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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卷 山河不屈(06)

2025-03-25 12:25:18

陈瑞属狗鼻子。

招进连队时便知他嗅觉灵敏, 闻香识人是一绝, 世间百种事物香味独具,他能一一分辨。

对于人的分类也有他自成一脉的方法,就像队里几个姑娘,于好身上有种淡淡的茉莉香,还有点巧克力的甜味, 他还以为是于好随身带巧克力就多嘴问了句,结果她说是口红上的味道。

于好当时还挺惊讶的,因为那味道很淡, 她也只有对着镜子涂才能闻到。

陈瑞挠着后脑勺谦虚说,天生比别人敏感点。

何止是敏感, 简直是天赋异禀。

陈瑞却苦笑, 不是个好事儿。

香是香,臭也是真臭。

起先连队里还有一个跟他一样有特长的,那战士是听觉异常灵敏,对信号和数字特别敏感, 早年也是一队的,跟陆怀征在边境线巡航时, 靠着敏锐的听觉察觉到了战机通讯仪中干扰信号。

那种纳米信号在海里会比在航空中更容易察觉,因为海里的水流有波音可以斡旋。

在航行中那微弱的电流声几乎是在上百头的河马仰头长鸣中寻到了春蚕吞吃桑叶的沙沙声, 难度极大。

他们这帮男人, 到底不同于常人。

下了飞机,已近六点,机舱外暮色四合, 漆黑一片,盈盈闪着些没什么力度的光。

机场外有车在等,陈瑞走出航站楼,便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寒意刺骨,忍不住缩肩拱背耷着脑袋,回头一瞧,队长真是一点儿都不怕冷,不管外头几度,他永远都是一件白色T恤加件黑色的夹克衫或者冲锋衣。

陆怀征阔步过来,一拍陈瑞的肩,上了车:缩着干什么!陈瑞裹紧了大衣,也坐进去,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冷啊,这北京太冷了。

司机听见声儿也回头,笑着说:刚下午才来气报,说是冷空气,清明这几天还都得下雨,真是应了这景。

说完,叹口气,启动车子。

陆怀征看着窗外,夜灯一晃而过,在他脸上投下熠熠生辉的霓虹光。

车子停在军区门口,陆怀征跟陈瑞下车,他帽子摘下来,又将背上的包取下一同交给陈瑞,你先回宿舍。

行了两步,又折回,回到陈瑞面前:你等会给唐指导去个电话,这几天降温,让他给于医生和赵医生领件军大氅。

陈瑞哦了声。

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

他嘻嘻笑,有没有什么话要单独带给于医生的,没事儿,您就当我跟唐指导是个传话筒的……陆怀征双手抄在兜里,神情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神气,一脸超然地看着他,盯了半晌,裤兜里抽出一只手伸过去,提了提陈瑞的领子,虚虚搭好,随后手扶在他肩头上,笑得格外温柔:不了,你于医生害羞,有些话,我私下跟她说就好。

陈瑞当时的内心简直……见识了见识了。

……陆怀征走进栗鸿文办公室时,屋内还坐着一人,是韩志琛。

俩老头正在对弈,棕紫檀木桌上烧着一壶茶,紫砂壶透着气,汨汨滚着袅袅白烟,翻滚腾云而上,像是架空在山间云雾处,跟人间仙境似的。

栗鸿文这办公室还挺有艺术气息,算来也是个老艺术家,侧墙旁挂着一幅笔酣墨饱的字画,南国书卷。

卷轴泛旧起了皮,卷边也沾了写黑迹,岁月峥嵘。

那是陆怀征姥爷送给栗鸿文的,写得是——温良恭俭让,天地君亲师。

两人在下军棋,时不时吵两句嘴,俩老头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让,吵完沉默一阵便又好了。

陆怀征敲门,栗鸿文一见他进来,抬起头,把茶碗刮得沙沙作响,回来了?韩志琛也闻声回头,打量陆怀征一眼,一言未发转回头。

栗鸿文眼睛盯着棋盘,生怕韩志琛耍赖,说:等会,下完这把再跟你说。

陆怀征嗯了声。

栗鸿文头也没抬,手随意往边上一指,招呼:自己找地方坐,这一路挺累的吧?谁料,韩志琛哼唧一声,大男人,怕什么累。

陆怀征觉得吧,如果这趟回来前,就这么老老实实回来了,临走前,没冲动那一下子,或许他现在看韩志琛的眼神能坦然点,现在倒也不是不坦然,就是觉得在韩志琛面前矮一截,甚至想,万一栗鸿文跟韩志琛再吵起来他该帮谁,都他妈都是个问题。

一个是恩师。

一个是准女友的恩师。

转头看见墙上那行他姥爷提的温良恭俭让,天地君亲师更显刺目。

倒不是害怕看见韩志琛,就算今晚韩志琛不来,他也准备回云南之前去一趟研究院,帮于好和赵黛琳报个平安,也好让老人家安安心。

韩志琛这话一出。

陆怀征哪敢坐,立在一旁看他俩下棋,韩志琛问:于好在那边怎么样?陆怀征:挺好的。

韩志琛斜眼瞧他,意有所指:没被什么坏小子欺负吧?……陆怀征背着手立的笔直,面不红心不跳:没有。

韩志琛斜着眼睛上下来回打量他,扬眉哼一声,不说话了。

这盘棋下到最后,韩志琛又零零碎碎问了几句于好在云南的事,陆怀征都一一回答,事无巨细,详细到让韩志琛越听越震惊,于好一天的作息被他摸得顶透。

虽然栗鸿文也希望他能尽快解决自己个人问题,但可不希望他把时间都投在谈恋爱上。

他随手捡了颗棋子猝不及防地朝陆怀征丢过去:一天到晚都干嘛呢!净盯着人姑娘看了啊?!陆怀征没躲,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力道不小,白t恤都留下道褶子,他也没吭气,眼里还是不卑不吭,自带神气。

她作息简单,观摩两天就知道了,再加上为了配合部队的心理培训,我们也得调和时间,难道就把人晾着,什么也不管?栗鸿文凉飕飕地看着他,咬牙:管!我看是该找个人管管你了!韩志琛撑着腿站起来,揉了揉酸麻的两条腿,把地方腾给这师徒俩,得,你们自己聊,我先回去了,回头让那丫头给我个电话,去那边了就连电话就不知道来个,真是没良心的丫头。

那边……信号不太好……陆怀征挠挠鼻尖,低着头说。

韩志琛:不用找借口,她跟我这么久,我能不知道她什么人么?她从来就不是会主动跟人联系的人,你要不找她,她才不会主动联系你呢。

陆怀征失笑想想也还真是。

韩志琛摇摇晃晃站稳,陆怀征下意识伸手要去搀他,被他大手一挥拂开:不用,我还走得动,扶你领导去。

被鄙视的栗鸿文像被点了火的炮仗,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一边收拾棋盘一边不甘示弱地回嘴:要不韩老头咱俩打一架,我顺手再给你买副轮椅,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这俩见面向来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的,没说两句话一准能吵起来,陆怀征觉得这感情能维持三十几年也是神了。

韩志琛呵一声,得。

我一介文臣自然是打不过你,不过你要是把我打伤了,我看你这陆队长也是不想追我学生了。

说完,扬手一指墙上的字画,朗声读道:天地君亲师,我好歹是个师,至于你这徒弟还是不是个亲都是问题呢——陆怀征这人最善跟人插科打诨,哄长辈有一套,哄女朋友更有一套。

但现在他觉得他还是闭嘴最好,插科打诨也得看场面,这场面就非常不适合,他只谦恭地低头笑笑,不发表任何言论,说多了只会惹韩志琛反感。

等韩志琛走后,栗鸿文神色敛了些,没了开玩笑的心思,指了指一旁椅子说,没什么情绪说:坐下说。

陆怀征没再拒绝,把一旁的靠椅拎过来,放在栗鸿文面前,往下坐,打量他神色,发现其实很疲惫,眼眶深深凹陷,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没休息好?他问。

栗鸿文点点头,收到消息就接连开了两天会,缅甸跟克什又开战了,我下午给老唐去过电话了,让他做好战备部署,咱们的底线是保护好每个中国人。

土耳其那边呢?大使馆没波及,军.方起义,还是有些忌惮,维和兵正在帮助他们撤离,咱们就不搀这脚了。

栗鸿文摇摇头觉得,脑仁隐隐作疼,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仍是流传百世的真理。

是。

乱世求同,有人选择明哲保身。

栗鸿文手搭上陆怀征的肩,说:再过千年,万年,人的心是不会变的,人的野心只会越来越大,也只会越来越贪心,你还指望那些天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改吃青菜豆腐?落后就要挨打,咱们国防得越来越强才行,不然,世界版图上中国这块大肥肉,总有人想吞的。

陆怀征何尝不明白。

弱肉强食,千年不变的道理。

栗鸿文说,不说了,这种话说多了难免伤感。

清明,要不要去看看你父亲?忙完再说吧。

栗鸿文欣慰点头,他会明白的。

你跟那丫头呢?不会真跟老韩说的,追不上吧?陆怀征却懒懒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松松搭在身前,办公室一直没开灯,因为有个小火炉,正烤着氲红的火,满脸泛着流光溢彩,衬得跟个白面书生似的。

他却只低头笑笑,不作答。

栗鸿文也是个老江湖,总觉这小子这回回来有哪里不一样似的,提着眼,仔仔细细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儿。

您自己等她回来,问她吧。

陆怀征懒洋洋侧过头,嘴角带着笑意。

栗鸿文气急,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还跟我卖关子,找死是不是!?栗鸿文小时候是跟人拿大顶玩杂耍的,那手掌跟铁块似的梆硬,一巴掌下去一口气能劈开六块砖,人步入中年,力气还不减当年,陆怀征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断了,疼得直抽气,拿手搓了搓大腿,咬着牙,您还真下手啊!!栗鸿文哼唧一声,知道老韩为什么怕我了吧,我当年一拳头给他鼻梁骨打断了。

您真是……他又气又笑,看着栗鸿文,抽着气往别处瞥。

栗鸿文跟着小孩儿似的追问,快说。

陆怀征转回头,说什么啊?你跟于好啊。

好了好了,您满意了?陆怀征觉得自己谈个恋爱跟他妈天踏下来似的,一天几乎要被每个人问一遍,而且还没正式开始谈,这要正式开始谈,还得了。

栗鸿文满意了,点点头,说:那就好,我明天开完会找老韩挑挑日子去。

陆怀征恻恻然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问得极其缓慢,挑、什、么、日、子?结婚的日子啊,给你忙完这事儿,我算是功成身退了,你们不结婚,政.委一天能催死我。

…………云南军区。

于好托腮看着日历表,那眼神灼灼地能给烧出个洞来。

时间过的还是跟老太太似的,慢慢吞吞。

她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慢过,有时候下午睡醒睁眼的时候,总觉得又过了一天,可一看日历,居然还是那天。

赵黛琳拿着军大氅进来的时候,于好还对着日历发呆。

来,你的情人来信了——于好霎时间转过去头去。

给你送大衣来了。

赵黛琳补了句。

于好没反应过来,眼前瞬黑,一件又厚又重的军大氅劈天盖地直接将她罩住,她费劲地剥开大衣,露出毛茸茸地脑袋,双眼清澈而懵然地看着赵黛琳,后者正一屁股靠在桌沿,双手撑在边上,低头,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打量着她:你知道么——于好发怔:知道什么?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变得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只盯着手机,看对方有没有回信息啦——或者就是抱着手机,可怜巴巴地期盼着手机响起来,而对象刚好是他,实在没事儿做的时候,她只能一天到晚盯着时钟……赵黛琳惟妙惟肖地学着她说话的语气,又故意加了些油腔滑调:哎呀,他怎么还没回来呀——于好反应贼慢,这会儿才听出来赵黛琳在调侃她,把衣服把边上一放,囫囵拨了两下头发,坐正,无聊。

不肯搭理她。

赵黛琳拿手去勾她头发, 哎哟,说着说着怎么还气上了呢——于好依旧不搭理她,低头看文献。

不理我啦?于好不理,认真翻书,科室里没什么人,早上降了温,于好把窗门都关了,静得很,只剩下她哗啦着书页的声音。

那你可别后悔哦。

赵师姐,你很没事情做吗?于好认真地说。

赵黛琳决定不逗她了,双手撑在桌子上,跟她说正事:我忙死了好吗,昨天整理了一天的资料,结果就翻出个大惊喜,猜你肯定感兴趣,我这不赶紧过来给你报信来了?什么惊喜?赵黛琳这会儿倒不卖关子了。

陆怀征两年前的心理报告,要看吗?作者有话要说:  积分赠送操作失败,你们等等我今天再试试。

要26字以上才有效哈,我抽一百个送送看哈,还有两百个红包。

明天一起送。

让于好也心疼心疼陆陆,等陆陆回来就回敬他一个法式热吻,吓死陆陆哈哈哈哈。

第34章 第四卷 南朝春意浓 几度风雨楼(01)清明那几天北京气温骤降, 北风怒啸, 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风刮在脸上,如针扎般,尘埃散如雾,天地昏暗,东西难辨, 恰是应时应景。

就这天,陆怀征跟栗鸿文去了趟革.命公墓祭先烈。

革命公墓原先是元代灵福寺,后改为忠烈祠, 一九七零年改为革.命公墓。

栗鸿文每年都来,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 有时候带陆怀征。

这公墓外青山苍翠, 参天古树环绕,日日夜夜如老士兵守着这座园子,环境清幽,庄严肃穆。

园内人烟稀少, 寥寥数人,偶尔能听见清脆的鸟声, 在空空荡荡的墓园内清冷盘旋。

陆怀征跟着栗鸿文绕了一圈,两人走得慢, 像是散步。

栗鸿文背着手, 停在一座小桥上,手撑着桥柱往远处眺望,翡翠青山尽收眼底, 眼神颇为动容。

虽然老跟你韩教授开玩笑,但其实是真佩服他们这些搞学术的,像当年的钱老,如果不是他,兴许在国防航空方面还是矮人一截。

栗鸿文看了眼陆怀征,手在桥柱上松了又抓紧,叹气笑笑:我老跟我儿子说,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你嫂子就总说我思想顽固,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

说到这,他转头看陆怀征,双眼牢牢定在他身上,说:我当时就笑笑,确实不是当年了,可这事儿,你我这些身在战场的人,心里都清楚的很,社会还是这个社会,只不过,我们享受的,都是这地下埋得一地忠骨换来的,慎终追远,如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四字。

