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四章。

2025-03-25 12:25:18

第82章 第八卷 柔情英雄梦 不忘山河心(04)(又加了一段)而与此同时, 跟国内有四个小时时差的图斯兰国际会议中心, 梁秦跟徐燕时遭人伏击。

徐燕时彼时正离开梁秦的房间,刚阖上门,腰间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他瞥了眼地上的倒影,是一把枪。

男人用英文命令他:举手。

他镇定地慢慢将抄在兜里的手举起来, 脑海中还在思索分析这人的来路,不论是雇佣兵或者是本地的反政府武/装势力,对他们来说, 今晚都不容乐观。

而对方也觉得徐燕时似乎不普通,他未免有点镇定地过了头, 甚至还淡定地用英文跟他沟通, 你想要什么?男人又把枪往前顶了顶,徐燕时举着手轻笑,小心地叮嘱:冷静点,伙计。

开门。

我没房卡。

男人压着声音呵斥:敲门!我不, 教授会打死我的。

徐燕时说,你不知道他有起床气, 最讨厌别人吵他睡觉了。

那我现在就打死你。

说完,徐燕时听见一声极轻的拉枪险的声音, 咯嘣像是在这寂静的走廊里, 落下一块硬币那样轻松。

徐燕时头皮发紧,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垂睨着眼看地上的影子, 他非常确定自己打不过他,这雇佣兵虽然矮,但有两个他的宽度和厚度,加上人家手里有枪。

他要逃脱,难上加难。

但不可能让梁教授开门,如果梁教授落入他们手里,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从小到大,他天资聪慧,不动声色间对每件事情都运筹帷幄,向园说他是冷血动物,他确实挺冷血的,他没有太多感情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正在他思虑之际,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梁秦听见门口有声音,他以为徐燕时还没走,开门想问问他明天回程的航班。

门一打开,一杆黑洞洞的枪就对上他的脑门。

一个陌生男人,三大五粗穿着黑色短袖,肌肉贲张像漫画里那种拳击手,一块块,非常明显且结实。

梁秦跟徐燕时目光交替,后者示意他往后走。

梁秦举着手,往后一步步退去——……消息传回国内,恰是五点。

孙凯跟陆怀征同时接到消息,陆怀征刚挂了冯女士的电话,答应第二天带于好回家,结果五点,陆怀征再次被电话吵醒,怕再吵醒于好,翻身下床捂着电话去阳台接了。

这次是栗鸿文,显然也是被人临时喊起来的,嗓音很哑,却透着肃然,陆怀征一听就知道出事儿了。

你现在立马归队,孙凯他们已经在集合了,梁教授在图斯兰被当地的反政府武/装分子劫持,务必安全带回来。

‘黑鹰’项目,已经倒下一位了,这位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咱们得不惜一切代价。

好。

电话没挂,栗鸿文却沉沉吐了口气,别的不多说了,你跟孙凯注意安全。

好。

此时,天边已大亮,泛着白,旭日的光破云而出,落下一道光线连接天地,稀松平常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对陆怀征来说,确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好像多了一个她。

他进屋里。

在床边坐了会儿,低头在于好的额头上亲了下,女人轻轻拧了拧眉,似乎有点被吵醒,有点不乐意,陆怀征捏了捏她的鼻尖,她呼吸不畅,不自觉张开嘴。

床前的男人倏然低头,去吻她的唇。

于好半梦半醒,大脑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亲自己,是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开始回应他的亲吻,嘤咛几声,陆怀征松开她,捋着她的头发,又把人哄睡。

他收拾完东西,给于好留了张字条,就走了。

陆怀征驾车一路飞驰马不停蹄地赶到部队,飞机已经在等了,整个场站楼轰轰作响,风尤其大,旁边的草坪斜斜躺了一片,树风斜立,在风中狂舞,像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拉扯着。

而他们正在破风而入。

孙凯在点名,转头间瞧见陆怀征,眯了眯眼,等他过去。

陆怀征扣好帽子,长腿阔步,作训服在风中紧紧贴着他的身躯,狂风中,他稳如健步,不疾不徐。

队员看见他眼睛蓦然发亮,连陆队都回来了,势必又是一场恶战。

陆怀征两步走到孙凯面前,站定。

显然很习惯,只要祖国需要,他们随时便要奔赴前线。

孙凯挺理解地拍拍陆怀征的肩,后者不甚在意,接过陈瑞递过来的图斯兰地图,人质有两名,已经被扣押到了图斯兰的最北边的一个小镇上,乌察克木镇。

陆怀征接过,扫了眼,地图上最远处的一个小红星标着点,是梁教授和徐燕时被扣押的地址。

他一一扫过,快速卷成筒状攥在手里,压低帽子,低沉嗓音带着势在必得的坚毅:先出发,路上说。

——于好醒来是八点,床边是空的,以为去了厕所,揉着眼睛轻声叫,陆怀征。

房间空空荡荡,没人回应。

她还没察觉,又试探性地叫了声,陆怀征?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几声凄凄的鸟叫声。

她彻底睁开眼,四处扫了眼,才发现他似乎出去了,另一侧被子铺的很干净,完全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沙发上挂着他昨天换下来的T恤和裤子,随意搭着,显然是没来得及收拾。

床头的手机上压着一张纸条,有风拂过,纸卷起一角,微微荡着。

于好心中一动。

他俩都多少年没留过纸条了,其实这种风格不太像陆怀征,他不是那种喜欢写信的男孩儿,更不喜欢把情绪写在纸上,只是有时候于好不愿意搭理他,陆怀征没办法,写纸条逗她开心,内容很丰富,有讲到贝尔加湖畔的水鬼,还有一些野史,艳/史,很多奇奇怪怪都是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故事,但很多时候,于好都被逗乐了。

他说,古代有一位君主,是掉进粪坑死的,至于是淹死的,还是羞愧而死的,有待商榷。

于好以为他涮她,结果有一回就真在《左传》上看到这段历史,原文写得是——将食,涨,如厕,陷而卒。

她很喜欢他用自己的陆怀征式的幽默跟她解释着这世界上千奇百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真实存在的事儿,完了还故意补充一句,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好抽过纸条,他认真写起来的字其实很好看,字体苍劲,力透纸背。

跟昨晚写检讨时的字,完完全全是两个样,昨晚写检讨那字龙飞凤舞的有点像医生的处方单。

临时有事去一趟图斯兰,你妈昨晚回来了,你想回家还是留在这边,让霍廷给你安排,别跟她吵架,等我回来。

落款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姓。

陆.于好坐在床上捏着纸条,像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那般,眷恋地轻轻挲着。

等于好下楼,霍廷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了,在翻阅报纸,陆馨坐在他边上,见她下来,站起来高兴招呼,起来啦,过来吃早饭。

霍廷闻言看过来,也顺势站起来,走到餐桌那边,帮两位女士拉开椅子,于好忙说谢谢,霍廷笑笑,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就当自己家,你老公不在,我一个得照顾俩。

等坐下。

霍廷一边给她倒了杯牛奶,推过去,又给自己倒了杯,说:当兵的不容易,部队一电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回去了。

他几点走的?霍廷想了想,五点多吧,说是临时有急事,还有个事儿让我转告你。

于好:什么事儿?霍廷:你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陆馨从里头出来,端着一小碟子土司,有话就说,买什么关子。

霍廷叹气,看了眼陆馨,才对于好说:昨天你妈半夜给你打电话,他一看备注,没多想就接了,没想到是你妈,他本来答应你妈今天带你回去一趟,但架不住临时有事儿,这真不能怪他。

他让我等会陪你回家一趟,顺便说说结婚的事儿。

放心,这事儿我们给你兜着。

不等于好说话,陆馨挥拳加入:我也去,女人跟女人好沟通。

随后,陆馨又微微俯低身,小声问于好,你妈妈平时是做什么的呀?教授,是文明人。

于好小口小口抿着牛奶。

霍廷扑哧乐了,那好说,我俩也是文明人。

其实你们不用害怕,如果我妈知道我结婚了,可能会拿个大喇叭在小区里滚动播放七七四十九天,带立体环绕音那种。

陆馨一听更乐,于好,你真逗。

——九点半,于家。

冯女士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摆,看着对面的霍廷夫妇:所以没来?派你俩来?你俩是他什么人?霍廷笑:是我侄子。

冯彦芝眉毛都竖起来,爹妈呢?霍廷: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跟着我们长大的,如果您非常在意这个的话,我们跟他的亲生父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的问题。

这话,在于好耳里,听着尤其心酸。

霍廷又道:因为怀征觉得非常抱歉,本来今天应该是他自己上门的,但是耐不住单位有事儿,所以也请您谅解。

冯彦芝特别谅解地看着他,我很谅解,所以我能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比我女儿还重要?霍廷跟陆馨看了眼。

他是一名军人,他所有的工作内容都是保密的,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次的工作内容。

所以您问我,我也没办法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他让我跟您带一段话。

冯彦芝一听军人两字,下意识瞅了眼于好,不太满意,又耐着性子问:什么话?霍廷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难为情,良久都没开口,直到陆馨搡了搡他的肩。

咳咳,他说他跟于好是高中同学,高中就很喜欢她,但因为高一于好转学,他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十二年,特别痛苦。

霍廷背着陆怀征教给他的说辞,还火上浇油地添了把柴火:我相信您也年轻过,在青春的年纪,也肯定在心里有过一份说不出口的爱。

那种感觉,不用我说也知道多撕心裂肺吧?冯彦芝竟然真的顺着霍廷的话,莫名地真的陷入一种惆怅、遗憾。

于好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听着霍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就这么撕心裂肺了这么多年,看着于好跟别人谈恋爱,忍受着黑夜里的痛苦,寂寞时的孤独,好不容易,这回两人相遇,于好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了……我相信,您也不舍得棒打鸳鸯咯?这个咯的尾音真的调皮的让于好忍不住扶额。

戏精戏精!作者有话要说:  陆陆说:我可没教你说这么多。

这章内容有点少。

因为要酝酿明后天的大章。

习惯了写细节,到了结局我也还是想hold住,把每个细节都写清楚。

300个红包,昨天只送了一部分,等会接着送。

冯女士不会作妖的,放心吧。

陆陆这个性格,没有丈母娘会不喜欢的。

第83章 第八卷 柔情英雄梦 不忘山河心(05)冯彦芝回神, 将信将疑地目光从霍廷身上转到于好身上, 跟她再次确认:你们高中同学?于好配合地点点头。

冯彦芝又问:叫什么名字?陆怀征。

于好如实答。

于是冯女士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将于好高一班里所有成绩好的男同学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发现并没这号人物:我只记得你们当时班里成绩最好的男生叫傅冬辉。

这您都记得。

于好惊讶于她的记忆力。

早年冯女士也是学霸,记忆力不再话下,更何况是傅冬辉这种每逢家长会老师必点名的好学生。

他是八班的。

于好解释。

八班?冯彦芝想起来,之前去开家长会的时候, 偶尔听几个老师提起过,八班的男生成绩都不大好又爱闹,是全校最闹的一个班级, 想到这她有些不悦,现在在当兵?嗯。

冯彦芝当即垮下脸, 显然是不满意。

冯彦芝没怎么接触过真正的军人, 她印象中的军人是院里每年新生入学时地方部队选派下来的士官,模样一般,皮黑黝黑,操着一口地方的口音, 最搞笑是喊口令时一二一愣生生给喊成了要阿姨。

每回坐在办公室听见这洪亮、中气十足的口音,脑仁就泛疼。

便跟同办公室的几位女教授讨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去当兵。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 她们得出一结论, 大概就是一群家里没钱、成绩不好、头脑简单又四肢发达的男人才去当兵吧,人学习好的用得着干这个?一女教授忽然说:我冉冉先前就谈了个当兵的男朋友,其实条件还可以, 长的也还行,但就是木讷不会说话,头次上我们家来拎得啥你们知道么?其余几人被勾起了好奇心,啥呀啥呀?女教授翻一白眼:青春宝!贼没眼力见儿,我去看我爸妈都没提这东西,而且也不会说话,木木讷讷地戳在那儿,跟个闷嘴葫芦似的,问一句答一句。

说话不中听,特别直接。

不知道拐歪儿。

他们这类人跟社会有点脱节,相处起来不舒服,反正我跟冉她爸是坚决不同意。

那有人就问了,你女儿喜欢你还能有什么办法?那会儿冯女士还挺嘴贱地接了一句:别要求这么高,先不说你家冉冉这条件……可不定人以后当了司/令官,有你后悔的。

俩人平日里关系本就不太好,女教授特爱显摆,尤其跟冯彦芝显摆,两人属于那种每天不损几句就浑身痒痒。

女教授阴阳怪气:是啊,你家于好条件好,以后千万别找当兵的。

两人一来二去互相嘲讽,最后冯女士不甘示弱:我们家于好眼光向来高,不比你们家冉冉。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旁边围观的同事建议:要不你俩比比,看冉冉和于好谁先结婚?女教授:比啥呀,于好再不结婚回头都奔三了,可不比我家冉冉,我冉冉还年轻,还有选择的机会,可于好不一样,于好再不紧着点,就只剩下别人挑她了,学习好有什么用呀,女人三十是一分水岭,谁来都没用,你就是张曼玉范冰冰,你能跟地心引力说再见?所以那阵冯彦芝是受了刺激,想方设法给于好相亲,给于好介绍对象,逼着她结婚。

直到后来,在于宅那个周末,于老太太当着于家所有人的面,撕下伪装,将她所有的尊严踩在地上时,她又想明白了,结不结婚也没那么重要,万一再加个于老太太2.0,她不想让于好步自己的后尘。

陆怀征没有母亲这点,意味着将来没有婆媳矛盾。

虽然听上去很没有人情味,很不人性,但对她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闺女来说,是件好事儿。

但冯彦芝一想到昨晚那句妈脑仁就不由地泛疼,这么傻一小子,到底是哪点能迷住她这个眼高于顶的闺女的。

所以?冯彦芝朝霍廷看过去,目光坦然,意思让他有话直说。

两人眼神交递,霍廷觉得冯彦芝很聪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俩这是还有后话,不单只是解释人为什么没到这么简单。

霍廷看了眼于好,对冯彦芝说明来意:俩孩子年纪都不小了,怀征早上五点就走了,也挺匆忙的,但这事儿他好几个月前就跟我在提了,说想跟于好结婚。

霍廷循序渐进,先把结婚这事儿敲定下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稳住后方情绪,等陆怀征从图斯兰回来,跟冯彦芝有过正面接触之后,再慢慢把领证这事儿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告诉他们。

而且今天于好的父亲不在,所有的重要人士都不在,如果贸然提起这事儿,估计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这事儿我得等于好的父亲出差回来,我俩需要好好商量一下,再给你们答复,霍先生对吧,我听说过你,你当年是跟着于好的爷爷做事吧?冯彦芝四两拨千斤,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

是。

当年盛华大换血,你好像出了不少‘力’?霍廷一笑,这是我跟盛华的问题,您总不能算在这俩孩子头上吧?陆馨后来听霍廷讲过当年盛华的事情,心里不由地替他委屈,想为霍廷解释几句,踌躇开口:于妈妈,这件事您可能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但霍廷真的没有背叛老爷子……当然,冯彦芝说:我不了解当年的事情,也不兴把长辈的恩怨算在小辈上,我跟老于都没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老太太那边,于家环境也复杂,不比一般家庭。

