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尉云大人到——内侍低头在椒房殿外道罢, 殿中的皇后与楚拂微微侧脸, 往云舟这边看了一眼。
云舟很快便反应过来,为何皇后会突然召她来此——楚忌与魏王并立殿外,魏王身后还站着十余名内侍, 仔细瞧瞧,哪个都眼生得很。
若是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皇后一人如何能护住腹中的孩儿?瞧这架势,那十余名内侍到底是来自魏王府还是来自宫中, 一时半会也确定不了。
一个念头很快蹿上了心头。
宫中内侍皆要登记户籍, 按照宫规,亲王入宫只能带一名内侍, 这突然冒十余名内侍出来,总管太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既然知道,却什么都不说,这总管太监多半也是魏王的人吧。
云舟悄然倒抽了一口凉气,皇后是烟烟看重的容兮姐姐, 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
想到这里,云舟在殿门前站定, 示意阿黄坐下,恭敬地行了个礼。
尉迟容兮算是松了口气,她皱眉道:宫中出此大事, 卫尉大人当加强宫中守备,以免歹人再入宫作乱。
云舟点头,遵旨。
话音一落, 便对副将道,领百名将士在殿外值守,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得令!副将领旨退下。
魏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忌。
楚忌的脸色不太好,他干咳了一声,走上前来,低声对云舟道:贤婿,重兵围殿,若是传出去,只怕会有不好的流言。
云舟愕了一下,言下之意,是想她别蹚浑水。
尉迟容兮不知楚忌说了什么,她只知云舟必须在此镇场,她轻抚隆起的腹部,轻声问向楚拂,陛下如何了?既已喂下了解药,也装模作样地诊治了许久,天子的脉象也恢复了平和,想必很快就能醒来。
楚拂低颔,陛下……应当无事了。
什么是应当无事了?静立一旁的太医们听到应当二字,一是惊诧这丫头的医术,二是对这个词隐含的不确定之意隐隐不安。
楚拂沉默不答,知道此时说得越多,并不是好事。
尉迟容兮沉声问道:陛下何时能够醒来?楚拂摇头。
有名太医忍不住往前拱手道:娘娘,请容下官为陛下诊脉。
尉迟容兮默许。
太医移步向前,跪倒在龙榻边,仔细给天子诊脉。
这……他又惊又喜,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有点本事,天子脉息既稳,醒来是迟早之事。
尉迟容兮蹙眉问道:何事惊疑?太医再拜,陛下已无碍,楚七小姐的医术,确实超群,下官拜服。
汪!正在这时候,阿黄突然叫了一声。
云舟连忙扯了扯绳索,急呼道:阿黄,不得无礼!这儿不是卫尉府,你不可……汪!阿黄才不理她,奋力扑进了大殿。
放肆!拿下此犬!以免伤了陛下与娘娘!魏王惊呼,顺势给楚忌递了一个眼色。
楚忌知道魏王是什么意思,他与一干内侍都朝着阿黄冲去,他趁机扯住了云舟的手,急声道:贤婿啊,你可是闯大祸了!云舟本想追进殿去,把阿黄给扯回来,可楚忌拉她这一下,她只觉臂上一麻,反倒连绳索都牵不住,眼睁睁地看着阿黄冲到了龙榻边。
娘娘莫怕。
楚拂突然站起,拦在了阿黄与皇后之间,她柔声唤道:阿黄乖,不可胡闹。
阿黄摇了摇尾巴,并没有扑上龙榻的意思。
只见它嗅了嗅,似是闻到了什么特别的气味,凑到了殷东佑掌边,嗅个不停。
楚拂怔了怔,还未想明白阿黄为何会突然如此,阿黄便已被边上的内侍扯到了一旁。
魏王厉喝道:此犬冲撞天子与娘娘,当殿宰了!住手!云舟大呼,一步踏入殿中,匆匆想到个说辞,娘娘还有身孕……楚拂看了一眼父亲,楚忌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管此事。
那就拉出去宰!魏王没有多看尉迟容兮,他反倒是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云舟,云大人,若方才此犬入内不是你的授意,就请站开些。
云舟上前紧紧扯住阿黄的绳索,咬牙道:殿下!何必赶尽杀绝?放……放肆!幽幽地,龙榻上的天子终是转醒。
尉迟容兮喜声道:陛下醒了!皇后别怕……朕在……殷东佑挣扎着坐起,他冷冷地睨视齐刷刷跪地的众人,你们好大的胆子……说话间,眸光最后定格在了魏王脸上,东海……你可知朕的……逆鳞在何处?魏王连忙低头,皇兄恕罪,臣只是……欺负容兮者……朕……诛之……平日和颜悦色的天子,如今为了皇后龙颜大怒,终是有了一丝天子的霸气。