其实,对社会无害,不找麻烦,已经难得。

陆怀征低声说。

栗鸿文笑笑,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感慨似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从八宝山回来后,陆怀征跟栗鸿文又紧锣密鼓地连开了两天的会,直到土耳其那边正式宣布挫败政.变,开始军.事审判,大使馆警报彻底解除后,陆怀征准备收拾东西跟陈瑞回云南。

结果,临出发的第二天。

栗鸿文又把他叫到办公室,你跟我先去一趟湖南,再直接从湖南走吧。

那陈瑞呢?陆怀征问。

栗鸿文低着头,在收拾东西,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拢在一起,放进抽屉里,像是要马上出发的样子,急匆匆地说了句,不妨碍,让他先回去。

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什么,拎着东西,抬头扫他一眼,你着急回去?陆怀征撇开头,挠挠眉。

没。

栗鸿文眼神一吊,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把手上的文件全部摞摞齐,竖着,一下一下在桌上慢悠悠地敲着,道:得了吧,不是我不放你回去,湖南那边最近在大比武,领导点名让我过去监督,顺便,让你过去也比比。

比武?栗鸿文说:是啊,比武,去年人家在你地盘上输了,可不服气么?今年点名了要让你过去,我可给你说了,别给咱旅丢脸,不然,回头也别想娶媳妇了。

临出门,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也别太嚣张,收着点,都是自己人。

……云南军区。

那天赵黛琳把心理报告递给于好后,她没急着打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在一个档案袋里。

她记得当初孙凯说过,陆怀征的事情都是机密,他都不敢多说,可如今手里捏着一份他曾经接受过检查的报告,于好是百抓挠心,心痒难耐,她迫不及待想看,又怕被陆怀征知道,他生气。

这天午饭。

赵黛琳终于想起来问她,看了没?于好筷子杵在碗里,犹豫地摇了摇头。

赵黛琳倒是不意外,于好这性格,看着冷冷淡淡,内心其实规矩得很,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胆子又小,想得少。

你不看就还我,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看!于好闷声把碗里剩下的饭都给囫囵扒拉进嘴里,吭哧吭哧两口吞完,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完,也没等赵黛琳,自己就端着餐盘走了。

姑娘走远。

孙凯挪着餐盘凑到赵黛琳身边,眼神指了指于好的背影,那丫头怎么了?赵黛琳没答,头也不抬反问:你上回说陆怀征接受过心理治疗,当时是谁给治疗的?小刘医生?孙凯想了下,不是小刘,也是外派的,领导特地给他找的,听说是北大毕业一高材生,个子高高的,长的还挺漂亮,很年轻。

北大毕业?叫什么?赵黛琳顺口问。

我想想啊,狄……狄燕妮?孙凯一愣,挠着脑袋,怎么,你认识?赵黛琳无奈地笑,这姓本就少,又是学心理的,这个圈子本来也小,出名的自然也就那几个,她刚才一听北大这两字脑仁就一紧,没想到还真是她。

算是认识,不过于医生更熟。

赵黛琳说完撂下筷子人往后靠,下意识要去摸口袋里的烟,准备抽一支解解馋,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孙凯一掌打开,欠揍是不是?!食堂你也敢抽?赵黛琳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听话地把烟放回口袋,摇头感慨道:有句话叫什么,冤家路窄。

弄得孙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空琢磨她神神叨叨什么,厉声警告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食堂抽烟,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冤家路窄。

是是是,孙队长。

赵黛琳认错极快,点头哈腰跟他道歉。

孙凯挺受用,端着餐盘神气离开。

与此同时,于好也已经回到科室,把报告打开摊在桌上。

还没往下看,于好就已经看到测评栏的负责人签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狄燕妮。

是她复读班的一个同学,跟她的关系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应该是说,狄燕妮跟所有人都势同水火,最爱跟她较劲。

连丁羡这个温和的姑娘都对狄燕妮不太友善。

于好看到这名字,心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视线梭梭地往下扫了眼——下面是一组实验对比图。

一组是陆怀征的,另一组是孙凯的。

孙凯那组为对照组,应该是健康的心理对照,而陆怀征那组上写着,PTSD组。

陆怀征的靶潜伏期指数在那年三月份时四百多。

治疗四个月后,恢复三百多,还是比孙凯高,但已属于正常范围。

报告的最后,狄燕妮记录了陆怀征的治疗反应:2014年3月,无法正常开枪,作训。

2014年4月,习惯性呕吐,无法进食。

2014年5月,呕吐感消失,精神障碍,出现幻觉。

2014年6月,幻觉消失,失眠。

2014年7月,部分记忆缺失。

……每个月都有层出不穷的症状和状况,每看一条,于好都有些不忍再往下看,那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拽着,连呼吸都轻了。

报告上零零总总大概记录到十二月底,记录方式也是一贯的狄燕妮式风格,冷冰冰没什么感情,对待病人,她永远喜欢疑难杂症,她曾经在演讲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出现任何一种心理症状的病人都是医学史上的小白鼠,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要敢于去实践,束手束脚你永远得不到新鲜的答案。

当时底下就有学生不同意,举手反驳她的观点,医学不是普通领域,你所谓的大胆,是在处方上大胆还是在研究上大胆?如果在处方上大胆,你是否考虑过病人的身体状况。

狄燕妮当时是怎么回的。

于好记得清清楚楚。

她神采奕奕还颇具自信地说:请这位同学搞清楚,在处方上大胆不代表滥.用药物,我更希望,在新时代的中国,每个人都能有一颗敢于为科学献身的精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不知道螃蟹有没有毒是不是?当时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让台下的学生如山洪爆发般为她鼓掌,响彻整个大会堂,绵延不息,仿佛见证了未来心理学领域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赵黛琳当时就跟于好说,狄燕妮这种疯狂的科学精神,一定会出事的。

结果,没过多久,狄燕妮就从当时的心理研究所离职了。

赵黛琳辗转托人打听,才知道,有患者家属投诉她开了过量的安眠药和吗.啡,还是狄燕妮的哥哥找了相熟的媒体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有些小道消息也就圈内人私底下传传。

谁都知道,狄燕妮是个疯子,也没人敢惹她。

赵黛琳进来的时候,于好刚把档案袋收好。

她走过来,看完了于好点头。

是什么问题?创伤应激障碍症。

赵黛琳又说,主治医生?于好双手环在胸前,抬头看她,那幽怨地眼神赵黛琳瞬间就懂了,几乎是异口同声同她脱口而出。

狄燕妮?狄燕妮。

赵黛琳抓了把头发,低骂。

于好却低着头,闷声说:我刚才看她的报告分析,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么?陆怀征是轻微的非分离型PTSD患者,她在三月份的诊断报告上写了个分离型PTSD患者,傻子都知道分离型的情况严重的多,他的vep指数都只比正常人高一点。

说到这,于好把档案报告书往桌上一拍,怒了:她倒好!三月的用量用剂全部按照分离型来,结果四月出现呕吐,她居然还没反应过来,五月份的报告上,依旧按照大剂量开药,你看看六月份,连吗.啡都用上了!她狄燕妮离了吗.啡就不能活了是吧?!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双更。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晚点来刷。

这章200个红包,100个积分。

喜欢这章的卷名,嘿嘿。

马上就要回去了,莫着急。

第35章 第四卷 南朝春意浓 几度风雨楼(02)科室安静, 静得几乎只剩窗外的树叶沙沙声。

赵黛琳从没见于好发过这么大的火, 算是把她惊了。

于好不善与人吵架,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赵黛琳瞧她此刻狠咬着牙,倒真是少见,眼睛都红的似乎要滴出血。

看来是真生气。

赵黛琳狐疑地看着于好, 起先还有些不信,狄燕妮的专业水平不算差,同期里面最出名就是她, 也是因为她比较喜欢抛头露面,全国各地巡回演讲。

有没有那么夸张?赵黛琳一边说一边去捞桌上的档案袋, 打开扫了几行下去, 神色竟也渐渐凝重起来,等她扫到最后一行,眉头干脆锁紧,扭着脸啪——把报告用力甩在桌上。

赵黛琳抱着胳膊忿忿想了三秒, 说了一个让于好细思极恐的想法:我觉得这件事要报告给领导。

狄燕妮当时一定在拿陆怀征做实验。

赵黛琳说,你还记得不记得, 14年1月,她发表了一篇关于PTSD的论文, 其中就表述了分离型和非分离型, 在那篇论文中,她推翻了以往所有关于分离型和非分离型的科学研究,她坚持认为, PTSD的类型只有分离型一种。

当时这篇论文,韩教授还拿给我们看过,并且还让你从你的角度写了一篇关于PTSD的类型分析及治疗。

狄燕妮一直希望自己的科研成果能得到学术领域的认可,她一直渴望推翻前人的结论,开辟一条新的科研路,我不认为她会分不出分离型和非分离型。

拿患者做实验,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陆怀征还是军人,这两年如果后续出现问题,谁该负责?如果真是这样,狄燕妮必须停牌。

……彼时,陆怀征跟栗鸿文已经抵达湖南,战士们列队欢迎,陆怀征穿着常服跟在栗鸿文身后下车,队伍里边几个小兵跟鹅似的,抻着脖子去看栗鸿文身后的陆怀征,兴奋地两眼放光。

年年都要比武见面,陆怀征大多数都熟,他站在栗鸿文身旁一一扫过去,个个面泛油光,瞧那神态,倒是翘首以盼,难掩蠢蠢欲动之色。

中队长叫徐徐,看见陆怀征上前就给了个热烈的大拥抱,当年两人在军校也是同学,毕业后一个留在北京,一个则去了湖南。

徐徐是河南人,长得方方正正,黑黑瘦瘦。

眼睛小小,笑起来就看不见了。

陆怀征这长相在军人里确实难找,每回徐徐看见他都忍不住调侃,你怎么还这么白?其实黑了很多,手臂都三截色了,以前高中的时候才是真的白,跟个奶油小生似的。

陆怀征摇摇头,拿帽子拍了拍徐徐,笑说:总不能跟你似的,黑成个煤球了都。

把徐徐给说急了,方言都逼出来了,俺这才健康。

徐徐一着急就喜欢说方言,以前上学的时候,几个室友就爱学他说方言,各种强调都有,陆怀征跟孙凯几个北京的就不爱学人说话,徐徐人老实,陆怀征最看不惯欺负老实人。

有时候谁欺负徐徐学他说方言,他们就一窝蜂群起而攻之。

虽然有时候就也偶尔会兄弟之间损几句,但徐徐这人分的清什么是善意的什么是恶意,也一直把陆怀征和孙凯当兄弟对待。

孙凯呢?徐徐顺口一问。

在云南呢。

陆怀征答得心不在焉。

栗鸿文还在跟指导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此时夜色彻底黑了,巡逻的灯光一晃而过,陆怀征眯着眼扫了一圈,随口朝徐徐问了句:几点了?现在?徐徐转头问了身边的人,又回头告诉他,七点。

陆怀征一算时间,陈瑞此时应该已经抵达昆明机场,东西今晚应该能捎进她手里。

那东西是他清明特意回老宅拿的。

要是早些看见,她也能明白些,安安心心等他回去。

……翌日一早,晨曦微露。

于好起床洗漱经过楼梯口,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咚节奏感十足又欢脱的脚步声,毛巾随意往肩上挂,目光往下瞥了眼,怔住。

毛巾没搭住,顺势落进盆里,她整个人呆呆地看着陈瑞那张脸。

陈瑞笑眯眯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于医生。

于好嗯了声,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热烈起来,问:他呢?陈瑞说:还没回来呢。

……那你上来干嘛。

哦。

于好重新捡起毛巾,端着盆准备离开。

陈瑞忙冲上去,把人拦住,不敢离太近,自动自发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跟她解释道:他跟领导去湖南了,可能得过几天才回来,两天就行。

好,谢谢你告诉我。

于好很礼貌。

陈瑞觉得纳闷啊,这于医生怎么跟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腔调,队长是怎么跟她搞上的?神了奇了。

如此想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这是队长让我带给您的。

于好低头瞧去。

陈瑞宽宽厚厚的掌心里摊着一个旧时用来装戏偶的灯芯绒制黑色小布袋,而且拎起来还挺重,看得出来年代有些久远了,上头的商标都被磨没了。

陈瑞真就跟个差使似的,送完东西就走,没停留。

于好拿着东西回屋,放下脸盆,把东西放在桌上,支着个下巴百无聊赖地左右端看,看这灰尘密布就差在上头结层蜘蛛网,这岁数估计比他俩加起来都大。

她小心翼翼拆开。

头上那袋子有些紧,于好解开封口那白色的细绸缎时,飘飘洒洒落了一桌的灰。

于好心中越确定是他爷爷的东西了。

等她拎着袋口微微一斜,迫不及待地要将那玩意儿一骨碌倒出来时,便傻眼了。

第一反应——这是什么玩意儿?第二反应——有点儿眼熟。

等她最后反应过来,鼻尖一酸,眼泪滚涌而出。

她高中时玩沙画,还参加过市里比赛,用的是普通的沙子,后来跟陆怀征抱怨说普通的黄沙看起来很单调,如果沙子有颜色就好了。

真就是随口一句。

当时那少年便意气风发地搂着她肩,说:给爷等着,决赛之前送你一袋。

其实当时于好也只是当他一句玩笑话,没往心里去,可在决赛之时,也不见他有所表示,于好以为他是忘了,心里挺失落,倒也没再提。

没想到,收到这东西竟是十二年之后,他还真的做出来了。

于好轻轻搂了一把,看着那些七彩斑斓的细沙缓缓从指尖穿过,居然真是有颜色的。

……陆怀征在上午的蒙眼组装机枪中,破了旅里的历年记录一分钟填130发子.弹。

一组五个人。

陆怀征跟徐徐还有几个老兵头一组,这组实力强劲,新兵们看得非常起劲儿。

陆怀征全程都挺淡然的,戴着眼罩,身姿笔挺地立在那儿,眼罩遮了半张脸,却把他的轮廓拉长,衬得他五官干净利落。

组枪手法非常娴熟,行云流水的如同一条流水线般,手速快得连栗鸿文都瞧怔了。

一分钟结束。

陆怀征130发。

徐徐125发。

其余老兵人均115发。

年前的记录是120发。

徐徐和陆怀征算是双双破了记录,也算是给将士们警个醒,打了个鸡血。

……云南军区。

这天午饭,于好在吃饭时,听见唐指导跟人打电话,听着电话声音内容像是那人的,便忍不住竖着耳朵留意。

还好不是只兔子,不然竖着耳朵偷听也太明显了些吧。

唐指导:缅甸的事儿等你回来再说吧。

也可以的。

都挺好的,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派人下山去接你?大约是于好听得太多认真,耳朵越竖越近,就差贴上唐指导的手机听筒了,唐指导握着手机,低头看着于好,叫了声:小于?于好瞬间惊醒,整个人倏地坐直,半口饭呛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涨红着脸就差把脸埋进碗里。

