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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册 第二章(下)山穷水尽疑无路

2025-04-03 13:40:14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震惊地叫起来。

这里是我的神识,你的身体依然困在脉经网里。

月魂的声音袅袅响起,我这才发现,这一轮月亮就是月魂。

它轻轻摇荡,如同一只在浩瀚苍穹里的月亮船。

我想从月魂身上跳下来,没想到一只脚刚落地,就慢慢融化了,沿着落脚处,荡起一圈圈柔和的光晕,如同涟漪。

我赶紧爬上月魂,失去的左脚又一点点出现。

我又惊又赞:你的神识真他妈古怪,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废话少说,快帮我击败海姬,否则老子很没面子。

跟我来吧。

月魂忽然载着我向深处漂去,就好像一艘船驶向了茫茫不可知的深渊。

乳白色的光芒在四周一团团闪烁,又梦幻般地溅开。

我试探着把手伸向远处,感觉空空荡荡,手掌在眼皮底下消失,仿佛遗落在了另一个世界。

在很远的地方,月光倾泻成一道弯弯的拱门,门下,有一个舞动的影子。

我们正向那里漂去。

我惊讶地望着拱门,它并不是静止的,而在不停地流动,闪烁着谜一样的光芒。

无论月魂带着我如何靠近,拱门却总是离我们很远。

月魂,快过去啊!我想看清拱门下影子的模样,它很朦胧,很神秘,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在门下,舞弄出奇异的姿态。

只要你能听见我的乐声,我们就能靠过去。

月魂淡淡地道:用心听一听,这里有很多声音,但只有一个声音是属于我的。

话音刚落,我听到了无数怪异的声音,有的像隆隆的雷,有的像柔和微风,有的像哭泣,有的像欢乐的笑声,还有的像是锅碗瓢盆撞击。

我靠,几千几万个乱哄哄的声音,吵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叫我怎么分辨?我急得直嚷:你小子到底搞什么?唉,你还是听不到。

月魂失望地道。

我一头雾水:你个鸟人太不爽快,老跟我打哑谜!以后再说吧。

月魂叹了口气,碎裂成片片浮光幻影,周围的一切如同水泡般幻灭,拱门消失了,影子也消失了,我又置身在脉经网中。

好大的一条无赖鱼呀。

耳畔听到海姬的轻笑声,金色的网线猛地一紧,把我捆了个结实,动都动不了。

人急生智,噗哧,我的肋下猛地探出龙蝶赤爪,从网眼钻出,抓向海姬,爪尖喷出一个熊熊的火球。

海姬眨眨眼:还想困兽犹斗?脚步横移,轻松避开赤爪。

我不动声色,探出蓝色龙蝶爪,夹带着森森的冰雪寒气,一把抓向海姬酥胸。

她吃了一惊,仓促后退。

我早就蓄势待发的第三只龙蝶爪呼地扑出,这是一只碧绿色的爪子,它不像前两只龙蝶爪那样刚硬,而是柔软如蛇,仿佛舞动的藤蔓缠住了海姬,爪尖用力一扣。

海姬闷哼一声,伸手捂住左肩,几滴鲜血溅了出来。

我吓得急忙收爪,不安地道:你没事吧?我真该死,居然弄伤了你。

惴惴地察看海姬香肩,幸好伤口很浅。

海姬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嗔道:好狠心的小无赖!算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收起脉经网,满脸欣慰:你如今法术高强,我心里比什么都欢喜。

我苦笑一声:刚才只要你收紧脉经网,我已被切割得粉身碎骨了。

唉,和你比我还是差了一点。

海姬劝慰道:要不是靠脉经网,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你现在欠缺的只是妖力和经验,只要勤加修炼,将来一定会胜过我的。