魏王低下头去,臣……知罪……殷东佑抬眼看了看满殿的内侍与太医们,都滚……遵旨。
内侍与太医们吓白了脸,纷纷退了下去,哪里还顾得阿黄?你也滚……殷东佑的眸光再次落在魏王身上。
魏王眸底闪过一抹惑色,他领旨退出大殿,走到楚忌身侧时,低声道:他为何会醒那么快?楚忌也不解,他明明示意楚拂莫要管此事的。
此时楚拂低头跪在榻边,以她的胆子,断不可能违逆他一分。
魏王暗暗咬牙,楚忌自忖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相互递了个眼色,便一同退下了。
云舟惊魂未定地摸了一下阿黄的脑袋,拱手对着殷东佑一拜,臣也告退了……慢着……殷东佑缓了口气,他唤住了云舟,却看向了楚拂,朕指甲中的银针,是你扎的?说话间,他将扎着银针的手指微微抬起。
楚拂点头,叩头道:事出紧急,陛下必须醒来,所以拂儿只有斗胆落针……还请陛下恕罪。
殷东佑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拂,你很好……谢陛下饶命之恩。
楚拂再叩头。
殷东佑亲手将银针拔下,他微微蹙眉,话中有话地道:朕确实是睡太久了。
汪!阿黄又摇着尾巴叫了一声,它看着天子,仿佛看见的是熟悉的村民,尾巴越摇越欢快。
云舟急扯阿黄的绳索,低声呼道:阿黄!你真不要命了么?它好像喜欢朕。
殷东佑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他脸上终是有了微笑,对着阿黄招了招手,过来。
云舟愕了一下,只得松开绳索,让阿黄跑了过去。
殷东佑轻抚阿黄的脑袋,阿黄歪头嗅了嗅他掌心的气味,有些陌生地看着天子。
尉迟容兮也不解,为何阿黄会对天子如此喜欢?容兮……殷东佑含笑回头,朕……没事了……微微一顿,他慨声道,醒来瞧你担心朕……朕很高兴……陛下。
尉迟容兮提醒天子,此时这里还有旁人。
殷东佑笑道:都是自家人……无妨……尉迟容兮微微一惊,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楚拂与云舟,陛下大病初愈……净说胡话。
殷东佑笑笑,也不准备再说下去,他转头看向云舟,云舟,朕目前能用能信之人,只有你了。
云舟听得惶恐,低头重重一拜。
殷东佑继续道:那些歹人绝不是从宫外翻墙进来的……宫中必有朕都不知的密道……云舟……你给朕查出来……否则……朕与容兮寝食难安……只怕还有歹人从密道入宫……尉迟容兮眸光微亮,她也看向云舟,顺着天子的话也道:今次是掳走陛下,下次只怕比今次还要严重,云大人,本宫也希望你能早些把这密道给查出来。
云舟原来还以为那些歹人是用飞鸢飞进来的,听天子这一说,瞬间茅塞顿开。
怪不得那些歹人没有惊动岗哨的禁卫军,原来是从密道进宫的。
此密道一日不查出来,便一日是皇城最大的隐患。
云舟点头,拜道:臣会倾尽全力,把密道给查出来的。
殷东佑点点头,倦然道:朕一时不会有事,你与新夫人先退下吧。
楚拂与云舟朝着帝后一拜,正欲退出椒房殿。
阿黄朕甚是喜欢……殷东佑突然开口,朕想留它在椒房殿小住一夜,明日你再来把它拉走吧。
天子金口既开,云舟哪里有不允的资格?她点点头,望向阿黄,阿黄,不许惹事。
阿黄摇了摇尾巴,乖巧地看着云舟与楚拂离开了椒房殿。
容兮,我好饿……殷东佑眼巴巴地看向了皇后。
尉迟容兮知他想吃什么,她无声点头,也退出了椒房殿,为天子张罗膳食去了。
椒房殿中忽然冷清了起来,在宫娥内侍们没有进来伺候的空隙,殷东佑轻轻抚过阿黄的脑袋,轻轻地道了一句,别来无恙……阿黄看他的眸光渐渐熟稔了起来,它欢快地摇着尾巴,激动地对着天子接连叫了好几声。
殷东佑大笑不语,只是轻抚它的脑袋。
椒房殿外,其实尉迟容兮并没有走远,纵使天子说得很小声,可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别来无恙。
天子与阿黄,莫非早就认识?尉迟容兮低头思索,却找不到任何的线索将两者牵扯一起。
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她的丈夫殷东佑,她从来没有真正懂他,他到底是痴情的夫郎,还是大陵的天子?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一点点把疑团解开。
对,这章木有南烟姐姐,下章南烟姐姐会出来的~放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