安安静静的食堂里,风刮着门,漏了些进来,蹭着她微热的脸,呼吸顺畅了些,她似乎听见唐指导这么说了句:是于医生。

不是于医生。

于好端起餐盘子想溜。

唐指导却忽然把手机递了过来,笑得格外耐人寻味又暧昧:来,陆队要跟你说话。

你个老不正经!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式回归。

估计又是个大惊喜。

困得不行,先睡了。

这章是500个红包吧。

明天一起送哈。

第36章 第四卷 南朝春意浓 几度风雨楼(03)于好愣着, 没接。

唐指导又把电话往她跟前递了递, 见于好没反应,急躁地朝她使了个眼色,催促再三,于好这才慢吞吞伸手去接手机。

食堂人头攒动,却很静, 战士们低头扒饭,吃得专心,偶能听见孙凯跟人调侃赵黛琳, 唐指导也跟着乐乐,赵黛琳一记眼神杀, 孙凯拍拍身旁战士的肩说赵黛琳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

赵黛琳反唇相讥, 不奇怪,毕竟连你都能娶到老婆呢。

小战士夹中间,筷子抿在嘴上,脸色懵然, 看看这看看那,谁也不敢得罪, 最终决定闭嘴,老老实实埋下头去扒饭。

孙凯跟赵黛琳却跟吃了枪药似的, 你一言我一语,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唇枪舌剑停不下来。

这一切,似乎都没发生变化。

仿佛看到, 陆怀征坐在边上看着他俩一边斗嘴,一边摇头无语地嘲笑他俩。

手机贴到耳边。

心却怦怦跳,没来由的紧张感,让她连声音都微微□□,像是卡了根刺在喉咙里,低声地:喂。

信号不太好,听得断断续续。

于好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没断,又贴回耳边,喂了几声。

对面还是没有声音,时断时续地听见对面嘈杂的声音,可陆怀征就是没有说话,于好气急,真当是好事多磨么?刚刚唐指导都好好的,怎么到了她这连说句话都成问题了,这么想着,手机通话就断了……刚断。

手机就滴滴进来一条短信。

刚不小心过了禁网区,等下。

于好等了半小时,唐指导饭都吃完了,陆怀征还没回电话。

下午。

树叶低垂,风呼呼刮着,像是这深山里的狼嚎声,扇着窗户哐哧哐哧乱晃,这天儿越来越冷。

于好在科室翻看陆怀征以前的病例,跟平常的一些心理监测数据。

她发现自己手里跟他有关的东西,除了这些病例数据,似乎再无其他。

她有时候瞧这些数据能瞧上半天。

陆怀征、男、1988.01、184cm。

毕业于空军指挥学院。

其余资料均为保密。

再往下,就是他这些年每次飞行前或者战后的测评数据以及两年前的治疗记录。

旁边贴着一张陆怀征的红底一寸照,穿着浅蓝色的空军常服,戴着帽子,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扣着扣子,整张脸轮廓清晰干净,非常严肃认真地看着镜头。

应该是刚入伍时拍的,脸特别白,这会儿细细看,于好才看到他眼角有颗很浅很浅的痣,浅到近乎于无。

以前都没发现。

相比较从前,她倒是更喜欢陆怀征现在的样子,高中有点太不着调,少年心气长,受了点委屈就爱跟她撒娇,全就是个小孩。

现在成熟大气,模样也更甚从前,褪去少年时的稚嫩,那眉眼比当年深沉,却引人好奇,引人入髓,什么都不说,不喊苦不喊累,深明大义,识得乾坤,亦怜花木。

偏就让人忍不住想心疼他。

而且他穿军装最好看。

于好盯着那张一寸照,忍不住用手轻抚。

砰!窗忽然被人合上。

于好抬头望去,赵黛琳关了窗,朝她这边过来,于好恍然,手忙脚乱开始收拾资料。

被赵黛琳一把摁住。

别忙。

啊?赵黛琳叹了口气,双手环胸,屁股搭着桌沿,说:刚刚我给韩教授打电话了,汇报了陆怀征的事情,韩教授说,这件事咱们暂时先不能上报给领导。

为什么?赵黛琳解释:韩教授刚刚很客观地跟我分析了一遍,咱们对这件事始终是一知半解,也许狄燕妮没有用错药,也许是我们矫枉过正,当年她的那篇论文确实在学术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你还记得那些支持她的教授么?国外有个很有名的心理学博士,Marcy Eddie还记得么,曾经给你回过邮件的。

他也给狄燕妮回了一封,狄燕妮还在朋友圈晒过,Marcy Eddie表示非常支持她的观点,也很欣赏她的科学态度。

当时邮件里,他激动地给狄燕妮回了两个perfect。

如果咱们要反对这个观点,就等于要站出来跟半个学术界抗衡,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你要把韩教授推到风口浪尖上吗?Marcy Eddie真是个非常喜欢回邮件的教授。

于好笑话似的:如果科学是这种态度,那么有多少人会成为实验的牺牲品,赵师姐,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说到这,于好失落地撇开头。

赵黛琳冷笑:学术问题本来就是具有争议性的,只是狄燕妮在实践上太过大胆和激进,而那些支持她的声音里又有多少是原本就针对韩教授的。

你知道么?学术界的探讨本就带着一些针锋相对,韩志琛又是个耿直性子,年轻时就不好对付,老来更是个直脾气,对于科学的态度他始终如一,却是某些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可以以我自己的名义发表论文。

赵黛琳提醒她:可你还在韩教授的实验室。

那我可以退出韩教授的实验室。

于好梗着脖子说。

赵黛琳彻底怔了,她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人靠到桌子上,尽量用心平气和的口气盯着她道:我没有说不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更需要从长计议,咱们不能冲动,你昨晚连夜写的论文我看了,言辞激烈带有批判性,根本不是你平常的风格,我有没有警告过你,爱上一个人,也不可以迷失自我。

我没有迷失自我。

于好苦笑,不自在地转开脸说,而且我也还没有爱上谁。

别嘴硬了,一下午看了多少次手机,要我提醒你吗?于好不说话。

赵黛琳见她态度软了,也缓和了口气说,我没说,这场仗不打,你以为韩教授是怕事的人吗?他当年可以为了抗抑郁实验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又怎么会怕得罪狄燕妮。

你要打,我们陪你打。

半个学术圈算什么。

但这件事不能让陆怀征知道。

于好不傻,她也能想到。

如果换作是自己,在两年后突然被人告知,自己曾经接受过的治疗里或许被违规使用过大剂量的药物,作为当事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不会让他承受这些压力。

只是心疼。

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赵黛琳又说,领导那边,韩教授说给他点时间,需要更多的数据说明,陆怀征又是栗鸿文的心头肉,韩教授怕栗鸿文接受不了,所以,这件事急不来,两边都需要时间。

明白。

赵黛琳揉了揉她脑袋,便出去给韩教授打电话。

于好在科室里坐了一下午,窗外的风似乎又大了点,紧闭的窗棂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天色渐暗,朔风树影倒映在玻璃窗上,像只困在原地猛兽,张牙舞爪地在窗玻璃上疯狂舞动。

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陆怀征。

她吸了口气,接起。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久违地有点想哭,于好。

脚尖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摩梭着,于好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微抬头,把眼泪压回眼眶里,握着手机,轻轻嗯一声。

那边一怔。

哭了?……要不要这么敏感。

于好不说话。

说话。

那边急了。

你凶什么。

于好小声哼唧。

本以为他又会臊白她几句,没成想,他竟是轻轻地低笑一声,然后诚恳地跟她致歉:对不起,这几年跟人说话吼习惯了。

于好低头说,你不用跟我道歉。

沉默一阵。

那你哭什么?想你想的。

她半真半假地说。

陆怀征也没想到于好如此直白地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抿着唇笑了下,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我不信。

真的,你说你要给我打电话,我就等了一下午,你看,手机是不是才嘟了一声我就接了。

其实那声还没响完,她就接了。

信号断了后,他就被栗鸿文拉走去了附近的村考察民情。

村民热情,硬拉着他们上家里吃了顿完饭才放行,栗鸿文没什么架子,就喜欢把衣服一脱,坐在人门口什么都能侃,聊聊今年的收成和养殖,陆怀征就在一旁陪着。

走完这家访那家,反正什么都聊,村民好客,非要宰了家里的鸡给栗鸿文做下酒菜,栗鸿文说不用麻烦,就了点咸菜萝卜也吃得津津有味的,那奶奶一看陆怀征穿着作训服,又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非要让老伴把鸡剁了,说这孩子吃点咸菜萝卜哪够啊,陆怀征劝了好半天,人才肯放过那只鸡。

等出了那村,已经将近六点。

这才立马拿了手机给她打电话。

临时被领导拖着走访去了。

哦。

陆怀征站在楼外,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脚垫在台阶上,低头哄她:生气了?你那沙子什么时候做好的?于好反问。

陆怀征把另只手抄进裤兜里,抬头看天,眯着眼,在认真回忆。

她比赛那天陆怀征确实还没做出来,他一开始不知道给沙子上色要那么难,用普通的颜料笔上完之后发现涂色有些不均匀,而且,洗了两次就褪色。

他后来特地跟了抛光釉色的师傅去学,才知道,那玩意的工序要那么难。

要用沙子浸透之后,然后用毛笔板刷上了色,反复清水浸泡几次后,上完清漆晾干后还要反复用清水浸润过,整个过程很复杂,等他做完,于好的比赛也结束了。

当时觉得挺丢脸,也就没给。

可后来,这么多年,他总是能记得,当时给她做这沙时的心情。

当时是真就觉得,全世界什么独一无二,他一定要给她,谁也不给,谁也不能。

不过这些心情,现在也没必要给她知道了。

你比完赛之后。

于好又是长长一声哦。

两人都没再说话。

于好试探:那我挂了?就听那边低声笑,声音莫名诱惑:是真想我么,于好?我骗过你么?那倒没。

他吁了口气,似乎在抽烟,她可以想象到他抽烟时,眼里的神气。

陆怀征把烟掐了,垫在台阶上的脚收回,踩在地上把烟头拧灭。

于好听见他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声,却格外清透,似要穿透这云月,伴着过去岁月的涌流彻底钻进她耳朵里。

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我说的不是今天,是过去这十二年的每一天。

他补充。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事:一直从开始就没给这篇文打过甜文的标签,是因为这对的感情线确实已经很虐了,分离十二年比什么都虐,所以我不敢打甜文标签,后期自然也甜,但也还会有波折,一路顺甜到尾这文就太平淡了。

不过这文本来就是平淡向,后期会有个高潮点。

大家都佛系看文吧,有bug欢迎指出,不要在评论区吵架,兔纸害怕。

谢谢一直喜欢陆陆和好好的你们。

感谢。

看文愉悦。

这章五百个红包。

第37章 第四卷 南朝春意浓 几度风雨楼(04)十二年。

若说人体细胞七年一更新, 如今也快两轮, 可就又这么一个人,兜兜回回,转首处便是他,于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当时心里就觉得这个男人, 或许她是能喜欢一辈子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低声问。

明天。

陆怀征说。

那我等你。

好。

一时无言,可谁也没挂,就静静地举着电话, 沉默无言地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闭上眼, 总觉得他在眼前。

陆怀征笑问:没话跟我说了?于好回:你不是也没?不, 陆怀征顿了下,轻轻吸了口气,再次把脚垫上台阶,仰头去看天, 心里一肚子话,你想听什么?什么话?他低低地笑, 类似刚才那样的话。

又调戏她。

你就没句正经话么?于好拧着衣角斥他。

你没谈过恋爱么?陆怀征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谈恋爱不说这些说什么, 难道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这不合适吧?还是你想跟我探讨你的科.学理想?谁……跟你谈恋爱了。

于好脸热。

正式确立关系都不通知一下么?哪有这么单方面宣布的, 谁跟你这么心照不宣。

是么?陆怀征轻描淡写道:可老李都看见了。

于好瞬时红了脸,心如鹿撞,咬着牙:你还有脸提。

做都做了, 有什么不敢提的。

他坦然得让人想掐死,老李不是多嘴的人。

其实那天他心里也挺忐忑的,坐车上还在想呢,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于好要是肿着回去,就怕老李不说他们也得想歪,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在部队里毕竟忌讳多,传出去也不好听,他自己名声倒是无所谓,就怕污了于好的名声,让韩教授难堪。

走时见她那样儿,就怕她回去发散思维,想多了,等他这趟回去多变,车出发在即,他没时间考虑,脑子一热便也转身回去了。

好歹,她没拒绝,生涩得很,而且很无措。

陆怀征亲到后面心都有点发颤,看来还有得磨练。

这通电话打到最后,两人谁都不愿挂,也不说话,沉默地举着电话,听着对边传来的风声,窸窸窣窣地琐碎声,可就这淡淡的气氛像是在四周给这俩人罩了个暖洋洋的光圈,谁都不忍打扰。

跟韩教授打完电话的赵黛琳不忍打扰于好。

奉栗鸿文命令前来找陆怀征的徐徐也不忍打扰陆怀征。

直到陆怀征主动挂了电话,把手机抄回兜里,一回头看见徐徐在老远看着他。

徐徐忙过去,对他说:赶紧,领导找你。

陆怀征戴好帽子,看他一眼,栗参谋长?徐徐点头,对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

陆怀征拍拍他的背,说了声知道了,扣好帽子就小跑着朝行政楼过去。

人才刚到楼下。

行政楼四楼的走廊上立着两道背影,正背着手端端往下望,就见陆怀征人跟一阵风似的一溜烟儿往漏洞里跑,旁侧一穿着军装年长男人随之一笑,对栗鸿文说: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儿没变,毛毛躁躁,跟上学时一样。

栗鸿文挥挥手,笑着否认,满眼感叹:变了很多了,自从之前那件事之后,性格收了很多了,我估摸是猜着你来了。

说到这,他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天地君亲师,你好歹也排第五呢。

男人长相柔和,不似栗鸿文那般刚毅,面容和蔼,身材清瘦,也没有栗鸿文那般磐硬。

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格外犀利,总带着一些审视,就是个威严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名叫蒋元良,是陆怀征以前念军校时的老师,是个军.情通讯行业的专家。

听着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蒋元良背过身,笑笑:这小子再聪明也猜不到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前些日子我们还通过电呢,我可没跟他说,我最近在湖南。

