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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册第三章豪赌

2025-04-03 13:40:14

客栈,一百两银子一天。

妖怪五折,人类翻倍!~城内,许多客店门上,都张贴着类似的告示。

九成多的客栈门口,高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清虚天、罗生天三年一度的法术比试大会,就在通杀城内举行。

同时,通杀城也是红尘天极富盛名的赌博之城。

街道上,赌坊鳞次栉比,屋顶装饰着闪闪发亮的镀铜骰子,沸腾的声浪从门帘后涌出,仿佛将整座城变成了一个热腾腾的油锅。

几个身着道袍的人,从我身旁走过,不时回头骂骂咧咧。

一个乌龟小妖站在客栈门口,双手叉腰,正冲他们的背影吐唾沫。

喂,好狗不挡道!说的就是你,别站在门口妨碍客人!乌龟小妖不耐烦地对我挥手,说话时,脖子一缩一伸。

老子住店!我一把拽住他的龟壳,将他拎起,恶狠狠地道。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店小二,就是要比他更强硬。

乌龟小妖一点也不惊慌,满脸冷笑:三天后就是清虚天与罗生天的法术比试大会,从今天开始食宿涨价,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天,你付得起吗?我丢开他,从怀里掏出十来锭金元宝,在他眼前一亮:屁话少说,还不带路?携带金银珠宝的大包袱在鼠公公处,这几天的路上,我大施混沌甲御术,填满了空空钱囊。

出乎我的意料,乌龟小妖没有乖乖听话,反倒傲慢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指了指背上的龟壳。

壳上赫然写着:人类与狗,不得入内。

哇靠,这不是消遣老子嘛。

我刚要发作。

乌龟小妖高喊一声,几个雄赳的狗熊妖从客栈里跑出,卷起袖管,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手上的金元宝,嘴里哼着小调:咱们妖怪有力量,嘿!有力量!日他***,瞎了你的乌龟眼,大爷我是魔刹天黑风岭上地鸡爪妖!我随机应变,气势汹汹地一脚踢翻乌龟妖,再探出一只龙蝶赤爪。

在妖怪们眼前一晃。

是有点像鸡爪。

乌龟小妖瞅了瞅龙蝶爪,一骨碌爬起来,引我进客栈,讪讪地道:原来是自家兄弟,得罪了。

你也是来看法术比试大会的吧?不过兄弟,我从来没听说魔刹天有什么黑风岭啊?孤陋寡闻!大爷我占山为王,都横行一千多年了。

我一边信口胡侃。

一边打探道:现在的红尘天,都变成我们的天下了吗?走上二楼,乌龟妖推开一间厢房,得意地吹嘘:像大千城、通杀城这种繁华的闹市,只要是我们魔刹天来的,就可以横着走。

许多人类被我们逼跑。

龟缩进穷山僻壤。

留在这里的人类见到我们,个个老老实实。

屁都不敢放一个。

怕是敢怒不敢言吧?我在心里说道。

这样闹下去,被压迫的人类无处安身,清虚天、罗生天又没资格进去,迟早要造反。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清虚天、罗生天当初放任妖怪入侵红尘天,莫非是想硬逼红尘天的人类和妖怪对抗?乌龟小妖说得兴起,大力拍着龟壳嚷道:比如我独孤小龟,过去只是这家客栈的小厮。

整天被刻薄地人类店主欺负。

自从魔主大人入主红尘天,我杀了店主,夺了客栈,自己当家。

我们还要杀上清虚天、罗生天、吉祥天,把整个北境变成我们妖怪的乐土!我苦笑一声,过去红尘天的妖怪被人类欺压,现在换成人类倒霉,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越发觉得楚度的抱负,并不会给北境带来多少好处。

沉吟了一会,我道:未必会变成我们的乐土。

一旦和人类开战。

有多少妖怪可以活下来呢?独孤小龟吓得一缩脖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要是被城主水六郎知道了,一定把你分尸!别怪我没提醒你。

通杀城里到处都是城主的耳目。

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门外,轻声道: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快活就行了。