霍廷点头,非常理解,于老太太那边我会去解释,我想这俩孩子最在乎的是你们的意见,他们真的经历了非常多,能走到现在是非常不容易,我希望你们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另外,昨晚是我妻子怀孕,家里高兴就请了于好过去吃饭,结果不小心喝多了,我就让她在我家睡了。

霍廷这个人精,面面俱到地让冯彦芝都没法反驳他。

等俩人走后,就剩下冯彦芝跟于好大眼瞪小眼。

于好乖乖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冯彦芝侧坐着,冷眼瞧着她: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就算谈恋爱再晚都要回家,知不知道?不然会让男人觉得你轻浮。

我喝多了。

于好顺着霍廷给的台阶下。

冯彦芝冷笑:你能喝醉?你能喝醉,你爸都能上树,你信不信?您怎么拐着弯儿还骂我爸呢。

再说了,你前段时间不还逼着我结婚来着,现在我找到对象了,您怎么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兴?你找了这么一傻的,我高兴的起来?冯彦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说要小沈那样的吧?好歹找个聪明点的,你知道那傻小子什么反应么,昨晚上居然冲着我叫妈,你说气人不气人?轻浮不轻浮?于好不说话,心里憋着乐。

冯彦芝忽然停下来,平心静气地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你真的决定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了?于好重重点头。

冯彦芝却深深地看着她,眼里颇无奈:可别是随便找的吧?我真不信,你能看上一军人,我以为,怎么着,你喜欢的也是小沈那种斯文人。

于好失笑:您怎么知道陆怀征就不是斯文人?我没听错的话,刚才霍廷说他是特种兵吧?斯文?来,你给我介绍一斯文的特种兵看看,你这小胳膊小细腿的,你俩不搭,太不搭了。

冯彦芝印象中的特种兵是电视里那种凶悍的肌肉男。

真不是您想那样,你见到他就明白了。

不用,我不需要明白,你要真喜欢,我也拦不住你。

反正考上大学后,你就没听过我的意见,冯彦芝忽然叹了口气,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我希望你慎重考虑,跟这个职业的男人结婚,你要承受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我没太多的要求,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做出让自己后悔决定,别因为一时冲动,而做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选择。

以后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很多,他随时随地可以扔下你离开。

出于私心,这样的男人,我是不喜欢的。

而且,中国式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结合,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妈。

于好打断,低头似乎是笑了下,双手紧攥搭在腿上。

冯彦芝停下来,屋内安静地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于好深深吸了口气,转而去看母亲,笑得有些无奈,我非常明白我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我真的非常明白。

只要祖国需要,他随时随地可以扔下我离开,我还不能吃醋,不能嫉妒,不能无理取闹,不能跟他发脾气。

前几个月刚见面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犹豫过,我跟他到底有没有未来,但凡我能控制自己不爱他,今天我俩就不是这种结局。

您别看他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可认真起来特别迷人,我真的非常爱他。

肉麻兮兮的,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行吧,等你爸回来再商量。

冯彦芝知道自己女儿不会表达情感,因为不善表达,怕拐弯抹角地别人听不懂,所以有时候脑中想到什么,就会直接地蹦出那几个词,在外人听来尤其矫情或者呆。

只是她直接的表达方式,冯彦芝是理解的。

冯彦芝松了口,初步作战计划达成,于好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陆怀征什么时候回来。

——图斯兰。

飞机在当天下午抵达图斯兰国际会议中心,陆怀征跟孙凯进去交涉。

对方表示早上已经有本地谈判专家过去跟武/装分子交涉,显然没什么用。

孙凯没什么耐心,问:人质被扣押在哪里?对方说:我们不知道扣押在哪里,跟武/装分子谈判的专家至今没问出人质扣押在哪里,但有很大可能是扣押在教堂里,那个镇不大,教堂是最有可能扣押人质的地点。

陆怀征:这个镇上有几个教堂?对方:两个,哦不,三个,最近又新修葺了一个,但那个教堂还没竣工,属于半工程状态。

请你们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因为涉及到外交问题,陆怀征没办法直接行动,跟会议长交涉后,他又给栗鸿文回了消息。

乌察克木镇距离这边有两百公里,如果当地政府不肯放行的话,我怕再拖下去,梁教授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栗鸿文在那边不知道骂了句什么,咬牙说了句:直接行动!务必把梁教授他们安全带回来!是!他忽而立正,承诺。

陆怀征收了线,跟孙凯出了会议中心,跳上等候已久的装甲车,陈瑞立马围上来问,怎么样?陆怀征摘下挂在耳侧的对讲线,套上车内的耳线,靠在副驾驶上,回头对他们说:当地政/府要我们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不等他说完,陈瑞已经爆粗口了,靠,这他妈都过去多少个小时了?还等?陆怀征看了他一眼,转回头,视线看着前方,平淡地接下去:但这次情况特殊,上级说直接行动,不用管他们。

就他妈该这样!!!!所有人沸腾,欢呼雀跃。

接下去就是战术指导,大约是太久没有跟彼此并肩实战了,车里的战士们满怀斗志,信心十足。

陆怀征分配任务,修长的手压在薄薄的地图纸上抵在扶手箱上,轻轻划过去。

咱们到时候停在距离乌察克木镇五十里处的乌兰镇,然后兵分两路,孙凯你带队从乌兰镇后方包抄,人质应该被扣押在这镇上的圣别教堂里,你沿着乌兰镇这条线,找个高地架个狙击点先埋伏,等我指令。

孙凯握着方向盘:你怎么知道在圣别教堂?不是另外两个教堂。

因为徐燕时。

没头没尾一句,听得孙凯一愣。

陆怀征松了松帽扣,解释说:他身上有定位。

孙凯狐疑:GPS?这件事,他也是临回国的前一天晚上才得知的。

徐燕时公司跟梁教授合作研发的定位系统原本是准备用在‘黑鹰’项目的隐形飞机上的。

因为现在所有的定位系统都被GPS垄断,就像那天记者的提问,有些人认为研发这种项目没什么意义,但也就像徐燕时所说的,一旦哪天真打起来了,对方将关停中国的所有定位系统,这就变得很被动。

至少在战斗和国防上,中国得有一套自己的系统。

所以徐燕时也是借着这次的交流活动,第一次将定位系统放在国外悄悄试行。

临出发时,他跟栗鸿文联系徐燕时的公司,查到的定位系统就在刚才那个红点位置——圣别教堂。

陆怀征没有多说,孙凯也非常自觉,他不说的,自然是有保密原则,也没再多问,专注作战。

知道地点就比较好办了,那你呢?陆怀征目光回到地图上,何朗跟吴和平在外面接应,我带陈瑞从正面进,找时机解救人质,如果被发现,到时候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你们接到韩教授和徐燕时就先走,不要管我们。

他手又往乌察克木镇后方的山地指了指,这里,看见了没,是马步其共和国的边境线,注意,别绕错路了,这条边境线绝对不能过,不要把第三个国家扯进来,让外交部为难,明白?所有人正色,立直身板,齐刷刷洪亮一声:明白!!布置完所有战略,陆怀征重新扣上帽扣,大咧咧敞着腿,阖眼靠在副驾驶上休息,削瘦的下巴,带着那裹得密不透风的军头盔,把他五官衬得凌厉,下鄂线硬朗,隐隐冒了些青渣。

孙凯转头问他,怎么,没休息好?昨晚在S大门口守了两个小时,都没见那小子出现,回家的时候还被陆馨折腾到半宿,中途还接了个丈母娘电话,原本答应今天要带于好回去的,又临时出了任务,放了丈母娘鸽子。

回去能不能见到于好都估计都是个问题了。

这惊心动魄的一晚,说出来都没人信。

只睡了两小时。

陆怀征嗯了声,眼皮都懒得掀。

孙凯嘿嘿笑了下,压低声音:刚结婚别这么放纵,你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么弄啊,悠着点吧,你媳妇儿那小身板,别给人拆散架咯。

别把自己当成打桩机了啊。

陆怀征仍是头顶着机舱,没心思跟他计较,懒洋洋地笑骂:滚你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装甲车在路上颠簸了十五分钟之后,飞沙黄土,尘土飞扬,似乎比刚才颠簸的更厉害了,前方是个小土坡,沟壑连壁,孙凯一路碾过粗嘎的沙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靠!不至于这么抖啊?!陆怀征一笑:车技烂就车技烂,别找借口,要不你下来,我开。

呸!孙凯不服,一脚油门下去,这回车轮直接打滑,螺旋桨般半倾在空中转的飞快,飞沙走石,黄土漫漫,陆怀征怒了,你闹着玩儿呢?!刚吼完。

指挥频道里,传出一声急促的:0203XX,这里是指挥中心。

收到。

陆怀征靠在驾驶座上,捏着耳机线回。

图斯兰发生7.2级地震!!重复一遍,图斯兰发生7.2级大地震!孙凯跟陆怀征闻言一怔,随后交换神色,陆怀征拎着耳机线问:人员伤亡?那边回:不清楚,但所有的路都断了,包括去乌察克木镇的路都断了!现在大使馆电话被打爆了!靠!要不要这么倒霉?!孙凯骂。

他们这片是旷地,所以震感还不是太明显,直到车子行驶到前方的一个小镇上,在漫天的滚沙中看见不断有人从里头跑出来,这才意识到这次地震的严重性。

陆怀征立马问指挥中心。

乌兰跟乌察克木这附近的几个镇上的侨民多不多?那边很快回复,不多,那边就乌兰、乌察克木、乌木布拉、蓝埃罗索、苏特咔五个小镇,中国公民加起来不到百来人。

他当机立断,那这样,我们已经到苏特咔了,从苏特咔过去一直到乌察克木这几个镇的华侨我们负责撤离,图斯兰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那梁教授呢?我们会想办法,到时候会安排人把这些侨民和梁教授送回港口,你们派人接应。

——地震突发的第一瞬间,当地的华侨就有人把地震的视频上传至微博,很快转发量就破了几万。

一时间,热搜头条都被图斯兰地震这个消息给淹没了。

于好在埋头写论文,下午接到赵黛琳电话,图斯兰地震了你知道么?于好心尖一颤,图斯兰?赵黛琳说:陆怀征是不是在图斯兰?你怎么知道?他早上说回去办点事。

孙凯也去了。

你跟孙凯……就那样吧,听说这次情况很严重7.2级大地震,孙凯是早上五点走的,但是地震发生是在下午两点半,这个时间很奇怪啊,他们难道一早就知道图斯兰要地震,过去救援的?地震专家都没这么准吧?还是去办别的事情的时候,恰好给遇上了?如果是后者,那就有可能会遇上危险。

纵使是前者,也摆脱不了危险。

不过作为被陆怀征洗过脑的军嫂,于好在赵黛琳面前觉得自己像个前辈,得有个军嫂的榜样,于是她说:没事的,别担心。

赵黛琳听后,不由刮目:你可以啊现在,不担心啊?他答应过我要回来的。

于好说。

赵黛琳忽然沉默,良久,狠狠咬牙地开口:等孙凯回来,我就拉他去领证!妈的。

支持你。

于好挥舞着小拳头。

挂了电话,于好上微博搜关于图斯兰地震的消息,此时已经被整个微博刷爆了,近千名中国公民被困在图斯兰机场,港口跟机场都人满为患。

地震发生的一瞬间,当地的反政/府军忽然陷入一种莫名的兴奋,持枪开始趁乱洗劫,甚至开启了一场前所未来的大屠杀,对政/府、对权威的藐视,对社会的愤恨,所有的一切,全在那个瞬间爆发了。

他们看着这些抱头鼠窜的人民,心里没来由地莫名升起令人颤栗的快感,机枪的子弹在城市中极速穿行,冷不丁追入路人的脑门,倒下的是一位母亲,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孩,紧紧抱着,小孩却坐地上哇哇大哭,凄厉又绝望。

机场这边更是一团乱麻,所有人都在一鼓作气给大使馆打电话,电话已经被疯狂占线。

拨号码的那只手在抖,他们只希望赶紧来一架飞机把他们接走,逃离这人间炼狱,因为根本不知道,反武/装分子什么时候会抵达机场。

他们现在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们不断在微博上发消息,跟人求救,字字泣血,每一条,每一句,都扎人心里。

救救我们!!!!请救救我们!!!我真的很想回家,我想回家。

天哪!!!又有人死了!!!!我好害怕!!!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条微博,妈妈我爱你,对不起!当所有人的心,都被吊到嗓子眼,甚至被他们的一举一动牵动的心一抽一抽泛疼,却在这时,中国大使馆忽然回复了!!!!!中国大使馆:请你们坚持住,中国军人来接你们回家了!网友回复:天,我哭了!!!!扬我国威!!!!!!感谢中国!!!!!!!!!中国军人威武!!!!!!!!——事实上,陆怀征车刚抵达乌兰镇,指挥中心那边就来消息了。

图斯兰有一波反政/府军暴/乱,现在在距离机场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洗劫,很明显,他们的下一波目标就是机场,那里有被困的六百个华人,可能需要你们先帮助他们撤离,梁教授手里似乎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维和部队马上就到,而且地方政/府军也在跟他们谈判,我们可以再拖延一些时间。

现在你们可能需要先去机场。

明白。

陆怀征一个甩尾,装甲车瞬间掉了个车头,随后他对后方车里的孙凯说:机场暴/乱,六百人被困,咱们得先过去,维和部队马上就到,让陈瑞和吴和平留在这边接应,咱们现在去机场。

随后对陈瑞两人说:前方是政/府军营地,你们留下盯梢,如果政/府军还谈不下来,等维和部队人一到,不用管他们,直接冲进去救人。

有情况,随时联系。

孙凯陈瑞:明白!两台装甲车瞬间轰上路。

——图斯兰机场,不知道是谁高声大喊,响彻整个大厅。

大使馆回复了!!!中国军人来接我们回家了!!!!!!!煞时间,所有的嘈杂声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而后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呐喊声,所有悬着的心,都在听到中国军人的那刻,忽然松懈下来。

所有人在那瞬间,像是得到了上帝的审判,因为得到了自由,一切似乎都亮了起来,也莫名的让这群中国人忽然变的团结起来。

原本泱泱的气氛,全在那刻,忽然高涨起来,开始对身旁的中国同胞留意起来。

要喝水吗?我这里还有矿泉水。

你们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些压缩饼干。

一老人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不说话。

一年轻男子坐过去,安慰他,马上就能回家了,您别担心,咱们祖国来接咱们回家了。

老人却没有意料中那么高兴,忽然捂着眼睛,我老伴儿……还在乌察克木。

年轻男子安慰,您把地址告诉我,咱们可以跟大使馆求助。

老人一听,眼泪挂着,眼睛却亮了,可以吗?当然可以!年轻男子笑笑,你把您老伴儿的信息跟地址告诉我,我可以跟大使馆联系,如果到时候乌察克木撤退的人员里没有你老伴的信息,我们在找找,放心,不会有事的。