你啊,太不了解你学生了。

栗鸿文笑着拿手点点他。

陆怀征三步并做两步迈上楼梯,看见蒋元良丝毫不意外,温良恭俭地叫了声蒋老师。

蒋元良一笑:看样子是猜出来了?什么?陆怀征有点没明白。

看到我都不意外?知道我在这?徐徐说是您来了,有点心理准备。

差点忘了,徐徐当年也是他们那期的同学。

两老本来还想着给这小子一个惊吓,全然把徐徐给忘了,两老对视一眼,摇头笑笑,感叹光阴催人老。

蒋元良拍拍陆怀征的肩,问:怎么样,最近还好么?挺好的。

听你领导说,最近谈恋爱了?蒋元良说着还看了栗鸿文一眼,栗鸿文尴尬地别开视线。

陆怀征毫不避讳,嗯。

蒋元良架着一只胳膊肘斜撑在围栏上,悠闲地审视着他:哪家闺女啊?不等陆怀征说话,栗鸿文率先回答,你不认识,是我们队里一个心理医生。

蒋元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挺好,比老李家的闺女好。

哪个老李家啊?栗鸿文问。

蒋元良挑眉,直言不讳:还能是哪个老李,李部呗,他那闺女我就瞧不上眼,整天说话夹枪带棒的,好好一个中国人非得学洋人说话,冷不丁蹦出个英文单词,听得我脑仁疼。

摇摇头,不喜欢。

蒋元良说话直来直去,倒也没恶意,跟李瑶辛说话累这是他第一直观,栗鸿文可不敢接这话,只笑笑表示:你们师徒俩眼光倒是差不多。

蒋元良乐,我学生的眼光我还是非常相信的。

刚夸完,又损他:我还是挺好奇,哪个倒霉催的,能被你给糟蹋了。

陆怀征笑笑,不介意,蒋元良说话就这样,跟韩志琛有点像,直接的很,或许搞科研的都喜欢说一不二直来直去的态度,他挺习惯的。

栗鸿文就听不下去了,护短得很,会不会说话,说实话,我还真觉得老韩那丫头有点配不上他,不持家,又是个搞研究的,自己都忙得四脚朝天,要不是这小子认死眼……不等他说话,被陆怀征打断,故意刺他:您就是对学术这块自己摸不着路子,嫉妒呢,论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

我一穷二白的,还是个当兵的,人愿意跟着我,放古代,那就是下嫁。

您说她图我什么!栗鸿文懒得跟他争。

这小子就是个剃头挑子一头热,认死理。

蒋元良眼见两人要吵起来,忙出口打圆场:年轻人的事情,你跟着瞎霍霍什么,说正事。

随即转头看陆怀征,我前段时间跟老梁有个大胆的设想,得到一种材料非常适合做隐形飞机,如果成功的话,可以将我国的战备实力再往前推动十年。

隐形飞机?类似B2的轰.炸.机么?蒋元良点头,对,但这个隐形飞机的镭射截面会更小,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们做过的实验么,当时的飞行员只能用雷达监测出一个很小的光点,当时你们都以为是一只大雁,还记得么?陆怀征当然记得。

当时一下飞机,蒋元良就说,如果那是敌方的战机,你们早就没命了。

我跟老梁最近会拟出提案意见书,寻找材料也是个过程,到时候可能还得需要你们配合,另外,在提案之前,在图斯兰有个技术交流会,我跟老梁需要出席。

蒋元良说完,看了眼陆怀征,手替他整了整衣摆。

我记得你当年对这个研究很感兴趣。

陆怀征却失笑:现在专业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已经跟领导提请了,蒋元良也随之点头:到时候你带几个人跟我过去,负责保护我跟老梁的安全,顺便也该长长见识。

陆怀征不傻,自然能体会蒋元良这么安排的意思。

蒋元良没停留多久,交代完事情便乘车离开,陆怀征送他到军区门口,临上车前,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蒋元良迟迟没上车,而是端着眼看了陆怀征许久,饱含岁月的眼底,情绪万千,滚涌翻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当年毕业时,蒋元良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栗鸿文却不同意,自己当年辛辛苦苦万里淘沙出来的苗子是怎么也不肯就这么送与蒋元良当学生的,陆怀征又是个念旧的人,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格外惦记。

乖张的性子下掩着一颗极其赤诚的心,尽管蒋元良再三邀请,也还是回去找了栗鸿文。

看你这样,其实挺好,老栗说你变了,我倒觉得你没怎么变,其实还跟以前一样。

下次,有空带你女朋友出来见见,别送了,回去吧。

其实论了解,蒋元良更了解他,蒋元良在学术上不含糊,不怕得罪人,却也是个心思很敏感的人,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的心事点破。

而栗鸿文则是大老粗一个,心思也不太敏感。

两人道了别,陆怀征跟司机叮嘱了几句,被坐在后座的蒋元良不耐烦吼一声:行了,快滚,啰里啰唆。

他低头笑笑,没再废话,掩上车门。

车轮撵着坑洼不平的山路朝缓坡下驶去,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印,徐徐延缓至青翠山路尽头。

蒋元良忽然从车窗里伸出手,拇指竖着朝上,余指虚握,然后慢慢往上顶了顶。

这在飞行手势中,是一切准备就绪,准备起飞时的手势。

蒋元良说这也是一往无前的意思。

……云南军区。

于好吃完饭,刚把餐盘收拾好准备起身走的时候,赵黛琳急匆匆从门口进来,心如火焚地冲过来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于好被拉得踉跄,餐盘叮铃哐啷一路响。

行至门口,她把餐盘放在回收处,这才问:怎么了?师姐?赵黛琳眉毛微拧,脸色难堪。

似乎有点为难。

出了狄燕妮那事,韩教授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早上电话还再三叮嘱让于好先做好本职工作,其他事儿少管。

可眼下似乎只有她能帮孙凯的忙。

赵黛琳犹豫地看了于好一眼,于好却促道,你快说呀,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赵黛琳仔细想想,这应该不算其他事儿吧,多少可能跟于好的本职工作还沾点边?如是想着,她一咬牙,对于好说:孙凯在边境捉到一个人,无法确认身份,孙凯说可能是极端武.装分子,需要进一步确认。

这找我干嘛?于好笑。

赵黛琳焦眉愁眼地看着她,低声:但眼下有个麻烦,孙凯在他身上搜出了很多土.制.炸.弹,听说还有几颗埋在镇上,被设置了二十四小时定时装置,也就是说,在明天下午六点之前,这些炸.弹都会爆炸。

孙凯现在快疯了……于好面色凝结,笑容也消失了。

这镇上大多都是老人小孩,年轻男人都外出打工了。

若真是极端武.装分子,便有滥杀无辜的可能,这镇不大,但真要找起来也不容易。

赵黛琳咬牙说:孙凯现在已经让人把整个镇封锁了,但这么找,等同于大海捞针,现如今,只能逼那人先开口——人在哪?于好直接打断。

……审讯室灯光黑暗。

孙凯怒气冲冲地站在审讯室的玻璃窗外,一转头,看见赵黛琳带着于好进来,脾气收了些,也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于好站到他身边,透过审讯室的玻璃窗望进去。

发现那男人身上披着类似吉利服的外套,头顶包着一条黑色的头巾,衬得他面方如田,豹头环眼。

我可以进去跟他对话吗?于好一边看着那人,一边问孙凯。

孙凯一愣,咋舌地看着她:你不怕吗?有什么好怕的,比这更穷凶极恶的罪犯我都见过。

于好把视线从吉利男身上收回,转头看着孙凯道:平川连环碎尸案知道么,凶手其实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西装搭着领带出入高级场所的绅士,当女人坐在他面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因为他精致出众的外形而爱上他,结果刚发生完关系就被人煮了……真正的变态都不会写在脸上,这种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内心可能真是一只hello kitty。

于好说完,赵黛琳还附和地点点头。

孙凯忍不住笑,本以为于好是个温室里的小花朵,陆怀征以后有的疼了,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

你进去注意安全。

于好点头,嗯,然后麻烦你们帮我把审讯室的空调降到十八度,灯光也调暗一点,尽量角度朝他那边,让我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就可以了,主要对着他眼睛。

孙凯比了个OK的手势,于好就进去了。

赵黛琳其实有些胆颤,却还是在孙凯面前强作镇定。

孙凯侧头看她一眼,冷不丁丢出一句,淡淡的:谢谢。

便转头盯着里面的于好。

赵黛琳没回,半晌后,问:陆怀征知道这里的情况没有?孙凯摇头,撇嘴说:还没跟他说,准备等会给湖南那边打个电话。

听口气不对,赵黛琳侧头看他。

干嘛这么愁眉苦脸?孙凯苦笑说:那大爷要是知道于好这会儿在干嘛,他明天回来估计能打死我。

赵黛琳讶异,明天就回来了?孙凯点头: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到镇上怎么也得下午三四点了。

……陆怀征送完蒋元良,又回去跟栗鸿文聊了一会儿之后的安排,准备回宿舍的时候,指导员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指导员接起来,应了两声,忙喊住正要往外走的陆怀征和栗鸿文。

陆队!云南的电话。

陆怀征狐疑,看了栗鸿文一眼,栗鸿文以为是唐指导打来催人的,明天就回去了,现在打来做什么。

指导员说:是孙队,他说云南有情况。

陆怀征两步过去,夺过电话。

孙凯?孙凯声音干脆,把事情从头到尾利落的交代了一遍。

汇报上级了没有?汇报了,说是会派拆弹专家过来。

陆怀征听了可笑,举着话筒往边上无语地撇了撇头,几个土.炮还要找拆.弹专家,你也不怕给人笑掉大牙!现在不是拆弹的问题,现在是增援的问题,我们人手不够,整个镇上搜过来搜到明天晚上都来不及。

附近的武.警部队呢?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陆怀征问,声音也冷了:那人什么路子?装傻充愣,跟他说话假装听不懂,打扮像是边境那边的人,也有可能是游牧人,不排除是极端武.装分子。

现在呢?孙凯说:于医生进去谈判了。

谁?!于好。

陆怀征回宿舍收拾东西连夜改了航班从湖南出发,栗鸿文让指导员安排了车送他下山,又主动把手机还给他,路上拿着跟孙凯联系,到了那边再交给唐指导就行,让他保管几天,反正没几天你们也回了。

陆怀征嗯了声。

揣好手机转身跳上军绿色的吉普车。

到机场的路上,陆怀征坐在副驾上,一只手握着电话撑着窗沿上,双眼漫无目的地扫过窗外的风景,给孙凯打了个电话,手指啪啪按,是真急。

孙凯一听说他在路上,下巴都掉下来了。

你现在出发,几点到啊?凌晨三四点吧。

到时有车上来么,我派人下来接你?不用,联系了市里的部队,会派车。

陆怀征说,你现在把话筒对接到审讯室,我要知道里面的情况。

……于发现对方不会说普通话,第一轮对峙长达半小时,对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于好耐心十足,改用英文交流。

对方仍是一脸不屑地看着她,眉毛轻佻,像是在欣赏什么美丽又新鲜的事物,于好强忍着恶心,拧着眉毛,再次用英文告诉他。

你不说话我们有权将你交由司法机关处置,到时可就不是像我这么温柔地询问你了。

……于好清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陆怀征心头一紧。

沉默三秒后。

话筒里又传来男人充满调笑意淫的声音。

你真漂亮。

我真想进.入你身体里。

靠!陆怀征猛一脚踹向吉普的前挡玻璃台上,车身随之一晃,司机吓得脸色刷白,以为自己开错道了,忙不迭问:怎……怎么了?陆怀征沉着脸,眼底蕰着不明火,难得发了脾气。

开你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算双更!终于写到这里了。

这文后面的剧情要起飞拉~我知道你们很焦灼,别急,我也是。

这章还是300个红包。

疯狂撒糖。

ps:题材敏感,涉及到一些情节的国家地名只能虚构,很多内容也不能直接描写。

本故事纯属虚构,昨天看到有妹子提到华生,这故事没有原型。

另外故事言情和剧情并重,题材敏感,不会只单写感情线,也算是我自己题材上包括写作风格上的一个突破。

谢谢。

祝愉快。

第38章 第四卷 南朝春意浓 几度风雨楼(05)审讯室内。

灯光仍是不明不暗地耷拉着。

确切地说, 是禁闭室, 驻扎部队没有单独的审讯室。

里头只放张单人床和一把椅子,椅子于好坐着,那男人就坐在床头位置,两只粗壮的腿踩在地上,一只手扣着手铐, 另一头栓在床头的横杆上,此时正咧着黑黄的牙冲于好笑,兔头麞脑的模样看得窗外的赵黛琳直犯恶心。

他说的越南话。

于好和赵黛琳都没听懂, 但瞧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孙凯和陆怀征却听懂了,他们常年驻守在边境, 学过近百种国家的语言, 这也是每年考核的必考项目。

他俩跟越南人打过交道,明显这口音不是本地人。

要不要把于好叫出来?孙凯眼睛牢牢盯着禁闭室的一举一动,问电话那头的陆怀征。

那边沉默半晌,才说:你派个人进去看着, 别让他靠近于好。

孙凯听完,回头示意, 旁边一拿枪的战士就推门进去了。

于好仍是不动声色地望着那男人,用英文回他:你说什么?对方这回没再绕, 伸长脖子往前探了探, 像条张着血盆大口的鳄鱼,用中文冲她一字一句说:我说,你是处女, 干净得我想上你……哈哈哈哈哈哈哈……猥琐浑厚的笑声在整个禁闭室里回荡。

他说话时,身体往前,离禁闭室中央的一顶白色吊灯近了些。

于好更清晰地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黝黑的皮肤像是抹了一层黑墨,俩眼珠子乌溜溜地却在猥琐地打转,甚至连每一根胡须她都瞧得清清楚楚,包括令人犯恶心红色有些溃烂的牙床。

你把炸.弹藏在哪里?于好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问道。

男人又往前凑了凑,粗大的鼻孔微微收缩,表情享受地细细嗅着这屋内的空气,你真香啊,你比那些女人香多了。

陆怀征握着电话的手指节都白了。

就听于好在电话那头不咸不淡地跟他闲聊了起来:哪些女人?男人反问:你不知道吗?这镇上有一条街,他们男人在外地打工,女人靠卖.淫为生。

随后目光慢慢从于好身上转到门口的持枪战士身上,你们队里这些男人,也经常去呢。

于好转头望去,小战士气得拿枪怼他脑袋:你胡说八道什么!!男人不以为意一乐。

看来,你很熟悉这镇子?于好没受影响,仍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男人收了笑,表情慢慢恢复冷硬,扭开头不肯再搭理她。