水六郎竟然来通杀城当了城主,我有些意外。

用一锭金元宝打发了独孤小龟,我站在窗口,独自沉思。

斜对面地顺风赌坊内,传出一阵阵嘈杂声。

偶尔有一两声开大,开小!的吼叫突兀响起,随即被轰然的喧嚣淹没。

这些赌徒,至少还能明确地选择押注,我却进退两难。

楚度掌控的魔刹天,早已视我为敌;清虚天的庄梦又对我虎视眈眈;而与无颜比试夺亲,又令我在罗生天树敌众多。

洋洋北境,一时仿佛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

凭什么,老子要受他们地欺凌?隐姓埋名,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能保一辈子的平安。

月魂开玩笑道。

不可能!我地法术岂不是白练了?好歹我也在北境混出了名头,难道放弃一切,做个缩头乌龟?我冷哼一声:凭神识气象八术,北境就该有我林飞的位置。

你变了。

月魂默然了一会,道:你的法术不断变强,宝贝也越来越多。

你不想再做一个普通人了。

我还记得我们最早相遇的时候,你只想单纯地活下去。

沉默了很久,我点点头。

拥有越多,选择就越多,想得到的也更多。

我俯视着赌坊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妖,审视他们狂喜或是沮丧的面孔。

没有银子的时候,只想吃饱饭。

有了一两银子,就想赌更多的银子,欲望总是节节攀升。

人地改变,往往在不知不觉中。

我平静地道:拜师学艺,恋上海姬,得到螭枪,进化飞升 。

与其说是我改变,不如说是它们改变了我。

囊中越积越多的银子,难道我要带着它们在穷乡僻壤里躲一辈子?那我得到它们还有什么意义?月魂默默地道:从你杀了丁香愁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不同了。

过去,你不会向无辜的人动手。

消除隐患而已。

我不杀她,楚度也会杀她。

我低下头,深深地凝视月魂:你找上了我。

不外乎是想替魅报仇。

我的改变,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么?月魂避开我的目光,苦笑:站在朋友地立场,我希望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你最终还是会站在魅的立场,就像拓拔峰一样。

你们都背负了不属于自己地选择。

我轻轻叹了口气: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呢?月魂喃喃地道:这句话像是楚度说出来地。

有什么不同呢?我冷笑:楚度、庄梦、海妃,他们想对付我,老子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月魂,睁大你的绿豆眼,好好瞧着!我要利用魔刹天、清虚天、罗生天之间的矛盾。

大展拳脚,兴风作浪!小子,这话我爱听!螭兴奋地吼叫:拥有螭枪的人,就该称雄北境,叱咤风云!吼声如同狂野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烧。

恍惚中,洛阳地狮子桥头。

那个乞儿的身影终于离我越来越远,彻底消失了。

没钱了快滚,别死赖在这里!怒骂声从顺风赌坊里传出,紧接着,一个小老头葫芦般滚了出来。

他爬起身,逃出几丈远。

又回过头对赌坊龇牙咧嘴,鼻青脸肿的样子十分好笑。

鼠公公?我又惊又喜。

急速掠出窗,一把抓住他:你怎么在这里?海姬她们呢?鼠公公愣愣地看着我:阁下是哪位?我冲他衣角吐了口唾沫,鼠公公低头嗅了嗅,满脸狂喜:是少爷?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怪模样?撩起衣角,仔细舔干净唾沫,津津有味地咂嘴:嗯,正宗龙涎,味道好极了。

我一阵恶寒,鼠公公谄媚地道:少爷你能从楚度手里逃命。

厉害啊,不愧是老奴效忠的主子。

突然抱住我的双腿,嚎啕大哭:少爷,我对不住你啊。

你看在老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我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鼠公公哭丧着脸,两手一摊:你交给我地装满金银宝贝的包袱,全被我输光了。