老人似是宽慰了些。

年轻男子身旁的女人,也顺势递了一杯水过去,您喝口茶。

你们都是中国人?旁边一金发碧眼地外国人用英文搭腔。

年轻男子流利回,是的。

外国人笑笑,冲他们竖了竖大拇指:中国政/府很给力,生在这样的国家,是一种幸福。

年轻男子正要回话,突然。

一颗破窗而入的子弹,打破了这片祥和的气氛——几人抬头看出去,发现四五个逮着头巾的图斯兰人,举着一杆杆枪正对准他们!!!人群又开始陷入了一阵暴/乱!所有人忽然四散开,开始抱头鼠窜,惊声尖叫!!然而,不到一秒的功夫。

又有一颗子弹从远处势如破竹,毫不迟疑地扎进了其中一名武/装分子的后脑勺。

转头间,所有人瞧见,不远处的高台上,趴着一抹中国绿。

有人高呼:是中国军人!!!!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这章写的我有点热泪盈眶。

300红包。

明天还是八点见哈。

估摸又是一个大肥章。

马上要完结了,完结这几张我每天抽一本特签书当时感谢你们这么久的支持。

会在完结章里公布中奖名额。

可以自己选书哈。

第84章 第八卷 柔情英雄梦 不忘山河心(06)那人趴伏在地上, 看不清脸。

穿着最熟悉的空军作训服, 枪架在身前,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玻璃窗外余下的几名武/装分子。

他精准放出一枪,便迅速侧身贴回墙角。

那一瞬间,几颗错落有致的子弹紧随而至,打在墙上, 火花飞溅墙体剥落,扑簌簌地掉下几块墙皮。

陆怀征贴着墙角,深吸一口气, 转身又将枪口慢慢探出去,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子弹仍是精准地追入武/装分子的眉心, 看着应声而落的敌人,在这种紧张万分的时刻,机场大厅内的所有人士气莫名振奋!几百双眼睛,此刻紧紧地盯着高台上那一抹耀眼的中国绿, 内心澎湃不已。

陆怀征贴着墙手脚利落地在换弹夹,耳机线传来孙凯的声音, 不好,他们在砸玻璃!!陆怀征顺势一个激灵, 探出墙角瞧见余下的三名武/装分子正举着枪在疯狂地捅机场的玻璃门。

陆怀征迅速趴回原先的狙击点, 一边对瞄准枪眼,一边对耳机线那边的孙凯说:你掩护我,吸引他们的火力, 我速战速决。

砰砰两枪,果断而又决绝。

正扒拉着机场玻璃门的武/装分子仰面倒下去,另一名迅速躲到了拐角,目光在漫大的场站楼四处梭巡,隐约瞧见链接两个场站楼的天桥上,趴着个人,目光狠厉毫不犹豫朝那边放了一枪。

场站楼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几人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隐蔽。

那枪落在孙凯的脚边,地上的玻璃块迅速朝米字状裂开,他匍匐着往另一块玻璃爬去,最后贴在玻璃围栏上喘着粗气低骂了句。

机场内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挥舞着双臂,齐声高呼:中国军人!中国军人!然而就在陆怀征开枪击毙最后一名武装分子时,机场外围忽然停下一辆重型装甲车,紧接着又有两辆一模一样的装甲车开进来,车上跳下近二十名戴着头巾的武/装分子。

孙凯脸色骤变,对着耳机线骂了句:靠,这他妈怎么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图斯兰的政府军是怎么回事?那拨人高举着枪,车上载满了洗劫的赃物,他们面目狞笑地朝场站楼一步步过去,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挥舞着枪支朝着机场大厅慢慢行进。

陆怀征看着那拨人,神情冷淡,稳如泰山:你掩护我。

和平进入大厅没有。

吴和平刚掩上机场的大厅玻璃门,捏紧耳机线说:刚进。

陆怀征上微微提枪,架在高台的围栏上,他单眯起一只眼,瞄准,脸颊贴着枪杆,道:疏散人群,别让他们聚在一起,扩大目标。

是!话音刚落,陆怀征一枪爆了为首一位武/装分子的头。

底下的人瞬间抬头望过来,陆怀征贴回墙角,呼吸微微收紧,捏起耳机线,孙凯。

孙凯心领神会,表情还挺轻松,跟打游击战似的,收到。

紧接着,埋伏在各个高地的几位狙击手,砰砰砰接二连三放了几枪,虚无单发!随着应声倒下的几名武/装分子,对方阵脚有些乱了,警惕地抬头目光如机枪般扫过这紧密的航站楼。

直到目光落在天桥上的孙凯,紧随而至,十几人的火力全开朝那天桥上猛力发射。

在突突突的枪声扫射中,玻璃渐渐碎裂,像开枝散叶那般,慢慢崩开树状的裂缝,紧接着,那桥面发出剧烈的碎裂声,轰然炸开,半截玻璃桥从空中徒然断裂,直砸向地面!哐一声!如巨石坠入深海中,砸开了巨大的花浪,似要将人淹没!这惊心动魄的画面看得厅内的老百姓汗毛直立,提心吊胆。

一转眼,桥上的孙凯已经到了桥墩处,微伏贴着墙壁,探了个脑袋出来。

众人的心也跟着这刀起刀落的瞬间,跟掉了七八桶水似的,忽上忽下,比坐过山车还刺激!不愧是军人!另一边航站楼的行政楼里,陆怀征蹲着,半个身靠着墙壁死角,拉动手上的枪险,一边对耳机线说:江为平,我跟孙凯吸引火力,你跟周涛看着点,绝对不要暴露位置。

这边能架设狙击点的位置并不多,陆怀征跟孙凯几乎是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俩灵动性高,可以随时找地方掩护,江为平跟周涛的位置一旦暴露他们就没有狙击手了。

而底下的武/装分子此时已经抵达大厅门外。

陆怀征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忽然站起来,枪口对着底下的人,砰砰砰!连贯几声。

打完立时趴下,问耳机线对面的孙凯,几个?孙凯挑着视线,数了数。

三个!随后,他架着枪,从墙侧角微微伸出去,你趴会儿,我来。

正当所有武/装分子齐刷刷对着陆怀征开火时,他身边的墙体被打得千疮百孔,全是弹痕。

身后孙凯紧随而至破了几发全落在前排武/装分子的脚下,同时击落两名武/装分子。

漂亮。

陆怀征贴着墙角笑。

——国内微博关于这次的地震事件,持续高涨。

网友们保持着高度关注,神经紧绷,每一次的消息更新都让他们抓心挠肝!图斯兰地震,当地有部分武/装力量临时发动政变,六百名华侨被困图斯兰机场!而在机场外,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枪战对决。

中国军人太帅了,枪枪爆头。

一看到这样的信息,于好的心就跟着一抖。

她知道,他肯定在里面。

赵黛琳按捺不住,拍桌站起来,不行我要转机去图斯兰。

这会儿反倒于好更冷静了,把人拦下来,机场都关停了,你过去干嘛?赵黛琳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于好低头苦笑:我能知道什么内幕呀,师姐,你成熟点,咱俩现在过去只能给他们添乱,别闹了,乖乖坐着等消息。

赵黛琳哼唧,长叹一口气,哼,我怎么就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随后她又吐了口气,自我安慰似的说了句,不过也公平了,在享受的同时不也得付出点代价么。

听得于好云里雾里,什么享受?什么代价?赵黛琳眉眼一挑,饱含风情,床上的享受,心理上的代价。

于好脸蹬红,你有毛病。

赵黛琳笑得意味深长,故意挑衅似的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怎么样,陆十下最近有没有改善?于好脸涨成猪肝色,气急败坏地:我下次再跟你说这事儿,我就是猪!赵黛琳仰面哈哈大笑,你老公真是太丢特种兵的脸了!你还说!!!赵黛琳见她真急了,渐渐收了笑,八卦兮兮靠过去,搡着她的肩,问:言归正传,你俩后来还有没有了?不告诉你。

于好很坚定。

赵黛琳啧啧两声,你得跟姐姐说说,姐姐才能帮你判断这个男人行不行。

我还以为陆怀征这种特种兵,至少半小时没问题吧?你真的好烦!于好佯装怒目瞪着她,嘴里却诚实地说:我保证半小时肯定有。

才半小时?赵黛琳好惊讶,眼镜差点掉下来,她就随便说了个数,孙凯可不止。

他敷衍的时候就半小时,不敷衍的时候就好几个小时。

于好开始瞎吹。

其实两人做的次数并不多,笼笼统统也就那么几次,陆怀征属于精力旺盛的那种,一晚上来来回回能折腾好几回,不过到了后面,基本上属于完全是敷衍地弄两下完事儿。

仅仅只是不想跟她分开。

于好如果不求饶,他绝对不会停下来,非得每回让她软着嗓子去求他,他才堪堪地从她身上下来,一脸懒散地表示暂且放过你。

好几个小时应该是两次算在一次,他最长的一次,是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于好疼得不行,他才哄着她草草了事。

赵黛琳显然是不信的,听你吹。

正说着,微博又爆出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图斯兰政/府军欲出动轰炸机!外交部正在交涉。

网友的心又被悬到一线。

那机场的滞留人员怎么办?!成为他们政变的牺牲品吗?相信国家,相信政府!我看小姑娘的微博都没有在更新了!到底有没有事儿!!给个消息啊!那年夏天,所有人的都心,都被这一次撤侨紧紧牵动着,所有中国人的心,好像忽然在一瞬间,拧成了一股绳。

——接到这消息时,孙凯和陆怀征同时爆了句脏话。

此时的指挥中心,栗鸿文正在拍桌子暴跳如雷。

我再说一遍,在机场外面作战的是我们中国最精锐的空降兵部队,包括机场内的六百个华人,我要这些人全部都回来!一个都不能少!少一个,我们不排除会采用外交制裁!他们现在只想控制这些暴/乱分子。

栗鸿文直接打断,他用英文跟无线电那边的人说,一字一句,格外铿锵有力,面容坚毅,几乎是咬着牙说:不好意思,我只想保护我国子民。

对面:栗参谋长,我非常明白你们的心境,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是希望你们可以退一步……栗鸿文一声暴喝,不退步,不让步,你们没能力就给我闭嘴!掐断电话,转头对通讯员说:切陆怀征那边。

滴滴两声过后,信号接上,陆怀征!收到。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

此时,他胳膊挨了一枪,血正扑扑地一股股往外冒,衣服上满是七零八落的斑斑血迹,包括雪白的墙壁上,旁边靠着男人似乎不以为意,举着枪正瞄着那黑压压的一颗颗人头。

栗鸿文道:最后半小时,搞定这帮人,图斯兰政/府没耐心了。

不用半小时,给我十五分钟。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咱们的飞机到了吗?十分钟后抵达,机场十分钟后准时恢复。

明白!栗鸿文却没断,良久,他压着嗓说:辛苦,陈瑞刚才来消息,梁教授跟徐燕时已经安全救出,由他们一路护送到港口。

就看你们了!放心。

随后收了线,陆怀征对着耳机线,孙凯,飞机十分钟后到,你进去帮吴和平撤离群众,这里交给我跟周涛他们。

孙凯一愣,那轰炸机呢?伤口隐隐作疼,陆怀征咬牙说:半小时后到,如果我们来不及撤离,不管怎么样,你们先走。

孙凯收了枪,如脱了缰地野马开始疯狂往机场大厅跑,风在他耳边轰隆隆灌,陆怀征却如清风一般字字清晰地灌进他耳朵里,他面色紧绷,牙几乎要咬碎,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我在里面等你,你不进来,飞机不会走。

好。

可真到了那时候,也由不得谁走不走,半小时后,飞机会准时开走。

陆怀征没有再管孙凯,喊身后的周涛,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对方没有发现我的位置。

好,继续,我吸引火力,你狙击!必要的时候,掩护江为平!陆队,我看到你受伤了,要不让江为平跟你换?陆怀征一声爆喝:少他妈废话!赶紧打,打完回家!此时,底下的□□分子正一步步朝机场大厅冲过去,陆怀征冷不丁地一枪,让他们集中火力分散了些微注意力后,周涛紧随而后砰砰几枪,倒下三人。

还余下十来人,他们开始疯狂砸机场的玻璃窗。

孙凯冷不丁朝玻璃窗外放一枪,随后他站上机场的站台,高声喊:所有中国人朝我这边过来!!拿出你们的护照!十分钟后飞机抵达机场,不需要机票,护照就是你们的通行证!底下人哗然,鼓掌,欢呼,眼含热泪!孙凯又扯着嗓子喊:飞机半小时后会起飞,不管你们有没有上飞机,飞机都会准时离开,所以请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按照顺序,不要哄乱,不然到时候谁都走不了!知道吗?!一名年轻男人忽然回道:让老人小孩先,我们在后面顶着!紧随而至几道高声的附和声:对!老弱妇孺优先,我们男人垫后!我们中国男人就是这么帅!!原先一旁的姑娘们听得尤其感动,听到最后那句略带口音的中国男人,没忍住忽然笑了出来,眼眶里还含着热泪,却忍不住捂着嘴啜泣。

参与过无数次救援,唯独这次最紧迫最危险,却也让孙凯更为感动!而万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在面临飞机陆怀征跟周涛还没进来,武/装分子在突破玻璃窗的一瞬间,陆怀征的狙击地忽然闯进一名逮着头巾的武/装分子,因为弹尽粮绝,赤手空拳地直直朝他扑过去。

两人扭做一团,陆怀征手臂使不上劲儿,被人摁在围栏上,半个身被仰到栏杆外。

孙凯低头看了眼时间,骂了句脏话,对耳机线喊:周涛,你他妈死了!!周涛:我在找角度!两人动作都太快了,全程在交替,我这距离子弹扫过去,我怕打中陆队。

靠!距离起飞还剩下五分钟。

却在此时,大厅里不知道是谁唱起了国歌,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合唱。

一声高过一声,愈渐粗壮!不论多少年后,都有人提起,那个下午,在图斯兰机场,回荡着他们浩浩荡荡的歌声!是孙凯从没有听过的,那么整齐,嘹亮,而又纯碎的国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488。

阅读愉快。

85章 第八卷 柔情英雄梦 不忘山河心(07)时间在浑厚且亢奋的歌声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所有人的心都被悬到了窗外死命纠缠的两人身上。

老人小孩及女人都已经被安排在机舱上坐着。

男人站成一排,整齐的立在登机口,唱着国歌, 为陆怀征周涛加油鼓劲儿。

机舱里, 有人拿手机录下这一幕,并且上传到微博上。

临起飞,还有两名军人跟武/装分子在搏斗没能进来……视频很模糊,看得不太清楚, 声音也听不真切, 却有耳朵尖的人反应过来,是国歌吗?我听到你们在唱国歌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博主回复:是的。

大家情绪都很激动,中国人都很团结。

网友回复:没事就好,希望你们平安撤离。

没有再回复。

赵黛琳眼尖, 在视频中, 似乎看见了孙凯的身影,仅仅是一个瘦削、一闪而过的背影, 但她确定那是他, 那一定就是他。

于好在同一瞬间,来来回回将视频翻开了几百回, 也没有看见陆怀征的身影,见她神色失落, 赵黛琳安慰了两句。

于好把手机关了, 勉强挤出一抹笑:你猜,在外面跟人搏斗的, 是不是他?赵黛琳靠在沙发上,沉默一阵,于好你坚强点,昨天你还劝我来着,他答应过你会回来的。

于好唇色渐淡,有些干涸,她舔了舔,像是恢复了意识,她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目光涣散,喃喃重复:是啊,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赵黛琳去摸她头,捋着她的散发掖到耳后,所以,你别担心了好吗?于好却捂住眼睛,手心滚烫湿润,忽然哽咽抽搐:可他曾经也跟我说,这是他的责任,他可能有时候没法选择,师姐,你说他万一真的赶不上飞机怎么办?赵黛琳搂着她,轻声安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