于好再次开口: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我劝你,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别给自己惹麻烦。

男人忽然阴森森地开口警告她。

第一次谈话终止。

于好弯腰伏在厕所的洗手池,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一时间恍惚出了神,水哗哗淌着,时间仿佛静止。

孙凯在门外等了许久,没见她出来,朝赵黛琳使了一眼,后者靠墙抽烟,顺着视线望过去,心领神会掐了烟,走进去。

就见到了这副场景。

赵黛琳过去一把关了她面前的水龙头,孙凯知道你这么浪费……该心疼了。

于好回神,神色泯然,下意识抹了把脸,低声道歉:对不起,走神了。

赵黛琳瞧她一眼,顺手从墙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靠着琉璃台问:没线索么?于好接过,擦了擦,把纸丢进垃圾桶里。

两人往外走,警惕性很高,无法套话。

孙凯等在门口。

见她俩出来,忙迎上来,看了眼赵黛琳,便去问于好:怎么样?于好摇头。

孙凯也点点头,比这更凶险的情况他们也不是没碰见过,反而还安慰起于好来,别紧张,陆队马上回来了,总会有办法的。

于好一愣:他不是明天么?改签了。

孙凯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军表,拿食指点了点表盘:这会儿应该上飞机了。

他连夜赶回来了?!于好在心里苦笑,她还想在他回来前就把这案子给破了,这样明天下午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让他踏上这土地,可也知道,他这职业,向来是哪里危险往哪钻。

不免心酸,像被柠檬汁灌满了,又涩又难受,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半小时后,于好再次进入禁闭室。

你不是本地人。

于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目光却紧紧盯着他的脚尖,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个放松的状态,他脚尖微微抖动,呈现一种得意状态。

你埋了几颗炸.弹?五十。

说这话时,他下巴微抬,眼睛往右上方瞟。

是假话,心理学的EAC模型中,眼睛往右上方看,说明脑海中正在构建新的图像,编造假话。

这附近有个小学。

于好说,你喜欢吗?男人不答。

于好又连续问了几个地点,男人都闭口不答。

审问再次陷入了僵局。

男人却在此时,忽然提出了条件:给我一架直升机,送我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们炸.弹的位置。

于好回头示意。

孙凯沉默片刻,先是很快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于好的耳麦里,听见孙凯问:问他还有什么条件?于好复述了一遍。

男人却忽然对着于好笑了,你当我的人质。

孙凯听完,猛拍了自己的嘴几下。

哪有人问恐.怖分子还需要什么条件的!孙凯直接把耳麦拔了,大步流星进去:她不可能当你人质,要么我当你人质,要么他当你人质。

说完,旁边小战士一把被拎到面前,威武一跺脚:对!男人表示:不行,我要女人。

赵黛琳忽然进来,却说:那我来。

孙凯脸一沉,不行。

男人却不容置喙: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一架直升机,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小孩护送我离开,等我离开,我会告诉你们□□的位置。

于好全程没有说话。

她拧着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脑子却跟一团浆糊似的,乱糟糟的,不,一定有地方不对。

孙凯不答应,男人也无所谓一耸肩,一副成竹在胸得意洋洋地模样,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于好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那男人却忽然站起来脱了裤子,露出黑丛中那坨狰狞的东西,彻彻底底的暴露在空气中……脑海中画面翻滚,于好恶心再难忍,转身冲了出去。

孙凯直接一脚把人踹回床上,索性叫人把他另只手也拷了。

一转头,看见赵黛琳靠着门框看得还挺津津乐道的,孙凯吼道:滚出去!……十一点半,陆怀征已经抵达昆明机场,下了飞机,阔步往场站楼外面走,部队安排的车等在航站楼外,上了车第一个时间给孙凯去了个电话。

情况怎么样?孙凯一言难尽,正犹豫着怎么跟陆怀征说呢,于好在厕所吐呢。

吐了?孙凯支支吾吾半晌,等你回来说吧。

陆怀征嗯了声,你让她去睡吧,我三点到。

两人同窗又同事这么久,彼此也算是声气相通。

陆怀征身上总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安全感,每次执行任务时,孙凯只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便安心许多,就像这次,听到他一句,三点到,他一回来,孙凯这整天来的焦虑都被瞬间抚平了,难得露出个笑容对着电话那头开了句玩笑:我觉得我真离不开你了。

滚。

陆怀征笑斥。

挂了电话。

孙凯想到给方言打了个电话,这是唐指导的电话,他们所有人的电话都在原来部队没带过来,所以方言那边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电话响了三遍都没人接,结果最后接起来还是个男声。

孙凯一下就愣了,握着电话回头看了眼号码,没错啊。

你谁啊?那人也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你就是孙凯吧?你他妈谁啊?!孙凯急了。

对方:你别着急啊,我是方言同学,今晚同学聚会,方言喝醉了,她正在我车上,我送她回家。

你他妈蒙谁呢,喝醉了你接她电话?!对方无奈扶额:我是方言的前男友,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晚只是单纯地送她回家,因为她喝醉了,我知道你们快结婚了,我不会破坏你们感情的。

说完,对方直接给挂了。

孙凯在这边急得抓耳挠腮再打过去,对方已经不肯接了。

靠!他闷声砸了下墙。

……凌晨一点,夜凉如水,朦胧月色薄纱般地从走廊窗户里洒进来,拢着于好小小的身子。

在厕所吐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几乎是面无血色,被着惨淡的月光衬得,更是惨白。

她人坐在审讯室外的长椅上,仰头靠在墙上,一点一点回想今天的审讯过程,和他脸上的每个表情,尽数在脑海里如慢镜头般回放。

胡子。

他不是惯常留胡子的人,因为胡须很浓密,耳边还有刮痕,证明他是刚蓄的胡子。

蓄胡子是虚张声势,还是需要掩盖什么呢?皮肤。

他皮肤是彩绘的,不是自然晒黑的,是涂上去的,于好看到他的大腿,发现他几乎没有腿毛。

牙龈溃烂,身体应该患有很严重的疾病。

可这些所有零碎的线索堆积在一起,像是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找不到源头,但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武.装分子。

于好第一趟从禁闭室出来几乎确定了。

他不是武.装分子,他非常想把自己伪装成武.装分子,当得知于好可能把他当成武.装分子时,瞳孔微微放大,表现出了一种对自己非常满意的状态,是假的。

提到学校时,他表情不屑,是真的,学校会不会是唯一的安全地点。

凌晨三点,茫茫黑夜。

月光如流水一般洒在清冷的街上,像是织了一层薄纱般的蜘蛛网,透着浓浓的雾气,巷子深处似是传来几声狗吠,盘旋在这空空荡荡的大街。

军车一路疾驰,停在边防站外。

岗哨刚要下车盘问,就见陆怀征风尘仆仆从车上下来,紧接,孙凯就从里头迎出来了。

两人终于会面。

陆怀征把包从车上拿下来,弯腰跟驾驶座里的司机敬礼道别,司机也回了个板正的军力,便准备开车离去,陆怀征把包跨上,看了眼孙凯。

于好睡了?孙凯摇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很坚持,非要等你回来。

人在哪?在禁闭室对面的会议室。

陆怀征点了下头,禁闭室门口有人守着?守着,你过去看看吧,我现在过去镇上看看搜查结果。

行,你先去,等会过来找你。

刚要走,孙凯又叫住他,刚可能受了些惊吓,那变态脱裤子,于好不知道怎么就吐了,还吐了一个多小时,赵黛琳说她胆汁都吐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吧,今晚大家都挺辛苦。

……陆怀征没回宿舍,直接往会议室去了。

头顶亮着赤晃晃的白炽灯,在黑夜里把整个会议室照得通亮。

十多天没见姑娘此刻正趴在偌大的会议桌上,呼呼睡得娇憨,脸上的肉挤作一堆,嘴成了鸟喙状,睡得毫无形象。

陆怀征抱着胳膊倚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端详了一阵,直接把门口的开关给摁了。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黑暗。

陆怀征走过去把窗打开,月光照了些微弱的光进来,正好不轻不重地落在桌上,衬得她的脸如瓷肌一般白,约莫是那光直接落到她眼睛上,于好人没醒,趴在桌上却忍不住拧了拧眉,眼看要转醒,陆怀征忙拉了拉窗帘调整角度,缓缓地将那束光温柔地移到她的肩上。

于好紧锁的眉,这才如云般,慢慢地消散开。

陆怀征松了口气,从窗边走过来,桌上散着一些七零八落的资料,大多数是于好手写的,还有一副描绘到一半的简陋地图,这张图纸压在她的半张脸下,应该是睡前她最后再画的东西。

陆怀征轻手轻脚去抽,于好脑袋动了动,他忙用手轻轻去拍她后脑勺哄她,一边慢慢把纸抽出来,直到她不再动为止,这才收回手低头去看纸上的东西。

是这镇的地图。

他又对照手边的资料看了眼,应该是在排除位置。

陆怀征把所有资料放在一边,弯腰把人从椅子上打横抱起来,于好手搭上陆怀征脖子的时候人就醒了,懵懵然睁眼,看见这熟悉的军装和气息,双手下意识去搂他的脖子,声音里都是惊喜:你回来了!?陆怀征把人抱出会议室,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她,笑着问:惊喜么?于好低头,手搂着脖子又勾紧了些。

我知道的,孙队长说你改签了,我本来想三点出去接你的,没撑住,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她这才恍然想起来。

三点,我刚到。

陆怀征抱着她下楼梯。

你抱我去哪?于好低头往下看。

陆怀征垂睨眼,不怀好意地看着她问:去我宿舍好不好?于好腾得整个脑子都清醒了,就听他漫不经心一声轻笑:逗你的,送你回宿舍睡觉,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那你呢,你不睡?陆怀征一路四平八稳地给她抱进宿舍楼,上楼梯的时候,气息还是匀的,于好感叹这男人体力真好时,听见他说:我们睡了,外面炸.弹谁拆?明天如果来不及撤离,我会安排你跟赵师姐先走。

于好要说什么,被他直接冷腔冷调截断:没得商量,你不走,咱俩就没得谈。

你拿这个威胁我?脾气也硬,不谈就不谈。

彼时,刚好走进宿舍,屋里没人,赵黛琳没回来睡觉。

陆怀征把人直接放到床上,双臂拄在于好头边两侧,弯着腰身,低头看着床上的姑娘,目光在她身上慢慢仔仔细细地梭巡,那眼神似要将她看透,看进骨子里。

他笑了下,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么?于好头发散在白色的床单上,整个人格外清透,摇头。

我今晚不想走了,留在这里,你说好不好?就着微弱的月光,往日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双眼,此刻格外认真,又透着一些暧昧的……色.气。

于好忽然抬头去吻他的唇,毫无技巧可言,只是生涩地去咬他的下唇,很快被陆怀征低笑着反咬住。

作者有话要说:  孙凯跟赵医生这对有点虐,内容不会太多,也没什么三观问题不用担心,现在应该还是赵医生单恋状态。

为什么卡在这呢。

因为准备好好酝酿这第二波吻戏。

捂脸,陆陆大概真是我男主里吻起来最色.气的一个了。

500个红包。

第39章 第四卷 韶华乱春风 唯有你倾城(01)仿佛跟过了电般, 于好整个人酥麻, 脚趾忍不住蜷缩,软软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去瞄他。

屋内没有开灯,窗外芒寒色正,月朗风清,落尽窗里洒下一地清辉, 冷风吹着窗帘,如同波浪滚动。

陆怀征单手撑着床,另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 把她用力压向自己,偏头咬住她的下唇, 细细的吮。

男人清冷的眼底此刻充满风流神气, 于好头晕脑胀竟觉头顶的天花板似要塌下来。

这回没有老李在。

他亲得竟没有上回那么霸道,也没有急着把舌头伸进来,含着她的唇瓣一点点轻舔舐弄。

而且这男人接吻没有闭眼的习惯,一边亲, 深邃的双眼一边牢牢地盯着她,于好故意不看他, 他就偏了头去亲,然后去截她的视线, 她越躲, 他越不肯放过她,嘴角还挂着坏笑。

渐渐的——他收了笑,托着于好的脑袋, 将她慢慢压在枕头上,不再像刚才那样浅尝则止、戏水般地亲她,而是重重地低头含住她的唇,单刀直入地大力撬开,沿着温热的舌壁去勾她的。

舌尖相触的瞬间。

于好心尖微颤,往回缩。

被陆怀征直接压在枕头上好一阵勾弄,低头,发现枕上的姑娘睫毛轻轻发颤,他慢慢退出来,转而在她耳边撕磨,啄着她清透的耳廓,低声哄她:怕了?问完,又去亲她唇,一点点轻轻啄着。

他其实已经很规矩了,只是亲她,还没对她上下其手。

于好被亲得头脑发胀,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回答也破碎,含糊都被他吞进嘴里:……你眼睛……好红。

陆怀征一只手撑着床,另只手一直垫在她脑后以防她仰头的时候会累,便也没得多余的手再去做其他,虽然脑子里想得发昏,可是也真规矩,也怕吓到她。

他似乎特别喜欢她的耳朵。

咬着她的耳垂一直舔,于好怕痒,几次被他亲得蹬着脚要躲,都被他捞回来,牢牢按着,含糊不清道:再动今晚可真走不了。

于好吓呆,乖乖缩着身子闭着眼任由他亲了够。

直到——于好忽觉唇上温热撤离,一睁眼,陆怀征仍是刚才单手撑着床板的姿势,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外面的动静,于好低声问:怎么了?你师姐回来了。

他低头顶了下嘴角笑,有种被人打扰的无奈。

于好脸一红,倏然坐起,靠在床头上整了整衣服头发,陆怀征也撑坐起来,双腿大喇喇地敞着腿坐在床沿上,松散地耷着肩,就着微弱的月光侧头看她手忙脚乱收拾,然后帮她打开床头灯,手伸过去一边帮她散落的几根鬓发慢慢捋到耳后,一边柔声说:别慌,还在一楼楼梯口。

于好没找到原来的皮筋,随手从床头柜上拿了根笔利落地盘成一个发髻搭在脑后,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这技能,陆怀征以前也见过。

高中那会儿,也见过她这么绑过一次,好像是体育课上到一半,皮筋断了,她就拿了根笔卷起来,反正就是不能让头发散着。

眼下,这么一个动作,仿佛是回到了从前,让他看得微微有些出神。

赵黛琳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光景。

于好穿得整整齐齐、连头发丝儿都绑着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碎发靠在床头。

陆怀征坐在床边,弓着身,手肘撑在膝盖上,两人假装一本正经地在讨论——确切地说。

是于好一个人佯装正儿八经、自导自演地跟床边的男人讨论案情。

对方有没有同伙这个我们还不得而知,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不是武.装分子——陆怀征压根儿没搭理她。

