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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并蒂双心

2025-04-03 13:42:54

碧霄宫,初雪小筑。

吱呀!轻轻推门声并未让倚窗凝望之人回转身来,宁修明望着远处那一抹渐渐消散的浓云,淡淡开口道:还未到三餐时辰便来了人,怎么,今日想起来要将我这个正道弟子灭口了么?来人并未答话,只是传来几道轻微步伐之声。

宁修明眉尖微动,一边开口一边转身道:怎么,难道是我猜错了?还是说你们要大发慈悲放了……他忽然哑了下去。

来人面色苍白神情中隐隐带着几分哀伤,正是名满天下的合欢派逍遥公子。

秦……宁修明张口便唤出了他的姓氏,只是狐岐山正邪之战时他凶残屠戮青云弟子的情形忽然闪过眼前,那在心底重复了无数遍的名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秦挽歌轻轻抬头,上下打量一眼,见他只是消瘦几分并无半点虐伤之后,才带着几分莫名滋味缓缓放了心。

你……怎么来了?宁修明几番忍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秦挽歌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来到桌前坐了下去。

宁修明眉头一皱,心里莫名有些担忧。

秦挽歌面色苍白气息不匀,一看便是内伤未愈,再加上合欢派问玉殒命的消息,身伤未除又添心伤……他叹了口气,却也不由自主地来到桌前,与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秦挽歌斟了两杯茶,自顾自地尝了一口,见宁修明抬手拿了另一杯之后,才轻轻开口道: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宁修明的手顿了顿,茶杯停在唇边,他缓缓抬头目光中带着复杂之色,深深看了秦挽歌一眼,然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秦挽歌忽地苦笑一声,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宁修明还没和他说上几句话,见他作势离开,下意识地开口道:你要走了吗?秦挽歌停在原地,背对着他,只有声音平平淡淡地传了过来:问玉师姐身陨,玉女宫的师伯也派人前来吊唁,云舒宫虽来了不少弟子,但又有几人不是为了打探碧霄宫此时的强弱?师姐护我如胞弟,我悲痛之余不免有些兔死狐悲,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幸丧命于你们这些正道手中,想来除了师父师姐等碧霄宫门人以外,便只有无殇大哥会以泪祭之吧宁修明顿时心中一紧,险些连手中茶杯都拿捏不稳。

诚然,若是秦挽歌落入正道手中,不说旁人,单单是青云山上的七位首座真人便不会轻易放他一条生路。

即便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也不过是废去所有修行终身永困剑冢的凄惨下场。

秦挽歌轻轻回头望见他脸上神色,再度自嘲般苦笑一声:我果真是糊涂了,竟然会与你说这些……他暗暗做了个呼吸,勉强打起精神,接下来这七日我会前往灵堂为师姐守孝,初雪小筑方圆左右已被我下了术法隔障,除非玉女宫云舒宫两位师伯亲自出手不然没人能够强行破开,你要牢记不可走出这庭院半步。

秦挽歌转过身,缓缓向门外走去,一日三餐自有小容负责,你若有急事也可借她之口向我传讯。

合欢门下虎视眈眈之辈多不胜数,也就只有碧霄宫勉强能得一席安生之地……你放心,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宁修明皱眉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秦挽歌脚步一顿,却没有开口,他停了片刻,随即推门离开。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云舒宫。

弟子看得清清楚楚,碧霄宫的秦师弟确实手下留情,不但故意落败于天音寺的普厄手上,还在问玉身陨后生擒了青云门的弟子,一路之上也不动手击杀反而将他安安全全地送进了碧霄宫内。

风语俯身说出了这一段话,便闭口等待师父吩咐。

云秋仙子哼了一声,轻轻放下手中精致的青瓷莲花杯,道:看来我那位师侄倒是有一片菩萨心肠,旧情人和新欢好一个都不忘。

她嗤笑一声,随即问向风语,那个被送进碧霄宫的青云弟子是谁?若是可能的话,让碧霄宫内的暗桩悄悄联系,到时候若能以那个正道弟子做突破口,少说也能将私通正道贼寇的帽子扣给秦挽歌。

