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山川延绵起伏, 离长安城四十里外便能摇摇望见。
悠长的山脉座座峰峦都别具气势, 名胜古迹座落其中,自武周之后,寺院林立香火鼎盛。
苗若兰勒住了缰绳, 勒令马儿停下了脚步,她望着远处青山说道:张徵, 我要回去了。
跟随在后的张徵顿时一停,却没有出声。
苗若兰的发丝随风轻轻飞扬, 她身着汉服, 别有一副小家碧玉的秀美,少了苗女的狂野。
她继续说道:出来那么久, 我也累了。
张徵没有想到苗若兰与自己想见的开场会是这样,这让她有些无措,甚至不知该怎么去接话。
从小就缺少关爱的张徵其实对别人的情绪和感情很敏感,她能感觉到苗若兰说的累,是何种累。
认识我, 很累吧?随着苗若兰一直的沉默,张徵还是犹豫间开了口。
苗若兰翻身下马, 从马鞍上取出一些酒水食物放在了一块大石上,一颗苍松刚好挡住了大石头顶的阳光显得有些幽静。
她盘腿坐在了石头边,端起酒杯看了张徵一眼, 便将青瓷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张徵跟着下马,将食物也取了下来坐在了苗若兰身边。
空腹喝酒的苗若兰双颊飞红,一双眼睛更是有种迷离之色, 显得别有一番勾魂摄魄。
她给张徵倒了酒,张徵却没有喝,而是先拿了酱牛肉和烧鸡吃,不时还夹着卤花生。
怎么不喝?张徵看向她:我怕你醉了。
苗若兰呵呵笑道:我们那自幼饮酒,这点酒还醉不了人的。
张徵道:我不常饮酒。
苗若兰盯着她的目光突然带着冷意:那么,要是廖将军让你喝,你会拒绝吗?张徵浑身一震,她再次与苗若兰对视,发现苗若兰眼中的嫉恨,她毫不犹豫地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空的酒杯展示给了苗若兰,才重重放下。
苗若兰收回了视线,原本的嫉恨不在,反而落寞了:自始至终,我都不如她!张徵听出苗若兰心中的悲凉,她不知为何心中跟着一酸,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要和她比?她是她,你是你,本就没有可比性。
怎么没有可比性?苗若兰怒极而笑:她让你去死,你都能毫不犹豫的去送死,我能比么?张徵沉默下来,她觉得苗若兰也许也理解不了她的执念,实际上她自己都不太理解自己心中的执念。
她突然想到,她一次次帮助廖伊,然后又被一次次伤害,和苗若兰对自己好,自己又一次次让她难过何等相像?算了。
苗若兰说道: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轻易去涉险了,人无论运气多好,生命都只有一次!张徵低垂了眉角:我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苗若兰说着又饮了酒。
张徵看她这下连脖子都红了,立刻掰下烤鸡的腿递上前。
苗若兰盯着那只鸡腿半天,才接过,然后吃了起来。
她吃了几口问:你们中原有词叫‘酒肉朋友’,我是不是你心中的酒肉朋友?张徵立刻摇头:不是,那只是形容泛泛之交,你与我岂只是泛泛?苗若兰道:也是,你中了我的生死蛊,与我同生共死......她说着说着便没了话音。
张徵听不到她说话,只得看她,却见她突然上前,带着酒气说道:想不想摆脱我的蛊?张徵愣住了,苗若兰的目光却游走到她的朱唇:其实,我可以取走你身上的蛊!那你怎么办?苗若兰又坐回了原地,怅然道:唉,人没有牵挂该多好!不要做傻事!张徵握住她的手说道。
说我?你自己呢?张徵再次哑然。
是啊,自己呢,自己做的事在苗若兰眼中又如何不是傻事。
她只能说道:廖伊和我们不一样,她从小就背负太多,没有人帮她,她会累死的。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去帮吗?不了,她现在早都不是从前的那个需要帮助的人了,她......应该不会再需要我帮忙了!你相信么?张徵抬头看向苗若兰,苗若兰却收回了目光:我真的累了,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若不是还有妹妹的孩子需要照顾,我会收回你的蛊,让你不再受我的牵绊!不需要这样的!张徵按住她的肩膀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一次次担惊受怕!我担惊受怕的不是我自己会不会突然死掉,而是你会不会被人害死!苗若兰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站起来盯着她:你傻,我不能傻,就算工蜂成天围着蜂王付出,也有一天会累死的,我受够了现在的自己,我也不想承受了,张徵,我放过你了,只希望你有一天也能被放过!苗若兰走了,张徵伫立在树下良久良久。
她很想告诉苗若兰自己不会再帮廖伊了,可这话她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她想,自己真的是给人带来不幸的扫把星,谁接近自己,谁就会痛苦。