抬头见赵黛琳进来,一点儿不避讳,倒也大大方方地冲她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这才回头揉了揉于好的头,直接给她戳穿:行了,别装了,你赵师姐也是过来人,都明白的。

于好瞪他。

陆怀征笑着站起来,改而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走了,早点睡。

赵黛琳看了眼自己的小师妹,故意谑她: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于好整个人直接滑进被子里,蒙住脸。

陆怀征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没过一会儿,于好悄悄掀开一点被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乎试探着问,赵师姐还站着么?陆怀征看了眼赵黛琳,弯腰去揉她的头,柔声安慰:你师姐跟你闹着玩呢,快睡吧。

于好躺下没多久,陆怀征跟赵黛琳在门口聊了会儿。

赵黛林毫不避讳地说:说实话,跟于好认识这么久,我从没见过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知道是我跟她相处时间少了,还是她习惯了在人前戴面具,连我也不外如是。

陆怀征低头笑笑:我高中认识她那会儿,面具比现在厚,也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口气遗憾。

她想说自然会告诉你的。

赵黛林仰头看夜空,听后笑笑,给自己点了支烟,又抽了支递给陆怀征,后者摇头,难得拒绝。

这是准备戒烟当爸爸了?赵黛林调侃他。

陆怀征笑着摇摇头,他其实一直抽的少,前几年倒是不怎么抽,偶尔想到会抽一根,也没什么瘾,自那日婚宴见到她时,他发现自己烟瘾大了。

赵黛林把烟放回盒里,漫不经心说:你跟于好想清楚了?怎么算想清楚?他反问:这话赵黛林没法接,怔楞着看他。

陆怀征把手抄进裤兜里,目光朝远处眺望,微眯眼说: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始终有一个人,是在等你的。

不是那种,在我恰巧想要恋爱或者需要陪伴的时候,而那个人恰好出现在我身边。

而是,始终觉得,这个跟我共度余生的人应该是她。

如果有的话,我觉得是她吧。

所以也不想再纠结了,因为我从来没得选择。

这话把赵黛琳深深震撼在原地,陆怀征走了许久她都没反应过来,蒙顿浑然,真有这样一个人么?然后脑海中浮现出孙凯的脸。

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三点二十,天依旧黑沉,时针依旧滴滴答答不快不慢地走着。

陆怀征回到休息室,把于好整理的资料都仔细看了一遍,关于嫌疑人的所有特征她都用红笔标注。

目前所有能从他身上得到的线索汇总起来。

不是本地人,身患重疾,性开放。

视线再往下。

于好写着——没有腿毛。

陆怀征微微拧眉,这是什么线索。

皮肤彩绘。

似乎在掩藏什么。

陆怀征帮于好把剩下的地图都补完,把所有资料都收拢在一起,起身出了会议室。

禁闭室门口站着一持枪战士。

见他过来,打了个板正的军礼,陆怀征微一颔首,就着窗往里头探了眼,跟门口的战士搭话:有人进去过么?战士双手牢牢贴着裤缝,立得笔挺:没有,除了于医生和孙队!陆怀征点点头,下巴朝门锁一抬。

开门。

战士立马把门打开。

门锁咯吱,门框摔在门上,里头昏睡的人猛一个惊醒,瞧着来了个陌生的面孔,没什么兴趣,翻了个身继续睡。

陆怀征让战士把门关上。

禁闭室没有开灯,黑漆漆,只有旁边窗栏里一束月光射进来,在地上落下个圆圆的光影,给这屋内填了些光亮,床上的背影仍是微动。

陆怀征勾了张椅子过来,摆在床头位置,然后拎着裤腿坐下去。

人靠着椅背。

那边还是没动静。

他抬起一条腿,极其嚣张地踩在床沿上,忽然猛地用力一踹,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半张床瞬间歪了,床脚磕到了墙面,灰白的墙体凹进去一小块,正扑簌簌往下落着灰。

门外的战士听里头这么大动静,忍不住探着脑袋凑到床边来看,发现陆怀征正背对着靠在椅子上,那背影懒散,脚还搭在床上。

这是要动用私刑了?他是该当作没看见呢,还是没看见呢?床上的人醒了,回头对他怒目而视。

陆怀征却扯着嘴角乐了,醒了?随后又拿脚晃了晃,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样,这军.队的床,还舒服么?男人也笑了:来个女人或许会更舒服,刚才那个美女呢?我喜欢跟她说话。

陆怀征猝不及防又是一脚,另外半头也歪进去了,整个床恰好被拉直了,只是平移到墙边上了,他瞥着头笑了下,低头道:可惜了,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跟我谈。

我不喜欢跟男人谈判。

我也不喜欢跟男人谈判。

他笑,侧开头:那就长话短说,明天上午十点,一架直升机,我送你离开,其他条件免谈。

我说了,我只要女人。

陆怀征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对上他黑漆漆地眼睛,怎么,怕你打不过我?他坚持:小孩可以不要,我要那个女医生。

不可能。

陆怀征口气很淡,但听上去是不容置喙,毫无商量的余地,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等着枪.毙,要么明天跟我离开。

镇上的炸.弹你不管了?陆怀征笑:我们已经安排其他直升机撤离一部分镇民,顶多就是一部分财产损失,家没了,大不了再建,我只是嫌麻烦,也想给国家省点钱,才给了你第二条路。

说完陆怀征放下脚,起身要走。

那人忽然喊住他,良久,一咬牙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安全地址,那附近绝对没有炸.弹!条件呢?明天九点前把直升机换成汽车,我自己一个人离开,等我安全离开后,我会告诉你们炸.弹的位置,而且在那之前,我能保证所有的□□都不会爆炸,你们可以把镇民撤离到安全地址,我可以保证,其他□□就算爆炸也不会殃及那里。

陆怀征一开始觉得要直升机真是非常没有脑子的行为,一般人又不会开直升机,必定还得配个飞行员,这飞行员肯定又是从他们当中选,这人也是顾虑到这层,才一直强调非得要两个人质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今这算是说得通了。

他倒是不露声色,你先说个地址,我得确定过没有危险,才能跟你交易。

湖水小学后方的大礼堂。

……凌晨五点,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陆怀征出了禁闭室,直接开车往镇上去跟孙凯汇合。

孙凯跟唐指导正背着手站在桥上,附近都是他们的人,正在排雷。

古运河仍是流水潺潺,天边一道暗光,零零落落地照着这小镇,薄雾晨曦间,陆怀征车停在桥口,早餐店的杂杂起的格外早,瞧见陆怀征从车上下来,忙冲过来拉住他,陆哥!陆怀征回头,杂杂?你们这两天到底在干嘛呀,我怎么老看到飞机在空中飞来飞去,他们都在干嘛呀?!他们对外一直封锁消息,撤了一些老人和小孩走,也都是临时找了些借口,没对他们说实话,陆怀征也知道这接下来要面对的舆论太多了,万一这次事件失败,也许等他们回来面对的就是一座空城,到时候更是难以收场。

他捋了捋杂杂脑袋,作业写完了么?还有空关心这些,回去写作业去,有事儿我们会通知你的。

杂杂不肯走:是要打仗了么?陆怀征笑:哪有仗给你打,你先回去,等会会有人通知你们的,这回真忙着,你耽误我一分钟,可就真危险了。

杂杂吓得忙松了手,那我回去写作业?去。

话音刚落,杂杂依依不舍走了,孙凯约莫是听见些动静回头,果然瞧见陆怀征,领了唐指导往他这边过来。

陆怀征从车上拿下帽子扣好,又从吉普的后座里拎下一箱工具,简短快速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孙凯很快明白过来,现在过去排?陆怀征点头,低头看了眼军表的时间。

六点之前得排完,如果确定那附近没有,我们九点前把剩下的人撤进去。

真就放他走?孙凯问。

陆怀征冷笑,一边低头戴手套,一边说:我联系了底下部队,让他们一路埋了人,等危机解除就抓人。

抬头又随口问了句:你在哪抓着他的?就后面那山里,穿得跟个山贼似的,看着可疑我就盘问了两句,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肯说,我就给带回队里的,妈的一搜,好家伙,身上全是炸.弹。

东西呢?陆怀征戴好手套问。

缴了啊。

……于好再次醒来是六点,天光大亮,晨曦在尽头放着光。

不由便想起睡前两人在这张床上做的事,那颗心就扑通扑通澎湃起来,想到等下要见到他,更是如梁上喜鹊,高兴难抑,要是没有那个变态,今天该是多美满。

赵黛琳还在呼呼大睡,她看了眼时间便揉揉眼睛坐起来了,轻手轻脚洗漱完,下楼时碰见陈瑞,满身是泥,脏兮兮地往上走,陈瑞永远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于医生。

于好回了个笑。

把陈瑞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说:于医生……今天心情不错啊。

于好一愣:我平时看上去很凶?陈瑞挠头,手上都是泥,这会儿连头发都蹭上了,倒也不是,就是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不好意思,让你误解了。

于好这真诚的突来道歉,让陈瑞有些摸不着头脑,磕磕巴巴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说:那啥没什么的,都挺好的,对了,你找队长么?他在湖水小学大礼堂,我正要过去,等我洗个手拿个东西。

于好想说。

没有啊。

不过他既然都说了,那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吧。

他早饭吃了么?于好顺口问。

哪有时间吃,他下了飞机觉都没睡,排雷排到现在。

陈瑞说完走进厕所。

上车前,于好去食堂要了几个包子,又怕那边的战士都没吃,就顺手拿了一袋,便跟着陈瑞往大礼堂赶。

车刚在门外停下。

于好便看见他掐腰站在礼堂外的一个土坡上,身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裤腿上都是泥,后背笔挺的站着,一整夜没睡也始终感觉不到他的疲惫,仍是精神抖擞。

附近都是穿着军装的战士,正趴在地上用一个个探雷器在往下探。

陈瑞熄了火,拿着东西下车。

于好跟在他后面走。

却见陆怀征掐着腰往边上走了走,用脚抿开土,然后背对着拎着裤腿儿蹲下去,手往后一伸,身后的战士不动声色地把探测针递过去,他蹲在地上,刚测完站起来,听见后方陈瑞叫他,一回头,看见于好正朝他这边过来。

于好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跑起来了。

等跑到他跟前,被他一把拦住,笑着问:跑什么。

于好停下,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就想快点到他身边。

听说对方肯松口了?于好头发没扎紧,跑起来前面的碎发就会跑出来挡住额头,鬓角两边也是,她从小碎发就特别多,而且还都特别卷,一不小心就全跑出来。

陆怀征低头看她,眼神温柔地随手帮她把碎发全部捋到耳后,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陈瑞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

队长这宠起女人来是越发得无法无天了。

……十分钟后,陆怀征跟孙凯验收完所有程序,湖水小学正式解除警报。

于好一边吃着包子,看着他跟孙凯往这边过来,身后跟着一拨人。

到了身边,于好把旁边的袋子递过去,要不先填点肚子。

谁料,陆怀征摘了手套,直接低头就着她吃过的包子咬了口,神态自若地边走边跟孙凯继续聊接下去的战略部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是五百个红包。

赵医生跟孙队he。

不要担心。

非常骄傲地说,今天这个字数也是二更合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大哥。

你有没有问过我们家好好,她到底愿不愿意跟你共享一个包子?我跟你们说,我发现我真是吻戏小公主,写吻戏总是能写得脸红心跳小粉红满天飞。

感觉你们最近都不热情,哼。

我天天双更是不是把你们惯坏了。

哼撅嘴花式求个营养液和留言~第40章 第四卷 韶华乱春风 唯有你倾城(02)回边防站的车上, 陆怀征一路跟孙凯讨论接下来的撤离事项。

我让陈瑞先把礼堂附近封锁了, 八点,你带人撤离,我去准备车。

孙凯又问:沿途的人准备了么?于好趁他俩说话的空挡从袋里拿了整个包子递给他,陆怀征却侧头看着她手里咬了一半的那个,顺势一低头又咬了口, 说:正准备回去跟领导商量,要调动其他部队的人,很麻烦。

于好红着脸。

吃你自己不行么。

孙凯点头说, 要不等会我让何朗带一路人去埋,山下调上来的, 我怕到时候连人都认不清, 给他跑了,就麻烦了。

陆怀征盯着于好泛红的脸,看了一阵。

慢慢点头,这样最好。

那眼神, 幽深竟让她觉得,是在说她, 这样好,哪样好?这人, 真是连连谈个工作都能让人心猿意马的。

……下了车, 陆怀征直接跟栗鸿文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剩下的便是准备撤离工作,七点的时候, 他又进了一趟禁闭室,跟嫌疑人进行最后的交涉。

对方表示对目前的安排都没有异议。

一切进行得似乎有些太过顺利。

七点半,陆怀征跟老唐要了一辆车,把车上所有的系统都拆了自己重新装一遍,于好知道他以前动手能力就好,多年后再次见到他倒腾这些定位系统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他身上似乎总藏着很多惊喜。

他做事情的时候格外认真,不太容易被人打扰。

于好也怕打断他思路,就乖乖地靠着后座的车门,看他半个身伏在车里,清明过后天气就热了,背后的光打在他颈上,竟汨汨渗出些汗。

没来由的,就想到那天离开时,两人在车里接吻的场景。

那天是真激烈。

亲成那样,她一度以为,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脸又热起来。

陆怀征从车里出来。

手里还拧着个螺丝拧准备关车门的时候,看见于好脸红红的靠着后门。

一笑,慢悠悠关上门,靠过去,又忍不住去逗她:一天到晚红着个脸,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害羞。

然后一只手撑在车门上,微微弯腰,低头去对她的视线。

发现她不肯看他。

陆怀征就凑到她耳边,目光却看着别处,嘴里的话更是荒唐:车里试过了,要不要试试车外的感觉?简直是混账。

于好当时又气又急。

气得是,自己在当时那样一个情况下,居然还希望他亲下来。

不过陆怀征显然是逗她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方唐指导在叫他。

他低头看着于好应了声说等下就来。

陆怀征看她涨红了脸,拿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哄道:好了,别气了,我不闹你了,亲都亲了该付的责任还得付,你说是不是?都是成年人,亲个嘴也不犯法。