我倒要看看,这位新上任的掌门师姐还有何脸面维护于他!风语道:那位青云弟子道法颇为不凡,手中又有‘轩辕剑’,想来应该是青云门风回峰首座宁怀瑾之子,宁修明。

啪!云秋仙子刚刚拿起的青瓷杯瞬间碎了一地,风语吃了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却见到教习自己上百年的师父第一次露出如此如此惊骇的表情。

就好像心中长久坚持之事,一瞬间土崩瓦解;又像是难于人说的秘密骤然间公之于众。

风语上前两步扶住云秋仙子,低声道了一句师父。

这一扶不打紧,师父整个人竟是浑身颤抖不已!云秋仙子勉强定住心神,她轻咬下唇收起眼中慌乱之色,随即恢复如常,问道:你看清了,真的是……真的是‘轩辕剑’?风语点头道:是,确实是风回峰首座宁怀瑾的‘轩辕剑’。

云秋仙子心尖狂跳不已,她轻轻握紧洁白手掌,像是在思虑什么。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如同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风语,你……你去把他押过来!风语万万没想到,一个碧霄宫的初雪小筑,竟然被秦师弟下了强力禁制,若非自己及时回迅请来自己强行破开结界,只怕连初雪小筑的门都进不去。

禁制倒也算了,偏偏进去之后那青云门的宁修明毫不配合,虽然有伤在身却极力反抗。

几番挣扎之后那宁修明被恩师云秋仙子点中穴道制住身形,却也将他身上的玉佩挣落下来。

更令人诧异的是,恩师见到那枚玉佩后竟然身躯颤抖,险些站立不稳。

即便被自己提醒,迅疾回了云舒宫之后,脸色依旧未见好转。

此时,她暗暗看了眼师父的脸色,心中担忧之际却也隐隐生出一丝疑惑。

师父……难道和这个宁修明有所牵扯不成?云秋仙子握住那枚玉佩,素手微微颤抖,她勉强闭上双眼,强行定住心神。

她轻飘飘地开了口,只是话一出声连她自己都觉察到声音当中的颤音与激动,她问道:你……这玉佩可是你娘留下来的?宁修明被她点中穴道,浑身动弹不得,又因秦挽歌默不作答的态度心中暗暗憋了一丝火。

此时被云秋俘虏,顿时没什么好脸色地摆出一副要杀快杀的模样,说道:要杀就杀,哪里那么多废话。

快说!这玉佩是不是你娘留下来的?!云秋仙子猛然扬起声音,神情变幻之时,让一向侍立身旁的风语都不禁吓了一跳。

宁修明自然也是吃了一惊,见云秋怒气冲冲杀气凌然的样子,一个没留意,话就出了口:这玉佩是我的,听我爹说这是我娘唯一的遗物……闭嘴!云秋仙子愤然起身,一掌边将身前桌案拍得粉碎,两旁侍候的宫人弟子包括离得最近的风语都吓得瑟瑟发抖,气都不敢多喘。

云秋仙子深深呼吸,宁修明方才所说的遗物二字如最锋利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她捂住愈发痛楚不堪的胸口,嘶声道:这并蒂双心佩一分为二,乃是有心人矢志不渝的象征,这是秋家的家传宝物……宁修明有些错愕,这是‘并蒂双心佩’不假,但你怎么会知道我这枚玉佩的事?云秋转过身去,没有开口。

宁修明只看见微微颤抖的双肩,耳边也有一两声低低的呼吸抽气之音。

他忽地灵光一闪,结结巴巴地问道:莫非,你……你是……风语!云秋急声唤道,我不想再见到他,你快赶他回碧霄宫去!风语应了声是,不顾连连叫唤的宁修明强行点了他身上穴道,与一旁侍候的弟子联手将他拖出殿外。

云秋背对殿门,待到宁修明被拖出去的细碎声音消失于无形之后,她才猛然瘫坐在地上,如同瞬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半晌之后,偌大的云舒宫殿中,低低传来一声呼唤:……姐姐。

一滴泪水轻轻溅在玉佩上。

秦挽歌披麻戴孝匆匆赶来,本已做好了手持逍遥扇强闯云舒宫的准备,谁曾想刚踏进宫门半步,就见到云秋师伯身边的亲信弟子风语师姐将面色有些异样的宁修明押送出来。

风语向他点了点头,道:师父说,这人还是交由秦师弟照看为好。

秦挽歌面色无异,抬手行了礼便牵着宁修明向碧霄宫行去,只是路上不知为何,宁修明只低头沉默,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回到吹雪小筑,秦挽歌挥斥旁人离开之后,这才微微凝眉向宁修明说道:云秋师伯一向仇恨男子,若非近些年师父她老人家当了掌门碧霄宫门下的男子受了庇护,只怕少不得再添了百多年的麻烦。

