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顺的脸再度变得铁青!没想到自己就算提前向宗门借了一支精锐赶赴狐岐山,也没能让场中被困之势有所改变。
谁有曾想,方才狐岐山闹得动静这般之大,秦挽歌都没有让隐匿一旁的合欢弟子现身,此时此刻兔起鹘落,转眼自己便从围困之人变作了被困之辈!秦挽歌望着他的脸色,笑得温文尔雅,道:你方才的那句话,我现在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他脸上笑容依旧,可眼底的冷光却逐渐浓郁起来,就连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杀伐之气。
他道:……灭了他们!三妙率先飞身而出迎上了龙晓烟,身旁合欢精锐弟子前赴后继将气急败坏的吕顺牢牢围困中央。
龙晓烟又惊又气,可又不敢小觑,三妙如今也是新一辈的年轻精锐,浑身魔功道行容不得她托大。
冰玉尺被术法催动,寒气肆意弥漫,三妙哼笑一声皓腕轻轻摆动,素手凭空勾勒,也不见她有多大动作,密密麻麻的漫天冰色银丝便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
龙晓烟心中暗惊,身形连退,可依旧有淡淡媚香自蛛丝上透传过来,不过几个呼吸她便有些心跳加快面色透红。
三妙乘胜追击,花间游功法全力施展,漫天飞花连绵不断,片片皆是锋刃。
吕顺暗红长剑随术法施展,虽在短短瞬间伤了几个道行不高的弟子,但转眼便被合欢弟子中几个身具高深修为之人联手围攻,身上暗伤越添越多,即便有焚香弟子拼力保护也没能改变他即将葬身乱刀之下的局面。
秦挽歌眉头轻皱,虽然场中局势大好但他并未没有完全放心,毕竟这张战斗只有在最终厮杀成功之后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成功。
无殇落在他身后半步之遥,自袖中翻出一枚丹药便要喂给重伤未愈的白狐。
那柔媚女子秀眉紧蹙,忽地抬手接了过去,道:我也受了些伤,不如,我先吃吧。
别多想。
六尾白狐看了女子一眼,随后望向无殇与此时回身的秦挽歌,他既然是朋友,当没有为难我们的道理。
白狐说完此话,也不疑心于无殇之丹药,勉强嚼碎咽下。
柔媚女子被大哥拦了动作,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无殇也不气恼,只是微微羡慕地望了眼那位柔媚女子,道:姑娘一片真心,在下佩服。
秦挽歌俯身查看,只见白狐服下丹药之后六条尾巴抖了抖,先前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蚀骨冰寒的状况也有所好转,不过片息的功夫已经消退大半。
柔媚女子喜道:大哥,你觉得怎么样?六尾白狐轻轻睁开狐眼,柔顺白尾动了动,道:好多了,这丹药里的火毒勉强能压制住九寒凝冰刺的寒劲……可也只是暂时。
秦挽歌出声道,我早些年闯入焚香谷也曾中过九寒凝冰刺的蚀骨寒劲,只是一来我道行已成,二来未被刺中丹田心脉,三来侥幸得到一位前辈的全力施救,这才彻底祛除寒毒。
我、我听闻你……六尾白狐虚弱开口,像是轻轻笑了笑:不错,我早些年逃出焚香谷时已经被上官老狗刺中狐脉,一身修为废了近九成,若不是有她帮衬只怕我早已寒毒攻心而死。
如今即便是有这丹药暂时压制,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一旦寒毒全力复发,只怕……咳咳,咳!他话没说完便咳嗽起来,但言语中的意思场中之人谁又不清楚?柔媚女子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眼中带着泪光,轻声唤道:……大哥。
秦挽歌阖上双眼,心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即便挣扎也不能改变被死死握紧的痛楚。
他勉强定了定神,道:为今之计,只有寻找地火洞窟,借助天地之炎暂时压制寒毒。
有玄火鉴护身,想来,想来也应该……这句宽慰的话,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柔媚女子脸上滑出一点泪痕,轻轻溅在六尾白狐的皮毛上。
她轻轻抽泣,双手抱紧了六尾白狐。
六尾白狐睁开双眼,朝他们点了点头,诸位,我们要走了。
他勉强望向秦挽歌,你……请替我捎一句话给祖奶奶,就说,就说我愿日夜诚心祷告赎罪,只求她老人家莫要怪罪我娘……秦挽歌闭上眼,狠狠点头。
吕顺眼见那柔媚女子抱着六尾魔狐离开,大惊之下便要纵身追捕,一时间暗红长剑光芒暴涨,周围的合欢精锐们没能挡住,竟让他冲破了围堵!秦挽歌的逍遥扇与无殇的斩相思双双.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向吕顺。
