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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册第四章道法会

2025-04-03 13:40:14

与罗生天三年一度的法术比试,被称作道法会。

道衷,只是法术交流,共悟天道。

到后来,逐渐演变成双方昭显实力,争强斗狠的法术比拼。

道法会这一天,北境大大小小的门派陆续赶来,一睹盛况。

通杀城内,早已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天空也被成千上万的坐骑遮盖,变得一片昏暗。

法术比试就在城南的碧菌坪举行,传说这里原本是荒芜的沙地,仙人骑鹿从半空经过,鹿嘴里叼着的菌菇落地生根,化作一棵棵青碧色的石菌。

石菌茂密成林,高挺耸立,千姿百态,诺大的伞形菌盖层层覆盖,绵延成一座天然石坪。

碧菌坪四周,水泄不通,挪脚的空地也没有。

我快被挤夹成松软的馅料,好不容易才伸直了腿。

眼中尽是黑压压的人头,耳畔尽是嗡嗡的嘈杂声。

时时可以见到捂着小腹,脸憋得通红的人、妖,为杀开一条小解之路,汗流浃背,痛苦不堪。

幸亏少爷你有本事,否则花了钱还来不了。

鼠公公趴在我的肩上,累得直喘粗气,鼠须也被挤掉了好几根。

通往碧菌坪的各条道路,被妖怪们层层设卡,除了缴费之外,还必须登记详细的个人资料、派别,反复确认后,才给予通行,俨然把通杀城当作了魔刹天的后花园。

要不是我施展神识气象术,根本混不进来。

这一次道法会,魔刹天才是真正的赢家。

我心中暗忖,妖怪们登记各派各人的详细资料,等于普查了一遍北境大大小小的实力分布,为一统北境提供了宝贵的战略情报图。

碧菌坪上,清虚天、罗生天各大名门早已齐聚,形成经纬分明的两大阵营。

罗生天十大名门掌教尽数到齐。

个个衣饰华贵,涂脂抹粉。

无颜、花生壳、屈玲珑这些老熟人赫然在内。

我在脉经海殿一干女武神中反复搜寻,没有发现海姬,不免有些牵肠挂肚。

鼓乐齐鸣,在无数礼炮烟花的轰鸣辉映下,道法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道似天渊无尽底,惜乎人力有穷时。