他领导那么重视他,肯定还会再派飞机去接他的,再不济还有船,只要不死,都能回来的,孙凯说他是在委内瑞拉唯一拿过勋章的中国军人,你放心,这种场面他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说完,赵黛琳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别哭了,他回来该心疼了。

我没哭。

她嘴硬道,就是有点辣眼睛。

赵黛琳:……——这厢冯女士刚到办公室,包还没放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八卦,那人端着杯茶走到她面前,努努嘴,眼神往她对面的座位上瞟了眼,你知道杨教授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么?冯女士没什么兴趣,放下包,准备去倒杯水,不咸不淡地说:总不能是去图斯兰救援去了吧?那人惊讶:你也看见新闻了啊?冯女士背着她倒水,闹翻天了都,能不关心么?那人随口感叹了句:我儿子看了这两天的新闻,嚷嚷着要去当兵,头疼死我了。

冯女士没回头,专注地灌着水,冷不丁:还行吧,小孩儿有爱国心挺好的。

那我从小花那么多钱培养他干什么呀!说完,那人觉得不对,端着眉眼细细打量饮水机前的冯彦芝,不对,你之前可不是这态度?你现在思想怎么上进啊?冯彦芝不置可否地笑笑,端着水杯回到她面前,插科打诨说:不好意思,前两天刚开完党会,咱俩思想境界现在不在一个层面。

那人笑她:得了吧你就,说句老实话,看了微博上的视频,我也觉得挺感动。

当兵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就是谁也不舍得自家的孩子吃苦,明明有更好的路子走,他非得往巷子里钻。

什么视频?冯彦芝抿了口茶,随口一问。

就那个唱国歌的视频啊,你没看过?听说有两个军人为了救他们,没及时赶上飞机,大家为了给他们加油鼓劲儿,就在机场唱起了国歌。

听得冯彦芝心头一紧,那最后赶上了吗?我不知道啊,博主还没发后续,不过我已经特别关注了,她一发微博,我就能收到消息。

收到消息也告诉我一声。

冯彦芝又循着先前的话,补了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现在的孩子了,现在的孩子都很有想法呢,哪能全按照咱们的意思来,早已经不是咱们当初那个年代了,现在是百花齐放、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时代了。

您这思想觉悟有点高啊。

只是忽然想通了,咱们不能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孩子身上,咱自己飞不起来也别整天指望孩子飞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看隔壁院系那王教授的孩子,整天在网上给人唱唱歌。

冯彦芝比了个数字,一月还能挣这个数,你看你拼死拼活送儿子上这补习班,上那补习班,将来还不定能挣到人家一个零头。

这可是戳人心窝子了,不耐烦一挥手:得得得别提那丫头,现在网络时代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那丫头每回来院里,我就看她不舒服,穿得那叫什么玩意儿?破破烂烂的,捡破烂地都比她穿的多。

我儿子以后可不能找个这样儿的,非得给我气死。

冯彦芝笑笑没说话。

得嘞。

那人回过身,话说回来,刚刚说到哪儿冯彦芝拉着椅子坐下,提醒她:杨教授。

那人一拍脑袋瓜,反应过来:你知道么,冉冉偷偷跟人领证了,对方比她小三岁,大学刚毕业呢,毛都没长齐一小子,两人说领证就领证,也不跟家里通知一声,杨教授都气昏了。

气昏了?住院了?可不呢,搁医院躺着呢,我昨天看她去,孤零零一个人,她老公不是在外地么,也没找人照顾,冉冉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这可真是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了。

冯彦芝无语地摇摇头:造孽。

所以说,做人别太过分,与人为善,这整天作天作地的作妖,这不就报应来了么。

——图斯兰。

距离飞机起飞还剩下三分钟,机舱门大敞着,孙凯安排最后几人进了机舱。

他低头看手表的空隙,指挥中心那边来信号,是栗鸿文。

你们都上飞机没有?孙凯扶着额头,咬牙:陆怀征和周涛还没。

栗鸿文也急了,嗓音粗轧:他俩在干嘛!闹着玩吗!?他被人缠住了!他现在连一个武/装分子都搞不定吗?!栗鸿文彻底失控,暴躁地拍着桌案。

孙凯立在登机口风口,风呼呼刮着,心乱如麻,忍不住吼:他受伤了!给他一点时间行吗!就五分钟!陆怀征赶不上飞机,栗鸿文怕是比谁都难受,但尽管如此,到了该舍弃时,他仍是毫不犹豫,他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不行,三分钟后准时起飞!靠!孙凯骂了句脏话!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摘了耳塞,拔腿就往场站楼外面跑。

丝毫不顾耳机里栗鸿文暴跳如雷的声音:你他妈三分钟后给我准时上飞机!!听到没有!!孙凯!老子问你话!耳机线挂在他脖子上,随风晃,他不管不顾,人直往陆怀征那边冲过去。

身后的吴和平也反应过来,立马要跟上去,却听见孙凯回头冲他大喊:你回去,三分钟后机舱准时关闭,带着你们队的人先撤!吴和平跑着跑着慢慢停了下来,眼眶微热,他微微仰着头,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而就在此时。

被仰在栏杆外的陆怀征忽然一个挺身,身体后仰,擒住栏杆,双腿夹住对方的脖颈,一个回旋用力一拧,听到清脆的咔擦一声响,他直接把人给甩到地上,随后松了手,从栏杆上滚了下来,顺势拾起刚才被打落在地的枪,不等那人疼缓过劲来,突突两声,直接爆了头。

彼时时间还剩下两分钟。

他重新戴上耳机线,干脆利落:周涛,撤!收到!紧接着,就看他单手拎着枪,单手撑着露台上的栏杆,矫健地翻身落到下一层的露台上,非常干脆利落。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接从五楼翻到二楼的登机台上。

坐在机舱内靠窗的一姑娘,亲眼目睹了这一全过程,在最后两层地赶紧拿手机录了下来,兴奋地分享给朋友们:我的天,帅死了,像不像跑酷?朋友顺势往外看过去,看见登机口几道狂奔的影子,忽然兴奋起来:他们回来了!还有几分钟关舱门?!还有一分钟!前排的男人按捺不住,直接冲到机舱口,冲着陆怀征他们大喊:快点!!!还有一分钟!!五十秒!三十秒!!机舱里的人,全探着颗脑袋,焦灼的不行,直到听见那登机道里,几声哐哧哐哧的脚步声传来,铁皮回声大,几个男人跑起来像坦克碾过似的震天响。

机舱里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异口同声开始倒计时。

二十秒!!十秒!!啪嗒,一只脚先进来了,紧随而至,三道高高大大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机舱门!与此同时,机舱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轰轰烈烈,经久不息地像是盘旋在浩瀚的宇宙上空。

三人气喘吁吁,却没有松懈,也没有歪歪扭扭地靠墙站着。

陆怀征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慢慢直起身,给机舱鼓掌的人敬了个礼,就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孙凯跟周涛互视一眼,也打了个板正的军礼。

陆怀征胳膊受了伤,军医过来给他处理伤口,怕吓到小孩子,他准备跟前面穿着西服的年轻男人换个位置。

结果小孩子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怯生生地说,叔叔,你坐这,我不怕,你坐这我有安全感。

陆怀征难得笑笑,抬起袖子在小孩面前轻轻挥了挥,柔声说:血你也不怕吗?小孩儿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摇摇头,我不怕。

你疼吗?陆怀征抬着一只胳膊,让军医包扎,盯了那小孩儿一会儿,忽然低头笑了,抬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疼啊。

你疼的时候,你怎么办呢?我让我妈妈给我买糖吃,叔叔你呢?我也有人给我买糖吃。

小孩儿还要追问,被他母亲拦住,你让叔叔休息会吧,他很累,还受了伤,你不要打扰他好吗?小孩儿乖乖闭嘴。

女人饱含歉意地看向陆怀征:不好意思,小孩儿嘴比较碎,您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挺好玩的。

他不介意地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军医处理完,暂时只能先这么止血,落了地,就立马送你去医院。

其实还好,除了一开始那几下疼,现在有些麻木,右手臂几乎已经没知觉了。

然而他刚靠着休息了会儿,奈何机舱内的人都太热情了,对这几个‘英雄’又是送水又是送吃的,反正一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往陆怀征孙凯这边送,还有个大腹便便的大叔过来问陆怀征跟孙凯的名字和所属部队,回头要做个大锦旗往他们部队门口送。

弄得陆怀征哭笑不得,靠在座位上,真别送,您要送了,挂哪都不合适。

那可不行,我老婆说了,必须得送,要没你们呐,我们现在还不定在哪儿呢!孙凯乐得不行,您还怕老婆啊?巧了,我这兄弟也怕老婆。

老婆说不让收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就不能收。

顺势,他拿手搭上陆怀征的肩,乐呵呵地说。

陆怀征哧笑了声,抖着肩耸开他的手,懒得搭理他。

大叔当真了,贼认真地拧着眉,思索:那是挺为难的,好吧,不送就不送吧,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们,我写封感谢信总行吧?孙凯一点头,行,您记得感谢国家,感谢政府就行了。

别感谢我俩。

大叔记下部队编号,满意离开。

身后方俩姑娘轻叹,居然结婚了。

孙凯听见,回头拿胳膊肘搡陆怀征,你说你要没有于好,得有多少姑娘争着抢着嫁给你呀?陆怀征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养神,眼皮都懒得掀,大言不惭地说:你要是女的,你也想吧?两人平日里开玩笑虽然没皮没脸地,但两人都是标准的直男,是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的,陆怀征说这话时,孙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忙不迭裹紧自己军外套:你居然对我有这种龌龊的想法?陆怀征仍是没睁眼,哼笑:不好意思,我只对女人感兴趣。

那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陆怀征睁眼,转头朝他看过去,不再开玩笑:我只是希望你,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专业点,别他妈搞兄弟情深这套,有意义吗?回去等着挨老栗骂吧,别指望我帮你说情。

孙凯骂了句你丫没良心,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缩在一边,直到飞机落地都没理过陆怀征。

——临下班,冯彦芝正在收拾东西,听见对面手机叮咚一声提示音。

与此同时,手机的主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是微博的特关提醒。

冯彦芝迫不及待问。

怎么样,来消息了吗手机的主人郑重一点头,对!我先看看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冯彦芝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身后过去,低头去看那人的手机。

特关提醒:cherry是我的小太阳:我曾经无数次动摇过的爱国心,就在今天,在此刻被这群中国军人牢牢盯住了,以后,我将努力工作,不说为国争光,但也要无愧今天这些拼死把我们从死神手底下抢回来的军人。

给各位报个平安,所有人都已成功赶上飞机。

甚至还有人一脸自豪地晒了护照。

谢天谢地,我爱中国。

——晚上七点。

于好回来的晚,正在吃饭,冯彦芝已经吃完,在收拾碗筷,气氛很沉默,冷不丁开口:他是不是今天一起回来?应该吧。

冯彦芝停下擦桌子的手,所以这次他是出任务去了?嗯,应该是吧。

冯彦芝拧眉,丢下抹布,低头看着她:你怎么什么都应该应该,自己的男朋友,到底干什么的,一点儿都不清楚?于好撂下饭碗,正色道:既然您这么问了,那我就跟您认认真真介绍一下,他呢,是空降兵,只属于空军属,我以后呢也是空军家属,福利可多了,比如买票什么的。

呸,说重点。

冯彦芝啐她。

于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她是空降XX旅突击队的一队队长,头几个月刚升了校,现在是空军少校吧,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这种大型灾难的救灾赈灾,或者是国外救援,类似这次的图斯兰地震、撤侨等等。

刚说完,于好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赵黛琳,她气儿不喘地说:赶紧去空军医院,陆怀征受伤了!于好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炸了。

只是伤到了胳膊,你别激动。

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我刚才差点就冲出去了。

怎么样,严不严重啊?他怎么给你打电话啊?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啊?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也是托人打听才知道的,这俩龟孙子还想瞒着我们。

我已经往那边去了,你赶紧出发。

我马上来。

说完于好饭也不吃了,举着电话去玄关换鞋。

结果,冯女士已经干净利落地提着包站在门口一副等了她很久的模样。

妈,你干嘛?我跟你去看看,这种突击最有意思了,你不觉得吗?说完,冯女士还俏皮地冲她一眨眼。

第86章 第八卷 柔情英雄梦 不忘山河心(08)这厢, 陆怀征取完子弹打着赤膊仰面躺在床上,肌理线条饱满又流畅,一只胳膊垫在后脑勺上, 正盯着天花板犹豫着要不要给于好去个电话, 可见自己这会儿这么躺着,她肯定哭着闹着要过来,要不让她过来,她指不定又得多想。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病房门被人啪得推开, 孙凯急吼吼地冲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贴着墙喘着粗气跟他说:那俩来了!陆怀征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于好?孙凯挥着手, 嗓子眼里干涩:还有赵黛琳, 她给陈瑞打电话,结果这嘴上没把门的东西什么都说了!两人现在正往这边赶呢, 咋办。

孙凯慌神, 陆怀征倒还好,转念一想, 既然来就来吧,省的他在这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受伤这事儿,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于好的母亲来了,完全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 这是后话,而此时的陆怀征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静悄悄地被一股来自丈母娘的势力包围,还跟个二百五似的嘲笑孙凯:你慌什么,赵黛琳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孙凯莫名红了脸:我我我我,我不告诉你。

陆怀征坐在床上,曲着一条腿,手懒洋洋地搭上去,哧笑:傻缺,不就男女间的那点事儿吗,我还不稀得听。

孙凯却忽然叹了口气,你看人那么准,你说,赵黛琳这女人靠谱么?陆怀征捞过床头的手机,啪啪摁下几个键拨了个电话出去,靠谱,比方言靠谱。

孙凯忽然急了,你再提方言我跟你急!信不信?陆怀征仍是维持着刚才那潇洒不羁的姿势,斜眼看着他,不屑地笑了下,然后电话接通了,他低低地喂了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于好接到电话时,赵黛琳正在开车,母女俩坐在后排,为了防止她通风报信,于好的手机全程放在腿上,屏幕朝上,亮晃晃地对着俩人。

电话响起的瞬间,冯彦芝那眼神就倏地怼过来了。

她就跟个犯人似的,不敢乱动,任凭那电话在腿上震,最后冯女士瞥她一眼,冲她发号施令:接啊。

于好小心翼翼接起来,喂。

我回来了。

陆怀征低笑着说,声音格外温柔。

我知道。

电话放在耳边,于好顺势转头看着窗外,冯彦芝凑着耳朵紧跟过去,贴着手机背面想听听他俩说什么,隐隐约约听见那边低沉磁性的声音,不得不说,他声音确实好听,那天晚上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电台的播音主持,没想到还是个当兵的。

