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她这样回去, 只有死路一条。
谢南烟涩声开口,师父……年宛娘冷笑道:留下她,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说着, 她走近谢南烟,重重地拍了拍谢南烟的肩头, 你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就不配留在燕翎军中, 继续做我年宛娘的弟子。
谢南烟被拍得生疼, 她红着眼眶一瞬不瞬地看着谢绮云,满心酸涩。
年宛娘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谢绮云要生路,就必须回去。
毕竟,在整个京师,没有谁可以保护她,甚至她谢南烟也护不住她。
楠儿……谢绮云在这世间最后的牵挂, 只剩下他一个了。
她要回去,要活下去, 要安然带着楠儿离开这些恩恩怨怨。
年宛娘瞧见她坐了起来,冷声道:带句话给你们盟主,陛下若有事, 他女儿便生不如死,他将解药送上,我自然也会把解药奉还。
谢绮云重重点头, 泪眼深深地望了一眼谢南烟,翕动的唇瓣久久不能将那句对不起说出来。
年宛娘递个眼色给明寄北,明寄北将谢绮云的麻穴解开后,正欲赶车,却被谢绮云拂开了手。
此仇……一定会有人来报的!谢绮云语气怨恨,可在谢南烟听来,这是姐姐对她的警示。
今日猎燕盟折损了陈玉,又废了小少主,萧别怎会善罢甘休?年宛娘放声大笑道:很好!本大将军就等他来报!那就等着!谢绮云亲手扯起缰绳,推开了明寄北,亲手赶车朝着远处的山道驰去。
谢南烟送了一步,终是停下了脚步。
姐姐有她要走的路,而她谢南烟也有她该走的路。
小北,你先去军营训练弓箭手。
年宛娘缓缓下令,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谢南烟转过身来,恭敬地对着年宛娘一拜,师父。
年宛娘并没有应她,牵马过来,翻身上马,猎燕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你该做什么,我不会教你。
谢南烟快步上前,扯住了马儿的辔头,师父可否借一步说话?年宛娘俯视她,你当真想听那些?想听!谢南烟点头。
年宛娘瞥了一眼一旁的随从,那随从便翻身下马,将马儿牵到了谢南烟面前。
那便随我回府。
年宛娘不等谢南烟上马,便策马往大将军府的方向驰去。
驾!谢南烟飞身上马,哪里敢慢一步,飞马朝着年宛娘追去。
萧别提着酒壶坐在山道口,不时喝上一口壶中烈酒,悠然朝着京师的城郭极目望去——物是人非,若是当初他能有如今的本事,她也不会选择留下了。
主上,你看那边,是少主回来了!忽地,听见身后的手下大喜一呼。
萧别站了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当他看清楚了赶车的人是谢绮云,甚至瞧见了她身上的血渍,整个人便笼上了一抹阴寒的杀意。
盟主……谢绮云将马车放缓,不等萧别开口,便先跪倒在了萧别面前,泪如雨下,年宛娘她好狠的心……她杀了夫君……还……还废了……小满!萧别掀起了车帘,眸光紧紧盯着昏死不醒的萧小满,当看清楚了她身边的陈玉头颅,他气急败坏地砸了手中的酒壶,厉喝道:年!宛!娘!她……她还喂了毒药给小满……她说……说天子若有事……若……谢绮云的话还没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萧别没有去扶她起来,他森森然握紧了拳头,狗皇帝的命,怎及我小满的命重要?年宛娘,你如此伤我小满,我会让你后悔的!手下低声问道:主上,可是要……如今最重要的是小满的命!萧别咬牙,恨不得立即把年宛娘给撕碎,速速把医老请来,我倒要看看,是她年宛娘的毒厉害,还是医老的医术厉害!那她呢……手下提醒萧别。
萧别斜睨脚边的谢绮云,她还有些用处,先带回别院,盯紧些。
是!主上!手下点头,便招呼了几个兄弟过来,把谢绮云给抬下去了。
萧别亲手将萧小满从马车上抱下,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小满,以后有爹爹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说完,他轻轻地蹭了蹭萧小满的额头,咬牙道:当年夺妻之恨,今日伤女之仇,爹爹会让她们十倍奉还!大师兄的头……去把他的尸体寻回来,一并葬了。
萧别说完,便抱着萧小满大步走入了深林之中。