我点点头,开始认真修炼。

海姬也常常陪我一起喂招,有意无意地泄漏出几句脉经甲御术的口诀。

不知不觉,我们在橘子洲已经住了七、八天。

男女搭配,倒也修炼不累。

这天夜里,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一个人出去逛逛。

渡过湖,穿过山缝,又回到了外面的山谷。

四周幽静,秋虫在草丛里鸣叫。

夜空一片深蓝色,月亮如同嵌在蓝冰里的一柄玉簪子。

仰头望着明月,我叹了口气。

月魂道:你有心事。

我苦着脸:说实话,我怕到时对付不了云大郎。

记得师父说过,把秘笈练到化境需要好多年,而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现在我每种法术都是半吊子,拿什么破解云大郎的黑包袱?月魂冷然道:可惜你听不见我的乐声。

听到了又怎么样?如果能听到,你的魅舞就会迈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黑包袱、脉经网这类的玩意,怎么能困住真正的魅舞?月魂幽幽地道:在你心里,魅舞只是杀敌的武技,但你错了。

只有当你真正明白魅舞是浓烈的生命之舞,只有当你心中充满了对美好的渴望,你才会听见我的乐声。

那个拱门下的黑影到底是什么?等你听到了乐声,自然会知道的。

我没好气地瞪了月魂一眼,心里打定主意,决斗时一旦不妙老子就驾起吹气风,一逃了之。

我可不干打肿脸充胖子的傻事。

想了一阵,正准备回去,我忽然听到对面的树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透过枝叶缝,我隐约看见泥地上晃动的黑影。

谁?我喝问道,猛地扑过去。

夜风吹得花草乱颤,树丛里什么都没有。

我呆了呆,难道是我眼花了?但以我现在的眼力又怎么可能看错?定定神,我在四周仔细搜索,草地有被压碾过的痕迹,还残留了不少断树枝。

月光下,一株野草微微泛亮,几滴深色的液体沾在草尖上,液体是暗红色的,我凑上去一闻,是腥味的血!我吃了一惊,这座山谷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又或者是什么受伤的野兽?血还没有干,说明对方刚刚离开。

我立刻搜遍山谷上下,忙乎了大半夜,还是一无所获。

正在疑虑,眼角突然瞄见一个颀长的影子映在地上,微微晃动。

影子向前一步,伸手要搭上我的肩膀。

我心头一紧,装作什么也没察觉,猛然转身,挥拳击去。

砰,拳掌交击,手仿佛击在刀锋上,隐隐作痛。

海姬!怎么是你?我望着眼前的人,放下拳头,长长地松了口气。

小无赖,你在做什么?海姬满脸讶色:我发现你不见了,怕你有事,所以来山谷瞧瞧。

我把看见黑影的事告诉了海姬,她不在意地道:我从没有在这里见到过外人,一定是受伤的野兽。

我摇摇头:不太像是野兽,如果山谷真的潜入了外人,那可能是云大郎或者何平的手下来监视追踪我们的,还是小心点好。

把她带到那片树丛,指给她看血渍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哪里有血?海姬奇怪地看着我。

我一下子傻眼了,草叶上的血渍消失得干干净净,地上的断树枝也不见了。

海姬柔声道:你是不是练功练得太累了?修炼过急,容易出现走火入魔的幻觉。

不如休息几天,去大千城玩玩吧。

我连连摇头,沉吟了良久,忽地刻意大叫:一定是我头晕眼花看错啦,我们走吧。

第二天半夜,二更光景,我一个人悄悄钻出山缝,再次进入山谷。

夜空阴云密布,没有星月,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蹑手蹑脚缓行,拔开前方半人高的嵩草,施展五识妖术,留心山谷每一个角落的动静。

血渍的离奇消失更让我觉得其中有鬼,不找出那个黑影,我心里始终搁着块大石头,觉得不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耳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抖擞精神,施展渡术,脚尖顺着草叶尖无声滑过,循声扑去。

