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轻轻穿过,小公主的红盖头轻扬,霞冠边沿垂下的撞。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一滴冷汗,从我的鬓角慢慢滚落。
本王的婚礼够排场吧?夜流冰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讥诮之色。
我脑中意念转了几回,强行冷静下来,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硬干只能自取灭亡,光是喜堂外的妖怪们便足以把我们搞个半死。
如今之计,只有把赌注押在面具妖怪身上,相信他没有出卖我们。
以面具妖怪的老谋深算,见了葬花渊目前的架势,一定会随机应变,想办法对我们施援手。
毕竟没有我们,他很难再找到刺杀夜流冰的更好机会了。
大王,吉时已到,您该拜堂了。
我款款走到案前,挤出几丝笑容。
牡丹你等不急了么?好戏才刚刚开场。
夜流冰的笑容冷得像冰,黑色的冰花迅速融化,夜流冰如同一个梦幻的影子飘出冰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案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们。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夜流冰既然现出真身,我们未必没有机会和他一搏。
轻轻一拍手掌,夜流冰柔声道:来人,给夫人送上本王的聘礼。
几个妖怪抬着一口雕花小木箱走了进来,放在小公主跟前。
夜流冰大袖一拂,箱盖呼地掀开,里面居然是狗尾巴!他七窍流血,身躯僵硬,显然死去多时了。
夜流冰微笑道:多年前狗尾巴调戏夫人,背叛花田。
因此本王将他处死,尸体奉还花田。
相信从此以后,不会有花精再敢背叛花田了。
这件聘礼,夫人觉得满意吗?多谢大王成全。
隔了一会,小公主纤细的声音从红盖头里传了出来。
我一头雾水,夜流冰为什么突然处死效忠他的狗尾巴?难道只为了讨小公主欢心?事情越变越古怪。
仿佛戏台的幕子拉开以后,原定的大戏剧情一下子全变了。
我们只有冷眼旁观,反正夜流冰一定会充分表演,像猫玩老鼠一般耍我们。
第二件礼物,是送给你们几个的。
牡丹、雪莲、金盏、蝴蝶兰,本王也不会亏待你们几个陪嫁的丫头。
夜流冰对我阴阴一笑,挥挥手,两排腰间佩刀地妖怪抬着一口沉香木大棺材,走进喜堂。
鼠公公、海姬、甘柠真神色凝重,都不说话。
我眼珠一转。
拦在棺材前:啊呀大王,大吉大利。
大喜的时候怎么弄来一口棺材?也不怕倒了运?开棺!夜流冰厉声道,紫黑色的棺盖被徐徐拉开,露出了昏迷不醒的鸠丹媚。
呛呛呛,妖怪们纷纷抽刀,几十柄雪亮的刀锋同时架在了鸠丹媚的脖子上。
林飞,甘柠真、海姬还有一个老鼠精。
你们对本王这件礼物还满意吗?在夜流冰的狂笑声中,我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寒冷的冰窟。
慢慢扭过头,我凝视着小公主,一言不发。
她轻轻掀开了红盖头,像是一朵美丽的鸢尾花缓缓绽放。
是你。
我涩声道。
小公主足尖一点,飘然落到夜流冰身前。
回望着我。
满头的珠翠微微颤抖:为了保护花田,我可以付出一切。
你猜得没错。
是我把一切告诉了夜流冰。
我愤怒地大吼一声,借机把花籽丢进嘴。
果然是她出卖了我们!因为面具妖怪根本不知道我们地真正身份!除了把我们扮成花精的小公主泄密,夜流冰不可能知道我们是谁!来到葬花渊的第一天,我就决定这样做了。
小公主平静地道,声音柔嫩得像是蓝色的鸢尾花瓣:梦潭泄漏了刺杀计划,加上附近几千驻守的妖兵,刺杀夜流冰的可能性变得微乎其微。
我并不怕死,但我不能让我的族人冒险,也不可以让花田毁于战火。
所以我暗中通过狗尾巴。
找上了夜流冰,和他定下秘密协议。
夜流冰答应我,只会和我作有名无实地夫妻;同时只要花田提供三千蜜蜂战士供魔主征战,就保花田永久平静。
为了表示诚意,本王杀掉了狗尾巴。
夜流冰嘲弄地看着我:林飞!水六郎他们一直在苦苦找你,没想到你自投罗网来天,让我在魔主座下建了头功!乖乖交出自在天地图道的牡丹,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舒服一些!夜流冰的狂笑声震耳欲聋。