大光明境地掌门珠穆朗玛长叹一声,脸上露出缅怀之色:转眼又是三年,清虚天前各大掌门的雄姿英风还历历在目。

奈何道法无限,人命却有限。

故友们纷纷仙去。

令人扼腕叹息。

浑厚平稳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清晰可闻。

我暗暗好笑,不愧是罗生天的第一人,揭人伤疤还搞得情深意重。

听了珠穆朗玛的话,几个新任的清虚天名门掌教都露出忿然的神色。

掌门这话说错了。

公子樱淡淡一笑,引来下面无数女子的尖叫。

在他身后,站着庄梦和一些新任的名门掌教。

碧落赋的护法雷猛、冰镜侍立在公子樱两侧。

我依稀瞥见一方雪白地袍角,想要再瞧,又被碧落赋的众多门人遮挡住了。

错在何处?珠穆朗玛不动声色地反问:愿闻掌门高见。

公子樱曼声吟道:掌门说道法无限,我却说人心无限。

哪怕生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蜗壳里,心依然可以成为拥有无限虚空的主宰。

何况众多故友虽已仙去,但清虚天后继有人。

众志成城,薪尽火传。

哪有中止的一天呢?争。

以在下拙见,应该是——公子樱手指勾动,拨得琵琶声铿锵激昂:心似天渊无尽底,惜乎道法有穷时。

这两句说得意兴飞扬,气魄过人,引来雷鸣般的喝彩。

公子樱风度翩翩地向人群点头。

半空抛满了缤纷地色彩,女子们将手中的奇花异草珍果掷向公子樱,如痴如醉地叫着他的名字。

就连许多女妖。

都开始骚首弄姿,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

真是让人羡慕啊。

鼠公公伸长了脖子,咕哝道:其实老奴当年的风采,并不比他差多少,想和我订亲的母老鼠一窝一窝的。

我心情复杂地望着公子樱,碧菌坪上多地是俊雅风流的人物,但他一个人就夺去了所有人地光彩。

他仿佛站在了最高处,身上笼罩着璀璨夺目的光环。

碧落赋门人个个露出自豪的神色,自从逼走楚度以后,公子樱的声名达到了顶峰。

哪怕是罗生天的人。

投向公子樱的目光也充满了尊崇。

鼠公公摇摇头:楚度就算一统北境,也不可能像公子樱那样。

得到大半个北境的拥护。

我哼道:楚度是为了自己而活,公子樱是为了别人而活。

瞎子都能看得出,他对甘柠真图谋不轨。

换作我是他,会毫不顾忌掌门师叔的身份,向甘柠真表白爱意。

鼠公公嘻嘻一笑:少爷今天没喝醋吧?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老奴凭心而论,少爷和甘仙子才是天生一对。

有海姬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喃喃地道,目光却又忍不住,搜寻那一袭白色地道袍。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女子们呼叫公子樱的声浪才渐渐平息。

碧落赋若是广开门庭,天下的女子恐怕都要赶去清虚天了。

见珠穆朗玛被公子樱夺去了风头,牛郎娇滴滴地笑道。

这本是一句眀褒实贬的揶揄,却引来场下女拥笃们的欢呼雀跃,甚至有一群狂热的女子齐声高唱:碧落赋的天是明朗的天,碧落赋的人民赛神仙。

天下美女爱碧落呀,公子樱的传奇说不完。

呀呼嘿嘿一个呀嘿。

我轻笑出声,心里又禁不住生出一丝嫉妒。

站在高台上,接受满场盲目地崇拜,还真是容光无限啊。

哪怕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只要挂上天空,也就变成了闪亮地星辰。

珠穆朗玛丝毫不动声色,沉声道:今日借着道法会,我们代表罗生天拜祭各位清虚天的故|英灵永存,道统不灭,清虚天与罗生天情谊长罗生天的人早已摆放好香案。

瓜果供品,九大掌门在珠穆朗玛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行全拜祭之礼。

多谢各位的深情厚谊,清虚天铭感于心。

公子樱面色一整,肃袍正冠,清虚天众人也郑重其事地拜祭起来。

冰镜弯腰时,我在他身后瞧见了甘柠真。

她照旧是一身雪白地道袍,神色淡定清傲。

一转眼,她又被高大的雷猛遮住了身影。

我心中一下子狂喜,一下子又变得患得患失。

过去她陪在身边。

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叫她小真真,但现在,当她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群时,我才发觉,距离是如此真实地存在。

我甚至不能看见她,就像在洛阳,高高的。

厚厚的围墙挡住了花园里的秋千。

那不是亲热地叫一句小真真,就可以消除的。

正如同我击败了无颜,也难以一帆风顺地迎娶海姬。

也许我应该爬上一棵树,跳过围墙。

也许我可以成为围墙里的人。

这么出神地想着,我怀里的七情六欲镜隐隐发热,像是一蓬火星。

溅入了胸口。

这些人类也太不要脸了。

明明心里恨得对方要死,表面上偏偏装得亲亲热热。

听得老奴都想吐了。

鼠公公怪叫:不知道的。

还以为清虚天罗生天亲如一家呢。

我微微一笑:这就是名门掌教地风度,学着点。

装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我宣布,本届道法会正式开始。

珠穆朗玛沉声道。

四下里的妖怪们纷纷乱嚷:快点干架吧,屁话那么多。

庄梦轻摇羽扇,忽然道:庄某还有一事相告。

前日,眉门掌教柳翠羽曝尸荒野。

虽然柳掌门是罗生天的人,但清虚天怎能袖手旁观?所以庄某派人追查,希望能找出凶手。

罗生天各派掌门面面相觑。

这几天,柳翠羽的死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当日在顺风赌坊,多人目睹柳翠羽与妖怪们冲突,凶手呼之欲出。

庄梦现在当众提出此事,无疑是狠狠刮了罗生天一记耳光。

比起法术拼杀,双方这番言语的争斗更让我感兴趣。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柳掌门在顺风赌坊赌输了掌门信物青冥宝剑,双方结下仇怨。