指了指顺风赌坊。

赌光了?我瞠目结舌,厉声道:连紫玉匣也输掉了?其它的金银宝贝倒也罢了,最值钱的七情六欲镜和小火炉,我随身携带。

但海妃交给我转送朱家的紫玉匣还在包袱里。

这件东西。

是万万丢不得的。

少爷,我不是人。

我对不起你啊。

鼠公公哭声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少爷放心,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宝贝夺回来!说完,满脸英烈之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跨步冲向赌坊。

你本来就不是人。

我又好气又好笑,也不阻拦。

鼠公公地一只脚迈出,另一只脚留在原地,扭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别演戏了,快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少爷法眼如炬,秋毫必察。

鼠公公尴尬地一笑:我还以为少爷会拦住我,为我出头呢。

真是的,也不配合一下。

一抹脸,眼泪鼻涕全没了,才开始细说经过。

原来,当日楚度掳走我时,鼠公公一直躲在附近,迟迟不敢出来。

没过多久,脉经海殿地人就出现了,带走了重伤昏迷的海姬。

等到半夜,甘柠真、鸠丹媚苏醒后,无颜也赶到了。

接着,那个小白脸拐跑了甘仙子、鸠蝎妖。

龙眼鸡也自顾自跑了。

只剩下孤苦无依的老奴,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地找访少爷的踪迹。

鼠公公哀声道,他听说我从楚度手里逃出,猜测我会去通杀城瞧法术比试会,就来到红尘天。

一时手痒,去顺风赌坊玩了几局,结果越输越多,把整个包袱里的金银宝贝赔了个精光。

哇靠,你说你一直躲在附近,眼睁睁地看着鸠丹媚、甘柠真昏迷也不管,然后足足躲了一个月才敢露脸?我绝倒了,见过胆小的,没见过这么胆小的。

鼠公公一脸无辜:老奴出来有用吗?我妖力低微,又救不了她们。

何况老奴肩负寻找少爷的重责。

怎能轻易犯险?老奴这条命是属于少爷的,要为了少爷珍惜才对嘛。

要是老奴死了,谁来告诉少爷甘仙子她们地消息呢?我哭笑不得,不过也暂时安心了。

海姬被脉经海殿带走疗伤,甘柠真、鸠丹媚身边有无颜陪伴,三个美女总算没出大事。

想了想,我拍拍鼠公公:说得也有道理!走,少爷替你出气!输了的金银宝贝,我要他们乖乖地吐出来!带着摩拳擦掌地鼠公公,我走到顺风赌坊前。

掀开了门帘。

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金碧辉煌的赌坊内,到处充斥声嘶力竭的叫喊。

无论是人是妖,在赌桌上都没有区别,他们像盯着骨头的饿狼,脸上肌肉紧绷,神经质地攥紧拳头。

一双双充血的眼睛闪着光,被欲望填满,再也看不见其它东西。

我忽然觉得,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站在人生的赌桌旁。

为了得到而得到,为了得到而失去。

绕着几百个赌桌溜达几圈。

挤出人群时,我囊中已经多出了一笔金银。

咣当一声。

色斑斓的长剑被重重压在了赌桌上。

青冥宝剑,至少值五十万两银子!长剑主人嘶声道,目光艰难地从青冥剑上移开,一拍桌子:继续押大!瞥见此人两条孤峭凌厉地长眉,我不由一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撞见了柳翠羽。