吕顺勉强催动法宝,丝毫不顾背后袭来之法宝,却是要拼个重伤也要拦住两个狐妖!正在秦挽歌飞身再添重手之时,斜地里一道碧色光亮横插.进来,一剑便刺穿了吕顺的左肩!远处暗中,有人低低咦了一声:‘墨雪神剑’?!吕顺连连挡了秦挽歌与无殇的攻势,内息早已不稳,此时又被猝然攻之,不禁喷出一口血自半空跌落下去。
那碧芒惊若游龙,转眼又添了两道剑伤,最后现出的一道身影更是抬脚将吕顺踹飞而出。
那人落在秦挽歌身前,眉开眼笑,兴冲冲问道:秦师兄,怎么样,我帅不帅?龙晓烟百忙之中望了一眼,顿时身躯抖了抖,嘶声道:长春子!长春子被点了名,转回脸望了她一眼,看了片刻功夫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那个焚香谷的,不是说了吗,你长得太丑,我不对你下手。
说起来,也是一桩奇事。
长纯子本是近百年间碧霄宫中新收的弟子,上好的根骨,只是相貌方面有些老成。
再者掌门师父为他取的名字长纯子,那些名门正派总是念成长春子,时间久了这位师弟的大名便成了长春子或长春翁。
十年前,长纯子艺成出外闯荡,偶然间撞到了出外采办药材的焚香丹房长老龙晓烟,本想辣手摧花奈何长纯子口味甚刁,虽然出手将她擒住可却没有染指,只是不停地说着你长得太丑了。
龙晓烟一介女流最是看重相貌,自此将长纯子恨之入骨。
此时,自负容貌过人的龙晓烟先是被秦挽歌的清俊相貌闪花了眼,紧接着又撞到容貌胜过自己一筹的三妙,现如今又被这个相貌老成、且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长春子出言讥笑,顿时哇呀呀气得呕出一口鲜血。
三妙有些忍俊不禁,不过此时良机不可失,手中缠绵丝飞舞,姹女媚奇香缭绕,龙晓烟大意之下中了合欢奇香暗招,随后被三妙一掌打得再度吐血。
长春翁看了眼被打得吐血的龙晓烟,忍不住又添了一句:……现在更丑了。
……龙晓烟气急攻心,顿时昏了过去。
远处山坳之中,水月秀眉微皱,低声问道:万师兄,焚香谷虽然出手有些不光彩,但他们毕竟是我正道中人,我们可要……可要出手相助?万剑一剑眉轻动,道:自然是要救助,只是……普智淡淡道:只是眼下场中魔教众人猖狂,我们须得暂避锋芒,不可……。
水月瞥他一眼,忽然打断道:普智师兄,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普智淡淡一笑,双掌合十:敢问水月师姐,何为慈悲?水月一怔,却见普智眼底光泽一闪,声音淡然作开口状:焚香谷二位师兄出手偷袭,难道是慈悲?现如今他们遇险遭难我不出手便是不慈悲?慈悲善恶,个人心中自有分晓,贫僧只需将这副济世救民的慈悲心告知诸天神佛即可,旁人不解不过是心眼未明。
水月侧过脸去不予评价,不过却因此见到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宁修明,他脸色颇为复杂,像是有些欣喜,又像是有些踌躇,仿佛遇见什么想见不敢见的人一样。
水月不禁出声问道,宁师弟,你在看什么?宁修明匆忙回过神来,眼神有些错乱,道:我,我在看那个长春翁手中的‘墨雪神剑’……水月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宁师弟像是隐瞒了些什么事情,什么不能与他们直说的秘密……万剑一此时轻声开口道,确实是一把好剑,只是落在魔教妖人手中,未免有些可惜。
宁修明抬头看他一眼,有意无意地问道,万师兄难道是觉得手中斩龙之剑比不过那把神兵?万剑一无奈莞尔,师弟这是什么话,‘斩龙剑’是我贴身法宝,与我心神契合,即便有强胜于它的神兵利刃,在我眼中都抵不过斩龙的一丝一毫。
普智轻声而笑,阿弥陀佛,万师兄是个恋旧之人,这一点便胜过许多人了。
水月似乎与普智有些不对付,她秀眉轻皱,又将话头转到了场中情形之上:诸位师兄师弟,言归正传吧,我们要如何出手相助焚香弟子……长纯子也不看场中节节败退的焚香弟子,转过身笑容可掬地将那把与天琊神剑齐名的墨雪神剑亮出来,笑道:师兄,快看,这把剑可是千年神兵利器呢!秦挽歌无奈一笑:嗯,很厉害,长纯子你道行好高,现在炫耀完了可以把剑收起来了吗?当心圣教之中哪位前辈高人觊觎之心一起,无声无息地从你身边窃走这把‘墨雪神剑’,到时候可不要找我哭鼻子。
长纯子:……嘁。
秦挽歌也不管他,只是望着场中情形,微微松了口气。
有三妙率领合欢门人出手围追堵截,再加自己等人一旁镇场,想必吕顺与龙晓烟二人今日便能永远地留在狐岐山麓。
长纯子见师兄不理自己,做出一副哀叹婉转的模样抱剑而观,自顾自地说:好不容易拿到了墨雪神剑,可惜青云山上的那个水月不在此处,不然就可以与她比划比划,看看两柄神剑到底孰强孰弱。
他顿了顿,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听闻那青云山的小竹峰的水月,是近三百年来相貌最为标致的女弟子,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相貌倾城?刚刚擒下二位重伤的焚香高徒的三妙:……长纯子这张嘴,真是太碎了。