我默默地看着小公主,也不知是该恨她,还是可怜她。
又或者应该对她生出几分尊敬。
我只能这么做。
小公主低下头,脸微微一红。
这是你的选择。
不用对我们解释。
我忽然笑了笑,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人的一生都在选择。
我们无法决定别人地选择,只能挺起腰杆,把腰挺得笔直,挺得像一杆坚硬的标枪,学会面对。
我忽然意识到,被楚度伤害,靠着龙鲸残喘活下去地师父,有多么的坚强。
即使是出卖了我们,一说话容易脸红的小公主,想必也是同样的坚强吧。
想要自在天的地图,就用鸠丹媚来换!刹那间,我恢复了镇定。
形势急转直下,但我至少还能选择,一切并非全在夜流冰的掌控中。
愤懑恐惧的情绪像冰雪一点点消融,我的骨骼咯咯作响,身躯不断涨大,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扯掉花裙,扔掉假发,踢掉了绣花鞋。
我直视夜流冰,撕裂地衣襟在风中翻飞,胸中的气势犹如千里山峦般腾起。
我要救出鸠丹媚!这是我的选择。
无论是生,是死,无论周围有多少妖怪,无论我和鸠丹媚隔了多远。
这就是我的选择!伸出手,我握住了海姬、鼠公公,目光相交,甘柠真对我淡淡一笑。
我们并肩而立。
夜流冰摇摇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更别指望阿凡提和孙思妙了。
如果你们逃走或反抗,我立刻杀掉鸠丹媚。
目光一扫恢复原形的海姬、甘柠真,异彩涟涟。
阿凡提?那个面具妖怪叫阿凡提?阿凡提不是魔刹天的妖王之一吗?我不露声色地沉思。
夜流冰笑得十分得意,他一定希望欣赏到我痛苦抉择的表情。
我有还价的余地,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
我一掌轻拍自己地眉心,体内生出一丝冰凉的气息,破眉而出,向葬花渊蔓延开。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这丝气息,同时左臂化作利刃,在我地右手背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滴滴渗出。
夜流冰奇怪地看着我,他当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自残。
这种妖术名叫嗜血残脉大法,先对目标施术,将自己体内的精气融于对方体内,然后凭体内的精气遥控目标。
这样即使将来远隔万里,也能伤残对方。
望着半空中的梦潭,我讥讽道:新婚不能忘了旧爱。
用你的内丹看一看,我想你一定很高兴看到你的老婆们美妙的姿态。
夜流冰微微一愕,随即面色骤变,厉声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快住手!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些女妖血脉裂开,鲜血正从毛孔里一滴滴渗出的恐怖景象。
昨晚时我溜出去,就是对她们施展嗜血残脉大法,给自己留一招杀手锏。
当初为逼出夜流冰的真身,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很美的一幕吧?放心,她们死不了,只要赶快止血就没事了。
我停止施术,把散布出去的一丝气息慢慢收回。
这种妖术十分残忍,万不得已,我也不愿伤害那些无辜的女妖。
虽然她们生不如死。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锉骨扬灰!夜流冰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鲜红色的新郎服像一团愤怒的烈焰,狂暴飞舞。
以后吧。
我耸耸肩,心中稍安。
夜流冰是绝对无法容忍那些女妖被破坏的。
一个变态般崇尚完美的妖怪,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
一边倒的局势开始变得微妙起来,默然许久,夜流冰冷冷笑了笑:好,果然有一套,难怪蜃三郎他们奈何不了你。
一挥手:放人。
一代妖王的确有点气度,不等我开条件,便主动释放了鸠丹媚。
钢刀纷纷抽离,鸠丹媚蜷缩在棺材里,一动不动,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