他满眼血丝,鬓发凌乱,华贵的织锦长袍皱皱巴巴。

边上几个眉门弟子相劝道:掌门,这柄青冥宝剑是本门掌教地信物。

千万赌不得。

,我们还是走吧,您已经玩了三天三夜。

闭嘴!柳翠羽沉声道,死死盯着对面的庄家——一个章鱼妖:五十万两银子,全部押大!章鱼妖伸出一条触手,抽出青冥宝剑,轻轻一弹。

呛的一声,剑作龙吟,闪亮的剑身像一汪碧水流泓。

最多十万两银子。

章鱼妖眯起眼睛,摸了摸剑锋。

递还给柳翠羽。

你在开玩笑?柳翠羽嗜血的目光像是要把对方吞下去:这柄剑在罗生天也算是一件宝物,怎么可能只有十万两?这里不是罗生天。

章鱼妖冷冷地道:这里是我们的红尘天。

不想玩的话。

滚!下贱地妖孽!柳翠羽吼道,剑眉微挑,一道碧光破眉飞出,抵住章鱼妖的咽喉。

章鱼妖眼中没有一丝慌乱,镇定地拍了拍触手。

啪啪——啪啪,随着触手互击的响亮声,赌坊门口,窜起一道妖艳的烟花,在半空炸开。

成群结队的妖怪冲入赌坊,把赌桌围得水泄不通。

妖怪越来越多,半注香的功夫,赌坊内外挤满了狰狞地妖怪,还有成千上万的妖怪,洪水般从各个街道冲来。

在你之前,至少有几百个罗生天、清虚天地人类输急了想动粗,结果他们都变成了碎块喂狗。

章鱼妖讥诮地道:现在,这柄破剑只值五万两,不想玩的话,滚!滚!成千上万个妖怪齐声狂吼。

柳翠羽面孔僵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章鱼妖喉头的碧光倏然消失了,柳翠羽艰难地道:五万就五万。

押大!晶莹圆滑的琉璃罩盒内,三颗黄玉骰子闪闪发光。

章鱼妖的触手卷起琉璃盒,用力晃荡,骰子在盒内撞击蹦跳。

柳翠羽很识相嘛。

鼠公公悄悄地道。

罗生天根本不想和魔刹天冲突,所以柳翠羽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我盯着跳动的骰子,不解地问道:以法术控制骰子的点数应该很容易吧?柳翠羽就不怕对方做手脚?在通杀城里赌,玩不了任何手段,哪怕是魔主也不行。

鼠公公嬉笑道:少爷有所不知。

赌坊里的骰子、牌九,都是用罕见地猫眼玉制成。

猫眼玉有一个特点,能对法术、妖术产生奇妙的感应。

一旦以法术、妖术控制骰子,黄色的猫眼玉就会变成墨绿色,一看便知。

还有摇骰子的琉璃罩,也是用隔绝法术的晶脂琉璃所制。

我意念电转,通杀城现在是妖怪的天下,把我的宝贝明抢回来是不行地了。

只有从赌桌上光明正大地赢回来。

我自创的神识气象八术。

精神与肉体相融,已经超越了法术的界限,不知能否操控骰子。

啪,章鱼妖猛地把琉璃罩盒按在桌上,松开触手。

骰子一阵滚动,慢慢停下。

六个红艳艳地骰点像尖锐的匕首,刮去了柳翠羽脸上最后一点血色。

二!三!一!小!章鱼妖面无表情地道,触手卷走了青冥剑。

柳翠羽嘴角微微抽搐,眉毛抖动得仿佛两条弓起身子地毒蛇。

呆了片刻,他冷静下来。

整了整衣冠,取出丝帕擦净双手,缓缓离去。

四周响起妖怪们的嘲笑声,赶来赌坊的妖怪也陆续散去。

望着柳翠羽笔挺的背影,我心中暗忖,这个人算得上是个人物,输光后绝不拖泥带水。

也能克制情绪,心志比常人坚定得多。

押大!我把一百两金锭扔上赌桌,这已经是我目前一小半的财产了。

章鱼妖淡淡一哂:这里最低押注是一万两银子。

鼠公公苦着脸对我点点头,我沉吟片刻,从怀里摸出葳蕤玉葩:你看值多少?章鱼妖眼睛一亮,触手把葳蕤玉葩卷到鼻子前。

闻了闻,随后用故作冷淡地口吻道:二十万两。

全部押大。

第一次赌。

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接过筹码,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也做好准备,万一输了,抢了葳蕤玉葩就跑。