声音是从山谷北面传来的,那里有一片桃花林,林中溪水潺潺。

我在一棵粗壮的桃树前停下,轻巧跃上树冠,向林内张望。

在镜瞳秘道术下,黑夜宛如白昼,一切清晰映入我的视线。

林子里,果然躺着一个黑影!他是个满脸菜色的大汉,手长腿长,骨架很大,却瘦得只剩薄薄一层皮。

大汉的肚子已经剖开,露出里面一堆花花绿绿的内脏。

我差点叫出声,因为我清楚看见大汉在微微喘息,他居然还活着!真他妈见鬼了,我使劲揉揉眼睛,再看。

地上爬动着一个个小草人,一尺来高,有鼻子有眼,行动也算灵巧。

草人们动作井然有序,掏出大汉的肠子,拉长了,放在溪水里清洗。

肠子几乎已经溃烂,一节节断断续续地连着,淌满黄白色的脓血,腥气令人作呕。

草人洗干净肠子,擦干盘好,再放回大汉腹内。

大汉呻吟了一声,身躯缓缓蠕动,眼珠一转,似乎朝我藏身的桃树瞥了一眼。

日他***,肚肠都能拿出来洗,这也太邪门了吧。

我大着胆子往下看,这个大汉貌似半死不活,如果我被他发现了,相信也能摆平他。

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草人们接着拿出大汉的肝、脾、肺,一一放进溪水洗涤,再小心放回原处。

这些内脏要么流脓发烂,要么长着毒疮,臭不可闻。

一顿饭的功夫,透明的溪水几乎染成了黑紫色,草地上血渍斑斑。

正当草人们抬出大汉的心脏,要放进小溪时,半空中忽然桀的一声,一只硕大的夜枭夹带着狂风扑来,翅膀掀翻草人,双爪猛地抓起心脏,向空中窜去。

正文 第四册第三章(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帮我!大汉突然扭过头,对我嘶声叫道。

我心中一震,原来老子早被他发现了。

犹豫了一下,我不打算出手,这家伙妖里妖气,不像什么好货色。

大汉额头冒出冷汗,焦急地叫道:帮我,给你好处!听到好处两个字,我立刻精神一爽,早点说嘛,老子还是有点侠义心的。

驾起吹气风,我瞬间追上夜枭,随手一劈,夜枭惨叫着坠落,扑通,一颗心脏落在地上,还轻轻地跳动。

大汉哼了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心脏因为从高空摔下,已经裂开了一道细缝。

我暗叫诡异,就算这样,大汉还是没死,黄澄澄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兄弟,我拿回了你的心脏,你也该······。

我走到大汉身前,摊开手晃了晃。

你先帮我把心放进来。

大汉吃力地指了指胸腔。

我皱起眉头:这么恶心的事老子可不干,还是让你的那些草人动手吧。

大汉道:哪里来的草人?它们的阴魂早被你惊散了。

我这才发现,草人们已经散乱一地,变成了根根杂草。

想了想,我拾起心脏,捏在手里,大剌剌地道:你别耍什么花样啊!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要是有半句假话,老子立刻捏暴你的心。

大汉目射凶光,嘴唇蠕动,我眼前倏地一花,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根亮晶晶的丝,猛地缠住我的右手,打了个结。

这下子我的手动都动不了,更别提捏碎心脏了。

日他***,想找死?我怒吼一声,施展兵器甲御术,右手化作锋利的钢刀,想要斩断晶丝。

谁料到晶丝十分坚韧,死死缠住手刀,根本割不断。

我心中一凛,一拍地上杂草,化作十多个傀儡草人,恶狠狠地扑向大汉。

左拳运足胎化长生妖术,配合草人夹击大汉。

大汉嘴里默念,几十根晶丝凭空钻出,一下子缠住了草人,打了个结,将它们牢牢绑住,同时一根晶丝倏地缠上我的左拳,又打了个结。

这下糟了,我的左手也动不了了。

我心里发虚,从哪里钻出个这么厉害的家伙?以我的法力竟然奈何不了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赶紧吹出吹气风,驾风就跑。

你别走!大汉又怒又急,他的心脏还在我手里。

我在半空嚷道: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你当我白痴啊?大汉道:除了我,天下没有人可以解开你双手的咒结。

