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仙给廖伊看过伤, 号过脉后, 调整了药方便收拾了药箱向廖伊告辞。
他才出了院门,就看见江洛橙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金大夫,廖伊还好吗?江洛橙主动出声询问, 充满关心。
金多仙摸了一下胡须道:无碍了,安安心心修养半个月便能活动自如了。
那就好!江洛橙舒了口气, 可捏着绢帕的手指却没有放松,便是金多仙要离去的路也没有让开。
金多仙好整以暇等了一阵, 没有催促, 显然知道江洛橙还有话要说。
江洛橙深呼吸了一下,说道:金大夫乃是天下间最厉害的神医, 想来也知道廖伊的身子有什么隐疾吧?不过是虚名而已,江小姐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江洛橙低下了头,说道:之前有大夫说廖伊此生怕是再难有,再难有......金多仙双目平静:不错。
金大夫贵为医仙,难道也没有办法么?江洛橙充满希翼地看向金多仙。
金多仙很平淡道:医仙是别人给的, 不是我自封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都难逃生死轮回,又管得了别人许多?江洛橙的眼泪落下:可她,她这辈子就这么毁了么?她还那么年轻!什么毁了?金多仙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此刻她功名在身, 挥斥方遒间那就是十万将士的生与死,更是大周未来的栋梁,如何叫毁了?可她无孕养子嗣之能, 如何嫁人,又如何成家?她走的本就是血雨腥风之路,更是一个男儿才走的路!怪就怪她生错了性别,心志太高!金多仙顿了下继续说:她如今的功勋成就,就是历朝历代的好男儿也没有几个能企及的,当年霍去病何等英姿华发,驱逐突厥三千里,可他却二十都没活到!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江小姐!金多仙道:就算洪福齐天,上苍也总是要收回一些利息的!可是,可是这些又有何用,是男儿固然欣喜,可她终是女子,终要婚嫁,终要回归家庭的!那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金多仙看过太多生死,对于江洛橙的哭哭啼啼可谓一点感动的心思都没有。
他说完便已绕开了江洛橙离开了江府。
金多仙前脚走,不远处江员外才露出了身影,看见江洛橙还在哭泣,便走上了前: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么?可廖伊她......金大夫不也说了么,老天给的再多,总是要人付出些代价的!可这代价对女人来说是何其致命,不说嫁娶,廖伊以后连嫡亲血脉都没有了!她是方正天的弟子,她视方正天如亲父,而方家害你害得还少吗,她师父毁了你一辈子,你还同情她!不是同情,我不是同情她,我是看到她总会想到我自己!江洛橙低下头喃喃道:父亲从小叫我修习女训夫纲,甚至一言一行都要符合门庭,说女主内男主外,说女人活的不用那么辛苦......可是父亲,为什么女儿觉得活得好累呢,女儿自己累,看着廖伊活得也累!江洛橙看向自己的父亲,泪珠滚滚落下:女儿想了很久,很久......女儿之所以觉得累,是因为之前书上讲的和你说的都是骗人的!胡说!江员外激动道:你瞎想什么,你变成这样都是他方正天害得,若是你与方闻廷安安稳稳结婚,在家相夫教子,何至于到此地步,何至于觉得累?是他方正天毁了你,是他方家一群人都混账!可父亲,女人如果只是相夫教子,那么此刻廖伊应该也不会坐在朝堂之上,然后外敌也不会入侵,你我也就没有了洛阳之围吗!江洛橙激动道:是不是女人的命一定要捏在男人的手里才是最轻松的,然后,当男人无能的时候,我们就成了牺牲品?江员外的嘴巴抖动着,却没有开口说出什么来。
江洛橙断断续续道:我知父亲爱我,护我,可我真的能倚靠父亲一辈子么?或者还是像父亲说的那般再找个人嫁了,倚靠那个人?以女儿这般身姿,即使带着孩子,有万贯家财也是不愁嫁的,可为什么我一嫁人我家的财富就算作人家的了?自古汉人打不过蛮人,就会拿一个漂亮的女人去和亲,去换十几年的太平。
然后人家又打来,再和亲,再打,再和亲......父亲,你说女人要靠男人活,结果呢,男人不过是把女人当个物品拿去换个安逸太平。
江洛橙道:我越想就越害怕,当朝权贵有几家不是皇亲呢,为什么呢,因为要送女儿或者孙女去那后宫争宠,得宠了,家里的男人就翻身了!别说了!江员外无力的说道。
女儿不准备再嫁人了。
江洛橙展演一笑,十分牵强:我该像廖伊学学,独立起来,倚靠不了天策府,就让天策府倚靠她!女儿不嫁人了,却可以帮助父亲经营家业,以后说不定还是这江家的倚靠呢!傻丫头,哪有那么简单,你就做父亲的乖乖女,父亲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江员外一把搂住了江洛橙。
