?分不清这两种爱的区别的人,从来都是她吧……岑若忍不住说:如果你能分清,你就该相信,她也能分清。
爱是相互的,信任也是。
你信任她的判断,她才能信任你的爱情啊……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陈行止侧耳倾听,露出思索的表情。
没关系。
多听听别人的看法,应该会对我和她的关系有所帮助。
陈行止望向窗外,眼神很平静,眉眼之中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爱情……爱情。
她怎么才会相信我呢?是我没有给她足够的自由,表现得太像大家长,不够信任她吗……陈行止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岑若自觉没立场说三道四,因此只能站在原地,陪陈行止一起沉默。
爱情……如果陈行止和许安笙之间是信任问题,那自己和季蔷呢?是勇气吗?是信任吗?两人一起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一串脚步声。
岑若回头,看见陈巧和季蔷。
陈巧说:行止。
季蔷先看了岑若一眼,然后对陈行止甜甜地笑了一下,说:小姨,早上好~之后又看着岑若说:你吃早餐了吗?季蔷自然地走到岑若身边,表现得就像是正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
但她没有看岑若一眼,而是跟陈行止轻轻慢慢地聊天。
……岑若说:没有。
季蔷身上自带一种鲜活的生命力,如往常一般笑起来又轻轻软软说话的时候能够治愈人心。
陈行止与她聊了几句,便觉得那股腐朽的病气都被清除了。
岑若转头看着季蔷。
每一份爱的消磨,都是在若无其事里进行的。
季蔷表现得越正常,岑若越摸不清恋人的想法。
如此聊了一会儿,陈行止忽然说有些事情要跟陈巧说。
季蔷便说:那我带岑若去吃早饭啦。
说完,她牵起岑若的手,朝陈行止挥了挥手。
季蔷的手柔软极了,窝在岑若掌心里,却莫名显得坚定。
岑若心中一股暖流淌过,她一顿,旋即更加坚定地握紧了季蔷的手。
两人出了病房,又出了医院。
医院外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正在季蔷努力寻找小吃店的时候,岑若忽然说:其实我吃过早餐了。
季蔷一顿,然后笑了,说:猜到了。
季蔷转头看着岑若,说:那去咖啡馆?你好像比较习惯在那里聊正事。
正事。
岑若默念这两个字,却还是点了点头。
刚一坐下,季蔷就拿出支票。
她把支票摊开在桌子上,朝岑若推过去,说:我跟爸妈聊过了,我知道我爸爸花了五亿,要你跟我分手。
岑若盯着支票看。
岑若说:五亿真的很吸引人,但我没打算接受。
我既然给了你,那就是随你处置的意思。
季蔷没接这个话题,而是说:我爸爸觉得,我们未必能走到最后。
他说,如果我们不够坚定的话,劝我尽早放弃你,不要浪费你的人生。
岑若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是浪费我的——但她说到一半就明白过来了。
季仁确实不看好她们俩。
如果真的分手,对谁的物质影响比较大?当然是岑若。
季蔷年轻,能试错;季家有钱,纵使岑若使尽浑身解数,能占到的便宜也不过九牛一毛。
但岑若会失去年华、甚至失去用婚姻换取利益的机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季仁比她更懂现实。
与此同时,却又有一些残酷的温暖。
季蔷说:你懂了?其实我没听懂,但爸爸说你会懂。
岑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你好,不是为了钱。
更不会为了钱跟你分手。
季先生把支票交给我,说随时可以兑现。
这像是一条退路,但更像一个潘多拉魔盒。
如果我留着它,它会时时诱惑我,扭曲我。
岑若说:我的家庭你看到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
我原生家庭差点伤害你,我为此感到愧疚,甚至有一瞬间想过退缩。
但我想要你自己的判断,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某些方面,要跟我分手,那ok。
但——岑若盯着季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接受这一种分手方式。
季蔷眨了眨眼,说:如果我为了让你收下这张支票,而选择跟你分手呢?岑若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岑若说:你觉得这是为我好?你觉得我真那么贪财?我喜欢钱,但我爱你。
季蔷于是笑了一下,说: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舍得跟你分手?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季蔷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忿忿地把支票三两下撕成碎片,说:去他妈的支票!正文 分心068乍一听到季蔷爆粗口, 岑若愣了一下。
季蔷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 微红着脸庞,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一向有涵养,遇到再愤怒的事情也不过是红着脸跺跺脚。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脱口而出这一句话。
季蔷又看向岑若,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说脏话。
她到底还是喜欢岑若, 因而在乎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更何况……这几天她们的关系本就处在模糊的夹缝里, 好似从不同的角度去撬开夹缝,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似的。
她因羞恼而低下头, 又想要去看岑若的表情。
那视线自下而上,带着一些小心与游移。
岑若就无师自通地懂了季蔷的心情。
刚刚收养傻白甜的时候, 季蔷常常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傻白甜是脆弱的,仿佛一个不小心手劲过大都能捏死它, 季蔷撸猫都不敢下重手。
人类对待幼小的、脆弱的生命, 都是一边欢喜一边克制的。
就像小猫, 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季蔷也是这样对待岑若的——不管季蔷或者岑若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或者说会不会介意,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季蔷的确是这段关系中的强势方。
但奇异的是,岑若不会为这种事情而感到自尊心受挫了。
岑若说:我是在比市井更复杂的环境下长大的, 我曾经讲过的有些脏话, 你可能听都没有听过。
季蔷眨了眨眼。
岑若说:我不会示范给你听, 我这么说的意思是……其实应该你介意我。
季蔷连忙说:我不会!岑若就笑了一下,说:我也不会。
复又说:去他妈的钱。
与季蔷激烈的情绪起伏不一样,岑若这句话说得异常平静, 就像云顶的雾被风吹动,惊不起俗世的一丝涟漪。
但有某种变化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是拨开云雾,是灿然天晴。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之后季蔷好奇地问岑若:收到支票的时候,你有想过跟我分手吗?岑若摇摇头说:没有。
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分手?季蔷刚想说没有,岑若又补充了一句:——在你以为我打算跟你分手的时候。
于是季蔷就哽住了。
她是个体贴的小孩,虽然一往无前,但也不懂得强迫别人。
如果岑若要跟我分手的话,我只能答应她。
那个时候的季蔷是这么想的。
她一停顿,岑若就明白过来了,然后笑了一下。
季蔷解释起来,说:我、我……我自己是不想的,但我以为你想……因为说开了一些事情,所以季蔷变得坦诚起来,语气也带着十分的委屈。
我也不想跟你分手。
但我以为我伤害了你,这差点让我动摇……岑若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所以,我们应该相信对方的选择,不是吗?季蔷若有所思,说:或许是吧……季蔷望着窗外,忽然说:啊,下雪了。
岑若顺着季蔷的视线望过去,竟然真的看见了零星飘落的雪花。
上海不常下雪,因此这种程度的雪花片就足以让季蔷露出欣喜的表情了。
就在这时,季蔷忽然说:那是许小姐吗?窗外有人行色匆匆地走过,正是许安笙。
许安笙面色肃穆地行走,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俩人。