在柳掌门尸体周围,还有十八具妖怪的尸体,经过确认。

他们都是顺风赌坊地护卫。

庄梦不依不饶地道:庄某多事,还望罗生天不会怪我们越俎代庖。

场下。

不少妖怪嚣张地狂叫:柳翠羽算什么东西?杀了也是白杀!,竟然还干掉我们十八个弟兄,人类的赌品真够烂的!少爷。

鼠公公暗暗对我翘起大拇指。

我就知道,像庄梦这样的人,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激起魔刹天对罗生天的敌意。

庄掌门客气了,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

珠穆朗玛轻咳一声:如今通杀城内,鱼龙混杂,最近几十天,清虚天、罗生天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多个门派无故失踪了。

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一样脸面无光。

近来北境干戈不止,富甲北境的朱家也在一夜之间,满门被灭,积年财富洗劫一空。

隐无邪顺着珠穆朗玛地话茬,心领神会地转移了话题。

慕容玉树立刻接口:最可气的是,有谣言说是清虚天下地毒手,这不是乱泼脏水吗?吹胡子瞪眼,摆足了路见不平,义愤填膺的架势。

海妃神色凛然:朱家灭门惨案,我等责无旁贷,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清虚天一个公道。

我心中好笑,罗生天这些名门掌教个个老奸巨猾,几番话说下来,矛头转而指向了清虚天。

我们也正在派人追查此事。

庄梦一本正经地道:前些时候,清虚天各派为了迎战楚度,无暇分身,所以才让得闲的小人钻了空子。

公子樱轻叹一声:我代表清虚天宣布,任何人发现朱家灭门的线索,必将重赏,抓获凶手者,无论何种身份,碧落赋都愿意收纳门下。

这几句话又激起群潮汹涌,群雌啾啾。

我不屑地撇撇嘴。

这不是贼喊捉贼嘛。

要不是我清楚朱家被杀的真相,还真会被公子樱道貌岸然的说辞蒙骗过去。

乱世之秋,清虚天与罗生天理应携手合作。

这也是道法会的意义之一。

公子樱不急不缓地道。

正是如此。

各派掌门纷纷附和,一场夹枪带棒的和睦闹剧才暂时告一段落。

往年道法会,由十大名门各自选出一人,进行十场比试,以场次定输赢。

如今清虚天只剩八大名门,经过双方磋商,本届道法会采取擂台制。

各派照旧只限一人出手,谁能最终成为擂主。

谁就是获胜的一方。

第一轮,由罗生天风雷池掌教呼延重亲自守擂,迎战清虚天音煞派地新任掌教柳丁。

掌门亲自出马?这可罕见!鼠公公惊奇地叫道:往届道法会,往往只派一些优秀的弟子出战,今年怎么搞得这么隆重?形势所迫。

我平静地道:清虚天名门掌教被楚度一一挑落,急需道法会的胜利重振声威。

而罗生天也想趁势打压对手,消除公子樱战平楚度带来的影响。

脚步游走。

柳丁的清啸声鸣动九天,音波化作一只展翅的碧羽凤凰,冲向呼延重。

呼延重身躯如铁桩沉稳,双拳互击,溅出一道凌厉的电光,将碧羽凤凰一劈两半。

柳丁啸声不断。

点点碧光在空中化作无数只尖嘴利爪的秃鹫,把呼延重围得水泄不通。

视野中。

呼延重完全被秃鹫淹没,只有一道道耀眼的蓝色电光迸溅射出。

秃鹫的数量层出不穷,一旦被闪电立刻重新凝聚成形。

鼠公公看得津津有味:音煞派地秘道术真厉害,一个劲地压着呼延重痛打。

比起前任掌门柳永的天籁之音,柳丁还差了不少。

我看得索然无味:呼延重很快就会反击了。

咣!一声铜锣般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

碧光中,骤然亮起一团诡异的雷火,轰隆作响。

秃鹫被雷火沾及。

纷纷化作灰烬。

呼延重消失了,只有这团雷火不断扩大,仿佛一头恶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秃鹫,恶狠狠地向柳丁扑去。