你害死了我,你也变成了废人,双手一辈子也动不了。

我眼珠一转:老子家里就有三千弱水剑,别说几根丝线,就连铜墙铁壁也砍得断。

大汉冷笑:这是咒结,并不是实物,就算天兵仙器也休想斩断它。

你把我的心还给我,我就替你解开结。

我见大汉不像在吹牛,心里信了几分,嘴上还死不松口:你先替我解结,我就把心还给你,否则免谈。

摆出要离开的架势。

大汉哼道:你这小子油头滑脑,让人信不过。

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先解开你的咒结吧。

唇皮动了几下,我双手的结倏地松开,晶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楞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大汉急速喘息了几声,脸容抽搐:还不把心还给我?我嘻嘻一笑:你答应给我的好处呢?你想要什么?我答应就是了。

大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神情镇定得很:臭小子别耍花招,我能替你解开咒结,也能重新结上!我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个主意。

当下驾风落地,把那颗心掷回大汉胸腔。

砰——砰,心脏缓慢地跳动起来。

大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在肚皮上轻轻划过,肚子重新缝合,连一丝伤口也看不出来。

没想到你居然守信。

大汉有些意外地道,纵身而起,他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看上去有几分气势,眼珠转动间,更是精光闪闪。

只是整个人神色萎靡,像只大病猫。

我正色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家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你到底是谁?在这里打算做什么?话音刚落,滋的一声,我头顶冒出一缕焦臭的青烟,袅袅飘散。

我心中一震,瞪着大汉: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大汉背负双手,仔细打量了我几眼,点点头:你还不算笨。

没错,刚才我在你身上种下了毁誓咒。

要是你没有依言把心还给我,就会因为违誓而全身焦烂。

不过你守信了,所以毁誓咒自动破解,化作青烟消除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气得牙痒痒的:你倒是够奸诈,难怪这么爽快替我解开咒结,原来早就暗留了一手。

其实刚才你只要拿了我的心逃远,等我死了后,咒结自然破除。

可惜啊,你被我几句话吓得乖乖回来。

大汉嘿嘿一笑:我吐鲁番纵横魔刹天几千年,怎么会在你这条小阴沟里翻船?我目瞪口呆:你是魔刹天的妖怪?吐鲁番,真是个难听的怪名字,可见你老爸没什么学问。

等等,你说你活了几千年?妈的,吹牛也不脸红,可见你的皮有多厚。

吐鲁番怒吼:我五千九百九十九年前出生,历经两次玄劫,二十九次天劫,几百次小劫,在魔刹天呼风唤雨,名头足可吓得小妖怪们不敢夜啼,何必要骗你这种小角色?弯下腰,猛地咳嗽了一阵,嘴角有鲜血渗出。

我吓了一跳,修炼了将近六千年的大妖怪?难怪那么厉害!我察言观色道:你好像受了重伤嘛。

要不是我受了伤,哪会容你猖狂?吐鲁番不屑地道:你的妖术也过得去,居然还会失传多年的吹气风,可惜百样通而无一样精。

小子,怎么我从来没有在魔刹天见过你?我下巴一扬,大言不惭:老子是混红尘天的,人称北境后起之秀的林飞,你当然没福气认识。

废话少说,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开膛破肚洗肠子,莫非在疗伤?吐鲁番目光闪烁不定:你还挺机灵,昨天我的踪迹刚被你发现,今晚就摸上了我。

既然晓得我在这里治伤,你就识相地走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你要立个誓,遇见我的事不准对外人泄漏。

没问题,我一定不说。

我随口道,反正老子骗你没商量,回头就告诉海姬去。

瞥见吐鲁番脸上诡异的笑容,我心头一动:你又给我下咒!吐鲁番双眼一翻:只要你遵守诺言,不泄漏我的行踪,违誓咒自然不会发作。

日他***,早知道不答应他了。

我肚里骂娘,又觉得好奇:我听师父说过,除了甲御术、秘道术之外,有一种被称为密咒的神秘法术,十分歹毒。

如果不明解法,中咒的人、妖法力再强也难以化解。

吐鲁番傲然道:你说得没错,在整个北境,通晓密咒之术的不会超过五个人。

再见了,小子。

昂藏的身躯迅速缩小,变得蚂蚁一般,往草丛里一钻就不见了。

我靠,等等!我大叫:你答应给我的好处呢?说话不算话,全家死光光!一眨眼,吐鲁番又冒了出来,身躯迎风而长,神色悻悻地道:碰见你算我倒霉。

拿去吧,这是魔刹天的乌麻,能解毒虫咬噬,值一万两银子只多不少。

随手递给我一株乌黑发亮的多须植物。

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老实?我疑心地盯着他,转念一想,试探着问道:我明白了,你已经答应给我好处,如果不守约的话自己会被密咒反噬,对不对?吐鲁番脸皮抖动,干笑了一声,就要离开。