岑若感觉,许安笙的样子很不寻常。
她拉着季蔷的手,飞快地付账,然后快步追上来许安笙。
岑若拍了拍许安笙的肩膀,许安笙毫无察觉,仍然快步前行。
岑若叫道:安笙?许安笙这才听到,恍然回神,回头看向岑若,应道:啊。
许安笙眼睛里满是红丝,神情略有木然。
岑若注意到,许安笙画了一些淡妆,服装也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许安笙没有守在陈行止身边,竟然是做护理去了?季蔷对许安笙笑了一下,说:安笙姐姐气色不错,小姨看见了会很开心的。
许安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反问道:是吗?她顿了顿,目光穿过面前的两人,落在某片虚无。
她呢喃道:这样一来,她就不会以为我在自责了吧……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陈行止。
许安笙同陈行止争吵,引起陈行止情绪波动,从而使病情加重。
许安笙会因为这件事情自责,陈行止很清楚这一点。
而许安笙又何尝不知道?所以,许安笙选择宽慰陈行止,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医院。
爱是伟大的,而比我爱你更伟大的,是我为了你爱我自己。
岑若忽然读懂了许安笙的心情,然后看向了季蔷。
季蔷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岑若对许安笙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笑着走进病房吧。
小姨已经醒了,她肯定也想尽快见到你。
许安笙愣了一下,她没有注意到岑若对陈行止的称呼——放在以前,她肯定意识到了岑若和季蔷的关系发生了本质改变,但现在她无暇顾及这些。
她脚步匆匆,说:那快走吧。
许安笙一定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陈行止。
咖啡馆到病房,算上电梯共有十分钟的路程。
许安笙五分钟就出现在了病房面前。
在即将迈进病房的那一刻,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岑若和季蔷,脸上漾开一个笑。
季蔷微笑着说:很好看。
岑若微微点头,说:很自然。
许安笙这才带着好几个月不见的和煦笑容,走进了病房。
行止。
陈巧已经不在,陈行止回过头,于医院独有的冷酷喧嚣之中看见许安笙。
陈行止说:安笙……许安笙说:我刚刚去吃早饭了,给你带来一份粥,你要不要尝尝?陈行止留心观察许安笙的表情,未曾发现预料中的负面情绪,她有些吃惊,愣了一下,问:你吃过了?许安笙说:你做完手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
又饿得不行,所以出去吃了些。
醒来没有看见我,对不……许安笙顿了一下,把说到一半的道歉吞了回去,换了种说法:想我了吗?陈行止茫然地眨了眨眼,事情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喃喃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等我醒来……许安笙当然想等,也愿意等。
天知道看不见陈行止的脸时,她有多么失魂落魄!但是——吃了饭,我才有力气等你呀。
但是不行,她必须让陈行止安心,发自内心的安心。
陈行止还没摸清楚许安笙的路数,但听到许安笙的回答,她下意识笑了一下,说:那就好,我希望你过得好。
许安笙便轻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
这一笑之后,病房里没人说话。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许安笙揭开粥的盖子,慢慢给陈行止喂饭。
她的动作很熟练,又带着一种微妙的掌控感,这让陈行止有些不适应。
陈行止隐约觉得自己处在了下风,她有些看不透许安笙了。
但陈行止愣了一下,还是向后仰了一些,靠在床头,等许安笙喂饭。
许安笙一边喂饭,一边说:我和岑若的品牌刚刚起步,有很多事情需要陈家帮忙。
我跟姐姐和姐夫提过了,他们会帮我的。
陈行止一边把粥吞进去,一边回应道:嗯。
许安笙又说:这次手术之后,医生说要重新出一份治疗方案。
陈行止说:嗯。
许安笙说:接下来要听医生的,独自外出的事情,不可以再做了。
许安笙的态度有些奇怪,那样激烈的争执她避过不提,只轻飘飘地捏着最轻的罪名说了两句。
陈行止愈发没有底,顿了一下,说:……那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既已染指许安笙,陈行止便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
而岳母在天堂,她总要趁下地狱之前,知会对方一声。
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这一番话相当于陈行止先服软。
许安笙便盯着陈行止的眼睛看,非常认真地说:我爱你。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声如洪钟,敲击在陈行止日渐虚弱的心脏上。
陈行止于是说:我也爱你。
许安笙扯了扯嘴角,笑意是有了,只是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许安笙又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喂到陈行止唇边。
陈行止正要吃下,忽然听见许安笙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比起上句话的一字千钧,这句话过于轻飘飘了。
就像在谈论天气、云朵,或者一个梦。
陈行止还记得许安笙先前的态度,她忍不住说:为什么?因为我想要吗?许安笙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说:还是怕寂寞吧。
你走之后,我总得想办法分心。
正文 春节069季蔷和岑若待了一会儿, 收到了律师的电话。
律师今天要跟岑兵见面,问岑若要不要一起过去。
律师知道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还体贴地提醒道:您不过去也没问题的,我就是替您处理这些问题的。
岑若说:全权交给您处理, 我就不……季蔷在一旁说:我想去。
岑若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小女朋友。
季蔷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吐出来。
是下定决心的姿态。
岑若就知道她是认真的。
岑若说:抱歉, 我和蔷蔷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他。
会面时间是几点?我和蔷蔷自行过去,我们在门口汇合吧。
三言两语间,事情已经商量妥当。
岑若对陈行止和许安笙道别, 然后和季蔷一块儿离开。
陈行止半靠在床头,看着那两人走出病房,然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先前我对岑小姐有些意见, 现在看来倒是我一叶障目了。
许安笙在削苹果,苹果皮没断, 好看得很。
许安笙专心致志地盯着苹果皮,没看陈行止, 说:她又不是蠢货。
陈行止沉默片刻, 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没得选。
陈行止转头,想看许安笙的表情。
谁知一回头,苹果就撞上了她的嘴唇。
许安笙说:吃么。
苹果冰冰凉凉的,陈行止下意识往后退开。
许安笙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耸了耸肩膀,说:你不想吃,那算了。
然后转身朝垃圾桶走去。
许安笙的语气平淡极了,没有任何起伏。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行止看着许安笙的背影,心底忽然浮起一丝不安。
陈行止下意识叫住许安笙,安笙。
许安笙回头看她。
……陈行止说:苹果太大了,我要吃切成块的。
许安笙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说:好。
许安笙很快把苹果切好,一小块一小块的,拿牙签戳了喂给陈行止吃。
苹果有点酸,但许安笙问好不好吃的时候,陈行止还是说好吃。
苹果快吃完的时候,陈行止忽然说起生孩子的事情,关于孩子的事情……许安笙一直面带微笑,安安静静地望着陈行止吃苹果,这时候却条件反射般地跟上陈行止的话题:怎么了?你不想要孩子吗?果盘里还剩最后一块苹果,许安笙用牙签插着,已经喂到了陈行止唇边。
陈行止盯着那块苹果,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什么。
她摇了摇头,将那块苹果丁咬下,然后慢慢咀嚼着。