于好听着这话别扭,忍不住跟他唱起了反调。

陆怀征笑。

你跟赵师姐乖乖待在军区不要乱跑,过了今晚,我找你谈。

……八点,孙凯指挥所有人把剩下的镇民撤离进湖水小学的大礼堂,除开之前被直升机接走一部分老人小孩之外,还剩下一些在镇上打工的青年男人及妇女,眼见这边防的战士个个全副武装持枪提刀的,心里也跟挂了七八十桶水似的惴惴不安,怎么也不肯进去,堵在门口缠着陈瑞小班长几人非得要人给个答案。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冲陈瑞吼道:是不是要打仗了?你们想占用我们土地,把我们变成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难民是不是?!男人青筋突戾,随后又挥舞着他钢筋一般的拳头咬着牙开始煽动人群:不能妥协!你们占用我们家园,我们要补偿!!!!镇上人口不多,撑死不过千把户,除了外来的杂工,几乎每个人都对彼此熟悉,这男人更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地痞小流氓,平日里不是带着一帮人去红街找找乐子,就是围在桥头打打牌消磨时光。

脾气上来就靠打老婆和老母亲出气。

这么一帮身强力壮却好吃懒做的男人,偏偏还就是这镇上的主心骨。

无知妇孺被煽动的力量是最为可怕的。

被圈住的人群忽然开始骚动起来,开始对持枪的战士们推推搡搡,有人拿枪顶回去,带头那络腮胡便一把握住那杆步.枪,齿目瞪眼地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自己的胸口,像发了疯一般爆着青筋怒喝:来啊!你他.妈的有本事打死我!身后的人仿佛打了鸡血般冲上来,场面便失控了。

杂杂缩在墙角,木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刚刚煽动镇民情绪的始作俑者是他父亲,他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暴.乱分子,他最恨就是这些当兵的,总认为国家政.府要加害于他。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么做。

他一直觉得,这个镇上的男人都有些病.态。

杂杂甚至内心有些阴暗地想。

你们闹吧,闹得越混乱越好,最好全都死了!这样就没人打他和他母亲了。

最好自相残杀,打得脑浆迸射,血花飞溅,兴许还能打下一只眼珠来,滚落到他的脚下,然后被他一脚狠狠的碾碎。

杂杂只要一想到平日里那只阴骛的眼珠子踩碎,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紧绷,脸上竟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发现母亲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浪推到了父亲身边,可怜兮兮地扒拉着父亲的大腿,跟平日里求他别打她了那样,哭着求他别再闹了。

男人干仗干得面红耳赤,根本听不进,狠狠一脚踹在她胸口,直接将她踹翻在地上,被身后几个大叔连踩了几脚,脸上都是血。

杂杂这才回过神来,马上从角落里站起来想要挤进去把母亲扶起来,却发现自己力气完全不及他们,怎么挤也挤不进去,他流着泪大喊救命。

可所有人都陷入了械.斗的高.潮里,没有人注意到他这小小的角落。

这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

很纤细,像是女人的手,杂杂蓦然抬头,看见一张漂亮的脸,眼睛干净,是这镇上女人没有的清澈,甚至觉得有些熟悉,很快回想起来,是那天跟陆哥一起来吃早饭的姐姐。

陆怀征比于好更快一步把杂杂早餐的老板娘从地上扶起来。

邵峰就跟在身后。

陆怀征把人交给邵峰,问老板娘,杂杂呢?老板娘往后一指。

杂杂站在人群的最后,被几个义愤填膺的大汉挤在中间,陆怀征绕过大礼堂的后门,把杂杂从后面带了过来,一并把人交给了邵峰,你带他们俩去上药。

场面紧张,邵峰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表情凝重一点头,对母子俩说:你们跟我来。

背后是人们如脱了疆的猛兽一般丧失了理智,一队的人顶在最前面,陈瑞吴和平小班长等人都气得脸色通红,处理过这么多紧急事件,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地在这种时刻居然伸手要钱。

他们没日没夜排雷就为了这么一帮没良心废物!可领导说了,不能说,说了恐怕是更乱。

眼见这讨钱声浪的热潮要掀翻这礼堂的屋顶时。

砰——朝天一声巨响。

是枪响。

陈瑞跟吴和平回头,看见孙凯极其不耐烦地朝天开了一枪后,把枪插.回腰部,爆喝一声:干什么你们!而就在这时,大礼堂先是窸窸窣窣安静下来,不知又是被谁带头吼了一句,当兵的要杀人啦!人群莫名又开始躁动起来,男人们叫嚣着要冲破陈瑞几个用枪拦着的人墙,甚至有人趁机去踢打陈瑞他们,吴和平脸都被挠破了。

可仍是纹丝不动地牢牢堵在礼堂的入口处,任凭拳脚砸在脸上,如青山一般巍然不动立着。

因为队长说过,只要他们还是中国人,就不能还手。

尽管心里酸,觉得不甘,可心中仍是秉持他们那把神剑,不对自己人动手,尽管辱骂声,嘶吼声,不堪入目,场面激烈,一度陷入混乱。

陆怀征在枪响的瞬间下意识捂住于好的耳朵,侧过身,将那些狰狞的面目全被他挡在身后,随后一只手掌在自己的耳侧,四指压在自己的后脑上,忍不住收紧,声音微沉却很克制:不是让你留在队里吗?出来做什么。

如果不出来,她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今天是面对这样的境地。

永远都不知道,陈瑞他们这样用自己的身躯挡着这些人去送死。

如果将来这些人知道真相。

他们会醒悟,忏悔么?不会。

那么陆怀征陈瑞他们如此又值得么?于好眼眶泛热,强忍着泪,仰头看着陆怀征说:我有新线索。

他点头,等我下。

然后拔了枪,直接拨开前方的陈瑞和吴和平,黑洞洞的枪口顶上杂杂父亲的脑袋,扣动了扳机,于好心惊胆颤地捂着嘴,吓得蓄在眼眶里的热泪竟滚了下来。

就听见陆怀征对那男人说:你现在带着你的人先冷静下来,九点之后我们会跟解释这件事情的原委,真要打仗,你们这小破镇吃得消几个炸.弹?我是整件事的负责人,等事情结束,你可以跟最高军区投诉我,但如果你再闹下去,我不介意采取极端手段。

说白了这帮好吃懒做的男人,就是吃准了陈瑞和吴和平几个不还手。

杂杂父亲顶着枪口,死死瞪着翻着眼皮瞪着陆怀征。

陆怀征举着枪,抬手看了眼手表。

离九点还有十分钟,我没时间跟你耗,你要是还要闹,那我就采取极端手段了。

等事件结束,我会跟最高军区投诉你,你给我等着!男人发出不甘的低吼,咬着牙说。

礼堂终于静下来。

陆怀征收了枪,吩咐孙凯让二队的人进来换下陈瑞几个,便转身去找于好。

姑娘显然是吓住了。

他把人带到礼堂外面的草地上,低着头,小声地叫她名字,于好。

于好回神,忙搓了搓眼睛。

我没事,只是有点……紧张。

陆怀征笑笑,忽然想起上回在空疗院她的授课内容,说人在紧张时,会用手轻轻搓后颈,增加颈椎的血液流速以释放压力。

他效法。

手搭上于好的后颈时,姑娘缩了下。

就听她说:那个男人是本地人。

陆怀征一愣。

你确定?于好重重点头。

我确定他是本地人,他应该是从小在这个镇上生活,五岁之前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离开这个镇子。

怎么发现的?我回去想了很多遍,我始终觉得有疑点,他为什么要选一个陌生的镇子,我那天在审问他时,被我忽略了一个细节,我说他不是本地人的时候,他当时露出了一种得意洋洋的状态,我以为只是他一惯的表现,可我总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正如他身上的彩绘和胡子一样,都是假的。

陆怀征出了门之后。

于好在宿舍跟赵师姐无意间讨论起很久前的一个案子,罪犯为了摆脱自己的作案嫌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用跟平日里自己相反的思维模式去生活。

就那瞬间,她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于是她闭着眼在脑海里又重新过了一遍昨天审讯时的场景,忽然想到昨天她唯一一个遗漏的细节,便是她当时笃定地说他不是本地人时,他抖动脚尖刻意露出的那种得意感,是故意给她看的。

而且她发现自己昨天在审讯的时候遗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心理学上的所有测评包括EAC模型必须得在当事人惯常的反应下,一般为了基于结果更准确,都会有个构图的场景,需要她跟当事人的十分钟构图时间。

在于好以往接触过的病例中,也有不配合构图的,这就需要她的经验根据对方的微表情以及小动作去判断是否撒谎。

而昨天的那样的情况下,显然是没有构图时间的,她便用自己以往去对待病人的方式,从对方的微表情去判断当时的状态。

所以那种别扭感一直存在她脑海里。

如果是这样。

于好在寝室里用了一种反向思维去推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他并不是个性变态。

他可能是个性冷淡,甚至谈性色变。

却用脱裤子等一切激烈地方式想让于好相信他是个性变态。

这个镇子上的人都互相间很熟,为什么你们却打听不到关于他的消息,应该是在他成年之前,甚至可能更小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这个镇子,所以大家并不记得他,但是这个镇子很小,我刚才让唐指导拿了所有关于这个镇子上的近二十年的人口迁移资料。

于好说:我们找到一个人,在五岁的时候,跟他妈妈被当时的人赶出了这个镇。

然而,彼时,陆怀征的对讲机在响。

是埋在山下的何朗。

陆队,对方没有下山,汽车定位显示还在镇上!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没写过这么紧张刺激的剧情,第一次写有点小激动。

下章这个案子就能翻篇了。

字数估计还是多。

不要养肥啦,300个红包给你们啦。

等会就送。

第41章 第四卷 韶华乱春风 唯有你倾城(03)陆怀征一只手卡着腰, 捏着对讲机耳麦问那头的何朗。

定位在哪?礼堂内人声鼎沸。

礼堂外风声鹤唳, 打眼望去,满山的翠绿,晨光拂照,却透着死一般的静寂。

耳麦里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被风声盖过, 何朗正在捕捉对方的定位系统,静了好一瞬,陆怀征无意间扫了一旁的于好一眼, 便察觉到异样。

于好没说话,呆呆站着, 满眼的挣扎犹豫。

陆怀征立马把她拨过来, 对着自己,你是不是想到了?何朗说对方没有下山时。

于好便想到了,脑子忽闪,所有的事情在那刻似乎都能解释通了。

可她刚刚竟有一瞬间在犹豫, 那是一种报复的快感,就好像电影终回, 恶人得不到法律制裁时,被路人一枪爆了头, 她心中快意顿生。

陆怀征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

她太明显了, 恶意的善意的,那眼神太清透,藏不出任何情绪。

他捏着她的肩, 微微加重了力道,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寒气:于好!她恍若未觉。

于医生。

他故意提醒她。

当头一棒!仿佛将她渐渐凝结在她混乱大脑里的一团黑障之气瞬间敲得魂飞魄散!于好惊醒,抬眼再看过去,陆怀征面容冷峻严肃,她声音渐渐恢复冷静。

他现在应该就在这个礼堂外。

陆怀征也回过神了,所以,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于好说:都是假的,如果我没有猜错,根本就没有炸.弹,他的目的是报复这镇上的所有人,如果光靠他自己做的炸.弹,加上这镇上的人都互相认识,他在埋□□的时候就很有可能被人发现,所以他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方案,他一直以一种不可商谈的态度,要直升机,要人质,都是幌子,只是为了最后要告诉你这个安全地址,然后把所有人都引到这边来!与此同时,耳麦里何朗的声音响起。

陆队,汽车定位就在湖水小学门口!真她妈漂亮!陆怀征捏着线回,你们原地待命。

是!说完,陆怀征四周环顾一圈,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大礼堂了,这个大礼堂坐落在湖水小学后方,是个废弃的的旧礼堂,早年因为闹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被学校废弃了,四周的建筑已经拆得差不多,空空荡荡,除了一个土坡,根本没有高地,几乎没有可以架设狙击点的地方。

孙凯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什么情况?陆怀征卡着腰,眯着眼四周环顾了一圈,心不在焉回了句:上当了。

孙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对方现在只要拿个枪,对着大礼堂门口一扫,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屠.杀。

孙凯:靠,那现在怎么办!?疏散人群是来不及了,这要是让他们这么漫无目的地跑出去,对方现在绝对见一个杀一个。

陆怀征定睛看着于好身后的一棵树。

于好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瞧。

孙凯在那头又啐骂了句:我就不信他敢那么做。

陆怀征攀住旁边一根遒劲的枝干,三下五除二身手利落地翻了上去,居高远眺出去,能看见大礼堂的屋顶,他一边判断狙击的角度,一边对那头的孙凯说:那家伙身患重疾,应该是个亡命之徒。

如果没猜错,他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光脚不怕穿鞋的,怕就怕这种。

于好早想到,也有心理准备,可听陆怀征那么说的时候,那颗心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加快,提到嗓子眼,额上泌出细细的汗。

陆怀征从树上下来,手在于好的后脑上的轻轻抚了下,把头盔摘下来,直接套在于好头上,一边低头给她扣上,淡声说:你现在去里面找孙凯,找个墙角位置——赵师姐!于好忽然捂住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陆怀征的后方。

陆怀征回头。

赵黛琳脑袋被人用黑洞洞的枪口顶着,直挺挺地僵着身子,一步一步被人推了进来。

陆怀征替于好重重扣好帽子,一边去摸腰间的枪,一边把于好推到自己身后,微侧头对耳线那边的孙凯低声说:进来了。

不等那边回答,陆怀征又说:手上有人质。

孙凯问:谁?赵黛琳。

那边沉默一阵,我去跟他谈判。

陆怀征眼睛盯了会儿,却说:等会,看他说什么。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被动,直到那天从审讯室出来,陆怀征都觉得自己是被动的,看似主动,可掌控权实则全在对方手里。

阳光刺眼,透过稀稀疏疏的树缝射进来。

于好从没觉得这太阳这么刺眼过,如芒在背,仿佛扎着几百根针,疼得她睁不开眼。

男人笑着一路从山坡上慢慢下来。

他身上的吉利服换了,不知道从哪儿捞出一件黑色风衣,衣领随风掀着,露出腰间一捆一捆的东西,慢慢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陆怀征确认过后,对着对讲机线:孙凯,他跟赵黛琳身上,都绑满了雷.管,你让里面的人不要随便开枪,赵黛琳会有危险。

孙凯不知道骂了句什么。

男人在距离陆怀征五米之处停下,黑洞洞地枪口指了指他和于好。

你把枪放下,然后你们俩进到里面去。

陆怀征不动声色,眼神却如鹰隼般牢牢看着他没动,男人见他不动,没什么耐心,毫不留情地朝着他们这边砰放了一枪!枪响瞬间,陆怀征抬起胳膊转身把于好搂紧怀里,手搭在她脑袋上,于好感觉到冰冷的枪柄正抵着自己的额头,她不用抬头看都知道,陆怀征就是拿枪口对着自己也不会对着她的。