远处的水月皱了皱眉,素手缓缓握紧成拳,这魔教妖人以言语编排自己,着实令人作呕。
万剑一见她闭眼作深呼吸状,心里顿时有些发毛,这位师妹的性情他可拿捏不准,若是此时被那位臭名在外的长春翁气得头脑发昏拔出天琊神剑一通乱砍,那自己几人岂不是也要随之暴露出来……万幸的是,水月毕竟是小竹峰首座真雩大师的得意门生,一身涵养功夫又岂是这般容易激怒?只不过,万剑一心中却觉得水月师妹之所以没有勃然大怒拔出天琊神剑一顿乱砍,除了涵养功夫以外,还有长纯子被那位秦挽歌捂住嘴的缘故。
秦挽歌盯了他一眼,手也没有松开,再说一句废话,我就立刻派人送你回逍遥涧,这一百年你都别想出来游山玩水。
长纯子:……秦挽歌向三妙使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将长纯子拉回门人队列之中。
无殇跟在他身后,手中抛玩着那柄斩相思神匕,面色倒是颇为悠闲。
秦挽歌环顾左右,似有意若无意地落在远处某个方向,霎时间隐匿在暗处的四人均是心头一凛。
秦挽歌缓缓扬起一丝笑意,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不肯见人?无殇目光微顿,精光一闪而过,循着秦挽歌的站向牢牢锁定远处方位。
想不到还有人躲在暗处,就连如今这般道行的自己都没有觉察到!来人之修为,可想而知!斩相思紫芒暴涨,眼看便要祭出手,也就在此时,秦挽歌微微侧过脸,低声与无殇说道:大哥暂且住手,我并不确定那里是否偶人,只是方才长纯子亮剑的一瞬间才隐约有所感应。
无殇低声回道:有人与否,前去一看不就知晓?秦挽歌淡淡而笑,大哥,今日是小痴妹妹的喜事,方才抓捕长生堂门人又相助那两位族人已经耽误了些时辰。
现如今焚香谷的人已经落网,我懒得再和旁人动手,大哥若是有空就去替我招待一下躲在那里的客人吧。
无殇不禁莞尔,帮你打打杀杀大半天,水酒没有一杯现在还要被驱使,大哥也累了,走吧,回狐岐山。
秦挽歌笑得和煦温雅,随即抬头向四人躲藏之处扬声道:那里的客人,我们没空招待了,恕不相陪。
返回的命令一出,三妙毫无异议,只是小心叮嘱合欢门人看守好或重伤或昏厥的两位焚香高徒。
长纯子向远处瞄了两眼,脸上颇有些按捺不住的神情,看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倒是非常想去看一看躲在那里的客人是何方高人,说不定还可以交个手过过剑招。
只不过秦挽歌盯了他一眼,长纯子满心的打算就啪地一声噼里啪啦碎得干干净净。
师兄真讨厌,把师父的目光杀人术学得炉火纯青……临行之前,秦挽歌向着远处方向淡淡扫去一眼,如水波般清淡无痕,却让隐匿身形的宁修明心头连番狂跳。
那一个眼神随意至极,却仿佛有着曼妙的光景萦绕其中,令人心尖最柔软处不由得随之颤抖。
宁修明脸上一红,记起多年来夜夜魂牵梦萦的零碎片段,匆忙间避开他的视线,竟是不敢直视。
狐岐山,六狐洞。
小痴火红嫁衣未除,素净脸上淡妆怡人,可眉宇之间却有淡淡忧愁。
万人往匆忙料理完长生堂后事,快步回了六狐洞,看了看她便问道:怎么了,不开心?是狐族有人受伤了吗?小痴轻轻摇头,你和秦大哥安排的很好,没有伤及一个天狐族人,只不过有两个小家伙受了些惊吓,哭到累倦也就睡着过去了。
万人往坐在她身旁,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双手,柔声道:那你还在担心什么?脸色这么发愁……小痴轻咬下唇,低头不语,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他:大哥,你、你还记得当年在狐岐山为我们卜卦的那个年轻人吗?万人往细想了一会儿,随即皱起眉头,这件事不已经过去了么?那人是个江湖骗子,所谓的‘天罡神算’、‘运道占卜’不过是骗普通人的把戏……小痴面色有些忧心忡忡,道:只是,今日拜堂时候能够预示吉凶的豫章之木突然收敛了所有的光华,听祖奶奶讲这种情况只在百年前发生过一次,后来那两个人……她停住了声,可也能猜想到那二人的下场如何。
小痴缓缓低下头去,道:……今日长生堂偷袭之前,我无端端想起当年那位年轻道长的占卜结果,大哥……小痴话未说完,便瞬间被万人往紧紧拥入怀中。
她双手有些发颤,可身旁的已经是自己丈夫的男子紧紧将自己抱住,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接二连三传入耳中,无声的抚慰缓缓抹平了她心头的那一丝忧虑。
万人往低声道: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让占卜之事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