我把乌麻塞回他手里,摇摇头:我不稀罕这种东西。

吐鲁番眯起双眼:你想耍什么花样?我一字一顿道:我要的好处是——咒结!早在答应把心脏还给他时,我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吐鲁番的晶丝打结十分奇妙,要是我也会这种法术,和云大郎决战时只要把他的黑包袱打上咒结,让他解不开,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心花怒放,似乎看见了云大郎被我打得跪地求饶的可怜样。

休想!吐鲁番狡黠地转转眼珠:我只答应给你好处,可没说是什么好处。

乌麻你要就要,不要还给我。

日他***,这个老妖真够狡诈的。

不过你再奸似鬼,也要你喝老子的洗脚水。

我不动声色地扔下乌麻,扬长而去。

正文 第四册 第三章(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接下来的一天,我白天睡觉养足精神,半夜起来满山谷乱转,又在山谷的一个隐秘角落里找到了吐鲁番。

他躺在一棵野枣树下,肚子破开,一个个枣核模样的小人正替他清洗五脏六肺。

吐鲁番,你好啊!我大声嚷,声音冲破云霄,在整个山谷回荡。

枣核人受到惊吓,立刻骨碌骨碌滚了一地,变回枣核。

吐鲁番面色微变:又是你,你究竟想干什么?向——你——问——好!你吃过晚饭了吗?我扯着嗓子喊,树叶被叫声震得纷纷飘落。

吐鲁番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么大叫会把我仇家引来的!哦。

我点点头,叫道:那我不和你说话了。

对准一棵大树,猛喝一声,一拳把树干劈断。

轰隆隆,大树缓缓倒下,我看也不看吐鲁番,大吼一声,又向另一棵大树扑去。

吐鲁番厉声道:你又要做什么?是你要跟我说话的哦!别又要怪我。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嚷:吃得太饱,撑得难受啊,练功消化一下。

闭嘴!吐鲁番气得浑身发抖,嘴唇蠕动,我急忙驾起吹气风窜上天空。

好险!就在我刚才立脚处,冒出了几根亮晶晶的丝。

你干吗动手?想杀人灭口?我在半空乱吼,驾着吹气风急速乱窜,让他把握不到我的确切位置,无法使用咒结。

吐鲁番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默然半天,突然哈哈大笑:好小子,有你的。

下来吧,我不伤你,咱们好好谈谈。

我得意洋洋地飞回地面,吐鲁番缝合肚皮,刚刚站起来,突然面色一变,倏地缩小,钻进草丛。

海姬远远地飞掠而来,娇嗔道:小无赖,三更半夜你乱叫什么?声音大得连我都听见啦!我瞄了一眼躲在嵩草下的吐鲁番,笑道:睡不着,出来练练拳脚。

海姬担忧地道:我看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一定是修炼过于劳累。

明天我陪你去大千城散散心,顺便替你添置秋衣。

你这件莲衣穿得脏兮兮的,柠真见了定要气死。

还有你的烂草鞋,实在臭死啦。

美女想得真周到。

我感动地搂住她,甜言蜜语地说了一阵,等到海姬离开,我回头再看,吐鲁番还傻傻地趴在草叶下。

出来吧,老子可没把你出卖。

我用脚尖踢了一下,扑通,吐鲁番顺势滚落,变成了一个枣核。

我靠,这家伙居然早溜了,气得我破口大骂。

臭小子骂谁?枝头上,一颗饱满的野枣落地,变成吐鲁番的模样,目光凶厉闪动。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见过的妖怪当中,数你最狡猾。