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吟响起,柳丁嘴唇蠕动,雷火突然失去了目标,偏过柳丁,斜斜撞向右方的一棵石菌。

轰地一声,石菌炸得粉碎。

雷火迅速回转,凌空罩向柳丁。

明明对准了柳丁。

但一接近他,雷火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向旁牵引,从身侧滑过,再次扑空。

见鬼了,怎么老打不着柳丁?鼠公公激动地挥舞鼠爪:难道呼延重是斗鸡眼?我微微摇头:柳丁是以音浪振荡空气,再借助气浪地抖动,改变雷火的攻击方向。

雷火中,倏然浮出呼延重朦胧的身影。

他突然挥拳,噼里啪啦的电光透拳射出,像一条条蓝色的毒蛇,绕着石菌满地游窜,交织成一张舞动的电网。

柳丁被死死锁困在网中,电网不断收缩,像一个越来越狭窄地囚笼。

锁!呼延重暴喝一声,千百条电蛇狂舞,缠向柳丁。

即使柳丁频频振荡气浪,还是有不少电蛇缠住了他。

刹那间,柳丁身影摇晃,四肢、肩背被电光的锁链一圈圈缠绕,只露出苍白地脸来。

四周的人、妖纷纷呐喊,一双双眼睛兴奋得仿佛充血。

鼠公公龇牙咧嘴,嘶声吼道:杀死他,杀死他!我瞧着激动挥臂的鼠公公,暗忖,意识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明明是一个胆小怕事的鼠妖,内心深处,也藏着嗜血好杀的野性。

如果给了鼠公公强大披靡的妖力,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也许正像格格巫说的那样,每一个人都有两个自己。

眼看柳丁败局已定,他蓦地曼吟一声,声音高低起伏,犹如奇异的歌谣,靡靡悱恻,令人消魂。

呼延重冷静地双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迎着歌谣的节拍,亦步亦趋。

咦?呼延重中邪了?鼠公公诧异地道:还一个劲地乱扭屁股,大发花痴。

我略一沉吟,道:看来他是被柳丁的音煞秘道术操控了心智。

这位音煞派的继任掌门的确有两手,虽然他的靡靡之音比不上柳永的天籁之音,但柳丁另走偏锋,以音惑人,创出了音煞秘道术的另一番天地。

说到这里。

我也有所感悟。

以音惑人,奥义不就是控制住对方地节奏吗?神识气象八术若是运用得法,一样可以切入对方的节奏,再加以操控。

噼噼啪啪,一条条电蛇在柳丁身上消失,被淹没地身躯又渐渐浮现。

呼延重像个可笑的小丑,绕着柳丁拙劣舞动。

正当我以为柳丁已经挽回劣势时,奇变又生。

脚步一滑,快似闪电,呼延重幽灵般绕到柳丁背后。

出拳,猛击。

砰,柳丁猝不及防,被打得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再看呼延重,脸上哪里还有迷乱地神色,目光冷静得如同千锤百炼的铁锻。

微微弯起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讥嘲。

四周哗声大起,被突然改变的战局弄得云里雾里。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呼延重根本没有被音煞秘道术迷惑神智!他先前只是在做戏,迷惑柳丁,在对方松懈时突下杀手。