等完全咽下之后,陈行止说:我只是想问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无所谓,许安笙说:既然是你走后的替代品,当然要女孩。
许安笙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这让陈行止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仿佛她们正在谈论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件打上陈行止标签的纪念品。
从旅游地买回来的纪念品,又有几个真的被珍藏了呢?陈行止顿了一下,说:……如果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许安笙看着陈行止,静静地说:可是,没有时间了。
陈行止猛地惊醒过来,一仰头就撞进许安笙哀痛的目光里。
时间……没有时间了。
许安笙尽力表现得平静又温和,但陈行止的生命正在急速燃烧着,就像一截被点燃的引线。
既然许安笙想要,那为什么不送她一场盛大的烟花?在这生与死的瞬间,某种疯狂在名为妥协的温床上滋生。
陈行止说:对,没有时间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做手术?.岑若和季蔷一走出医院,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季仁派来的保镖,出事之后一直跟在季蔷附近。
他们遵循着不打扰季蔷生活的原则,现在伪装成患者的样子,非常自然地分散站着,眼神不与她俩交错,完全看不出端倪。
但跟久了,总归会注意到。
季蔷说:你把车停在哪儿了?我们找找。
岑若看了看保镖,想了想,说:要不,让他们带一程?诶……?可是……季蔷颇为疑虑地看着岑若。
岑若说:我担心我保护不了你,跟他们坐一辆车,安全。
季蔷说:坏人已经被抓了啊。
岑若便深深地看着季蔷,说:我还是怕。
没经历过之前,危险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说出来用不着半秒。
一旦有所经历,那么遇见一草一木都会后怕。
季蔷笑眯眯地说:好呀,都听你的!岑若牵着季蔷的手,主动走向一个保镖。
保镖有些吃惊,但还是站在原地等她们,问:您有什么事吗?岑若说:你们车上有空位吗?我们想去看守所。
保镖略一沉吟,说:好,麻烦您稍等。
.律师在看守所前等她们。
岑若出现后,律师说:今天主要是走常规程序,当事人双方见一面,看能不能调解。
当然,岑小姐和季小姐没有这个意愿,所以之前我说,实在忙的话,可以不用到场。
季蔷点了点头,说:还是看一看吧。
岑若说: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看见他。
季蔷说:嗯,那也要看一看的。
岑若说:那么,希望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他。
岑兵已经候在会客室了。
他穿着囚服,也剃了头发。
在看守所里待了几天,神情有些萎靡,但眼神还是让季蔷感到很不舒服。
季蔷侧头避开了岑兵的目光,岑若注意到之后,立刻上前一小步,将季蔷挡在了身后。
岑若冷冷地说:你知道你会被判多久吗?岑兵看向岑若,不甘的眼神里藏着一丝畏惧。
他说:怎么,还不让我看?反正二进宫,多久都无所谓。
只不过你们要小心了,等我出去之后,肯定还会来找你们的。
毕竟,这女人这么美,怎么都看不够啊,哈哈……岑若说:你多看几眼,我就让你多坐几年。
你信不信?岑兵一愣,下意识地瞥了律师一眼——季仁找的律师是最好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岑兵从未接触过的、法律和秩序的威严气息。
岑兵本能地有些恐惧,但又色厉内荏地挺起胸膛,说:带个西装男就能唬人了?法律,哼,法律能让你无法无天吗?你一个普通白领,又能做什么?这时候倒是知道不能无法无天了。
岑若嗤笑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季蔷忽然说:可是我姓季呀,我爸爸叫季仁。
吴侬软语,嗓音清澈。
却让岑兵一下子变了神色,猛地看向季蔷。
到了现在,他很清楚季蔷的身份。
他只是没想到,季蔷看上去这么人畜无害,竟然也会威胁人。
岑若说:还敢看?岑兵便恶狠狠地瞪了岑若一眼。
岑若忽然有些想笑。
在最软弱的童年时期,岑兵一直以boss姿态存在。
以至于岑若借助高考离开那个泥沼之后,内心深处依然有一种难以自抑的恐惧感。
又因为一直没能与旧时心魔正面交锋,那恐惧显得愈发历久弥新。
今日一见,原来这般不堪。
律师敲了敲桌面,说:本次会面全程录音,望岑先生注意言行。
那么,我方有以下事项通知岑先生……接下来就是律师大展身手的时间。
岑若和季蔷全程沉默不语,双手于桌面之下交握。
岑兵从未这样真刀实枪地同法律短兵相接——上一次的事情是岑若拿钱摆平的,他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一面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又会在律师阐述后果的时候问:这是最坏的结果吗?他害怕了。
两个多小时之后,岑兵的坐姿从歪七扭八,变成了佝偻着背窝在椅子里。
律师说:我方诉求如上,岑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吗?岑兵没说话。
季蔷忽然开口,说:岑若从小受了很多委屈,你知道吗?岑兵说:她受了什么委屈?她要真受了委屈,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早知道她喜欢女的,爸妈不打断她的腿!季蔷面无表情地听完——她总是生动的,活泼的,很少露出这样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冷漠模样。
岑若侧头看着季蔷,却觉得此时的季蔷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季蔷转头对岑若说:我们走吧。
她们是十指相扣离开看守所的,岑兵虚张声势地骂了几句,但那无关紧要。
她们走出门,看到太阳高照,是个艳阳天。
岑若说:看到他就烦,我们不该来的。
季蔷却认真地摇了摇头。
岑若好奇问:你为什么非要过来见这垃圾一面?季蔷说:我怕我以后心软呀,毕竟是你的亲人嘛。
不过看到他这样,我觉得我不会后悔的!岑若失笑,说:我都没把他当作亲人了……嗯!季蔷用力地点头,说:所以,我们都不会后悔!正文 天晴070许安笙来找岑若辞行。
岑若当时正在跟供应商扯皮, 从门眼里看清是许安笙之后,便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又夹着电话去书房了。
许安笙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动也不动, 整个人像一尊雕像。
半个小时之后, 岑若才打完电话。
她身心俱疲地从书房里出来,看见许安笙还维持着刚进门的姿势。
岑若给许安笙倒了一杯咖啡,说:咖啡有点温, 凑合喝吧。
咖啡杯碰在桌面上的声音惊醒了许安笙,许安笙回过神来,说:我现在不喝咖啡了。
岑若坐在许安笙对面,说:供应商说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无法按时交货。
如果我们坚持要, 他们要涨价。
你怎么看?许安笙盯着咖啡杯发呆。
岑若说:不喝咖啡的话,还有白水, 我给你倒一杯来?岑若刚一起身,许安笙忽然说:白水也不用, 抱歉, 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
你拿主意吧,创业的事情都是你在忙,你比我更懂。
如果钱不够,我手头还有一笔基金,你可以随意动用。
岑若坐回原地, 用略微严肃的目光看着许安笙,说:怎么,听上去像是要拆伙的意思?钱还在你这里,怎么算拆伙呢?许安笙摇头,然后说:不过也差不多,我跟行止要出国备孕,未来一年都无法参与到工作中。
万事开头难,创业初期一团乱麻,资源和人力方面,我和行止都能提供。
决策的事情,还是让干实事的来吧。
所以我和行止商量了一下,决定全权交由你做决定,我只做个股东,负责投资和分红,你觉得怎么样?许安笙看着岑若,在征求她的意见。
岑若没有太惊讶,那天在病房里见过许安笙和陈行止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她的身体扛得住吗?治疗怎么办?岑若担忧地问。
许安笙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试管手术和治疗已经是个两难题了。
不过我们选了试管手术,希望能有好结果。
许安笙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太苦涩了,里面包含的意味也太复杂了。
岑若本还有些疑虑,想劝许安笙再考虑考虑,但看到这个笑容之后,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有人比当事人考虑得还多呢?那些代价,那些所得,那些概率,那些悲伤与喜悦……许陈两人一定都体会过了。