这家伙一定是怕我刚才对海姬漏了口风,所以用妖术蒙混我的视线,真身则躲在一旁窥视。

吐鲁番嗤道:你小子想跟我玩手段,还嫩点。

不过看你刚才还算老实,我也不妨对你直说,密咒之术,是至邪至毒的法术,必须以自身的血肉养咒。

你性子油滑刁钻,心口不一,学咒只会害了自己。

试想你一旦说话不算数,就会被咒毒反噬。

我看你小子十句话九句半打哈哈,你说你能学咒吗?我顿时泄气,是啊,老子习惯了信口开河,如果今后要做个说一不二的君子,还不如转世投胎算了。

吐鲁番又道:就算你学会密咒,也不是大成之道。

四千年前,我就迈入了进化中的末那态。

可四千年过去了,我依然在原地踏步,以至于惨败在仇家手里,不得不逃出魔刹天,流亡到这里。

我惊叫起来:原来你已经进化到了第八重的末那态,我靠,差一步就是阿赖耶态了!你仇家是谁?难道比你还牛?吐鲁番板起脸,不说话了。

我好奇地又问:北境辽阔无边,你为什么偏要逃到这里?因为我出生在这里。

吐鲁番叹了口气,望着笼罩在半空的彩瘴出神,即使是深夜,瘴气的色彩还是那么瑰丽,如同嵌在黑幕布里的一顶花冠。

弄了半天,原来你是这里的地头蛇。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里很美吧?吐鲁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瘴气,嘴唇微微颤栗,像是充满了渴望:为什么六千年前,我没有这样认为呢?那时候,我只想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我笑道:你要是六千年前想的和现在一样,岂不是白活了这六千年?吐鲁番大笑一声,扭头拍了拍我的肩:说得好!只是我这六千年,倒有点像是白活了。

不停地修炼,不停地避劫,不停地杀戮,现在想想也没啥意思。

沉默了一会,喃喃自语:如果死在这里的话,不至于作个孤魂野鬼吧。

我吓了一跳:你不会是来老家等死的吧?吐鲁番神色平静:今年是我的第三次玄劫,恐怕再也躲不过去了。

我被人下了咒,咒毒已经侵入全身精血。

这几天我苦苦疗伤,伤势却一天比一天重,就算再怎么清洗内脏,也无法排出咒毒。

我有点诧异:你自吹是密咒高手,居然被仇家用密咒打伤?吐鲁番闷哼一声,我又开始纠缠他:妖之将死,其心也善。

既然你要死了,不如临死前教我一点独门妖术吧?难道把它们带进棺材?吐鲁番哈哈大笑,凝神瞧了我一会,问道:你想学什么?开膛破肚?草木生魂?变形换壳?这些妖术至少要学几十年,我哪有空教你?又抬头去看瘴气。

我等了半天,见他不再理我,知道没戏,只好悻悻走开。

小子,明天你要是进城,替我弄一斤六须天麻、一斤冰蚁浆、一斤丹木种子、一斤竹蜜蜂酿的蜜、一斤麒麟角磨成的粉末。

没走多远,身后遥遥传来吐鲁番的声音。

我一转身,伸出手:银子呢?差旅费呢?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吐鲁番突然朝我连吐了三口唾沫,怪里怪气地道:一形一体,四肢八头。

老父偏瘫靠儿背。

跳上枝头,再也不见踪影。

望着满树的野枣,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吐鲁番临走时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四肢八头?我看老妖是昏了头,托我买东西不给钱还吐口水。

琢磨了一阵,天色已亮,旭日东升,山谷中到处飞舞着灰白色的裳蚜,在绚丽的瘴气映射下,裳蚜仿佛穿上了彩衣,欢快地舞动。

每天到了黄昏,裳蚜就会死去。

但临死前,它们不再是灰白的丑样子,全身变得色彩艳丽,大概是吸食了彩色瘴气的缘故吧。

不知何时,海姬来到我的身边,曼声道。

我笑道:也许正因为它们吸食了瘴气而中毒,所以才会只有一天的生命。

但毕竟拥有了美丽的瞬间,不是吗?海姬随手捉住一只裳蚜,我忽然发现,裳蚜黄澄澄的眼睛和吐鲁番倒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