趁其不备,一举重创柳丁。

我微微摇头。

呼延重的战术确实阴诈,不过终非大道,难以成为真正地绝顶高手。

柳丁摔倒在石菌上,好一会,才勉强直起身,咳血道:呼延掌门好手段,这一场,柳某认输。

后背的衣衫尽裂,裸露的背肌凹陷一块。

清晰印上了一个漆黑的拳斑。

呼延重面无表情:一时失手伤了柳兄,还望莫怪。

珠穆朗玛目光闪动:呼延掌门你也太不知轻重了,法术比试,旨在切磋交流,何必下此重手?呼延重微一欠身:是我失察,错估了柳掌门的法力。

这句话暗含贬义,意指他高估了柳丁。

音煞派的弟子闻言,不由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

珠穆朗玛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描金瓷瓶,取出一颗枣红丹丸。

上前递给柳丁:鄙派地赤阳丸对内伤还有一点奇效,请柳掌门收下。

柳丁涩声道:多谢掌门好意。

只是音煞派并不缺什么治伤丹丸。

也不接赤阳丸,在几个门人的搀扶下,昂首走入清虚天阵营。

第一场,罗生天胜!宣告胜负的人是风雷池的弟子,得意洋洋的尾音拖得甚长,将一面旌旗高高插在台上,旗上赫然画着风雷池的标志:笼罩在雷电中地黑色漩涡。

诡计伤人,也算是罗生天的道法吗?让我耿进领教一下呼延掌门地高招!清虚天的掌门中,一个孔武有力的巨汉急吼吼地冲出来,目似铜铃,眉如毛刷,威猛的身躯足足比呼延重高过了两个头。

他是神通教的新任掌教,脾气似乎十分火爆,也不客套多话,抡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向呼延重。

道法理应奇正相辅,贵教的神通秘道术不正是以奇诡著称的么?呼延重不露声色地道,挥拳迎上。

砰,两只拳头正面交击,沉闷如雷,双方身躯微微一晃,脚下却纹丝不动。

一簇电光蓦地从呼延重拳锋迸出,缠住了耿进的拳头。

电光沿着拳头一路急窜,耿进全身滋滋冒烟,短发倒竖,耀眼地蓝色肌肤上乱窜急闪。

呼延重立刻化作一团雷火,冲向电光猛然交轰,耿进灰飞烟灭。

场下刚响起惊呼声,呼延重脚下的石菌忽然化作耿进的模样,他弓身而起,猛然一掌,直劈在呼延重后背上。

这一手虚实互易的依通出人意料,再度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咯嚓,呼延重的后背被这一掌硬生生劈裂,耿进的右掌并不停顿,顺势插入伤口,冷笑道:道法理应奇正相辅,多谢呼延掌门提点了。

神色沉稳,和先前暴躁的莽汉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我立刻明白,耿进出场时的鲁莽也是刻意装出来的,堂堂清虚天名门掌教,又怎么会是一个草包?不错,神通秘道术果然有点意思。

呼延重的语声没有一丝颤动,完全听不出疼痛感。

表情就像铁铸一般。

他缓缓转过身,撕裂地背向两边翻出,一点点向外扩伸。

裂开的肌肉光滑黑亮,一滴血也没有溅出。

诡异地情景看得满场鸦雀无声,我也心里发毛。

轰的一声,两片越展越大的背肌耸立起来。

化成熊熊燃烧的雷火双翅。

啪啪,雷火双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而过,将耿进拍飞出去,不等他落下,呼延重地手背上飞出一头穷奇,见风而长,利爪抓向耿进。

后者勉强偏头,避开颈部要害,胸口已被穷奇尖锐的猬毛扎得鲜血淋淋。

一道电光顺势击中了耿进,洞穿肩头。

在穷奇的狂吼声中,耿进飞跌出去,浑身浴血,被神通教的弟子们接住,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这几下兔起鹘落,石破天惊,双方强弱之势转瞬互易。