与此同时,云舟持卫尉令牌踏入了皇宫,带着一百禁卫军沿着天子那日失踪的宫道来回仔细搜寻了三遍。
奇怪……云舟站在宫墙下,眉心紧锁,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日当值的禁卫军没有一人受伤昏迷,每个宫门前当值的太监也没有看见闲杂人等强行入宫,除非那些匪徒是从天而降,否者,绝不可能把天子掳到宫外。
想到这里,云舟抬眼环顾了一圈宫墙。
若是从天而降,必定用了飞鸢,飞鸢要飞就必须要用□□,那□□燃后一定会有气味残留。
若是阿黄在就好了。
云舟恍然想到了阿黄,她转头对着副将道,你们几个继续巡逻宫城,我去去便回来。
诺!副将点头。
云舟快步走到宫门前,便恰好撞见了岳丈楚忌。
楚忌没想到今日云舟会进宫,他肃声问道:贤婿这几日不是休沐么?云舟应道:陛下出事,我还在府中休沐,岂是臣子所为?楚忌眯眼上下看了看她,捻须道:你能如此想,老夫很是欣慰。
陛下一直昏迷不醒,正好,你便与老夫一起入宫探视陛下吧。
我还要……云舟忍下了去牵阿黄四个字,她拱手对着楚忌一拜,好。
才走了几步,楚忌便开口道:你舅舅说你是个……舅舅原来在岳丈那儿?云舟生怕楚忌说出她是女子,便打断了楚忌的话,主动道,有劳岳丈大人这些日子照顾舅舅了。
楚忌知道云舟担心他说什么,他本也不准备说那些,已经是一家人,便不必这般客气。
你舅舅常说你是个听话的孩子,老夫这儿有几句话希望你能听进去。
云舟暗舒一口气,敬声道:岳丈大人请讲。
拂儿知书达理,自比不得其他女子蛊惑人心,既然已嫁了你,成了你的人,你就不可厚此薄彼,冷落于她。
楚忌说得煞有介事。
云舟苦涩抿唇听着,她明明就什么都没做。
若老夫再听见一句你冷落她之事,就休怪老夫不顾情面了。
楚忌语带威胁,这句话或许当初的云舟听不懂,可今日的云舟听得清楚,云家有这楚老头的眼线。
云舟喏喏点头。
楚忌见她还算顺从,便不再说此事,转而道:陛下遭匪徒掳走,至今昏迷不醒。
你虽不在当值,可总是禁卫军的头儿,这层干系你是脱不了的。
不等云舟应他,楚忌继续道,不过,你已是我的女婿,廷尉府与卫尉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老夫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边。
换做以前,云舟或许会感动,可与烟烟待得久了,这些话在她听来是没有一点温度的。
多谢岳丈大人。
云舟再次敬声回话。
楚忌不得不承认,云舟在谢南烟身边久了,确实长了不少为官的本事。
不多言,不失礼。
任谁都揪不住一点话茬,楚忌突然发现后面不知说什么了,他捻须复杂地瞄了好几眼云舟,最终忍下了说话的冲动,一路无言径直走到了椒房殿外。
皇后坐在龙榻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医们给天子会诊。
叹气,摇头。
太医们不知天子中的是什么毒,这脉息正常,却浑身冰凉,如何都唤不醒,宛若死尸一般,气若悬丝,实在是闻所未闻。
娘娘,廷尉大人与卫尉大人来了。
柳儿小声通传。
尉迟容兮转头看向了殿外,目光落在了云舟身上,眸光微暗,陛下中毒未醒,太医们正在救治,请他们回去吧。
娘娘!老臣之女,自幼修习医术,或许能救陛下!楚忌在殿外恭敬地一拜,还请娘娘准许拂儿入宫医治陛下。
区区一个毛丫头,竟能比这些数十年修习医道的太医还厉害?尉迟容兮刚欲否决,哪知柳儿轻轻地揪了揪她的衣袖,低声道:娘娘,御膳房那儿刚来了午膳,请娘娘先用膳。
嗯。
尉迟容兮点头。
柳儿将尉迟容兮扶起,走了几步,便塞了信纸到她的掌心中。
尉迟容兮知道,这定是师父的命令。
她由着柳儿扶着,坐到了一旁的矮几边,顺势低头匆匆瞄了一眼掌心的信纸——放医。
尉迟容兮了然,她叹声道:楚大人,陛下身系社稷,万万不能有失,本宫准许楚小姐入宫医治陛下,可若陛下有个什么闪失,本宫也是会追究到底的。
老臣明白。
楚忌点头,领了懿旨,便又匆匆离开了皇城。
云舟不知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面上看是来探视天子,可如今再看,却是来推荐楚拂医治天子的。
云卫尉,这宫中守备出了问题,让这些歹人趁虚而入,尉迟容兮看云舟还杵在那儿,便开了口,你是不是该好好查一查?下官领命。
云舟领了旨意后,便快步离开了皇城,准备牵了阿黄来,仔细在皇城中好好查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个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