廖伊是这样,苗若兰也是这样,也许自己就活该孑然一身,这样才不会再害别人了。
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像魔咒一样涌出,让她有种绝望的痛快,越是让自己绝望,就越是痛快;越是痛快就越坚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张徵回到院落里时,岳武穆已经等候了很久,她一进门,岳武穆就说苗教主已经收拾了行囊离开了,说是金多仙要随她一起回苗疆,想来是想和药王切磋医理。
张徵静静听着,待岳武穆说完,她才开口:我们也准备收拾收拾,明日也启程!我们是要和他们一起回苗疆吗?岳武穆有些高兴道。
张徵身形一顿,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的,其实,除了苗疆她又能带着徒弟们去哪呢?她虽然之前就决定了离开廖伊,带着爷爷和徒弟们游走天下,可真的要走时,她才发现她并不知道该去哪里。
岳武穆看到张徵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我们不是和他们一起走吗?他有些小心翼翼道。
张徵回过神,回头看他道:不是,我们走我们的,他们走他们的。
为什么?师父在苗疆造的杀虐够多了,又何必再去给人家添堵?那我们去哪里?随遇而安,反正长安我们是不能待了。
岳武穆带着疑惑的目光离开了,张徵无力的坐在了床头,此刻天色已暗,星辰慢慢浮现,她跃上屋顶看着苍穹,想到了那个神秘声音的话:我们都很渺小......自从张徵入过那种玄而又玄的幻境后,就不时会想起那些星云,那些行星的画面,人类是渺小的,她脑海里一次次重复着那句话,简单却又显得深奥无比。
张浩天披着外衫,如今已经立秋,微凉,他看着屋顶上的张徵,直到张徵发现他后跃下来请安。
他说:你和苗姑娘闹矛盾了么?张徵没有说话。
张浩天坐在了树下的石桌前,也看向了天空中的星辰:孩子,很多道理其实你比我们这些老人都看得透,也看得彻底。
可人生啊,不是因为你看懂了,理解了就能避免风险,避免挫折。
当局者迷,我们在看别人的事情时,总能看得清楚明白,知道谁是谁非,可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呢?张浩天回头看了一眼张徵:谁都是迷途的羔羊,这才是生活啊,孩子!张徵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张浩天换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若要不迷失,就要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想过么?张徵愣住了,就是这个简单的问题,她居然无法回答,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过什么。
这时张浩天又继续说道:你帮了廖伊一次又一次,甚至和她决斗的时候都能故意放水,为什么呢?张徵还没有回答,张浩天就道:廖伊就是你想要的目标,你就希望她活得好好的,至少要比你好!张徵打了个冷颤,才开口说道:是的。
可如今,她还是你想要的那个目标么?张徵无力的摇摇头。
张浩天慈祥地看着她:爷爷曾经的目标是儿子,也就是你的父亲,爷爷希望儿子能比自己还要优秀,还要出色,甚至能喝令群雄成为天地伟岸的大英雄!可儿子忤逆了爹,忤逆了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所以他的父亲就迷失了。
老人拍拍张徵的肩膀:我们其实不能决定别人的命运,尤其是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因为我们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把握。
所以我就想知道若是没有廖伊,你的人生又真正追求的是什么呢?爷爷啊,终于有一天想到,功名利禄百年身都不如家庭和睦父慈子孝,所以爷爷放下了执念,想要的就是和你爷孙团聚。
这种团聚就是幸福,就是爷爷真正想要的,幸福!徵儿,你要走爷爷陪你走,但你不能一直迷失下去,你成长了,你终有一天要想明白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生活!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晚想更新庆祝六一快乐,奈何老妈沉迷《破冰行动》霸占电脑到十一点,我都犯困了也就没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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