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呼不已。

在下法力不够纯熟,难以控制轻重,还请耿掌教见谅。

呼延重漠然而立,雷火双翅慢慢变成肌肉,覆盖在背上。

清虚天各派门人脸色十分难看。

两场比试,呼延重毫不留情地下狠手。

已经不是法术切磋那么简单了。

罗生天很可能是在借机报复朱家满门被杀一事。

四下里的妖怪们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反正看人类内斗,他们其乐无穷。

庄梦手掌轻轻拍击羽扇,道:如果庄某所料不差,呼延掌门应该是借助贵派后山的风雷深渊,锻造成了风雷电火之体,寻常法术难以伤你分毫。

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

呼延重伸手一招,穷奇从半空飞落。

凝化作斑斓的兽纹,渗印掌背。

月魂听得暗自咂舌:风雷深渊是罗生天三大死亡禁地之一,日夜雷电肆虐,狂风暴雨,想不到呼延重敢在深渊内修炼。

难怪本届道法会,罗生天会派他打头阵,拥有风雷电火之体的呼延重肉身强悍无匹,等于是个打不死的怪物了。

我好奇地问道:什么法术也伤不了风雷电火之体吗?月魂神秘地看着我:能克制呼延重地人,眼下就有一个。

我笑嘻嘻地道:你不会是在说我吧?呼延重肉身太强,只有全力对他进行精神攻击。

才是避实就虚的法子。

精神攻击对他也没什么用处。

拥有风雷电火之体的人精神也被锻造得坚韧强硬,和一块生铁差不多。

柳丁的靡靡之音无功而返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看看呼延重,脸上几乎显示不出喜怒哀乐,精神攻击很难动摇他的心志。

那不是和僵尸一样?比僵尸奥妙多了。

风雷电火之体,是借助风、雷、电、火的互生互补,形成一个流转地完美平衡,四者缺一不可。

我略一沉吟,恍然道:只要打破这个平衡,就可以击败呼延重。

以你体内.;=风,就可以令雷、电、火循环失调,自行崩溃。

我连连点头,心中又添一层感悟。

哪怕对手再强,只要破坏法术流转时的平衡,也能巧胜。

如果要让对方难以打破自己的平衡,最好的方法便是臻至道地空的境界,像璇玑宗地黄真那样,将平衡藏于空中,使对方无从下手。

或者如同楚度,形成海潮般连绵不断的平衡,纵然被打破,又会形成新的平衡。

第二场——罗生天胜。

风雷池的弟子高声道,黑色的旌旗被风卷得啪啪作响,像一记记沉重的耳光,打在清虚天众人脸上。

清虚天步斗派——沉舟。

罗生天与清虚天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代表步斗派出战的沉舟真人一撸道袍,脚踏奇步,浓烈的紫气茫茫罩向呼延重。

我幸灾乐祸地道:这一届道法会还真热闹,罗生天和清虚天差不多撕破脸来干了。

月魂叹道:其实多年来,罗生天、清虚天早生嫌隙,楚度地出世将他们的矛盾彻底激化。

鼠公公忽然竖起鼠耳,抖动了几下,满脸迷惑:少爷,城门口那里,脚步声密集得很。

我浑不在意:有什么好奇怪的?都是一些赶来碧菌坪观战的。

不对,脚步声的方向是从城里赶往城外。

鼠公公郑重其事地道:老奴这一对鼠耳灵验无比,多年来靠它们屡屡逃生,肯定不会听错。

我一听也觉得意外,按理说,碧菌坪举行道法会,只有城外的人往这里聚集。

哪会反向外跑?鼠公公警觉地道:少爷,老奴预感会有大事发生。

我们还是趁早溜走吧?反正道法会打来打去,和我们没一点干系。

能出什么大事?我喃喃自语,通杀城是水六郎的地盘,难道妖怪们调兵遣将,封锁城门,要将罗生天、清虚天一网打尽?然而十大名门精英尽数汇集于此,想要一举歼灭谈何容易?何况魔刹天不会傻得两面树敌。

