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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屏风后的人

2025-04-03 13:45:09

魏王喜风雅之物, 是以整个魏王府都绕着风雅二字装点。

从踏入魏王府的第一步开始, 云舟便注意到哪怕是小窗,这屋与屋之间的窗棂花纹都是不同的。

沿着回廊往柳太妃的别院行去,院墙错落有致, 与庭中花草相映成趣,每走三步皆可成一景。

雅……云舟也见过魏王, 可只有今日,她才相信民间夸赞魏王的雅字, 原是从这儿来的。

谢南烟低声笑问道:雅从何来?云舟的眸光沿着远处的绿树瞧去, 衬着高远的碧蓝天幕,这是画手们最喜遇上的秋日晴好庭院图。

烟烟, 我突然很想画画。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画卷,几日不画,这手确实有些痒了。

谢南烟牵了她的另一只手,柔声道:回去想画多少都成,可在这儿, 说话行事都得小心。

嗯。

云舟点头。

不多时,主簿便引着两人来到了别院外。

他躬身对着云舟与谢南烟一拜, 大人,将军,请。

云舟与谢南烟点了下头, 牵手踏入了别院。

庭中摆了酒席,上面放着两盘瓜果。

酒案后,乐师与舞姬皆已就位, 就等着主人一声令下。

酒席正座上,苍翠色的雀翎屏风下,端然坐着一个素衣女子——她略施脂粉,发髻梳起,只簪了一支玉簪。

柳太妃今日只穿了一袭白色素衣,手中捏着白玉佛珠,瞧见两人进来,便停下了捻珠,笑盈盈地道:谢将军,云大人,请入座吧。

谢太妃娘娘。

两人领命入座。

云舟实在是不解,堂堂太妃娘娘,竟然穿得如此朴素。

太妃娘娘吃斋茹素多年,不要奇怪。

谢南烟瞥见了云舟眉心微蹙,便低声说明。

云舟恍然,确实没有想到——魏王分明对权利是有渴望的,母亲竟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