琉璃罩盒内,三颗骰子眼花缭乱地跳跃。

我心中一片空灵,目光紧紧锁住骰子,试探着施展神识气象八术的化字诀,察看骰子的反应。

砰,章鱼妖把琉璃罩盒猛扣在桌上。

黄色的骰子滴溜溜滚动,一点没有变色。

我心花怒发,化字诀毫不费力地穿透琉璃罩盒,牢牢控制住骰子的滚动。

一个六,两个六,三个六!十八粒通红地小点全部朝上,仿佛美女诱惑的樱唇。

天啊,三个六!大!少爷,我们赢了!鼠公公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我哈哈大笑。

章鱼妖哼了一声,推过来二十万两的筹码:继续赌。

还是换钱?押大。

我把四十万两筹码全部推出去,信心十足地道。

三颗骰子不停地跳动。

没过多久,我桌上的筹码堆积如山,一次次翻倍。

四、五、六,大!,三个六,大!,大!,大!鼠公公眉花眼笑,我越来越冷静,娴熟地操控骰粒,宛如一个老练的猎手。

全部押大!我再一次推出所有。

整整八百万两银子,看得章鱼妖眼都直了。

许多这一桌地豪赌吸引,纷纷围上来,向我投来惊奇羡慕的目光。

在他们眼中,我是神奇无比地幸运儿,一掷万金的天之骄子!章鱼妖粉色的光脑门上,沁满一滴滴汗珠。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我就不信邪了。

触手猛地卷起琉璃罩盒,剧烈晃动。

咕噜,骰粒慢慢停止了滚动,望着十五个红点,章鱼妖面色惨白,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精血,只剩下一副虚弱的皮囊。

赌客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在我又一次把一千六百万两的筹码全部推出去时,沸腾的声浪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押大。

我不依不饶,许多赌客也开始跟着我下注。

你还要赌?章鱼妖虚弱地呻吟一声,紧接着,双目射出凶光,触手示威般地急剧抖动。

既然开了赌坊,难道还怕客人赌钱?我轻笑一声,有些人类赌客也跟着起哄。

章鱼妖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等一等。

这么大笔的赌注,我要请示老板。

无论等多久,都没有问题。

我好整以暇地拉过一把楠木椅。

坐下,惬意地哼着小调。

鼠公公乐陶陶地走到身后,替我捶腰。

半个多时辰后,我被请进了楼上的贵宾厢。

厢房内金砖银梁,锦屏彩帘。

四面墙上,悬挂着色彩艳丽地巨幅壁画。

光可鉴人的羊脂玉长几上,摆放着五花八门的赌具。

水六郎坐在长几的另一端,阴沉沉地打量我。

背后侍立着几个半裸的尖耳女妖,为他按摩肩膀。

我微微一愣。

想不到水六郎是这家赌坊地幕后老板。

转念一想,恐怕通杀城内,所有的赌坊都在他的控制下。

章鱼妖的十多条触手各缠着一个描金箱子,走进厢房。

他对水六郎恭谨地弯腰,然后一一打开箱子,珠光宝气宛如喷火蒸霞,灿烂眩目。

我的紫玉匣和其它宝贝也赫然在内。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赌运这么好地客人,一时技痒,想和你赌几局。

水六郎斯斯文文地道:这里的每一口箱子,都装满了北境罕见地奇珍异宝。

我可以保证。

每一口箱子的价值至少在两千万两银子以上。

你要是运气够好,可以把它们全部赢走。

没问题。

见他没有认出我,我心中大定,满不在乎地推出了一千六百万两的赌注:玩骰子,押大。

水六郎略一沉吟,对章鱼妖点头示意。

后者触手卷起玉几上地琉璃罩盒,用力摇晃起来。

我正要以神识气象术操控骰子。

水六郎忽然出掌,在我身前虚切而下,一片透明的水幕沿着掌锋拉开,仿佛一面无形的墙,拦在我与章鱼妖之间。

这样比较公允,不必担心有人做手脚。

水六郎话里藏刺。

瞄了瞄水幕。

我不觉心中好笑。

水六郎无非是怀疑我玩郎中的花样,才会把把押中。

所以他以妖术化出水幕。

横隔在我的身前。

一旦我施展法术,势必要穿过水幕。

而水幕的任何细微波动,水六郎都能清晰感应到。

可惜,神识气象八术的精神奥义,完全超出了他地认知。

除非水六郎是楚度、公子樱那样的绝顶高手,才能察觉我的作弊手段。

我的运气向来很好,所以我从不担心有人做手脚。

我对水六郎道,神识气象术轻松穿透水幕,锁住三颗翻滚不停的骰粒。

六——六——六。

章鱼妖瞪着骰子。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拖出来地:豹子,大。

水六郎冷冷地看着我,半晌,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花招,不过我可以肯定,就算是让神仙来押,也不会把把开出大来。