你这人当真福大命大,竟然能从云秋师伯手中毫发无伤地走出来……秦挽歌说了半天,可宁修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暗暗留了心眼,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皱了皱眉:你的玉佩呢?宁修明唇角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眼神动荡的厉害,到最后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秦挽歌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向外走去,淡淡道:算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我还要去守灵。

他的手刚摸上门房,就听到身后传来宁修明的声音,有些喑哑,有些忍耐。

宁修明道:……你那位师伯,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是我的姨母。

秦挽歌缓缓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什、什么?!宁修明合上眼睛,她拿走了我的玉佩,说我与你的玉佩乃是秋家的家传之宝,我娘……我娘的姓氏便是秋,而且她还认出了两枚玉佩本叫‘并蒂双心佩’……秦挽歌心思敏锐,不多时便猜出个大概:我记得师姐和师父曾经说过,云秋师伯之所以记恨天下男子,是因为她的心上人曾经有负于她。

难道,难道是……应该……应该是我爹。

我幼时无母,风回峰上的叔伯兄弟也都避之不言,直到我长大成人那天父亲才将我身世说了出来。

他说,早年他只是一介贩夫走卒之子,侥幸和一家书香门第做了邻居,那家先生有两个女儿,长女性情温和端庄,幼女刁蛮泼辣。

久而久之,他就和邻家长女成了青梅竹马,可那家幼女也渐渐对他钟情。

但谁曾想后来正魔两教交手时伤及无辜,周围百里的村镇毁于一旦,他匆忙间只救出了青梅竹马,而没能从魔教手中抢回邻家幼女……宁修明目光低垂,声音也没什么感情起伏,自那以后,我父亲被青云门收入门下,我母亲也随他住进了风回峰。

母亲虽能理解父亲当年的无计可施,但毕竟是自己的胞妹,因此四下多方打探,终于在百年后得知了姑母被收入合欢之事。

那时,父亲已经是风回峰的年轻俊秀,被派遣下山闯荡江湖时撞见了合欢门人,彼此交手才认出姑母。

只可惜正邪有别,我父亲为救其他重伤青云弟子,不得已打伤了姑母……后来,我母亲郁郁寡欢重疾缠身而去,父亲不再意气风发而是专心打理风回峰,我也曾问过姑母的事,只是父亲始终隐瞒不言,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姑母已经成了合欢派三宫之一的云舒宫宫主……他望着秦挽歌,忽然苦笑一声:难怪我每次问他姑母之事,他都隐忍不言,原来是因为如此……秦挽歌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说不定你父亲是为了自己的首座之位,而始终隐瞒你的身世,毕竟若是让旁人知道堂堂青云七脉首座之一竟然与我合欢派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就算逃得过你们青云门的门规,又岂能有如今风光的首座真人宁怀瑾?这话说得颇为尖锐,宁修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抬起头时却见秦挽歌虽面无表情,但那一双星潭醉月的眼眸却如匕首一般,虽没什么动作,却带着锋锐的亮光。

我从小惧怕阴灵的弱点,就是因为云秋师伯厌恶男子而趁师父师姐不注意时丢进乱葬岗中吓出来的。

秦挽歌轻轻开了口,虽然这毛病到现在都未曾治好,并且从此以后碧霄宫与云舒宫水火不相容,可说起来,我却没有多么记恨于她,她对于我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师伯若是想下手,即便有师父师姐护佑我也绝对活不到现在,我若真是想报仇,凭借暗中手段只怕此时云舒宫早已不复存在。

她不过是多年的愤怨难以发泄,恰巧寻到了我这个出口……秦挽歌忽然苦笑一声: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反过来讲,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孰是孰非,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宁修明听得他言语中的凄苦,忍不住抬头望去,却见天光明暗之中他侧脸如刀削玉琢,眉眼之中隐有水光潋滟,一时间宁修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窗外天高云淡,四野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