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萧盟主来了。
侍女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附耳对柳太妃禀告。
黑衣女子就在屏风之后,她倏地握紧了拳头,发丝倾泻, 一时也看不清楚是怎样的表情?柳太妃眯眼笑道:请他进来吧。
是。
侍女们退下。
柳太妃得意地问道:云娘,你说, 若是他发现你还活着,他会杀了你, 还是会救你?铁链脆响, 黑衣女子孙云娘站了起来,发丝半掩住容颜, 依稀可见她颊上可怖的烧痕。
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因为她对萧别再无半点妄想。
听出她准备离开,柳太妃突然唤住了她,站住!哀家还不准备送你回去,你若不想与萧别重逢, 你最好安静地在屏风后待着。
她话音刚落,萧别便被侍女引着踏入了庭中。
柳太妃挥袖屏退了侍女。
萧别白发苍苍, 眸光焦灼,他匆匆对柳太妃一拜,娘娘, 萧别今日来此,只求娘娘借医官一用。
生怕柳太妃出口拒绝,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我只有小满这一个女儿,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等萧别说完,柳太妃还是打断了他,年宛娘既然敢在城门口下手,自然是笃定了你会回头求她拿解药。
她说得淡然,这京师局势,她自忖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萧别握拳,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柳太妃缓缓站了起来,缓缓走近了他,指尖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心口,蹙眉道:你可别记恨我。
她忽地不自称哀家,引魂散是年宛娘特制的毒药,我这儿的医官研究了多年,直至今日,还是没有研制出解药来。
所以,即便是我让医官跟你走一趟,也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
此话当真?萧别静静看他,眸光阴暗。
柳太妃点头,笃定地道:你与我是什么情分?小满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舍得她如此遭罪?萧别恨声道:我恨不得立即要了年宛娘的命,我如何能张口求她?柳太妃抬手捏住了萧别的下巴,提醒道:当年好歹是她用假死药把你的孙云娘弄出宫的,这份恩情,你还是得念一念。
柳太妃不提还好,提了这事萧别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休要再提她!柳太妃叹息摇头,先帝生得俊俏,又是一国之君,她与先帝朝夕相处久了,难免动情。
可好歹人家也愿意出宫陪你浪迹天涯了,你怎么就把人家给扔了呢?够了!萧别不想听她再说下去,那一夜的点点滴滴,无疑是他这一世最大的恨与遗憾。
柳太妃本想再煽把火,可萧别已不给她机会。
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萧别颓然说完,对着柳太妃一拜。
柳太妃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江湖风雨急,可要照顾好自己。
萧别心绪复杂,只简单地应了一声嗯,便转头匆匆离开了。
柳太妃凉然轻笑,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走到了屏风前,这男人啊,就是喜新厌旧,瞧瞧,多无情啊。
他的事,与我无关。
孙云娘冷声回道。
呵,你又嘴硬。
柳太妃冷笑一声,男人你可以不要,女儿也不要了?孙云娘微微仰头,她嘴角一勾,自嘲道:我虽生了她,却从未养育过她,于她来说,我从未存在过,又何来要与不要?情薄至此,我不在乎她如何,是生是死皆是她的造化,她也不必在乎我如何,因为我也不配她在乎。
当年已经错过一回,至今还不悔么?柳太妃将擦完的手帕扔到一旁,坐回了座上,端了热茶起来,小啜了一口,语气复杂,先帝是真的喜欢你。
说没有嫉妒,都是假话。
孙云娘沉默不语。
来人,把她带下去。
每到这个问题,柳太妃总是问不出一个字来。
侍女走进来,将孙云娘押了下去。
柳太妃走到了屏风后,看着一地的碎纸,碎纸上还留着脚印,她喃喃道:真不该让孙不离教云舟画画,他的画技怎及得上你的?云舟又怎能学会你的真传?马车穿行在街上,两边的小贩吆喝声不绝,阳光从窗隙间流入,照在了残画上。
牛大哥,马车慢些。
云舟吩咐完,便凝神继续研究这画上的线条。
不对……这笔法……与舅舅教我的不一样……云舟嘟囔着,她努力回忆今日看见的烛龙残图,笔法与她手上这幅画的笔法绝对出自同一个人。
这个笔法开始她以为跟舅舅教她的一样,如今仔细比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舅舅跟娘亲师出一门,应该笔法一样才是。