骰子是你的,摇骰地人也是你的。

我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也许你为了讨好我,故意让我赢钱?水六郎面色铁青。

对章鱼妖道:拿一口箱子给他。

押大。

我看也不看送到面前的箱子,将筹码和箱子又推了出去:千万别告诉我。

你们不敢赌下去了。

水六郎沉吟了一会,森然道:奉陪到底。

不过,我想换个赌法。

以目光示意章鱼妖,后者触手挥舞,眨眼间,把一堆牌九整齐垒放成四排。

赌牌九?我有些犹豫。

水六郎倒也机灵,知道玩骰子必输无疑,所以立刻更换赌法。

不错,你我各抽两张牌,一次比大小。

水六郎信心十足的口吻,令我生疑。

我相信,他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我若输了,你拿走所有的箱子。

要是你输了,就留下你这条贱命!这里捣乱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由分说,从四排牌九中率先抽出两张牌,背面朝上,啪地按在玉几上。

摆明了是霸王硬上弓,强逼我赌了。

章鱼妖和水六郎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我恍然大悟,章鱼妖在洗牌垒放时,显然做了手脚。

水六郎拿到的一定是牌九里最大地一对——至尊宝。

无论我再抽出什么牌,也不会比他大。

所以这一铺,我必输无疑。

如果我赌输了,自然任由阁下处置。

如果在下侥幸赢了,你们真能认赌服输么?我刻意流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心里飞快思索着,怎样才能赢下这至关重要的一局。

水六郎冷笑:耍赖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我们是不屑做的。

你还磨蹭什么?难不成你吓破了胆?的风度气魄,令我钦佩不已。

好,我赌了!我大神识气象八术。

伸出手,我随意抽出两张牌。

目光瞥过,牌还算大:红头四六配杂九——九点。

水六郎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开牌吧。

我慢慢推开牌。

不慌不忙地道:九点。

水六郎放声狂笑,嚣张地抓起面前的一对牌,猛然翻开:去死吧,下贱的杂种!他的笑声嘎然而止,就像被硬生生地掐断。

一对牌九上,两个黑色地圆点仿佛一对嘲弄地眼睛,无情地瞪着他。

至尊宝竟然变成了两点,水六郎和章鱼妖呆若木鸡。

两点。

你只有两点,好像是我赢了。

我从容走过去,月魂告诉我。

最左面的箱子里有一个白色地如意袋,能够收放变化,再大再多的东西也能盛放。

打开如意袋,我把所有的箱子、筹码装入如意袋,系在腰间,大摇大摆地走出贵宾厢。

背后,传来水六郎愤怒的吼声:章鱼。

到底怎么回事?其实很简单,我发动神识气象术,神不知鬼不觉,抹去了对方两张牌九上其余的点数,各留下一点。

水六郎做梦也想不到,我改变了他的牌点。

少爷。

赢了吗?见到我,鼠公公迫不及待地追问。

在楼下赌厅。

他早就等得心焦。

连本带利。

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从如意袋里捧出所有地筹码,向上空甩去,密集的筹码雨点般落下。

送给你们的!仰天大笑,我走出了顺风赌坊。

坊外夜色渐深,***通明。

坊内炸开了锅,无数赌客蜂拥而上,像野狗一样争抢、纠缠、厮打、吼叫,为了一千六百万两的筹码。

原来。

我也可以发放救济粥呢。

晚风吹过,站在街道上,静静地,我对自己说。

我忽然发现,银子对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吃饱穿暖地活下去,不再是我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