少爷,老奴去打探一下虚实。

咱们势单力孤,生来弱小。

可得事行。

鼠公公缩颈蜷肢,变成一只灰绒绒的老鼠,从我肩头跃下,爪牙并用,毫不费力地在地上挖出一个地洞,一溜烟地窜走了。

我兀自沉思,妖怪们向城门集结。

到底是为了什么?砰的一声,紫气纵横,沉舟真人一腿踢中呼延重,然而脚却死死粘在了对方地胸膛上。

蓬蓬!呼延重胸口向外绽出双翅,一道是翻滚呼啸地暴风之翅,一道是蓝光闪耀的闪电之翅。

双翅卷起。

沉舟真人地右腿立刻被绞灭于无形,大腿断根处。

鲜血狂喷。

呼延重双翅顺势一拍,将沉舟真人远远地震飞出去,撞上一棵石菌,昏迷不醒。

恭喜呼延掌门又胜一场。

珠穆朗玛眉头微蹙:只是出手还需注意轻重,以免伤了罗生天与清虚天的情谊。

步斗派的道士们眼都红了,一个道僮扶起沉舟真人,恨恨地道:断去一肢的情谊,的确深厚。

如果各位觉得呼延掌门出手过重,不如我们罗生天换一位掌门下场比试吧?珠穆朗玛满脸关切之色。

此话摆明了是瞧不起对手,引起清虚天各派一片嘘声,就连场下的众人,也看出罗生天与清虚天的不对劲了。

公子樱淡淡地瞥了一眼呼延重,道:双方较法,死伤在所难免,珠穆朗玛掌门不必介怀。

清虚天这一点肚量还是有地。

呼延重道:沉舟真人法力高强,我不得不全力而为。

还望清虚天各位见谅。

话语生冷,听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

呼延掌门尽管一展雄风便是。

庄梦悠然摇动羽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眼看补天门的新任掌门丁蝶上场。

和呼延重激烈交战。

我不由得满腹疑云,呼延重拥有风雷电火之体。

如果我是公子樱,一定会派出专门克制呼延重的人出战,而不是任由几个新任掌门依次上场,徒增伤亡。

是清虚天对道法会的胜负根本不看重?还是别有隐情?莫非清虚天是故意落败?瞧瞧神定气闲的公子樱、庄梦,我苦思不解,目光掠过,丁蝶在一棵棵石菌上矫夭腾挪,以补天秘道术与呼延重展开游斗,一袭紫衣忽隐忽现,飘摇不定。

我突然吓了一跳,丁蝶长得至少和丁香愁有七、八分相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丁香愁死而复生。

丁蝶——丁蝶。

我默默念了几遍,心中猛地一个激灵,难道她是龙蝶和丁香愁地私生女?月魂苦笑:你不会又想杀死丁蝶吧?我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嗜杀的屠夫,只是形势所迫罢了。

如果丁蝶真是龙蝶的女儿,除掉她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遥遥望着丁蝶,我若有所思,或许留着她对付龙蝶,会更好。

在我所有的敌人中,龙蝶才是最可怕的一个,其次才轮到庄梦和楚度。

至于海妃和无痕,凭借神识气象八术,我绝对有信心和他们一战。

轰,呼延重风火雷电四翅齐展,以压迫地气势横扫而过,方圆十丈内,尽是电闪雷鸣,风呼火卷,逼得丁蝶连连隐遁。

好在补天秘道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呼延重犹如隔靴搔痒,虽然尽占上风,但难以锁住丁蝶下重手。

一时间,双方形成胶着之势,场下围观的人情不自禁地为清虚天鼓劲呐喊。

呼延重连伤数人,早已激起不少看客地不满。

人心大多同情弱者,眼看娇滴滴的丁蝶被呼延重猛追猛打,一些急躁的男人不免破口大骂起来。

罗生天虚伪无耻,口口声声说与清虚天情谊永存,较法时却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听说楚度挑战清虚天,就是受了罗生天的唆使。

要不然,他怎么不去罗生天?魔刹天和罗生天早就蛇鼠一窝了。

,清虚天八大名门掌教陨落,实力大损,自然任由罗生天施威了。

该死的罗生天,为了称霸北境,把咱们人类出卖给了妖怪!耳畔,时不时传来诸如此类的议论。

一些罗生天的人不服气地辩驳,反抗声立刻淹没在义愤填膺的群众海洋中。

我心中一动,目光尾随着那几个最早痛骂罗生天的人,他们很快挤入人群,换了个地方,继续痛斥罗生天地罪行。

这些人是特地借助本届道法会,煽风点火,引起北境所有人类对罗生天的不满!我倒吸一口凉气:妖怪们突然集结城门;清虚天的掌门接连落败受伤;诋毁罗生天的角色出场;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

一场大变的前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有预感,魔刹天、清虚天、罗生天之间一定会有大动向。

我一时思绪纷乱,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如果正值太平盛世,那么以庄梦、楚度、海妃庞大的势力,对付我并不难。

但一旦战乱纷起,各方明争暗斗,我大可以利用混乱的局势和他们彼此激化的矛盾,更好地活下去。

我抬起头,天空地暮霭渐渐浓郁,一片灰色弥漫开来,笼罩了碧菌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