想到这儿,又看柳太妃的眉目实在是温柔,云舟不觉对她放下了些许戒心。

云大人大婚,哀家那个不成器的儿不会办事,跑去门前惹恼了云大人,还请云大人不要介怀。

柳太妃说完,身边的侍女便给她倒了一杯茶,哀家茹素多年,这酒已经不沾了,只有借此茶,代我儿敬云大人一杯。

云舟端起了侍女斟好的酒,笑道:娘娘言重了。

魏王殿下只是心忧陛下,夫君亦心忧陛下,好在陛下如今已安然归来,这杯酒就先敬天,天佑吾皇安然无恙。

谢南烟实在不喜欢这样绕弯弯的开场,她也端了酒杯,敬向了柳太妃,娘娘,请。

柳太妃眸光微微一沉,早就听闻谢南烟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请。

柳太妃喝了一口热茶,给侍女递了个眼色,去把画拿上来。

谢南烟往云舟那边靠了靠,低声道:一会儿寻个机会,看看就回去吧,今日这宴,有些诡异。

云舟点头。

哀家一直听闻云大人画功不凡,不如……柳太妃的话说了一半,便将目光移向了一边的乐师与舞姬,今日为哀家画一幅舞姬起舞图吧。

云舟还未答允,左右便有人将案几与笔墨都端了上来。

竟安排得如此周到!云舟看了一眼谢南烟,谢南烟也只能点一下头。

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如此,下官便献丑了。

云舟起身对着柳太妃一拜,走到了案几边,拿起了毛笔,看着舞姬鱼贯走入席中。

乐声悠悠响起,舞姬们含笑翩然起舞,大红色的衣袖摇曳生姿,像是七只畅游莲池的鲤鱼仙子,一颦一笑皆是妖冶。

久闻今科探花郎生得唇红齿白,如今一见,非但不觉传闻夸大,还觉得传闻说得轻了。

这云舟提笔往案台边一站,她仔细观舞的模样落入舞姬眼底,舞姬们从未瞧见过这样干净的少年郎,便忍不住多往她那边顾盼。

眼波流转,端得是千姿百媚。

谢南烟故作沉醉地勾唇看舞,其实已经悄悄地暗暗咬牙了几回——不就是画个舞姬起舞图么,看得这般认真,这一笔酸涩,得好好记账上,回去再与云舟算个清楚。

云舟一心只想快些把画画完,然后与烟烟一起离开,此时哪里顾得侧脸看看谢南烟?舞到中旬,她提笔快速在画纸上画了起来。

侍女抱着画卷悄悄地走过来,站在了柳太妃身侧。

柳太妃饶有兴致地站起,瞧瞧去。

话音才落,便有另外的侍女扶着她走到云舟身侧。

她眉心微微一蹙,眸光落在舞姬发髻的黑线上,不知云大人师从何处?云舟停下画画,回道:我的画技都是舅舅教的。

夫君,我也来瞧瞧。

谢南烟生怕云舟被套出什么话,她也走到了云舟身侧,瞄了一眼她笔下的翩翩舞姬。

她虽不懂品画,可这画中舞姬的神态各异,舞姿各不相同,在谢南烟看来,这画已经画得很好了,为何柳太妃露出那般失望的表情?柳太妃看见谢南烟走近,便忍下了想问的话,轻轻笑笑,又命侍女扶着走回了座位,坐了下去。

谢南烟拿起墨块,给云舟磨起了墨,话中有话地问道:夫君可是要上色了?言下之意,是想问这画快画完了么?云舟匆匆与谢南烟递了个眼色,烟烟帮我浸些朱砂粉吧。

谢南烟放下墨块,将边上的朱砂粉浸湿了些。

云舟重新拿起一支毛笔,润上了朱砂粉,寥寥数笔在舞姬们的衣裙上晕开,虽没有涂满,却恰到好处地留了余白。

赏画人能知舞姬穿的是红衣,却要多玩味一二,舞姬们的内裳是什么颜色?名画之所以能让懂画之人观赏千次不厌,就是胜在这余白二字。

云舟再换支毛笔,简单润了些翠色,点缀在舞姬足下。

鲤鱼仙子,就该凌波起舞。

翠色隐约晕染开来,像是波澜,又像是新荷。

若说方才的白纸黑线是寻常,此时上了些许色彩,这画便瞬间活了起来。

当两名侍女将画纸展开,柳太妃嘴角的笑意瞬间浓烈了起来,她不禁赞道:好画!云大人果然画功了得!微微一顿,她继续道,这画由云大人来品鉴,是再合适不过了!侍女将今日要品鉴的画卷小心展开——鬓毛飞扬,隐有荧光,整个画卷只有一角有画,其余皆是空白。

可从这一角观来,云舟已能断定,这瑞兽就是烛龙。

难道这图就是传闻中的《四海烛龙图》?!她又惊又喜,再仔细看看那上面的线条,她恍然想到了阿黄从冷宫外刨出的那幅残画,如今正放在案几上。

她不敢低头去看那幅残画,生怕引了柳太妃的主意。

好画!云舟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将那画看得更是清晰,她负手而立,屈起小指对着身后的谢南烟指了指案几上的残画。

谢南烟顺势疑声问道:这画实在是可惜,为何只有一角?柳太妃叹息道:此画能得一角已是不易,只怕世上无人可以续画此图。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望向了云舟,云大人画技已是卓群,若能继续钻研画道数十年,或许能续画此图。

云舟连忙推辞道:下官的画技只怕再练个百年,也及不上此画师的画技。

不试上一试,云大人怎知及不上呢?柳太妃再问道。

云舟摆手,人贵自知,娘娘抬爱了。

说着,她再恭敬地一拜,娘娘,这画也赏了,下官家里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也对,新婚燕尔,也不能厚此薄彼,冷落了另外一位夫人。

柳太妃莞尔点头,若他日我儿再觅得好画,定会再请云大人来此品鉴。

下官静候。

云舟再拜,回头拿起案几上的残画,悄然舒了一口气,烟烟,我们回家了。

谢南烟点头,便由云舟牵着退下了。

柳太妃看着两人走远,吩咐近身侍女收好烛龙图,又屏退了庭中的其他人。

她起身拿起了云舟画好的舞姬起舞图,朝屏风这儿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你想瞧瞧么?庭中空空,并没有人回答她。

柳太妃将舞姬起舞图往屏风后一抛,画纸翩然而落,落在了一个散发黑衣女子面前。

哐啷。

黑衣女子微微一动,寒铁脚链与手链便发出脆响。

呵……黑衣女子忽然冷笑一声,将这图飞快地撕了个粉碎。

你是一点念想都不留啊。

柳太妃慨声道。

黑衣女子沉默不答。

屏风之外,柳太妃坐回了座上,悠然端起了热茶,自语道:云深不知春欲晚,十里烟波共兰舟。

叫她云舟,算是我对你最大的慈悲了,你若识时务,就不要再与我耗着了。

黑衣女子低下头去,静静地看着脚边的碎纸,淡淡道:偏生我就是不识时务,就想瞧瞧,你的耐心还有多少?说完,她嘴角微微一抿,拾起了一片碎纸,眸光黯然,心道:你可知他教你的笔法,都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