嗯,路上慢点,我没事,你别着急,听见吗?好。

乖。

收了线,孙凯鸡皮疙瘩掉一地,浑身恶寒,五官纠结地拧到一起,后背汗毛直立,真该让你的兵都看看你这德行,恶心死人了。

谈恋爱谈成这样,您陆队真是独一份。

陆怀征懒得搭理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从床上下来,随手从床头捞了件T恤套上,一边把脑袋从领口里拉出来,一边没什么情绪地对孙凯说:于好跟赵黛琳不一样,她没什么安全感,自我认知差,又单纯,得哄。

陆怀征这人吧,对付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办法,这都跟霍廷学的,他要真心实意地想追一女孩,有的是法子。

于好的性格就得宠,不涉及底线,陆怀征都任由她胡闹。

孙凯好奇:那赵黛琳呢?赵黛琳的性格跟于好全然相反,一味地宠溺,会很容易让她反感,得适当吊吊胃口。

陆怀征回头横瞥他,手在孙凯肩上拍了拍说:你跟我反着来就行了。

也不说多,剩下的让他自己去领会,毕竟孙凯的情商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陆怀征拉好衣服丢下一句:我去办个手续,你要出去门别关。

然后就自己吊着个膀子出去了,留孙凯一人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反着来?怎么反?没半会儿。

孙凯似乎悟出了真谛,他眼中精光乍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不就是反着来么,没想到,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有点用。

然后就见这傻子,乐呵呵地掏出手机毫不犹豫拨了个电话出去。

赵黛琳正在开车,没空接,她把手机丢给于好,帮我开下扩音。

于好依言照办,递到她嘴边,就听见孙凯在电话那头苦兮兮地说:你在哪儿?赵黛琳:往你那去的路上。

哦,跟于好一起啊?赵黛琳下意识看了眼后座的于好,狐疑:是啊。

然后就听孙凯嘶抽了口气。

赵黛琳神经一绷,忙追问:你怎么了?受伤了,疼。

那娇嗔又略带点委屈的鼻音,听得后方两人眼睛瞬间瞪得跟铜陵一般大,不可置信。

现在的特种兵画风都这么……清奇吗?冯女士用手挡了挡眼睛,不忍听。

赵黛琳轻咳了声意图掩饰尴尬,我没听陈瑞说你受伤啊?孙凯:我被子弹刮伤了……太疼了……刮……刮……刮伤。

冯女士:小伙子挺娇气啊。

赵黛琳不想再聊下去,因为不知道等会儿又能从他嘴里蹦出什么鬼话来,她匆匆挂断电话,那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到了,先挂了,我开车呢。

你快点哦!!!哦你妈。

赵黛琳没耳朵再听下去,摁断,车厢内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她时不时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又抬头看看后视镜里的后方俩母女,表情如出一辙,干笑两声。

然而等到了医院门口发现这边不好停车,冯彦芝又忽然想上厕所,赵黛琳就让她俩先下去,自己去找位子停车。

冯彦芝在一楼的大厅上厕所。

于好靠在墙边等。

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人声嘈杂,脚步声匆匆,鼻尖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陆怀征办完手续,从护士站出来,想给于好去个电话,问问她到哪儿,顺便去门口接接她。

刚掏出手机,一抬头,就瞧见靠在墙角那熟悉的身影,小小一只,不过两三天没见,似乎又瘦了,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轻轻挲着,表情一筹莫展。

走廊上人影交错,声音躁乱,衬得她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陆怀征就没忍住,想逗逗她。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低头摸了摸鼻尖,侧着身穿过交错的人群,阔步朝她走去。

于好原是低着头,人靠在墙上,直觉头顶有阴影罩过来,下意识抬头,就听见一声吊儿郎当的熟悉腔调,言语间全是调笑意味:在等人?帮我个忙?于好想啊,你丫玩什么花样。

陆怀征吊着个胳膊,一只手抄在裤兜里,眼神都是戏弄,哎,带打火机了吗?这是前段时间,队里休息时,几个小孩从网上学来的,天天在队里问,你有打火机吗?你有打火机吗?于好问他:你要抽烟?不,我要点燃你的心。

……陆怀征笑得不行,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但看她呆若木鸡的表情简直太好笑了,整个人笑得发抖,肩直颤。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冯彦芝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一个肩上绑着绷带的男人说要把她女儿给点了,吓得她花容失色,二话不说抱起手上的包直接朝那男人的后脑勺狠狠砸过去,一边砸还一边骂骂咧咧:一大老爷们不学好,整天在外头霍霍小姑娘!说什么混账话!你要把谁点了!我先把你点了信不信?!陆怀征后脑勺重重挨了一记,不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几下,全砸在他后脑上,冯彦芝劲大,包里也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猛一下敲过去,陆怀征疼得直抽气,本来肩膀还伤着呢,歪着身子拿手档,猝不及防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更是呲牙咧嘴起来。

又怕这个发疯的女人伤着于好,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一边挡着冯彦芝,一边将于好护在自己身后。

直到,于好一声妈。

陆怀征眉毛都飞起来了,高高举着手,抵着冯彦芝的包,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好,那眼神,这辈子没这么怕惊恐过。

妈?冯彦芝停下来,试图去拽陆怀征身后的于好,你躲他后面干嘛呀!走廊嘈乱,稀稀落落偶有几束目光投射过来,就听见于好低着头,声如蚊讷地说:妈,这是我男朋友,陆怀征。

那瞬间,陆怀征仿佛听见窗外的秋叶落地,凉了。

——病房。

于好跟赵黛琳孙凯一众人等被关在门外。

于好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赵黛琳跟孙凯跟被人点了笑穴似的,停不下来,还在津津有味地模仿。

嗨,你有打火机么?怎么,你要抽烟?孙凯配合的。

赵黛琳嗓音故作粗轧,还夸张地做了个点火地动作:不,我要点燃你的心。

两人又是一阵放声大笑,赵黛琳笑倒在孙凯肩上,软软香香地蹭着他,孙凯后背一僵不笑了,始作俑者仍是未有察觉,还跟于好笑着打趣:陆怀征可真行,我服了。

我彻底服了。

于好扭着脸,不肯搭理她,小声警告她:你笑够了没?赵黛琳讪讪收了笑,好嘛,我不笑了,不过这真的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赵黛琳眼泪笑出来,她张着嘴,眯着眼,用手抹去眼角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我好久没这么笑过了嘛。

孙凯忍不住接茬:我还记得,当初队里玩这个梗的时候,他还宁死不从的笑我们傻.逼。

今天在于好这就暗戳戳用上了,他怎么那么逗啊?赵黛琳回过味来,阴恻恻地盯着他,你也别得意,你今天跟陆怀征也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孙凯一愣。

因为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让于好接得,开得扩音。

孙凯整个人炸了:你有毛病吧?!你才有毛病啊?你没受伤骗我受伤?很好玩吗?孙凯掐腰站起来,绕着走廊走了一圈,指着赵黛琳说,来,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了。

不知道上哪儿去‘华山论剑’了。

于好耐不住性子,站起来就着病房的窗口往里头看了眼,陆怀征背靠着椅子,背对着门,她母亲坐在他对面认真地听陆怀征说话,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满意不满意。

约莫是她这边视线太灼热,冯彦芝察觉,毫无情绪地往这边看了眼,似在瞪她。

说话的男人也顺着她母亲的视线随意往身后瞥了眼,那漫不经心又带着安抚性的一眼,让她心猛地一跳,小鹿突突地撞,又像是被一捧软篷篷的柳絮塞满。

心神一荡,爱意蓬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喜爱他时而蹦出的少年心气,更爱他有一颗坦荡温柔心,山河梦。

不卑不吭,不显山露水。

第87章 第八卷 柔情英雄梦 不忘山河心(09)病房内, 两人面对面坐着。

两人的谈话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陆怀征收起了刚才的散漫和松垮,在面对丈母娘的灵魂拷问上, 他目光坦诚, 对答如流,泰然自若地仿佛只是跟一个普通朋友在聊天。

冯彦芝:你的情况那天你姑父大致跟我交代得差不多了。

所以现在都是跟你姑父住在一起?自己在北京有没有房子?陆怀征靠在椅子上,有一套单身公寓,很早前买的。

平时大多在部队, 所以用到的不多。

冯彦芝点点头:那你跟于好结婚……说到这, 她咳了下,觉得不妥,又加了句: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们俩结婚的话, 当然这我们得遵循于好的意见, 我只是觉得你得在北京买房子吧?来之前我跟于好她爸也商量一下,按照你的工资条件, 让你一个人在北京买房子也挺不容易的, 而且现在新婚姻法也刚出台,我们家这么些年也还是有些积蓄, 于好自己是没钱,你别指望她出钱了, 她平日里买包买化妆品可能都不够花, 所以,首付上我跟老于可以赞助点……听到这, 陆怀征抱着胳膊,闻言低头笑笑:不用,房子我可以买,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名字也可以写于好一个人的名字,以后您要觉得我对她不够好,或者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我净身出户都行。

如果这时候在对方家长面前说一些,我是绝对不会跟她离婚这种话,会让长辈陷入一种万一两人以后感情破裂,男方又是个偏激的,死活不肯离婚的恐惧感。

陆怀征非常聪明,大大方方,懂得以退为进,连冯彦芝这个人精都听得一愣一愣,差点被他说动,只得呵呵笑着,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岔开话题:你现在年收入多少?陆怀征报了个数。

冯彦芝捂嘴,有这么多?他微点头,还行。

你这工作危险性高不高?我看到这次图斯兰的视频了,首先,我很佩服你们军人,但也请你谅解我作为一个母亲,不得不承认,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我也相信我自己女儿的眼光,但是,就像霍廷说的,你俩虽然认识的时间长,但在一起也不过是这么一段时间,我希望你们是冷静理智到觉得彼此真的合适,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恋爱很美好,我理解,美好到会让你们想要不顾一切,但婚姻跟恋爱是两码事,你们要卸下彼此的伪装,卸下所有对爱情的幻想,然后要一起面对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和柴米油盐。

冯彦芝顿了顿,她对上陆怀征坦荡荡的眼睛,于好是一个不怎么爱跟人沟通的孩子,她身上有非常多的缺点,甚至有时候说话也不过大脑,她非常直接,不懂拐弯抹角。

跟你交谈这么几分钟,我能感觉出来,你很聪明,是个非常善于处理情绪的孩子,也非常懂察言观色。

因为她跟一般女孩儿不太一样,你可能现在喜欢她,爱护她。

但她其实真的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姑娘,我给她找过很多条件都不如你的男孩子,说实话,他们对于好的评价不太高,认为她太过于较真和无趣,她只对学术论文感兴趣,甚至在跟人相亲的时候,谈论都是破窗效应等等一系列学术问题。

陆怀征听乐了,抱着胳膊,勾着嘴角,靠在椅子上闷声摇头笑,表情格外无奈,眼神却宠溺。

那神态,让冯彦芝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迅速回神,却听陆怀征道:有一定的危险性,用我们教官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每年的车祸死亡率都比我们的死亡率要高,这种东西没办法去给您保证,谁都不想牺牲,大家都想拼命活下来,队里这么多年,娶老婆生孩子的都有,每回出任务,哪个不念着自己的家。

顶多后半辈子断只胳膊少条腿……原本冯彦芝表情都松懈了,在听到最后那句瞬间又怒目圆瞪,陆怀征抢在她开口前拍胸脯保证:您放心,断支胳膊少条腿我绝对不拖累于好。

难不成你还跟她离婚啊,万一你都四五十了,她离了上哪儿找去?四十五不上前线了,我再过几年也得转业了。

转哪儿去?这个还没确定,有可能留部队,也有可能转地方上或者干脆就是退役回家。

不过栗鸿文肯定不会同意他退役回家。

退役回家再找工作?对。

你们能找什么样的工作?陆怀征思索:银行保安?安保公司?私人保镖?……冯彦芝听得头疼,得得得,越听越离谱,你还是在部队呆着吧。

陆怀征故意道:其实现在国内的私人保镖一年收入也不错,比我现在的收入高多了,保护的也都是一些政.要人物。

冯彦芝抿抿唇:不行,保镖多难听,别人问我女婿干什么的,我说当保镖,这什么玩意儿,并不是看不起这个行业,只是我觉得你有现在这条件,没必要去走这条路,跟你们单位领导疏通疏通关系,实在不行,我托我们院长帮你找找关系,让人在部队给你留个工作。

也不着急,等你转业再说吧。

冯彦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陆怀征绕进去了。

女婿二字脱口而出,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陆怀征全然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特诚恳地说:好,我一定努力,不给您丢脸。

冯彦芝瞬间对他没脾气了,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刚没给你打疼吧?陆怀征甩了甩脖子,一点儿事没有:没事。

冯彦芝一本正经:黛琳说是个段子?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现在说什么段子,反正这种乱七八糟的段子少说点,显得人浮夸。

陆怀征手拳抵到唇边,轻咳了声:是。

两人聊差不多,于好终于被放进来。

冯彦芝准备走,临走前对于好说:晚上早点回来,别太晚,我去看个同事,先回去了,就不等你了。

于好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哈腰把人送走。

一回头,陆怀征已经在原先的椅子上坐下了,背对着她,手压着脖子正在活动脖颈。

窗外明月高悬,窗帘只敞了一条细缝,静谧无常。

屋内亮着一盏床头灯,灯光染了黄,朦朦胧胧,人影看得不太真切。

于好双手放在背后紧紧贴着门,一点点、慢慢地把门关上。

椅子上的人未动,仍是压着脖子活动筋骨,神色疲倦,眉眼微微耷着。

啪嗒——门缝贴合,她身子压在门板上,门上锁了。

过来。

椅子上的男人发话了,手上的动作仍未停。

屋内昏暗,他的声音如山似水,明明没什么情绪,却在她耳边听来颇具有挑逗性,连个后背都让她心动不已。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等她到他面前站定。

陆怀征仰靠在椅子上,两条长腿随意地踩在地上,左腿往外一摆,一拍大腿:坐。

于好不知羞耻地坐上去,顺势人往里转了半圈,手去勾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低眉问:搞定了?陆怀征双手抱胸,散漫地靠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看腿上的她,若有所思一点头,啊,搞定了。

然后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有奖励么?亲一下?于好试探。

他抱着胳膊,笑而不语,那眼底写满的风流,让于好羞恼不已,脑袋埋在他热烘烘的颈间,你不行,你思想太龌龊。

你说谁不行。

男人对这句话的敏感程度无异于女人对胖瘦的敏感程度。

于好又把脑袋埋得深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怀征忍不住逗她,捏着她的耳朵揉了揉:那我行不行啊?你这么执着干嘛?不是执着,这玩意本来就是情意所致,你要在我身上都感觉不到快乐,我作为男人,会很失败。

于好小声地贴在他耳边,但我可能体质问题,我确实没觉得有很快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来,我带你重新领略一下快乐。