岑若顿了顿,拍了拍许安笙的肩膀,说:品牌的事情交给我,你们俩安心生孩子。
到时候我给侄女包个大红包。
许安笙说:不是侄女。
岑若有些疑惑,说:我以为你们想生女孩。
是妹妹。
许安笙说:陈行止的孩子,跟季蔷一辈呢。
岑若一愣,然后笑出了声。
竟然还想占我便宜,那我可不给红包了。
不过,看到许安笙这样子,总算能够安心一点了。
.跟岑若告别的第二天,许安笙就和陈行止飞了美国。
工作上的事情全部交给岑若处理,虽然少了可靠的合伙人,但是岑若却比以前更加轻松一些了。
许安笙和陈行止尘埃落定,岑若和季蔷也水到渠成。
陈家和季家入局之后,许国强给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忙还是忙的,除了原创品牌的事情之外,先前几乎断联的各方人脉又跑了出来,在岑若的朋友圈下刷起了存在感。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
上海下了好几天雨,天空一直灰蒙蒙的。
今天好不容易放晴,季蔷便拿着手机去阳台自拍。
岑若在做报表,没有察觉。
傻白甜钻到书桌底下,拼命地咬她裤脚。
岑若拱了拱脚背,轻声斥道:别闹,小傻。
傻白甜没认出这个灵机一动的新称呼,爬到岑若腿上,不停地喵喵叫。
岑若躲了一下,傻白甜愈发造次,伸出爪子扒掉了她的眼镜。
岑若做到关键步骤,傻白甜打乱了她的思路。
下去。
岑若正欲发火,忽然看见了傻白甜水灵灵的眼睛。
她有点想念季蔷了。
岑若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好好地放在一旁,然后对傻白甜说:你打扰我工作,我去找她告状,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也不知道傻白甜听懂没有,总之它从岑若腿上一跃而下,就朝着阳台走去。
看岑若慢了,它还停下来等着,回头朝岑若喵喵叫。
岑若意识到,这猫是想带自己去某个地方。
她狐疑地站起来,说:你想带我看什么?唉,就说我不喜欢猫吧,你要是个人,就能直接张口说话了。
傻白甜像是听出了岑若语气里的嫌弃,猛地回头走向岑若,咬了咬她拖鞋上的小蝴蝶结——这拖鞋是季蔷给买的,颜色粉嫩,装饰少女。
季蔷说想穿情侣的,所以在带着猫搬回来的时候,一同买了许多成双成对的生活用品。
现在这间房子的风格很怪异,它整个装修走性冷淡风格,布局简洁,家具配色都偏冷硬。
但床上用品是粉色的,还配了一套轻薄的纱帐。
岑若每天一睁眼,都会看到朦胧的、粉色的天花板,一天的心情都变得轻柔起来。
除了卧室之外,客厅和厨房都被荼毒。
书房受影响最小,暂时只替换了一张鼠标垫。
不过书房也抵抗不了多久了,昨天台灯坏了,季蔷自告奋勇要采购,在购物软件上挑了两个小时,终于选中一个完美好看的台灯!,今明两天就要到货了。
而岑若还不知道这个台灯长什么样。
岑若说:小东西,以前你要是这么咬我,我早把你赶出家门了。
其实不是的。
放以前,岑若根本不会让猫进自己家门。
傻白甜呲牙咧嘴地挥爪子,用肉垫打岑若的脚脖子,然后继续往前走。
于是跟着这只猫,岑若看见了季蔷。
季蔷倚靠在栏杆上,表情和动作都很松弛——除了拍照的那只手。
为了拍出最自然的抓拍状态,季蔷的右手以一种非常奇特的角度扭着,看得岑若目瞪口呆,这是人能摆出来的姿势吗?惊讶过后,岑若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掏出手机,对季蔷拍了一张,然后随手发上了朋友圈。
季蔷对岑若的恶魔行径一无所知,此刻正在挑选照片做后期。
岑若若无其事走过去,说:天晴了啊,你刚刚在干嘛,动作那么奇怪。
季蔷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把手机收起来,说:没做什么!我……我在看台灯什么时候到呢!哦~岑若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那什么时候到呢?我不知道,我来看看。
季蔷说完,手忙脚乱地按手机,还特意调整了角度,不让岑若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岑若也不知道季蔷为什么要隐瞒自拍的事情,但她笑了笑。
阳光正好,空气里还带着一丝雨后的清新与湿润。
岑若伸了个懒腰,回头对季蔷说:去散步吗?呃……季蔷不舍地看了看自己还没P的照片,犹豫了一下,英勇就义地说:去。
小区有一片草坪。
季蔷挽着岑若,走到草坪的时候,忽然说:我走不动了,我们在草坪上坐一会儿吧。
岑若说:明年开春,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放风筝?季蔷一听,眼睛就亮起来了,说:我这就去买风筝!说着打开购物软件,开始搜索关键字。
季蔷一旦开始网购,就全神贯注,什么都阻止不了。
岑若知道这一点,索性躺在草地上,抬头看天。
小径上走过一对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老奶奶,岑若心里忽然有种很微妙的触动。
她想:季蔷走这么两步就说累,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呢?还能一起出来散步吗?季蔷逛网购逛到一半,又打开了相册。
她图P到一半,只差最后几步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对岑若撒谎了的缘故,季蔷现在有点心虚,一边P图还要一边用眼角余光瞄岑若。
如果岑若看过来了,她就立刻切到购物软件。
——可她也不知道,P图为什么要瞒着岑若。
岑若把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有趣。
季蔷战战兢兢地P完图,又打开朋友圈,囫囵打了几个字。
就在这时,岑若忽然坐起来,凑近了问:台灯到了吗?季蔷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收进口袋,说:还没有!声音太大,先前路过的老爷爷老奶奶甚至回头看了一眼。
季蔷瞬间脸红,又重复了一遍:还没收到短信,应该还没到。
岑若说:那我们现在回家?季蔷完成了心里的一件大事,此刻一点都不着急了,说:你逛够了吗?可是你一回家又要工作了……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岑若说:你不想看看朋友圈评论吗?季蔷一呆:啊?岑若狡猾地扬了扬手机。
季蔷心底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她打开朋友圈,看见了铺天盖地的评论。
第一条是一个叫岑若的人发的:【为了这张照片,你付出的太多了。
[玫瑰]】除了这个人还有点创意之外,其他人全是复读机,全在排队。
望着满屏的玫瑰花表情,季蔷茫然了,所有情绪浓缩成一个字:啊???正文 岑小姐071看到岑若朋友圈的那一刻, 季蔷的脸都涨红了。
她气鼓鼓地问岑若:你为什么拍我!这个姿势好奇怪啊,我都快趴在地上了!拍也就算了,还要发朋友圈!他们都在笑我!鼓起来的脸颊实在太可爱了,岑若忍不住伸手想捏。
快要触摸到的时候, 季蔷忽然一侧头, 轻轻咬住了岑若的手指。
她自下而上地望着岑若, 眼神含着娇嗔,让人心猿意马。
她甚至还舔了舔岑若的指尖。
那指尖颤动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被岑若收回去。
岑若低着头, 说:脏不脏啊……像是在躲避季蔷的视线。
季蔷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歪着头左右看,终于发现岑若的耳尖红透了,脸上也带着不自然的酡红。
季蔷愣了一下,欢喜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啊!岑若:……季蔷又说:以后就这么做!岑若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是要斥责什么。
但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动作都顿住了。
过了一秒钟, 岑若说:回家。
说完,岑若就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往家的方向走去。
季蔷说:啊, 不继续了吗?你不是想散步的吗?此时岑若已经走出三米开外了,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季蔷一眼,说:还不是你招我!季蔷就捂着肚子,咯咯咯地笑了,歪七扭八地倒在草地上, 还差点打滚。
岑若反应过来:你故意逗我的?季蔷一边笑,一边朝岑若伸手,说:拉、拉我一把,我笑得没力气了……哈哈……岑若,你好可爱啊!岑若把季蔷拉起来,无奈地说: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焉坏焉坏的……小坏蛋。
季蔷笑嘻嘻地说:那小坏蛋现在邀请你回家,你回不回呢?岑若手掌一转,由拉变牵,然后十指紧扣,说:不回。
却是往家的方向走去。
季蔷捂着嘴巴笑起来,说:岑若,你好幼稚啊。