父亲,别再说傻话了,把女儿保护的太好,终有一天是害了女儿,以后你就别再说这些假话了!江洛橙如此淡然的回复着江员外,却让江员外忍不住呜咽起来,江员外说:孩子,是为父对不起你!——————————————廖伊正在咳嗽,阿月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显得有些无声无息。
廖伊抬头看向她: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私事处理好了么?阿月露出微笑,将汤药放在桌上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刚看到江员外和江家小姐在外面不知说什么,觉得不方便就没出去。
他们说了什么?廖伊问道。
阿月摇摇头:没听清楚,不过父女两个似乎都很难过,都在哭。
廖伊沉默了,走到桌前将碗端了起来,一口一口喝起药来。
阿月和廖伊太熟了,她只看廖伊用碗挡住自己的双眼就知道,此刻的廖伊应该想法很多。
是啊,想法能不多么?阿月心里有些嘲讽,她真的没听清楚么?不,她听得很清楚,廖伊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想到自己的遭遇,再看看廖伊,阿月的心更显得阴沉,女人,像男人一样去拼搏,可得到的代价是什么呢?倚靠男人?阿月的嘴角冷笑,她记得她受到侮辱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望着柴房,而她的呼救声更是一刻没有停下,可是呢?一群男人扣了个洞看着她被侮辱,这群男人居然拿着火铳都不敢救她!江洛橙说男人是靠不住的,其实对阿月来说,不只是靠不住,因为男人都是自私的!心态的转变,就让原本天真善良的白莲花瞬间变成了阴沉狠辣的黑雪莲,阿月再看廖伊时,眼神除了同情还有一种了然。
此刻的廖伊怕是都不知道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吧!阿月悄然低头,金多仙说的不错,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这代价在男人的世界里不算什么,可在女人的世界里,它足够致命,甚至让你生不如死终生......阿月,阿月?廖伊的声音将阿月喊的回过神来:嗯,怎么了,小师叔?你这次回来喜欢穿男装了,感觉也变了很多。
廖伊看了看她说着,然后给自己倒了碗清水开始清口。
阿月笑了下:小师叔,都经历那么多次生死较量了,该长大了!是啊,我们都要成长的。
廖伊微笑,想起从前:小时候,我们可是无忧无虑的紧,不像现在!小师叔那么努力,我自然也不能落后!阿月开始收拾药碗。
嗯,你一会儿去把吴钩喊来吧,我还有事和他商量!阿月躬身行礼道:那一会儿你们聊,我去处理一下我的私事!廖伊点头,然后看了看她又说了一句:其实我还是习惯看你穿女装!行军打仗,女装太显眼也影响军规,还是男装舒服一些,也方便。
阿月说完走出了门,廖伊听后觉得也有些道理。
————————————张徵的身体恢复很快,可能与她早年服用了敬元丹洗髓伐筋有关。
不过敬元丹固然厉害,可还真没有到让你白日飞升的地步。
张徵用手捂了捂伤口,感觉虽然有一丝丝火辣辣的疼却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她打开了院门,还未走出去,就听到马匹飞奔的声音,一些江湖客匆匆从她面前走过。
等飞尘散去,张徵瞧着外面的大街上,兵马混杂,虽然拥挤却不混乱,一队队士卒正在喧嚣中撤出城,然后集结起来包围四国联军。
随着士卒们的撤离,游走街道的江湖客也就显得密集了许多。
张徵一路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菜市口,只见以前斩首罪犯的平台上如今却安了简单的布景,平台两侧还有两张大旗写着会盟天下豪杰。
而自己的爷爷张浩天此刻正坐在平台后侧的座位上,那一排座位坐着的有各大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
这是要选武林盟主么?张徵想着,她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只想去知州府邸或者江府看看廖伊。
不过她刚转身要走,却被少林寺的慈海长老看见,慈海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主持人,他一看见张徵要走,便出声道:张徵,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 我改了 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