陆怀征说着要把人拎起来,丢床上去,于好吓得赶紧搂住他脖子,伏在他耳边小声喘息着:干嘛!你还受着伤呢。

陆怀征不搭理她,自顾自把人带到床上去,下半身没受伤就行,来,趴过去。

于好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低头看了眼这窄小的病床,真……真做啊?陆怀征逗她:做啊,咱们就是肢体沟通太少,多做做和谐工作有助于促进社会和谐,国泰安定,我也不用出那么多任务了。

说完一偏头,使唤她:趴过去,把衣服脱了。

今天教你个新姿势,以前没做过的。

……新新……姿势?于好惊恐,我之前的还没适应呢!这俩说的有模有样的。

于好真就乖乖趴过去了,还挺利索地自己一颗一颗解了扣子,胸口浑圆蓦然蹦出,胸前的黑色蕾丝布料衬得那细腻柔滑的皮肤格外白皙,尤其软,像水晃着。

原本是想逗她,没想到于好真脱。

陆怀征眼神深邃,还在指挥,声音没了之前的戏谑,多了几分沉欲:半脱半穿吧,比全脱了好看。

……于好乖乖照做,剩下三颗扣子没解,仰头看着立在床边还吊着一只胳膊的男人:然后——然后,唇被人咬住。

陆怀征不等她问完,低头单手捧着她的脸去吻她。

窗外,月渐散,云层聚拢,光亮若隐若现,像是坠入了黑暗。

屋内,灯昏暗,一个俯身,一个仰头,亲亲密密的深吻,唇舌在暧昧的灯光里辗转缠绵,陆怀征亲一下,便转一个方向,于好被他亲得缺氧,手扒拉上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

陆怀征慢慢把手从她脸上滑下去,在她胸上揉了几下,还不知廉耻地评价:你那个是不是快来了?于好一愣,囫囵含着他的唇,在脑中迷迷糊糊算,你怎么知道,好像是快了。

比你平时大一点,听说女人来那个就会变大,原来是真的,神奇。

神奇两字的口气让人听了简直想揍他。

于好气急,一掌推在他脑门上,你研究这个干嘛!两人分开,陆怀征笑得不行,低头看着她,刚要说话,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于好反应极快,忙背过身。

赵黛琳跟孙凯站在门口,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被人狠狠砸了一个枕头,准准确确不偏不倚地砸在孙凯的脸上:进门要敲门这规矩你妈没教过你?孙凯委屈:又不是我开的。

一转头,赵黛琳已经不见了,溜之大吉,孙凯一回头,刚要说话,被陆怀征又吼了一嗓子:还他妈瞎看!于好彼时已经扣好扣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地轻轻挲着小腿。

砰!大门被人火速关上。

两人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什么要那啥的心思,陆怀征一开始也就纯属逗逗她,没想自己这么不经逗,反而先被撩了火,这会儿努力平息了呼吸,在她床边坐下,先是转头看看她,帮她把头发掖到耳后,这才转回去看着窗外,道:我跟你妈谈好了,结婚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于好抱着膝盖,轻轻嗯了声。

陆怀征坐在床沿,两条腿松松垮垮搭着,半只胳膊吊着,有些自嘲地笑笑,有些不可思议:其实没想过,还能有这一天,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能把你娶进门。

于好下巴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他。

男人侧对着她,灯影虚拢着他,轮廓刚毅却柔和,转头看她时嘴角那一抹自嘲的笑意莫名让她心抽疼。

他眼神忽而变得悠远。

咱俩刚重逢那会儿,从军区送你回研究院那天,其实那天约你吃饭,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当是老同学那样吃顿饭,问问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然后呢?他一只手垂下去,搭在腿旁边,微微耷着肩,松散地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发现你对我还有感觉。

自恋吧你?陆怀征回头笑她:你敢说不是?在婚宴上,看到我失魂落魄那样儿,我当时就知道你对我还有感觉。

那你那天为什么不搭理我?其实当时只是疑虑,又想都这么多年了,或许你早就有自己的生活了,我怕自己突然出现给你带来困扰。

但是后来在情侣餐厅我才确定你还喜欢我,那天心理测评你不是问我犹豫什么,我说我在犹豫要不要追你,我确实在犹豫,没开玩笑。

陆怀征说到这,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里饱含深意,彻底要将她融化,说实话,当兵这八年,确实挺心如止水的。

他慢悠悠转回视线,微微眯着眼看着窗外的明月,是真心如止水,对谁都不太上心,直到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你,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又抵触对你的感情,直到在云南,你师姐逼我做选择的时候,我还是不甘心呐。

凭什么都是我主动,后来我知道你曾经离开的原因,又自责自己作为男人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其实,于好我还很不够。

于好伸手去抱他,脸在他硬邦邦的肩上蹭,我也不够,咱们慢慢学吧。

他轻轻嗯了声,转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以后也会吵架吧,霍廷说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吵架归吵架,但是有些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提,很伤感情的。

我知道了。

她轻声在他耳边喃喃,我爱你。

突来的告白让陆怀征扑哧一笑,忽而转头去吻她的唇,忽轻忽重地啄着,含着她的唇轻吮□□,于好被他逼到床头,他把人抱下来,一颗颗轻轻挑开她的扣子。

手指间若有似无地轻轻挲过她胸前的皮肤,那男人粗粝的温热感,激得于好全身发颤,他不动声色,看着她,一路顺着扣子滑下去,于好头皮发麻,过电般的刺激感后。

陆怀征轻轻给她扣上扣子,口气特欠地憋着笑说:爱莫能助,再忍忍。

于好气成河豚了,鼓着脸,憋着气,忽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狠狠踹了他一脚,陆怀征哈哈大笑。

气氛好得像是一幅画,浓墨轻点全是风情。

——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冯彦芝回单位,看见杨教授都是一脸和气,弄的杨教授心里发闷,问冯彦芝的好友:冯教授怎么了?最近这么高兴?冯彦芝好友回:女儿要出嫁了,当然高兴了。

杨教授惊讶捂嘴:什么时候的消息啊,这么突然呐?两人正八卦,冯彦芝从厕所回来,好友笑笑,你自己问她吧。

杨教授走过去,老冯冯彦芝下意识抬头,怎么了?于好要结婚啦?冯彦芝看了眼对桌的好友,你消息挺灵通啊。

真的哟,对方什么人呐?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再说吧。

冯彦芝挥挥手。

冯彦芝的好友忙接嘴:得了吧,装什么洋蒜呢,老杨,你等会儿下班别走,我跟你说今天于好男朋友来接老冯下班,你要不嫌回家晚,就留着看看呗,听说是一当兵的。

听见是一当兵的,杨教授脸上的兴味降了一半,你不是说不给她找当兵的么?冯彦芝先是白了好友一眼,责怪她多嘴,又心不在焉、相当敷衍地唱了两句:当兵好呀,当兵妙呀,当兵当得呱呱叫呀。

意思也是懒得跟她多嘴。

毛病,我可得跟你说,军婚可不是这么好结的,后续的事情麻烦着呢,一弄不好还得坐牢呢。

呸!冯彦芝翻了一大白眼:说什么呢你?嘴上这么没把门,你给你冉冉积点德吧你,懒得说你我都,冉冉为什么瞒着你领证啊。

就你这嘴给损的。

这俩见天斗,不吵两句就不太平,办公室也都见怪不怪,乐呵呵跟看戏似的。

你别觉得我说话不中听,我说的是实话,于好这条件,可不得找个更好的么?冯彦芝就没搭理她,看着表,时间一到,迅速拿包直接下楼了。

陆怀征已经在楼下等了,他养了半个月伤,现在除了一些重物不能拿之外,基本恢复差不多,此刻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极简又休闲,模样清俊,他身上有股成熟男人没有的少年气却又有那些大学生没有男人味。

引得大学城里的姑娘频频侧目,目光流连,他一只手抄在裤兜里,半靠在车门上跟于好打电话,在你妈单位门口。

于好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陆怀征电话贴在耳边,四处看了眼,眯着眼道:真不用过去接你?那边忙得一团乱,论文纸页翻得哗哗作响,心不在焉地对着话筒说:不用,我忙完就自己开车回去,你先跟我妈回家,她说要看看你会不会做饭,怕咱俩以后饿死。

……重点是看你吧,我在部队也没法回家给你做啊。

你先学吧,我慢慢学。

那边又是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写呐,开题报告只写了一半,今年又要开始评职称了,你知道我每年最怕什么,我最怕这个了,还要弄一大堆演讲的东西,我晚上要是赶不回来,你们就别等我了,先吃吧。

此刻的于好,就像一只暴躁的小狮子,陆怀征甚至能想像到她说这些话时的抓狂表情,撅着嘴,能挂一嘴油瓶,非常可爱,活灵活现地,特别有人气。

他很喜欢现在两人的状态,普通又充满乐趣。

冯彦芝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年纪相仿的阿姨,直直朝他这边过来,陆怀征站直身子,把手机揣回兜里,倒也挺大大方方地跟人打了声招呼。

冯彦芝替他一一介绍过去,老杨,老李,我同办公室的同事。

陆怀征礼貌点头:杨教授,李教授。

冯彦芝回头瞪那俩:可以了?看完了?陆怀征想也知道怎么回事,没扭捏,大大方方站着让人看,一点儿没怯意。

杨教授:你在哪当兵啊?就在北京。

什么军种啊?空军。

空军啊,那工资肯定很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您说笑了。

陆怀征的回答方式让冯彦芝对他又莫名多了一丝好感,他非常懂照顾自家丈母娘的心情,在面对冯彦芝的盘问有问必答,而在面对外人/同事的盘问属于插科打诨打太极,不会让对方尴尬的同时又不会全部告知。

不然显得有问必答成了二楞子。

冯彦芝觉得在为人处世上,陆怀征真的非常有一手,上了车,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从小就这么会跟人聊天儿么?陆怀征正在开车,愣了一下,什么?冯彦芝说:于好就没这么聪明,跟长辈聊天,别人问什么答什么,说得一清二楚,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底,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瘪着一张嘴,也不知道讨好。

反正总之很让人头疼。

她说着摇摇头,靠在车窗上。

陆怀征握着方向盘笑笑:她比较单纯。

所以总是得罪人,她奶奶不喜欢她,姥姥也不太喜欢她。

她要是能跟你似的,这么懂人情世故,也不会混到现在没几个朋友。

别人不喜欢她不是她的问题,就像我姥爷也不喜欢我,哪能因为一两个人的不喜欢就否定自己。

于好很好,您不用担心。

冯彦芝没再接话,当时靠着车窗想,如果于国洋有陆怀征这一半的性情,他们家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于好忙得焦头烂额之际,赵黛琳忽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快看微博。

于好脑袋浑浑,没什么力气地支撑在桌上,含糊地搭着腔:干嘛,我还在写明天要交的报告!我来不及了,不看八卦,你别打扰我,陆怀征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我要写不完,韩教授明天会杀了我的。

想到韩教授她忽然一个激灵。

她想完了完了,现在能让她激灵的男人居然不是陆怀征而是韩教授,这件事太可怕了。

有人爆料,狄燕妮在重设斯坦福监狱的实验中,不断给志愿者倾向误导,甚至在有意诱导激发他们的表演欲。

表演欲?对,就是不断地给出他们心理暗示,让他们虐待自己的囚犯,从而得到快感。

你当初跟她公开叫板的时候,还有人质疑你想蹭她热度,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把你之前的微博给转出来了。

——而就在此时,陆怀征接到部队电话。

你回来一趟,有点事需要跟你了解。

第88章 第八卷 柔情英雄梦 不忘山河心(10)于国洋提前一周从外地回来, 刚下火车就风尘仆仆地往家里赶,进门的时候,家里空空荡荡的, 除了冯彦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别说女婿,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他站在玄关处换鞋,把包挂在墙上的钩上,一边脱西装外套一边调侃她:看你这表情, 今晚是又被人放鸽子了?冯彦芝没搭理他, 捏着遥控器的手,老神在在地靠着沙发背,自顾自调频道,现在的年轻人, 忙得都是不着家。

于国洋脱了外套, 挂在沙发上背上,慢慢捋起袖子, 坐到她旁边, 拿了张报纸靠在沙发上翘着脚翻,漫不经心问了句:这回又是什么原因?冯彦芝没好气:说是单位临时有事儿, 让回去一趟。

于国洋摊着报纸,横瞥她一眼, 女儿呢, 怎么没回来?冯彦芝:临时加班。

于国洋摇头叹口气:那不得了,军令大过山, 这种你没办法,谁让你女儿非要找个军人,再说她自己不也忙得整天不着家啊,前阵子又说去云南出差,反正俩都忙,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还不确定似的瞥她一眼,还真是个军人?冯彦芝声音仍是懒洋洋地:当然,军官证就看过了,假不了。

于国洋哼哧发出笑声,低头翻阅报纸,随口问了句:什么军衔呐?两条杠呢。

哟,还不低。

于国洋呵了声。

可不嘛,他这算是政.治人物了吧.冯彦芝说到这就来劲儿了,放下手中的遥控器,我以前哪敢想,咱闺女能跟这些人搭上关系,我就觉得以后找个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人类似小沈那种就挺好的,谁知道,她给咱弄这出。

我老实跟你说,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情商这么高的孩子,那天在单位,连老李都说,这小子会说话,懂礼貌,相处起来很舒服,没有现在年轻人身上的那股子浮躁劲儿,于好跟他比,真的差太多了。

于国洋从手边的矮几上找出老花镜带上,捏着报纸又凑近了些,瞥她一眼道:你以前除了关心成绩,还关心过她别的么,连她喜欢吃什么菜都不知道吧,更别说她喜欢什么样儿的男生了。

冯彦芝翻了个白眼,这事儿你也轮不上说我,你难道就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论沟通,你比我更少,我好歹关心她的成绩,你连她的成绩都不关心。

于国洋扯了扯嘴角,我一向认为,太过于关心一个孩子的成绩,会给孩子造成无形的压力。

懒得跟你扯,反正在于好的教育上我问心无愧,我唯一对不起她的一件事,就是她高一那年,我光顾着跟你妈斗智斗勇,逞一时之气,忽略她的心理健康问题,韩教授说她有社交恐惧症,其实从小我就能感觉出来,这丫头太自我封闭了,以前也带她看过医生啊,人家都说没问题,只是比较害羞内敛,如果不是那阵咱俩离婚的事情闹得她情绪不稳定,也不至于后面受那么罪。

我承认,在这方面,我是个很不合格的妈妈,但是于国洋,你扪心自问,如果你但凡能平衡我跟你妈的关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段时间,跟这个小子接触,你知道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么?于国洋一顿,报纸还捏在手上,狐疑地看过去。

冯彦芝没看他,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到窗外,那葱葱密密的绿叶,映在人眼里,格外清透,她自嘲地一笑:他身上的意气风发跟你年轻时很像,可他比你细心,非常善于观察细节,我随口一句话,他能察觉到我跟老杨的不和,并且在杨教授面前,不失礼貌给足了我面子。

这些你能做的到吗?还记得上回,我回家跟你说因为一个课题的申报,我跟老杨在单位吵架的事儿么?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你理她干嘛做你自己的。

我回头一跟你抱怨,你就说这有什么,不搭理她不就行了呗,或者你附和着帮我骂两句老杨,可回头到了单位,你又怂了。

你知道老杨在单位怎么跟系主任编排你么?说你没本事,窝囊!这条适用我跟你妈,你每回都说我跟老太太计较什么,可有些事女人就该计较,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也不会再说了,老李问我,你为什么那么忍老太太。