岑若没说话,只是牵着的手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季蔷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季蔷扫了一眼,说:台灯到啦!我们先去拿台灯,再回家吧?顿了顿,又瞥了岑若一眼,担忧道:岑若,你还……忍得住吧?岑若脸上和耳尖上的红色终于消散:……最终还是去拿快递。
快递接收点在小区出入口附近,岑若和季蔷手牵着手,一路走过去。
季蔷输入取件码的时候,岑若站在不远处查看手机。
就出来散步这么一会儿,就有五条信息要处理。
就在她回完第三条信息的时候,心底忽然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她抬起头,无意往小区外看了一眼,然后看见了——她妈妈。
岑若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苍老的女人,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
终于来了。
果然来了。
.季蔷端来三杯饮品,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岑若旁边。
季蔷说:我不知道伯母喜欢喝什么,所以点了一杯咖啡,一杯奶茶,一杯橙汁。
糕点正在做,之后服务员会送过来。
孙美在小区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岑若。
她已经不太认得出岑若了,但还是第一时间招手。
她看见岑若一直看着自己这边,却没有回应,她也看不清岑若的表情。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女孩拿着快递靠近了岑若。
孙美看到岑若指了指自己,然后那女孩也看了过来。
那两人说了几句之后,才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孙美猜到那个女孩就是传言里的季蔷了,但她没想到季蔷已经十八岁了,但看起来这么年轻,神态轻盈,像从没经历过生活的小孩一样。
孙美瞧不起这种女人。
孙美隐蔽地横了季蔷一眼,把咖啡扒到自己面前,说:我还没喝过咖啡,试一试。
孙美喝了一大口,立刻皱起眉头,然后低头,吐回了杯子里,抱怨道:好苦!这玩意怎么会有人喝!然后她一手拿着奶茶,一手端着橙汁,一边来了一口,最后说:这奶茶还可以。
季蔷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岑若把剩下的几杯饮品收拢到一旁,然后招来了服务员:把这两杯收掉,然后再点两杯抹茶拿铁。
服务员把饮品端走了。
孙美变了脸色,大声说:怎么?我喝过的东西你还不乐意喝了?现在嫌我脏,当初怎么不嫌弃老娘的□□,哭着从那里爬出来呢?服务员被突然爆发的粗鲁之言吓了一跳,回头偷偷看孙美。
岑若皱着眉头,说: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了?孙美一愣,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过了一会儿说:我没来过大城市,不懂这些规矩,你可以慢慢教我吗?又看向季蔷,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这位美女对不起,脏了您的眼,您就原谅我吧。
季蔷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往后退了一些,完全抵在椅背上,小声说:没有。
岑若说:你别跟她说话——保安说你在小区门口站了很久,赶也赶不走,帮你联系我你也不干。
怎么,在演苦肉计?剧本谁给写的,摄影又在哪里?孙美眼神游离,说:没有的事!你把我想得这么坏,你当我真的没有人性吗?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谁抱都不干,都哭,只有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才会笑……你弟弟三岁的时候,为了哄他睡觉,你能摇一整夜摇篮……你们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啊……孙美意图创造一个温馨甜蜜的家庭氛围,想唤起岑若的同情心。
但岑若神色依旧冷漠,说:亲情牌。
这张牌我也不要,下一招呢?岑若你个溅货!别给脸不要脸!一激之下,孙美又露出了原形,她指着岑若,五官极度扭曲。
岑若爱答不理地掀起眼皮,凉凉地看孙美一眼,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孙美发现,岑若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连恨意都没有了。
她没来由慌张,却不知道为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恨是最坏的东西。
可为什么她反而更害怕现在的岑若,而不怕以前眼里冒火的、满含憎恨的岑若呢?孙美的愤怒一下子被冻结了。
她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知道你是来找我说什么的,但找我没用,你去找律师吧。
岑若慢条斯理地说,同时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律师的名片,推到孙美面前,说: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岑若拉着季蔷刚刚站起来,就见孙美动作夸张地拦在了两人面前。
接着扑通一声,孙美跪在了她们面前。
孙美大声说:救救你弟弟吧!他也是为了你好,不想看你走上歧途啊!你不救他,这世界上就没人能救他了!当妈的给你跪下了,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咖啡厅里议论纷纷。
岑若终于露出了见到孙美之后的第一个表情。
那是一个冷笑。
道德绑架?你觉得有用?岑若拉着季蔷,绕开了孙美。
这些雕虫小技又是什么意思呢?她一句话都不想跟孙美说了。
孙美接连在地上磕头,咚、咚、咚,很重,很急。
季蔷听到有顾客小声说:那个妈妈磕头都流血了诶……这个女儿怎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么冷血的吗……也有顾客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哦。
说不定那个女儿也很苦呢。
甚至有人认出了季蔷,撺撺掇掇地想要签名:那是季蔷吗?这个时候要签名,会被打吗?……季蔷侧头看岑若。
岑若表情有些复杂,还抿了抿嘴唇——这个动作代表着压力。
岑若看似毫不在意,其实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啊……季蔷抓紧了岑若的手。
岑若一顿,随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侧过头,对季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没事。
别担心。
一个老奶奶挡在她们面前,说:那是你妈妈啊……为人子女,不应该让父母给自己下跪!更不应该就这么离开!岑若刚想说话,季蔷先开口了。
季蔷说:老奶奶,你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很坚定。
老奶奶说:无论她做了什么,为人子女的,都不应该……正在这时,保镖抓着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走进了咖啡厅。
保镖把男人按在旁边的咖啡桌上,对季蔷说:这个男人在外面鬼鬼祟祟,拿手机拍里面。
他可能与那个女人有勾结。
老奶奶有些犹疑,但还是说:你凭什么这么说……见状,孙美立刻破口大骂:姓岑的,你怎么这么没用!就让你拍个照也能搞砸,老娘白跪了!你个没出息的!这下子,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保镖又从男人腰间拿出一把刀,说:除此之外,他还携带了管制刀具,应是早有准备,图谋不轨。
看到那把刀的一瞬间,岑若怒气值立刻爆了。
送、警、局!她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说。
季蔷拍了拍岑若的后背,安抚她,然后对保镖说: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在,还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呢。
保镖说:是岑小姐吩咐我紧随左右,也是岑小姐吩咐我注意咖啡馆四周。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季蔷一愣,立刻扭头,看向岑小姐,说:岑若……正文 家宴072岑家一家人在看守所里团聚了。
在三番五次的人身威胁之后, 岑若在考虑重新买套房子。
目前的住址已经暴露,虽然岑爱华和孙美目前在看守所里,但谁也说不准他们出来之后会不会报复。