若烛龙残图就是《四海烛龙图》,那就是出自娘亲的笔下,舅舅的笔法与娘亲不一样,这又是为何?这些疑惑一个一个冒了出来,云舟拿着残画,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可偏偏她怎么都没办法把眼前的迷雾撕开,把真相看个明明白白。
啊?突然,谢南烟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云舟愕然侧脸看她,烟烟,你偷袭我!谢南烟顺势倒在了她的双膝上,将残画拿开,手指在云舟鼻尖点了一下,我可是许久没见你这样认真了,说说,有什么发现?云舟沉声道:烟烟,师出同门为何笔法完全不同?谢南烟想了想,大概是你外公留了一手吧。
没有把笔法全部都教给舅舅么?云舟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我外公又是什么人?绘芳苑的一个寻常画师,并不出众。
谢南烟再想了想,都说你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画道奇才,画技超群,先帝对她可是赞不绝口。
若是青出于蓝,她的笔法当是她自创的,如此一来,你舅舅不会也在情理之中。
唉,若是可以看见娘的真迹就好。
云舟落寞地一叹。
谢南烟对着云舟勾了勾手指,云舟弯腰移近她的脸,阿舟,其实这事也不难办。
略微一顿,她笑意更浓,陛下不是让你暗查宫中密道么?我们照原来……唔……吁——赶车的木阿突然勒停了马车,冲着前面乱跑的小孩子大声喝道:哪家的孩子,在这大街上打闹就不怕被撞伤么?他本就生得浓眉大眼,凶起来更是煞气四射,吓得小孩子们慌乱地躲入了人群之中。
将军,大人,方才我……木阿本想掀帘歉声说下情况,哪知帘子才掀了一半,便被谢南烟掷了画卷来,打在了的手上。
谢南烟的唇与云舟的唇微微分开,她厉喝一声,赶车!慢些!没听见方才阿舟是怎么吩咐的么?木阿不知将军为何会那么凶,他连连点头,是,是,是,我赶慢些。
云舟与谢南烟相视一笑,哪知谢南烟竟翻身跨坐在了云舟腿上,圈住了她的颈子,笑道:我有句话想说给你听……云舟忍不住咽了一下,也不知是魏王府的酒太醇香,还是酒的后劲太足,这会儿看着谢南烟的眉眼,她只觉醉然,我也有句话想说……谢南烟欺身靠近,唇瓣近在咫尺之间,她勾唇一笑,好似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妖,只许听我说……这一回,不等谢南烟说完,云舟便捧住了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大好的春光,且让她与她先痴缠一程,偷个半日悠闲吧。
马儿的脚步越走越慢,木阿坐在马车前,倦然打了个哈欠。
到卫尉府分明就是三炷香的功夫,照这个速度,只怕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回到卫尉府了。
马车行过最热闹的街市,卖花的小童们追不上其他马车,却能轻而易举地追上这辆马车,不一会儿便左左右右地围了半圈,叽叽喳喳地叫卖着。
卖花了!卖花了!新采的桂花,可香了!大爷,买一篮鲜花送给家里的娘子吧!木阿担心这些小孩子的叫卖又扰了里面的谢南烟,当即驱赶道:去去去!别拦着,都散开!散开!马车无奈停下,木阿实在是拿这这些小童没辙,便拿了钱袋出来,一人发几个铜板打发了。
心跳砰砰,车厢中的两人笑然分开。
云舟依依不舍,刚欲再吻一口,谢南烟却伸指压在了她的唇瓣上,打趣笑道:啧啧,这青天白日的,阿舟是越学越坏了。
这可不能都怪我一人,也要怪你……云舟突然停下了话,张口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的指腹。
谢南烟酥然收手,惊声道:可真是学坏啦,阿舟以前可不会这样的。
以前是没开窍……这次换做云舟缓缓靠近她,烟烟……语声有些沙哑,谢南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谢南烟忍笑看她,羞声问道:探花郎,是想探花了么?一句话说得云舟身心滚烫,她嗔道:这儿可是在马车上,我怎么敢……原来……还是纸老虎……谢南烟的手指悄然缠上了她的衣带,蓦地一扯,引来了云舟的一声惊呼。
啊!云舟急忙去按衣带,哪知听见惊呼的木阿竟转身掀起了车帘。
谢南烟的手被云舟连同衣带给按住了,不偏不倚正在小腹上,可在木阿看来,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木阿的脸瞬间红了个透,他慌乱地放下了车帘,歉声道:将军,大人,对不起!我赶车!我一定慢慢赶车!说着,他抓起了缰绳,只敢轻轻一喝,慢慢策马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剧情继续往下走,感情自然也要发展发展呀~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