我说我没办法呀,我把人腿弄折了,下半辈子跟轮椅为伴了,这是我欠她的。

于国洋脸色黑了,行了,这事儿不用提了。

冯彦芝自顾自地说,在我跟你妈上,你其实从来没向过我,你打心眼里都是向着你妈,你不用反驳,跟你相处了这么多年,我非常清楚你那点男人骨气,你窝囊惯了,跟人吵没两句脸红脖子粗自己先高血压犯了。

我甚至有点明白,于好为什么会喜欢陆怀征这种男人。

因为,她从小缺失的安全感,和受的这些窝囊气,她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人,你难道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于国洋猛地把报纸往案桌上一拍:够了!你干脆你俩一起嫁过去得了!冯彦芝无奈地摇头笑笑,心如死灰:被我说中就生气?其实无所谓,于国洋,我这几天考虑了很久,想得也很清楚了,你看起来谁都不得罪,其实背地里把谁都得罪了。

你知道吗,做人没点棱角,别人只会拿你当球踢,这样的生活我也过够了,你妈那边我也受够了,于好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咱俩也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了,我以后就算一个人过,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家里受这些窝囊气,老太太的脚我会定期给抚养费的。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陆怀征是霍廷的侄子,按照于老太太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霍家的人来娶咱家的闺女的,免得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我也懒得再跟你们闹了,干脆点,咱俩离婚,女儿归我,跟你们于家没有关系,她跟陆怀征结婚对你们丝毫没有影响。

陆怀征不是姓陆?怎么又跟霍廷扯上关系了?于国洋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馨是他姑姑,三十几岁改嫁给霍廷的。

于国洋一声冷笑,你这是看人家三十几嫁了个好人家,也想改嫁了吧?也不看看自己都几岁了,还跟着人瞎折腾。

随便吧,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栗鸿文坐在会议室等了很久,来问询的是几位研究院的调查员,陆怀征推门进去时,几人正在议论,听见门动响,齐刷刷回过头,栗鸿文率先招呼,过来坐。

陆怀征敬了个的礼,拉了张椅子坐到对面。

栗鸿文坐在会议桌的中心,其余三人调查员坐成一排,待他坐定,坐在三人中间的那个女调查员忽然递给他一张照片,这个人认识?陆怀征低头看了眼,确认:认识。

女调查员:叫什么。

狄燕妮。

跟你的关系?陆怀征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听到这,下意识看了眼栗鸿文,后者点头示意,他才低声说:我曾经的心理医生。

女调查员:你们私下有没有过其他的交流。

陆怀征回答的挺干脆:没有,因为是病患跟医生的关系,私下几乎没有交流,这是队里的规矩。

你们队里平时也有心理医生,跟她们也不交流吗?这个问题栗鸿文抢答了:不是的,队里平时的心理医生属于问诊型的,是帮助队员做常规的心理测评,一旦发现有心理问题的队员我们会及时移交正规的心理医院,进行治疗,而医生跟病患的关系,是非常保密的。

女调查员表示了解,在纸上画下勾,继续低着头问:那在治疗的过程中呢,她没有跟你说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怎么算奇怪?类似心理实验这种。

陆怀征又看了眼栗鸿文,这回连后者都憋不住了,敲敲桌板:小邵,你有话就直说,不兴拐弯抹角那套。

三位调查员面面相觑,其中那位叫小邵的,欲言又止地看着栗鸿文,五官拧做一团,纠结呐,为难呐,领导,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就奉命过来问陆队一点消息,具体发生什么事儿,上头都是让保密的,您这是要让我犯错误呀。

栗鸿文冷笑,哟,还有你小邵不敢犯的错误呀?当年搬首长椅子,害首长摔了个大跟头的那小姑娘我怕是不认识了。

年纪小,首长不追究,那都是我命大。

以后可不敢了,所以您也别为难我了。

栗鸿文这个老狐狸哪能没有办法,想打听的事儿转头就打听来了。

小邵又问了一些药剂的用量以及当初治疗过程中的异常现象,陆怀征都一一告知,等人走后,栗鸿文那边也来消息了,接完电话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怀征彼时正靠在栗鸿文办公室的窗边抽烟,窗口摆着个檀木烟灰缸,他眺着远方,掸了掸烟灰,刚把冒着青烟的烟卷含进嘴里,就听见身后砰!的摔电话声。

他身姿挺拔,闻声回头,眉峰微微拧着,烟蒂停在唇边,顿了下,看着栗鸿文铁青的脸问:怎么了?屋内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半晌,栗鸿文问他:你每年都体检的吧?嗯。

陆怀征点头。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除去艾滋那次,好像是去年年底吧?没什么不舒服?没有啊。

陆怀征笑了,把烟喊进嘴里,吸了口气,把烟搭到窗外,淡声问:怎么了?狄燕妮在给你治疗的时候好像使用了违禁药物,还有过量使用吗.啡的的记录,她给自己做了个实验,证明你所得的那什么PTSD,我没听明白,反正就是她拿你当小白鼠做了个实验!而且,这件事,于好也知道了。

你刚刚给谁打电话?老韩。

栗鸿文咬牙,这老东西说,他怕这边军方施压会惊动狄燕妮那边,所以一直没告诉我们。

这件事是于好第一个发现的,她跟赵黛琳无意间发现了你的病例,跟老韩研究了很久,确定她在治疗过程中确实使用了违禁药物,只能说明你命大,身体没出现问题。

栗鸿文又叹口气,这小丫头真是跟她师傅一个德行,做什么都闷不吭声。

前阵子跟狄燕妮闹那么大,别说,我还真以为跟网上那些传言似的。

什么传言?大概是说她想红吧,说她是政/府的走狗,整天假装散播正能量。

陆怀征没空翻那些网友的言论,就随便看了两条就关了,本来学术这个问题就是存在争议性的,就像那天有个人扬言要给于好好看,他当天晚上跟霍廷去S大门口守着,结果这丫是闻风先跑了。

第二天他又出任务,没时间管,只能让霍廷盯着,等他从图斯兰回来再说,然而霍廷办事效率高,直接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搞定。

后来回来翻了翻留言,没再有那人捣乱,他便也没在管。

至于别人说什么,他也懒得去看,经历过无数次救援后,其实他非常懂一个道理,最容易被煽动的,不是火,不是蒲公英的花絮,更不是风,不是这世界上以实物形式存在的任何东西,而是人心。

他有时候在国外救援,遇上同胞,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指着鼻子骂他们的有,对他们哭天抢地感恩戴德的也有。

更何况又是在网络上,仅仅通过只言片语去判断一个人的时候,人们将这种煽动的情绪发挥地淋漓尽致。

他记得很早前的时候,无聊的时候,看了一个节目。

有个小姑娘因为参加英烈纪念日的时候,忘记摘墨镜,刚好被航拍的机器带到了镜头。

节目一播出,小姑娘被网友骂得狗血喷头,甚至上升到人品问题,最后跳楼自杀。

跳楼前,她在微博留下一行字。

今天的我,是明天的你们。

所以他对这些事,始终秉持一个看客的心态,学术上的问题,学术讨论,他不参与,于好跟狄燕妮的任何工作上的问题,他不方便介入,而私下女人间的问题,他更不方便介入。

他始终默默陪在于好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于好这么执着跟狄燕妮叫板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

——于好看完了所有关于狄燕妮的报道,本次的爆料人是S大的一名学生志愿者,因为很崇拜狄燕妮的科学理论,所以在得知她要重新验证斯坦福监狱理论的时候,第一时间到她的心理研究所报了名。

结果在试验进行的第一周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狄燕妮在培训的过程中,不断尝试从心理层面上给他们进行诱导,甚至提出了金钱奖励,在第一天的试验结束后,狄燕妮让助理进来传达了她不太满意,没有实验精神。

结果在第二天的看守实验中,看守加大了惩罚力度,甚至跟囚犯发生了剧烈的肢体冲突,这让其余几名囚犯彻底恐惧,他们甚至在犹豫要退出实验,却被狄燕妮严词厉色地驳回。

而更可怕的事情,在第三天发生了。

有位看守,在狄燕妮的引导中,提出了要与囚犯性/交,而被选中的囚犯还是一名男生,这让其他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他们开始疯狂地拍打地下室的实验门。

这完全让所有人偏了导向。

而更让人大跌眼睛的是,狄燕妮面对质疑,她轻描淡写的回答了一句:看守说性/交就性/交吗?你们不敢反抗吗?看守才两个人,你们有十几个人,不能联合起来反抗吗?这个实验真正的目的,是我想要看到,这些人,对权威的反抗,很可惜,他们并没有。

你们为什么恼羞成怒,因为这不就是现实中的你们,对权威地无条件服从,领导让你倒咖啡就倒咖啡,领导说扣工资就扣工资,你们就是一台没有思想的生活机器,你们对生活没有热情,我没错。

如同津巴多的第一次那样,这次的狄燕妮也被迫终止。

于好把所有的报道看完,趴在桌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发条微博的时候,电话进来了,看到名字,她兴奋地接起来。

结束没?于好趴在桌上,懒懒地说:还没。

你在哪?研究院外,坐在车里的陆怀征举着电话没什么情绪地说:还在队里。

于好舒了口气,你慢慢来,我还需要点时间,我把开题报告写完我就出来,好了给你电话。

陆怀征:好。

于好没挂,对了,陆怀征,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

为什么你待人都这么宽容呢?宽容么?宽容,感觉你不太生气。

陆怀征察觉:听得出来,你有点生气。

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很无助,就是感觉自己做了太多无用功。

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陆怀征看着车窗外,霓虹闪烁的灯,映着他眼底的心事重重,闪着盈盈的光。

两年前,在南苏丹营救人质,没有听领导的命令,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炸了对方的攻防点,等我出来的时候才知道,随望在里面。

他声音发哽,年轻气盛的时候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对,从南苏丹回来,接受了两年的心理治疗,那时候其实一度想退伍,想回家,最后是随子听说我要退伍的消息,她来找到我,希望我不要离开,她说她哥哥不会怪我的。

我觉得做人,谁都会犯错,但错了你认,挨打要立正,她们就算怪我也应该,可是他们选择原谅。

你说我为什么待人都这么宽容,是因为我身边的人,待我都宽容。

你哭了?他没有否认,低低嗯了声。

于好惊讶于他的不遮掩。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当然也会哭,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来。

哦。

别哦了,赶紧写完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网上那些帖子我已经找人删了,别去看了。

于好一愣,你都知道了?男人声音一改刚才的低沉,低头风轻云淡地说:嗯,知道了。

那当年的狄燕妮对你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也知道了。

她真的太心疼这个男人了,于好怕他多想,立马说:你别担心,我跟韩教授研究了很久,对你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的影响,千万别给自己压力。

他漫不经心地笑,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我的身体我自己有素,我倒是担心你的身体,昨天五千步走了么?我挂电话了啊。

于好作势把手机拉远,抑扬声调,拖长耳音,挂了啊——却听见一声极快速且低沉,甚至是模模糊糊,透过话筒那边传过来的,还夹杂着滋滋啦啦电流声的——我爱你。

如捕风捉影一般的荡在她耳边,每个音符,都化作会飞的小羽毛,轻轻且小心翼翼地踩在她耳边,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由自主地想要朝他扑过去,然后埋进他厚实宽大的胸膛里。

听他俯在她耳边,低低沉沉地说一万遍。

她后脊背僵直,慢慢把手机贴回耳边,你说什么?那边却懒洋洋地笑:好话不说二遍,没听见就算了。

……夜晚,盏盏的灯火如同烟火,蜿蜒在条条交错的马路上,昏黄的路灯,照着冷清的街道,那如同闪耀着的银河早已在某个时刻寂静下来,高楼里的灯影,忽明忽灭,渐渐瞬息,整条街道,透着一股死寂。

路边泊着一辆不算太起眼的车,唯独那军牌有些起眼。

那天晚上,陆怀征在研究院门口等到凌晨两点,于好才写完开题报告伸着懒腰从里头出来。

两人在车里忘情地接吻,吻得难舍难分,擦枪走火地程度不亚于任何一次真枪实干。

最后陆怀征把车停到了海边。

云层渐渐褪去,月光清晰,落在车顶上,洒下一片清辉。

那摇晃不定的车子,如同此刻对面那片来回晃荡的蔚蓝色的大海,每一个巨浪,都拍至了他们最契合的高度。

——舆论至那晚之后,确实少了很多,于好发现之前那些黑自己的账号都不见了,微博上关于她跟狄燕妮的争论都被删除了,只保留了极个别不带有政治倾/向的正面言论。

她抱着手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怀征:军人家属还有这种待遇?陆怀征拿手指掸她脑门,想什么呢,军人家属没这种待遇,我让霍廷删的。

她叹了口气:权/势,还是权/势社会。

陆怀征笑她:这算什么权/势社会,真正的权势社会,你还没见过呢,你难道还没从狄燕妮的事件中,反思点什么出来吗?我就是觉得有些人太容易被煽动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自己的判断力,还有就是有一些无聊的人,唯恐天下不乱。

陆怀征揉揉她的头,狄燕妮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煽动力,本身她就是一个权威代表,心理学专家,这个头衔往上一套,随便说点什么,别人就会帮她煽风点火。

我不懂你们学术界啊,但对我来说,研究太多这种人性的东西没什么意义。

做好自己就行了,常怀敬畏之心。

其余说多了也是白搭。

于好重重点头。

这番谈话的不久后,狄燕妮就以故意伤害他人罪被逮捕,拘留第三天,她提出要见陆怀征。

陆怀征到接见室的时候。

狄燕妮已经坐在那儿了,低着头,蓬头垢面,五官削瘦,颧骨深凹,与往日在演讲台上那意气风发的女人,大相径庭,她看着陆怀征,苍白地扯了扯嘴角:来了。

陆怀征从部队过来,穿着一丝不苟地军装,连帽子都戴得齐齐整整的,军领规整地翻在脖子歪,喉间那块微微突起,狄燕妮说话的时候,他人模人样地靠在椅子上,低低嗯了声。

进来之前,我已经联系我的助理,发布了声明,我始终不认为我做的是错的,我不会为我的科学态度道歉,我唯独做错的一件事,是对你,我欠你一个道歉。

我接受。

陆怀征大大方方的。

陆怀征太过爽快,导致她准备一系列的话竟不知怎么说出口,狄燕妮自嘲地笑了笑,脸别向一处,昏暗的接见室,丝毫看不见她眼底的悔意:这个世界本就是病态的,大家都不愿意面对这个人性的弱点,每一个人,拿到太阳底下去看的话,谁是干净的?没人是干净的。

她哼笑:说什么一均之声,百家之言,其实是一家之言,大家都讨厌黑暗面,可他们没发现,再这么下去,黑暗面会渐渐拢住她们的内心,我大学的时候,曾经做了个测试,拉了几十个学生,每个人随机分发一个假帐号,然后大家畅所欲言,每天充斥地是戾气、暴力、血腥,你难道不觉得这些才是人最真实一面吗?我做这些实验,我让他们面对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难道是错的?我不懂你们科学。