时至今日,岑若已经完全把那家人当陌生人对待了。
他们生活在泥潭里, 还为了充沛的水源而沾沾自喜。
可岑若不一样, 她有想要的未来, 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事业逐渐走上正轨之后,方修文请岑若和季蔷吃了一顿饭。
这是一场完全私人的饭局,方修文还带了他男朋友过来。
方修文的男朋友叫徐风来, 为人有点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岑若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同他认识。
她了解他的性格,也了解他的才华。
方修文说:许安笙去了美国,你攀上季家小公主, 飞上枝头变凤凰,实在是我没想到的发展。
岑若说:这种场合, 不能把你那尖酸刻薄的神通收一收么?季蔷在一旁笑,说:不是麻雀变凤凰, 是真爱必胜。
对不对呀。
岑若同季蔷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笑起来。
方修文夸张地向后一仰,说:嘶……小公主也就算了,岑若你酸不酸。
我不酸啊,岑若说:奇怪了,徐风来学长就在这里, 你怎么还这么酸呢?徐风来一直没有说话,此刻默默插了一句:吵架了。
方修文动作一顿,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拿眼角余光偷看徐风来。
徐风来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欠奉,冷酷地说:你刻薄别人,就不准我刻薄你了?方修文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可以。
在家里我求一句刻薄都求不到,哈。
虽然知道方修文和徐风来有复杂的纠缠,但岑若并不知道那两人私底下原来是这样相处的。
想到方修文以前的样子,岑若忽然觉得唏嘘,然后有点想笑。
徐风来伸手想拿水杯,方修文已经提前一步递到了徐风来手里。
岑若忍不住说:方先生不必酸,你俩也是真爱必胜。
方修文奇怪地看着岑若,他总觉得岑若嘴里没有好话。
谁知下一秒,岑若转向徐风来,说:对不对呀,徐学长。
徐风来顿了一下,随后用轻到听不到的声音说:嗯。
这一声让方修文彻底愣住了,哪怕他们之间还夹杂着家族与仇恨,他也甘心沉溺于这一刻。
方修文做作地咳嗽一声,说:你们那品牌,咳,还缺多少钱?岑若笑了,说:现在不缺钱了。
什么都不缺。
年后就能正常运转了,正好赶上春装潮。
方大股东等好消息吧。
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在没有后顾之忧的前提下,岑若工作进度很快。
她常年浸淫在时尚行业,此时转向实体制造业,也不算完全跨界。
赛琳娜等一系列得力助手也跟着跳槽过来,团队磨合时间很短,效率很高。
一个多月前,春季款的设计图就已经确定了。
之后跑工厂、确定原料、打样等等步骤也已经完成,目前工厂正在加班加点地制造。
接下来的主要工作,便是确定铺货渠道。
岑若在时尚圈待过,对营销造势这一块比较熟悉,打算先主攻线上销售。
这样一来,工作重点被拆分成了两块,一块是制造热度,一块是线下物流。
季氏集团旗下有成熟的线下物流专线,季仁的意思是,可以直接搭载于这套物流系统上,省时省力。
反正都是一家人,季仁是这么说的。
季仁还说:找个机会,正式吃个饭吧。
因为创业的事情,岑若频繁与季氏集团往来。
期间也偶遇过季仁几次,但那都是商业场合,没有机会聊私事。
季仁有这样的提议,并不意外。
正式吃饭之前,岑若竟然有些紧张。
明明几年前就采访过陈巧、明明也跟季仁有过许多次交流……但岑若就是有些紧张。
她甚至长了个痘痘。
那痘痘的位置十分刁钻,恰好长在鼻尖尖上,像是某种滑稽的装饰。
岑若早上醒来,对着镜子,脸色凝重。
季蔷说:岑若,你怎么在卫生间里呆了这么久?岑若语气沉重地说:大事不好。
那语气就像是外星人攻占地球了一样。
季蔷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哒哒哒地跑过来,探头看了一眼,焦急道:怎么了?!岑若指着鼻尖,展示给季蔷看,语气如临大敌:我长痘痘了。
季蔷松了一口气,说:哦。
然后打着哈欠往卧室里走:凌晨四点,你爬起床就为了看痘痘吗……好困啊……岑若说:明天就要见你爸妈了。
季蔷闭着眼睛,全凭本能摸索着往卧室里走。
傻白甜在她脚边打转,她竟然也能保持闭着眼睛的状态轻松抬脚迈过……季蔷往床上一摊,说:明天只是随便吃个饭而已,再说他们早就见过你了啊……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季蔷实在是太困了。
岑若跟在季蔷身后,半跪在床边,语气紧张地说:可是,这是痘痘啊!季蔷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岑若就在自己面前,而那颗画龙点睛的恰好在视线的最中央。
或许是太在意这颗痘痘了,岑若的视线也聚焦在鼻梁上的痘痘上,从而变成了斗鸡眼。
季蔷啊了一声。
岑若苦恼地说:怎么办呢?长在这种地方,化妆也没办法掩盖吧……季蔷忽然前倾,轻轻吻了吻恋人的鼻子。
触感有一些不一样。
岑若整个人呆住。
季蔷对那颗痘痘说:乖,明天就消下去,好不好?说着,她伸手拍了拍岑若的鼻子,就像在安抚那颗痘痘一样。
岑若被季蔷的一系列操作搞懵了,但季蔷对她笑了一下,她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什么痘痘,什么见家长,全都是明天的事情。
季蔷搂住岑若的脖子,说:你也乖,现在上来睡觉,好不好?她还没完全清醒,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鼻音,是某种特殊的性感。
岑若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儿,说:好。
……或许季蔷的确是有魔力的,那痘痘竟然真的在一天之内飞速消失了。
岑若惊奇地抱着季蔷,在房间里转圈圈,问她:你怎么知道它会消下去?季蔷说:因为它听话吧!岑若说:也许是因为你是天使吧。
季蔷噗嗤一下笑了,说:你太紧张啦,明明我爸妈早就接受你了呀。
岑若说:那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
她和季蔷情比金坚,但这顿饭意味着季蔷家人的认可。
岑若早已在心理上把自己同那一家人割裂开来,她无所谓,但她希望季蔷能够得到家人的祝福。
……又或许,她本身也是希望得到祝福的。
这些复杂的心思不必同季蔷讲,因而岑若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岑若开车带着载着季蔷去了季宅。
这是岑若第二次到季家来,第一次是之前采访陈红的时候,她死皮赖脸地缠了陈红许久,用毅力打动陈红之后,陈红带着她来过一次。
她们到来的时候,家门是关闭的。
季蔷正要输入密码,被岑若拦住了。
岑若说:我来吧。
然后有些拘束地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陈红穿着简约大气的家居服,笑得恬淡而慈祥。
陈红说:快进来。
岑若说:我们来晚了吗?陈红说:没有,来得正好。
季蔷爸爸在做饭,马上就好了。
岑若立刻说:我去帮忙。
陈红说:不用这么客气,你和季蔷在客厅玩会儿,饭好了叫你们。
岑若有些怔忪。
氛围轻松且温馨,跟她先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季仁在厨房里扯开嗓子喊:上次日本带回来的酱油在哪里——?就在第二层柜子里啊。
陈红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你太久没进厨房了,那酱油还是你上次用过之后自己收起来的呢。
细碎的日常,互相扶持甚至带着点小抱怨的交流……这一切都充满着浓厚的人间烟火气,让人的心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了。
季蔷在一旁解释道:我爸爸做菜很好吃,但他太忙了,不常下厨房。
今天你有福啦。
岑若问:你妈妈做菜好吃,还是你爸爸做菜好吃?季蔷明媚的笑容一顿,随后像是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似的,扭头对岑若凄惨一笑,说: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岑若:?岑若说:我要不要去厨房帮忙?碗筷都在厨房里么?我去拿出来?季蔷连忙阻止她,说:就在客厅呆着吧,他们俩在厨房里,指不定多腻歪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岑若有些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季蔷见状,干脆打开电视,开始看综艺。
看了一会儿,陈红叫她们:孩儿们,开饭啦!季蔷拉着岑若去餐桌旁,看见所有的餐点都已经准备好了。
季仁脱下围裙,说:来,坐,尝尝我的手艺。
陈红补充道:还有我的手艺。
季仁哈哈笑着说:对,还有陈老师的手艺。