我曾经的导师,他研究的是隐形飞机,他得了胰腺癌,如今倒在病床上,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资料交接的事情,我昨天去看他,他还抖着手坐在电脑前画图,改进数据。

这才是我认为的科学精神。

陆怀征走后很久,狄燕妮都没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她如游魂般回到牢中。

第三天,狄燕妮自杀的消息从监狱中传来,震惊了整个心理学界。

她的遗书在当天被助理公开在微博。

大学时有个导师,对我很好,认为我在心理学界一定会有造诣,我便以为自己插上了翅膀真的能飞。

我导师是个非常好的老师,他对我期望很高,这些年也不乏总是数落我,因为我做的事他很不认同。

他认为我在浪费自己的青春,消耗自己的名气。

我想为自己正名几句,我从没想过要出名,如今做的一切,是我自认为对学术界有帮助的,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我支持我,这不是一份忏悔信,是一份遗书。

我第一次萌发了要重设斯坦福建于实验的想法是在一次讲座上,我认为当年津巴多教授的实验存在很多漏洞,而且,他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预期效果,所以我想要自己做一次,这是其一。

另外,我不否认,在实验中我确实有对于实验员进行心理引导,因为我希望看到的是他们在逆境中,是否敢反抗,是否敢联合一气对抗外敌。

很显然,实验结果是失败的。

也许是其中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也许确实是实验方向出了问题,无从得知了。

本次实验的所有实验员已给了经济补偿,并且会有后续心理医生跟进他们的心理状况。

最后,想表达的,也没有多少了。

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曾经的导师,他对我寄予厚望。

忽然想到,顾贞观曾为救友写的——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老师对不起。

狄燕妮绝笔。

写于八月二十五日凌晨。

时间是她入狱前两天,这是一份早就写好的遗书。

院里这几天谈起这件事,有人叹息:其实她除了行事风格偏激一点,在心理学上的造诣确实不错呀。

赵黛琳:别打马后炮了,她入狱的时候,嚷得最欢地不就是你吗?那不是因为于好吗?那人看了于好一眼,她那些脑残粉把我们于好祸害的多惨,天天转评赞骂我们于好,抓她的时候确实挺大快人心的。

不过我最近发现一个问题,好像没什么人骂你了哎,你以前那些黑粉的账号都被黑了哎。

于好想想应该是霍廷花钱摆平的。

却不料,后来有天一帮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她那天去完了,陆怀征还在队里,没过来,包厢里只有向园,徐燕时,还有家冕,家冕旁边还坐着个戴着眼镜的小妹妹,十五六的年纪。

她人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家冕惊讶的声音。

看不出来啊,你丫还挺厉害的。

小姑娘哼唧一声,骄傲像只孔雀,我小学就拿过不少奖了。

那你怎么出来干这个啊?小姑娘脸一红,我那天是迫不得已,你别哔哔。

家冕笑笑,又听那姑娘道:靠,这又有个骂嫂子的。

家冕一甩手里的瓜子:废什么话!黑了他!徐燕时自顾自吃东西,全程没看一眼向园,向园更是,头就差埋进碗里。

于好站在门外,眼含热泪。

她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被他的朋友接纳。

可如今想来,却觉得怅然,那刻,她觉得幸福,也复杂,也简单。

——九月,陆怀征半年复查时间到了,彻底解除了艾滋警报。

冯彦芝自那天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于国洋没办法,连于好都劝不住,最后陆怀征半夜从部队回来,给她俩先搬到了自己原先的公寓,冯彦芝怕给他俩添麻烦,说就住一晚,明天她出去找房子。

弄得于好哭笑不得,陆怀征靠着门,抹了抹后脖颈建议说:这个地方是不太好住,治安没其他地方好,我平日里都在部队,有事儿也照顾不到你们,要不搬霍廷那边吧。

于好小鸡啄米般点头,姑姑做饭可好吃了。

冯彦芝一口拒绝:你奶奶要知道,肯定打死你。

我管她干嘛呀,她要打就打呗,我有老公我不怕。

说完,于好忍不住又问了句,您真要跟我爸离婚啊?到底哪里过不去啊?冯彦芝转身收拾床铺,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

于好下意识回头看陆怀征,后者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身上的迷彩还没换,一派松散,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先别问。

于好哦了声,帮忙收拾床铺去了。

一室静谧,只有普拉普拉地床单抖动声,冷不丁又听冯彦芝说了句,不过反正我也不惯她那臭脾气,以前还威胁我说不让上族谱,我可不稀罕,要不是为了于好,我才不受那老太太的气呢。

陆怀征半开玩笑地靠着门说:没事儿,您跟于好一起上陆家的族谱。

冯彦芝被他逗乐,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有点难为情,挥着手把两人轰走,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围着我干嘛,我自己收拾收拾该睡觉了。

妈,那你给我留门啊,我下去送送他。

冯彦芝头也不抬:留什么门,回你爸家睡去。

我不回家,我今晚就跟您睡。

冯彦芝被折腾的无法,那你别踢被子,从小就爱踢被子,我可受不了你。

陆怀征笑笑刚要说,她是挺爱踢被子的,忽然发觉有些不妥,及时收住,清了清嗓子,跟冯彦芝道别,看着于好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得,你也别送了,陪你妈吧。

话虽这么说,两人还是缠缠绵绵地出门了,于好粘人地不行,抱着他脖子死活不肯撒开。

两人进了电梯,陆怀征歪着脖子去按楼层:来,手撒开。

于好气不过,瞪他:你最近对我很冷淡哎,这么快进入倦怠期了?陆怀征吊着眉梢,冷眼睨着她,在里头跟冯彦芝说话时那如沐春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英俊地眉拧成一团。

于好手指尖在他胸膛戳了戳,你怎么还两副面孔呢?九月二十三号,晚上八点干什么去了?于好歪着脑袋,仔细回忆,干什么去了,干什么去了呀,她想不起来,又拿出日程表看了看,这才想起来,俏皮地搂着陆怀征的脖子跟他敬了个礼:报告首长,那天晚上开同学会去了!陆怀征眯了眯眼,嗯,然后就坐一个男同学的车回家了。

我喝多了,没法开车。

他仰头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漫不经心地:哦,还喝酒了。

盛情难却。

声音越说越小。

陆怀征低头看她一眼,冷笑:自己没做错事,别心虚。

不过你怎么又知道?于好忽然想到。

他一副清清白白地:别想多,我可没派人跟踪你,也没在你身上安装什么定位器,是咱妈说的。

说完,他表情略嫌弃地挑挑眉,谁让你那男同学握着咱妈的手,在那套近乎来着,阿姨您好,我叫傅冬辉,我目前在一家四大律所工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我可不是一个人坐的,我跟胡思琪还有几个女生一起的,傅冬辉买了台好车,他故意炫富,非得要送,我们说了打快的,他不肯,说要送我们回家,她们又不好拒绝,难道我一个人打快的啊,我也不敢啊,单独打车危险。

于好搂着他的脖子说,我跟胡思琪都坐的后排呢,副驾是他以前的同桌,两人打的火热呢,怎么会对我这种已婚的有想法。

你也知道你已婚啊。

哎,你要翻旧账是不是?那咱俩一起翻翻。

又要翻你胡姥姥是不是?他斜眼。

于好被逗乐,扑哧一笑,扑过去吻他,陆怀征反身将她抵在电梯壁上,狠狠去咬她唇,下不为例啊,再坐那些对你心怀不轨的男人的车,我要家法伺候了啊。

于好甜滋滋,你怎么这么劲儿劲儿。

两人亲了好一阵才松开,陆怀征没让她送到门口,电梯门开了就让她回去了。

于好依依不舍地抱着他胳膊,陆怀征扒拉都把拉不开,无奈地揉着她的头发,马上就婚假了,再忍忍啊,知道你难受。

你才难受呢!于好埋在他胸前,反唇相讥。

陆怀征笑得不行,不闹了,真走了。

于好松开他,眼圈竟有些泛红,看得陆怀征一阵心疼,又把人抱紧怀里使劲儿揉了揉,低头在她额上重重亲了下,你爸妈的事儿,你别参与了,等我回来再说。

好。

陆怀征启动车子的时候,扫了眼后视镜,无意间看见花坛边坐着一个微微佝偻的背影,那模样,有些熟悉,他又从车上下去,朝着那蹲着的人影过去,试探性地叫了声,叔叔?于国洋垂头丧气,一抬头看见自家女婿,他忙从台阶上下来,用手抹了抹眼角,那双苍老的手有些局促不安,淡淡应了声:哎。

陆怀征走过去,您在这干嘛呢?于国洋:没什么,我就随便走走。

您来找妈的吧?于国洋这才问了句:老冯睡了吗?陆怀征低头看了眼手表,这会儿应该睡了。

于国洋双手搓了搓裤腿,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爸,我送您吧。

于国洋一愣,不可置信地回头:你叫我什么?陆怀征笑笑,爸呀,怎么了?他有些激动,眼睛似乎含有泪话,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满心说不出的感动,却也只是重重地应了声:哎!等上了车,于国洋忍不住问他:队里辛苦吧?我看了你们在图斯兰救人的视频,你从五楼噌噌噌下来那个模样简直帅呆了。

陆怀征打着方向盘,笑得挺坦诚的:说不辛苦肯定是假的,但做什么都辛苦,每个人付出跟回报都不一样。

于国洋点点头,确实,做哪行不辛苦,于好也天天加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于家楼下,于国洋下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在调研的时候,老冯说闺女找了个男朋友,我当时就在想是哪个混小子,可看见你之后,我觉得能嫁给你,或许是她的荣幸。

能娶到她,也是我的福气。

陆怀征说。

于国洋笑着点点头,不管以后我跟老冯是和是离,祝你们一生平安吧。

您也保重身体。

——几天后,陆怀征的婚假正式批下来了。

彼时,于好跟冯彦芝已经搬进了霍家大宅,陆馨挺着个孕肚出来迎接,冯彦芝一瞧这肚子,忙放下行李,不敢相信:转眼这么大了?陆馨笑着摸摸肚皮:医生说是双胞胎。

冯彦芝打心眼里高兴,恭喜啊。

谢谢。

住在霍宅的日子,成了冯彦芝这辈子最幸福的几天,她做饭比陆馨好吃,连霍廷都赞不绝口。

她一天到晚闲不住,没事儿就倒腾倒腾营养,给陆馨煲这烫那烫的,陆馨苦笑着对于好说:我能预料到你以后怀孕的日子了。

于好一想到她跟陆怀征的宝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红着脸说:还早。

早什么呀,你都快三十了,你别熬到我这个年纪,身材不好恢复,对宝宝也不好的。

被陆馨这么一灌输,于好倒也真有些急切起来了,可见某人还丝毫没有反应,每天晚上的耕耘都坚持不懈地带套,有一次把于好逼急了,一扯,别戴了。

陆怀征伏在她身上一愣,怎么了?我想要孩子。

陆怀征叹了口气,婚礼办了再说,现在还早。

那婚礼办了,就要孩子。

陆怀征忽然笑了,手点着她额头:你是不是陆馨那鸡汤喝多了?喝出母爱来了?你想想,我给你生个孩子,然后以后牵着她/他的手,逛超市,看电视,然后跟你长的一模一样,多有意思?别,要是女儿就算了,生个儿子,我怕太皮。

女儿长得像我就不好看了,还是像你吧。

那你同意啦。

同意个屁。

陆怀征发现自己差点被她绕进去了。

——这天,陆怀征出去跟孙凯几个吃饭,回来时,身后跟着个人,冯彦芝正坐在沙发上教陆馨织小孩儿的毛线袜,一抬头看见身后那矮矮胖胖的男人,脸色微变,放下毛针转身就走了。

于国洋在沙发上坐了一晚,陆怀征陪了一晚,两人看了一晚的球赛。

凌晨回到房间,于好心疼不行,拍拍他冒着青渣的下巴颏儿,我爸又拉着你谈心了?陆怀征:嗯,聊你妈的事儿。

于好在他唇上亲了亲,可怜。

陆怀征在她唇边偷了个香,拍拍她屁股就让她出去了。

之后几天,于国洋雷打不动,每天晚上七点,霍家门口准时报道,冯彦芝只当他是个透明人,给忽视了个彻底,霍廷跟陆馨倒是每回都特别热情地给招呼,霍廷还开玩笑地说:要不,您也搬进来住吧,反正这边空房间还有很多。

于国洋挥挥手,他哪拉得下这脸,反正就这么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赵黛琳跟于好的婚礼在同一天。

婚礼的前夕,孙凯说队里几个兄弟要帮他和陆怀征搞什么告别单身、正式步入婚姻的聚会,赵黛琳就跟于好约了去看电影,车开到半途接到向园的电话,失恋了,求抱抱。

赵黛琳把蓝牙塞进耳朵里,说:来吧,中环影城,我俩看电影呢。

两人车刚停进地下车库,向园就发定位来了,说自己已经到了。

靠,你坐火箭啊。

赵黛琳边骂边锁车门。

我就在这附近。

赵黛琳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在酒店吧,这附近就一个有名酒店。

向园毫不避讳地说:是啊,刚打完分手炮。

赵黛琳又骂了句:靠,你这丫头够野啊。

向园收了电话,不扯了,我去买票了。

结果,等向园买完票,于好跟赵黛琳坐在候影厅听向园控诉徐燕时的种种恶行时,陆怀征跟孙凯来了,两人穿着便服,黑衣黑裤,高高大大的出现在电影院的时候,向园看着那两人朝这边过来,低低骂了句:靠,你们没说是情侣date啊!于好忙说:你别误会,我们不知道他们要来。

刚刚陆怀征问她在哪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人就过来了。

两男人走到跟前,一人一边,大喇喇地拉开自家媳妇身边的椅子坐下,又同时拿起自家媳妇儿面前的饮料喝了口气,动作一致非常整齐。

看得三姑娘一楞一愣的。

于好拍拍陆怀征,你不是说队里吃饭?陆怀征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转头看着于好,他百无聊赖地掀着胸前的T恤给自己煽风,吃完了。

于好:不是吧,吃饭就吃这么会儿?你们没话题聊么?陆怀征却低头打量于好的裙子,没什么要聊的。

随即又讽刺了句:谁跟你们似的,参加个同学会喝到十一点。

于好乖乖喝饮料,不说话了。

你们看什么?孙凯问。

《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陆怀征站起来,准备去补票,有什么?你最近记忆力不太好?于好狐疑地看着他,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这什么鬼名字。

……陆怀征买完票回来,屁股刚坐下不久,他兜里的手机跟孙凯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来,两人都第一时间接起来。

等挂了电话,一回头,眼神就变了,临时有任务要走了,你们看完早点回家。

陆怀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于好白花花的大腿上,晚上回去别冻着。

说完就走了,两人没乘电梯,而是直接顺着扶梯风一样往楼下跑,最后一级地时候,陆怀征直接手撑着扶梯身手矫健地翻了过去,看得一旁的行人捂着嘴尖叫。

跑酷吗?帅死了。

向园沉默地吸着吸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旁两位准新娘的神色。

明天的婚礼,我还要参加吗?于好跟赵黛琳一人抱着一杯饮料,看着那两道如风一般的背影,鼓着脸异口同声地说:我反正是要去!——————————————————————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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