岑若坐下之后,陈红迫不及待问她:你猜,哪道菜是我做的?岑若望着满桌的菜品,呆了。
她求助般地看向季蔷,季蔷正要给她场外援助时,就见陈红兴冲冲地把一道菜推到岑若面前,说:你尝尝这个,看看喜不喜欢?陈红的表情过于热情,岑若吓了一跳,没想到影后竟然也会有表演如此浮夸的一天。
岑若有些提防,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肉。
陈红眼巴巴地问岑若:怎么样?怎么样?季蔷竟然也在一旁坏笑。
岑若做好心理准备,把那块肉放进了嘴里。
……然后,她看到了宇宙的起源和终结。
阿西吧!正文 手术073岑若微笑着说:还不错。
陈巧又推过来一盘菜, 说:试试这个呢?在此刻,影后温柔的笑容也不再有治愈的力量,岑若好艰难才能维持表情。
季蔷盛了一小碗汤,给岑若, 说:这汤是我爸爸煮的, 你快喝一口, 解解毒。
陈巧怒道:什么叫‘解毒’?季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手里没停,还是把汤塞给岑若。
季仁也在一旁说:别为难小岑了, 今天是家庭聚会,不是商业互吹的场合。
小岑放轻松。
岑若喝了一口汤,终于有了得救的感觉。
陈巧把自己做的菜挪开,有些沮丧。
沮丧完了又问:哎,岑若, 你会做饭吗?岑若点点头:会做一点。
陈巧说:那挺好,跟囡囡她爸一样。
季蔷补充道:岑若做饭可好吃啦!下次有机会, 让她做给你们吃啊!季仁便说:这几天我和小岑都忙,除夕怎么样?我特地让秘书把除夕空出来了, 小岑你呢?除夕有安排吗?岑若愣住了。
自从十八岁之后, 她就没有过过春节了。
她不愿意面对那一家人,也对从小生活的乡镇没什么感情。
她更愿意加班。
《D-Line》本家在法国,法国没有春节的概念,还有许多需要交接的工作内容。
别人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岑若却常年往返法国, 以期实现职业道路上的弯道超车。
从缔风离职之后,岑若一头扎进创业里,这是她第一个没有工作安排的春节。
员工到供应商都要休息,她就算想加班,也事倍功半。
在今天之前,岑若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样过春节。
她潜意识里不敢想:季蔷肯定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那她自己呢?或许,能抽空跟季蔷打个电话,就已经很满足了。
却没想到,季仁会提出这样的邀请。
季仁笑了一下,说:不要紧张,小季肯定喜欢你做的菜。
陈女士做菜水平‘高超’,也好应付。
岑若下意识说:那您呢?季蔷抢先说:只要我和妈妈喜欢就行了呀,爸爸不挑的。
季仁长叹一声,说:女儿啊……季蔷嘻嘻一笑,想把这事儿赖过去。
陈巧说:如果我没记错,岑若你咸口吧?囡囡她爸上海人,你只要多放糖就行。
使劲儿放,别怕多。
岑若放下碗筷,慎重地点头,承诺道:好的。
季蔷看她这模样,突然傻呼呼地笑了起来。
岑若问:你笑什么?笑你太认真了啊。
季蔷说:我喜欢你做的菜,我爸妈也会喜欢。
你不要这样如临大敌嘛。
岑若刚想说什么,季蔷头一歪,直接靠在岑若的肩膀上,轻声说:不过,就是因为你认真,我才喜欢上你的啊……那一年岑若采访陈巧时,季蔷就在角落里看着。
季蔷见过许多奇珍异宝,却是第一次见到那样闪闪发光的人——如地缝钻出的杂草一样闪闪发光。
岑若没听清,凑近了问:什么?季蔷才不会重复,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季蔷说:没什么。
季仁小声斥责道:坐端正,吃饭呢!小时候就喜欢靠着你小姨,都多大了,现在还靠着小岑。
季蔷不情不愿地坐直了,嘟囔着说:就靠一下下嘛……停顿了片刻,季蔷语气有些怅惘地说:不知道小姨她们怎么样了……陈巧的手顿了顿,低声说:昨天通过电话。
希望她们一切都好。
陈巧眼角有泪,她低下头,然后动作自然地拭去了。
.陈行止在手术室内,许安笙站在外面等。
护士劝她坐下,她摇摇头,只继续盯着那一扇紧闭的门。
护士给许安笙端来水果与小点心,许安笙挥挥手,看也不看一眼。
许安笙自言自语:会安全吗……陈行止情况特殊,中心提前准备了相关抢救设备,手术室里头还有一个心脏病方面的医生随时待命,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这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做到。
护士知道许安笙的心情,柔声安慰她:手术之前,我们的医生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不会有意外发生。
许小姐放心吧。
我知道……许安笙轻声呢喃,我知道。
但。
许安笙又问:她会很痛吗?护士说:我们的麻醉师是全州最好的麻醉师。
那就是会痛了。
明明这些都是提前知道的东西,陈行止和许安笙商量过,也觉得可以承受。
但不知为何,许安笙现在有些后悔了。
她不想让陈行止疼。
她掐着手掌心,问:这次可以成功吗?取卵手术不是万无一失的,虽然她们已经挑选了最完备的方案,但考虑到陈行止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二次甚至多次取卵的可能性很大。
护士说:上帝保佑。
许安笙便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终于结束了。
许安笙第一个冲进手术室。
陈行止还醒着,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珠。
她抓着许安笙的手,说:久等了。
医生说:过程很顺利,卵子活性如何,还需要再做观察。
病人之后请好好调理身体,祝您平安,祝您能很快拥有一个健康的宝宝。
许安笙说:我推你回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护士想帮忙,但许安笙动作很坚定,不愿假手他人。
护士说:两位感情真好,一定能拥有一个健康的宝宝。
许安笙只顾着看陈行止,没回话。
反倒是陈行止对护士笑了一下,说:谢谢。
许安笙推陈行止去了病房。
许安笙不愿意让护士帮忙,因此护士止步于病房门外,对许安笙说:有什么要求,请随时告诉我。
护士离开之后,许安笙替陈行止调整动作,说:刚刚囡囡打电话过来了,但你在手术室里,我便挂断了。
现在要回电话吗?还是再等一会儿?陈行止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她说:国内现在几点?她们睡了吗?许安笙说:晚上十点多,囡囡家应该还醒着。
陈行止忽然想起什么,微微出神,道:今天是不是……除夕?许安笙语气平静:啊,我都忘记了,大概是吧。
哪里是忘记了,只是刻意没有提起罢了。
陈行止挣扎着想要起身,牵扯到伤口,又痛苦地躺下。
太疼了。
许安笙心里仿佛被重重地踩了一脚,她说:太疼了吗?如果这次不成功,那就……不能算。
陈行止虚弱但坚定地说: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啊。
许安笙便沉默。
时至今日,她已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她甚至不知道陈行止到底考虑了一些什么。
她也不知是对是错。
陈行止摸了摸许安笙的手背,说:安笙,给我化个妆吧。
难得除夕,我想漂亮一点。
许安笙说:……好。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陈行止脸上有了一些血色。
许安笙摆放好手机支架,拨通了视频通话。
季蔷很快接通,语气欢快道:小姨!陈行止说:囡囡,除夕快乐呀。
季蔷说:除夕快乐!爸妈,岑若,小姨打电话过来了!季仁、陈巧和岑若纷纷凑过来,挤在小小的屏幕里,纷纷说:除夕快乐!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虽然无聊,但是喜庆。
跟视频这头安静冷漠的洁白病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安笙靠着陈行止,也对电话那头说:除夕快乐。
在美国的这段时间,两边频繁通话。
季蔷一家人知道陈行止今天手术,陈许二人也知道岑若年前就已经正式见过父母,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
岑若去季家的那一天,他们还通过视频电话。
季蔷幸福地笑着,问陈行止:小姨小姨,你认可岑若吗?陈行止微笑祝福了季蔷。
季蔷说:小姨,你的病一定会好的吧?陈行止没有回答。
而这一次通话,季蔷把摄像头对准了岑若做的饭菜,说:小姨,这是岑若做的饭菜,我爸妈都说好吃呢!陈行止说:看起来还不错。
季蔷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捂住嘴巴说:小姨不能吃太油腻的,下次让岑若做清淡点。
说实话,今天有点咸,嘻嘻。
说完之后,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然后坐直,一本正经地说:我喉咙不太舒服,咳咳……岑若失笑,说:咸吗?你之前还夸我了,说刚刚好呢!季蔷说:哎呀哎呀,刚刚是谁在说话呀,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岑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小孩。
又说:我下次会注意的。
看着视频那头的日常,陈行止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加柔和。
视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陈行止和许安笙还听到了《难忘今宵》。
挂断视频之后,柔和面孔下的悲伤终于藏不住了。
陈行止问许安笙:我们也会有那么一天吗……正文 日常074岑兵的案子于开春审理。
岑兵坐在被告席上, 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法官宣判有期徒刑十年,岑兵也只是迟钝地抬头望了一眼国徽,随后又埋下了头。
所谓的家人并没有旁听。
拘留被释放之后, 岑孙二人便灰溜溜地离开了上海——他们没有积蓄, 又没有从岑若处敲诈到什么, 钱花光了只得离开。
至于岑兵……说实话他们并不在乎儿子会不会坐牢。
那一片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下庭之后,狱警押着岑兵离开。
经过岑若的时候,岑兵盯着岑若说:你不过是运气好, 泡到了这样的大小姐。
季蔷就在岑若旁边,听到岑兵这么说,立刻梗着脖子反驳道:才不是!岑若比你厉害多了!岑兵被狱警押走了。
岑若不置可否地笑。
季蔷愤懑不平,说: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是他自己又冲动又懒惰,却只知道怪运气!岑若说:我确实靠运气。
季蔷着急地说:他已经被绳之以法了, 你不要被他影响呀!岑若侧头看她,嘴角弯弯, 道:否则我怎么会遇见你呢?岑若的眼神异常专注,像一片深邃的星空。
季蔷一愣, 心脏砰砰直跳。
她牵住岑若的手指, 说: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咱们先回去吧。
岑若翻转手掌,改为十指相扣,她能从这个姿势里收获力量。
季蔷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确定了, 问岑若:这算告一段落了吧?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岑若说:那两个人最爱自己,心底里也不拿坐牢当回事情。
先前是想从我这里捞好处,才跑来上海做妖。
现在应该没事了,你别害怕。
季蔷说:那就好。
两人来到停车场,上车。
岑若发动了车子之后,季蔷忽然惊醒,急忙说:咱们不能直接回家!傻白甜还在医院里呢!我们得去接他!傻白甜这几天有些腹泻,于是送到宠物医院去了。
医生说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岑若嗯了一声,说:我记着呢,我们就是在接孩子回家的路上啊。
说完她瞟了季蔷一眼,开玩笑道:之前是你非要养他,结果才送走几天,你就忘记他了。
季蔷缩回座位里,有点委屈地说:还不是你,不准我摸他。
他现在更喜欢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哼!没想到岑若竟然干脆地承认了:对,我就是故意的。
季蔷:……啊?你每次跟他玩,都会忘记我在旁边。
我吃醋了,岑若特别一本正经,甚至有了一些道貌岸然的感觉,不行吗?季蔷:……岑若重复了一遍:不可以吗?可以是可以啦……季蔷慢吞吞地说:可是,傻白甜是一只猫啊……猫也不行,他是公的。
……如果是母猫呢?母猫也不行。
季蔷还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岑若,彻底无语了:……岑若笑了一下,说:开玩笑的,主要是你对猫毛过敏,又总忘记吃药。
我不想你难受。
季蔷说:我知道。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变了,跟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
岑若问: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季蔷说:反正你以前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
季蔷忽然瞪直了眼睛,盯着窗外某家面包店,说:哇!听说这家面包店超好吃的!没想到竟然在这条路上开了一家!抖音上看的么?岑若问:我没有吃过,要买来尝尝吗?季蔷有些犹豫:可是人好多啊……宠物医院快关门了,再不去接傻白甜,就来不及了……岑若说:先接傻白甜,再过来排队呢?季蔷说:晚上有个直播活动……可能也来不及……说这话的时候,季蔷还是眼巴巴地盯着那家面包店,像是很不舍得的样子。
看到季蔷这副模样,岑若思考了一下,说:我们俩分头行动呢?虽然还有一个解决方案是过两天再来专程买面包,但今天既然碰到了,岑若就不想让孩子忍耐。
季蔷立刻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可以去接傻白甜吗!岑若铁面无私,说:你没吃过敏药。
季蔷恹了,说:好吧……岑若找了个路边停车,给季蔷围好围巾、戴好帽子,还拍了拍她的头,说:注意安全,我马上就过来接你。
季蔷半张脸都被围巾遮住了,只留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重重地点点头,声音从纺织品中传出来,可可爱爱。
好!目送着季蔷走进面包店,岑若才发动车子,去了宠物医院。
她一出现,护士就认出她了,笑着对她说:傻白甜就是吃坏了肚子,我们给他做了个小手术,回家之后要稍微注意下饮食哦。
傻白甜在医院里憋了几天,一看到熟悉的人就兴奋了,绕着岑若脚边,转了好几圈。
岑若拿出手机,一一记下注意事项。
之后对护士点点头,说:谢谢。
岑若抱着傻白甜,傻白甜乖乖窝在岑若怀里,时不时抬头,想要舔岑若的下巴。
岑若皱着眉头躲避,嫌弃道:别动,脏死了。
傻白甜好像听懂了,委屈地喵了两声。
然后支棱着脑袋,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岑若说:她不在。
她没来接你。
她在给我买蛋糕。
你不能吃蛋糕。
傻白甜一下子就垂下脑袋,刚刚那种兴奋劲消失无踪。
岑若跟猫争宠赢了,非常自得地笑了。
她把猫放到后座上,说:我现在去接她,你乖乖呆在后座,听到没有?傻白甜在后座爬来爬去,充耳不闻。
岑若开车的时候,傻白甜从后座跃过来,想要占据副驾驶的位置。
岑若说:她要坐副驾驶的,你身上有毛,她会过敏。
乖一点,她回家之后会摸你的。
傻白甜继续委屈:喵……快到蛋糕店,岑若忽然看到路边有卖花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见情侣就冲上去售卖,但今天不是情人节,所以收益一般。
岑若叫住小女孩,问:玫瑰花多少钱一支?小女孩惊喜地说:六块一支,九朵五十二。
岑若觉得好笑:为了凑520吗?那还得算上小数点。
小女孩反应敏捷,说:九十九朵,五百二。
岑若摇摇头,说:九十九朵太多了,抱不下。
来……九朵吧。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选择了那个有些蹩脚的吉利数字。
好嘞!小女孩很快把花打包好,交给了岑若。
岑若把花藏在身后,朝蛋糕店走去。
走到蛋糕店门口,季蔷刚好出门。
看到岑若的一瞬间,季蔷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
岑若,你到啦!岑若笑。
季蔷一手拎着蛋糕,另一只手想牵住岑若。
她随手去牵,没牵到,于是低头去找。
结果发现岑若两只手都在身后。
季蔷好奇地说:你手里是什么?岑若把花拿出来,说:送你。
季蔷疑惑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今天不是情人节呀?为什么会买花送给我?岑若问:想送就送了,你不喜欢吗?季蔷立即开心地说: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岑若说:还好你不对花粉过敏,不然我连花都不敢送了。
季蔷说:哦对了!傻白甜呢!他好了吗?岑若说:在车里等你。
他好几天没见你,有点想你。
季蔷喜出望外:哇——!我也好想他呀!我好想抱他!岑若冷静地说:你没吃过敏药。
季蔷哀求道:可是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岑若持续冷静:过敏药。
季蔷有些沮丧地说:好吧……然后闻了闻玫瑰花,感叹道:好香啊!所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你竟然会送我花。
岑若蹙眉思考:难道我以前没送过你花么?季蔷说:那都是节日或者纪念日呀,要是今天什么都不是,你为什么要送我花呢?我还是觉得好可疑哦!什么都不是。
岑若笑,说:就是普通的一天啊。
是日常。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