子弹打在树上,剧烈晃动几下,地面惶惶震动。

于好的心已经快要崩出来了。

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陆怀征持枪那只手压在她头顶,另只手捂着她的后颈,低声在她耳边说:有我在,别怕。

于好点头,看见他背后缓缓落下几片树叶,飘飘停停。

奇迹般的,因为他这句话,心似那几片叶子,竟也尘埃落定下来。

陆怀征回头,眼神没什么情绪,慢慢抬起手,单手极快速地卸了弹.匣,然后缓缓把枪放在地上。

……大礼堂里安静的鸦雀无声,原先叫嚣着怒吼着要跟国家政.府讨物资的镇民们此刻都老老实实地双手抱着头坐在地上,个个恐惧地看着门外进来的男人。

他一路走,一路笑,跟疯了似的。

于好欲上前跟他谈判。

被陆怀征拉回来,后者跟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礼堂的铁门年久失修,常年风吹日晒起了皮,落下坑坑洼洼的斑点。

那铁门缓缓关上。

亮光渐弱,顺着门缝渐渐缩成一条细细的光线,直至完全看不见,铁门哐一声关上了。

礼堂昏暗,只余旁边的几个窗栏落了些细碎的光进来。

男人笑着跟陆怀征说:其实跟你们没关系,可谁让你们非要护着他们!说完,他忽而怒目横视着地上这些人,一一巡视过去,猛地拔高了音量:他们是人渣!!!!是这个社会的人渣!!!!陆怀征冷不丁开口:可你在做跟他们一样的事。

男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声音乍然尖锐:不一样!!!!我跟他们不一样!!!!麻智明。

于好忽然叫他。

男人跟疯了似的,举着一通乱怼,谁!出来!旁边一个小小的影子忽然横了出来,男人定神望去,哼了一声,是你。

于好淡淡看过去,她回忆往常接触过一个病人,也是反社会型人格,当时还跟韩教授还特意开了一个专题,遇上这样的罪犯该如何沟通及治疗。

她试图让自己静下来。

可却抑制不住后背的寒意,她见过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大多都是因为不幸的童年经历导致心理扭曲,而且,当你深入了解后会发现,他们的内心其实还是跟孩子一样,做事情不计后果,因为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那个最痛苦的时期。

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母亲,她正在赶来的路上,你真的要让你妈妈看见你这样吗?男人有些失神,似乎在回想,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又忽然警惕地看着于好:她来干什么!来讨公道,来为你讨公道。

男人不解地看着于好:为我讨公道?你在为她讨公道,她回来为你讨公道,不对吗?于好说完,男人陷入一阵地沉默。

陆怀征跟孙凯两人对视一眼,陈瑞几个也微微提高了警惕,耳麦线里传来唐指导的声音,确定了吗,对方身上的是雷.管还是什么?陆怀征轻轻捏了下于好的手,示意她继续说。

两人默契十足,对他的意思心领神会,甚至还拔高了音量:你妈妈身体不好,她说她过来需要一些时间,让你等一等再做决定。

陆怀征趁着于好说话的空隙,低声回:我确定是雷.管,所有人都注意,不能走火,让狙.击.手在门口准备。

男人拧眉,似乎在暗忖。

大礼堂安静的甚至能听见外面的鸟低低地鸣了两声,于好强作镇定,只觉这时间过的太慢了,这种命运被人掌握在手里的滋味她再也不要尝第二次!陆怀征轻轻抚着她的手,男人指腹温热,慢慢从她手背滑到指尖,像给她镀了一层电似的,令她头发发麻,心又定了些。

这次是安慰。

好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他任何的肢体动作,她都能心领神会。

于好见那人脸色慢慢松了下来,心也稍稍缓了口气,好死不死,杂杂父亲那个混账脑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只是个普通歹徒,还卑躬屈膝地跟人求饶:是啊,大哥,求求你,饶了我们吧!连陈瑞都忍不住啐他:窝囊废!就知道跟我们横!于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麻智明的情绪,在看到杂杂父亲的那一瞬间,如决洪之堤全线奔溃,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般,眼睛徒然瞪大,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枪口瞬间移过去,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已经冲着杂杂父亲的脚边放了一枪。

人群忽然炸开,尖叫声四溢,响彻整个大礼堂,轰轰隆隆像是碾过一架直升机那般。

杂杂父亲周围的人全都迅速散开,圈出一块空地,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围在中间。

子弹穿进杂父的脚踝,他疼得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男人冲着他大腿又是一枪。

这枪没打中,子弹擦在地上刮出了火花,那火烫得杂父整个人像个麻团子四处打滚,尖叫声似要穿破天际。

麻智明却杀红了眼,完全丧失了理智,像丧尸歪扭着脑袋,枪口牢牢对着杂父一枪又一枪,嘴里还在碎碎念,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于好感觉手边徒然一空,男人的温度消失。

陆怀征走了,趁麻智明不注意,从一旁撤了出去。

他贴着墙走。

礼堂门口是个石狮子,以前摆在外面的,废了之后这石狮子便也被搬进来,陆怀征趁乱躲到石狮子背后,麻智明就站在石狮子的正面,他敏捷地侧身进去,跟孙凯打了个手势。

意思,让孙凯去接赵黛琳。

孙凯点头会意。

陆怀征选准了最佳攻击位置,麻智明却在这时候蓦然回过头,手.枪下意识对准陆怀征,食指扣上扳手,被陆怀征一个回旋踢击落在地上。

麻智明再要去抓赵黛琳,陆怀征更快一步拧住她的肩直接摔到孙凯那边。

电石火光间。

陆怀征直接扣着麻智明的肩一个反手将人给摁到石狮子上。

麻智明狠着劲,脸贴着石狮子,一咬牙,另只手要去摁腰间的雷.管按钮,被陆怀征截住,拧着他的手往外翻。

谁知,麻智明铆足了劲竟一口咬在他手背上!像条狗似的,怎么都甩不开。

却听赵黛琳在一旁大喊:陆怀征,他有艾滋病!快松开!砰!与此同时。

麻智明被孙凯一枪爆了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睁着眼睛滑落到地上。

终于,尘埃落定。

等人都撤了,杂杂父亲被担架抬出去,嘴里还乌泱泱地喊着疼,余下镇民各自回了家,大礼堂只剩下陆怀征等人。

唐指导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赶过来,兴冲冲地问大家:怎么样,大家都平安吧?气氛诡异,格外安静。

孙凯别着头。

陈瑞吴和平红着眼。

赵黛琳搓着脸,也不说话。

怎么了?!唐指导不解。

回头却见陆怀征沉默地站在石狮子边上。

他低头看着手上汨汨冒出的血,脑子嗡嗡响个不停,大脑却空白一片,下意识回头看于好。

姑娘正怔怔地看着他。

眼泪滚了下来。

他快步朝她走了过去,单手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脸贴着她的头顶蹭了会儿,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下,还不忘安慰她: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600个红包。

砸不中你们算我输。

正式回归感情线。

这种带点悬疑的写起来也有点爽。

不知道你们爽不爽。

第42章 第四卷 韶华乱春风 唯有你倾城(04)(新章重看)(修文)回边防站的车上。

孙凯、赵黛琳、陈瑞、吴和平几个人都上了唐指导的车。

唐明梁一打开副驾的车门, 看着后座这端端正正齐齐整整坐着的四个人, 先是愣了会儿,随即又反应过来,摇头笑笑:就你们机灵。

陆怀征跟于好的事情,原先剩下的几个人里也就吴和平有点云里雾里,可吴和平刚才瞧着, 队长明明自己受了伤,还反过头去安慰于医生那样儿多少也能明白点儿,还没等他细细体味这其中的意思, 就被陈瑞二话不说拽着衣领给塞进了唐指导的车。

车子行驶到半路,吴和平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陆队真跟于医生好上了啊?孙凯跟陈瑞都知内情, 两人表情都高深莫测,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互视一眼。

孙凯随即勾住吴和平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身上娄了娄,说:你信不信,这也就是咬在他自己身上, 这要是咬在于医生身上,今天你们陆队得疯。

真的假的?吴和平侧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孙凯:看不出来陆队这么一硬汉还是个情种?他以前那股子凶劲, 我还以为他对女人也一样。

孙凯呵呵一笑,一副这你就不知道的表情。

那是对你们凶, 你不知道他看着于医生的那眼神, 我好歹也认识他七八年了,从没见过他用那种眼神看过女人。

孙凯收回手,拍拍吴和平的肩, 语重心长道,而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人天生都是情种,只是有些种子,没那么幸运,没遇上好水,没发芽而已。

听到这话,被挤在最边上的赵黛琳表示不屑,鼻腔轻哧。

孙凯闻声回头,看过去挑眉:你不服?赵黛琳翻了一白眼,没搭理他。

孙凯嘶了声,倒抽一口冷气,今天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喘上了?我们走之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他顿了下,口气嘲讽:我起先还瞅着你这姑娘比于好年纪大那么点儿,人也应该挺懂事,没想到,光长年龄,不长脑袋。

赵黛琳自知今天是她犯蠢,也不为自己辩驳,从小她就认这理,是人都会犯错,错了就要认,但挨打要立正。

我是挺蠢的。

她低着声喃喃说。

一遍遍在心底重复。

往日的伶牙俐齿不复见,有得只是老老实实的低首悔悟,那眼神里自嘲的笑,让孙凯着实一震,平日里跟她互怼怼习惯了,说出口的话也口不择言,却也忘了对方到底还是个姑娘,今天这样的场面怕是半辈子都没见过。

唐明梁却拧着眉,一脸沉重,上车至今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事儿棘手。

陆怀征是个空军上尉,说不定年底就升校衔了,在军.政界里前途可算是无量了,如果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等事,他未来要面临的无穷无尽的报告。

只要陆怀征没事,报告也都算了,身为军人,死在战场上都不算事,如果最后是因为这样,那就真的太遗憾了。

他太了解这男人了,怕人担心嘴上从来不说什么,什么都自己扛着。

如今面对于好,他怕是只会粉饰太平。

想到就烦。

唐明梁转头问赵黛琳:那真是个艾滋病患者?赵黛琳点头,声音渐低:这事儿其实怪我,如果我不冲动的话,就没有后续这些麻烦了。

孙凯一听,忍不住接嘴:逞强逞多了吧,所以我们跟你说的话都当作耳旁风,让你别出去不听是不是?赵黛琳一脸诚然,再次认真道歉:对不起。

孙凯觉得她这歉道得一点都不诚意,像是故意在呛他似的,呛得他一句话都接不上。

唐指导看不下去,瞪了眼孙凯,让赵黛琳接着说。

赵黛琳娓娓道来:你们走后,我跟于好无意间谈起以前的一个案子,于好忽然就把今天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发现竟然也说得通,然后我们在查过去的资料中,罪犯的目的可能是整个镇的人时,你们又都没有手机,于好就跑出去找你们了,于好让我留下联系他的母亲,罪犯身上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他母亲,但是在联系的过程中,我发现他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死于艾滋病,后来我找人查了疾控中心的资料,发现他也是艾滋病患者。

孙凯问:艾滋病还生小孩?说到这,赵黛琳目光一顿,看着窗外道:不是,是后来感染上的。

什么意思?孙凯问。

赵黛琳解释:他生下来并没有感染艾滋病,而是在他四岁那年,被镇上的男人性.侵才感染上艾滋病的,那个性.侵的男人就是杂杂的父亲。

所以,刚才他看见杂杂父亲才疯了,开了那么多枪。

正因为如此我想到之前于好给的线索,他身上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我怕再出什么意外,一时没多虑,想去找你们。

刚出门的时候就被他埋伏了。

赵黛琳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得到消息后,想也不想就冲出去了。

她想啊。

孙凯这个傻子抓人的时候可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孙凯却觉得不对:可是于好刚才说联系他母亲……他的反应不像已经死了啊……陈瑞附和:是啊。

赵黛琳:这点我就不知道,可他的母亲确实死了,昆明那边的死亡证明都给我传过来了。

她把手机递过去,确实是他母亲的死亡证明。

还有一种可能。

赵黛琳推测: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孙凯听到这,下意识看了眼赵黛琳,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上,赵黛琳率先别开,去看唐指导,说:PTSD是患者在遭受极大痛苦之后,因为没有及时的接受心理干预,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过去被伤害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回放,或许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没有死,当提到他母亲的时候,他整个人精神都是涣散的。

孙凯忽然想到:那杂杂的父亲也是艾滋病患者了!?赵黛琳点头,根据资料显示,杂杂父亲是后感染的,麻智明母亲早些年在‘红街’当小姐,我猜测,应该是被麻智明母亲感染上的,杂杂父亲出于报复心理就把她儿子给性.侵了。

那为什么他还活着。

吴和平不解。

个人体质问题,艾滋病潜伏期长得有二十几年,而且据我所知,杂杂父亲都有在定期服药。

……于好跟陆怀征上了车,车子沉默行驶一路,谁也没开口打破这死寂般的沉默。

陆怀征在想怎么哄她。

于好是在想韩教授的朋友里似乎有专门研究艾滋病这块的。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艾滋病究竟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传播。

她只知道唾液不会传播,可是对方牙龈表皮溃烂,有见血,这样的感染途径是否有案例?越想越觉得头疼,她以前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越到了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

等车一停到军区门口。

于好用平生最快的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宿舍。

她是个跑五十米就喘的人,奇怪的是那天一口气冲上四楼连喘气都不带的,颤抖着拿起床头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韩教授的号码。

翻到H时,一滴眼泪啪嗒落在手机屏上,瞬间放大了字体,她也不管不顾,囫囵拿手一擦,便拨了出去,将电话举到耳边。

韩教授那边一接起,她便强忍着胸腔里的颤意,咬着牙问:艾滋病人晚期,牙龈溃烂表皮有出血,如果被患者咬出血,是否有感染的可能?韩教授先是一愣,听她声音不对,摘下眼镜忙问:你被咬了?是陆怀征。

她低头,说出这三字的时候,声音哽咽,终是忍不住,鼻腔酸涩。

她坐在床边,甚觉感觉身旁还是昨天夜里他亲她时的温度,期盼着过了今晚一切都能好起来,她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可如今又是这样,她忍不住埋头啜泣。

她从小是冷性子。

转学后跟着韩教授,一点点学会接纳这个世界,可现实总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像个警钟。

她哭得瓮声瓮气,不似一般姑娘撒娇,是纯发泄,泪不住,她也不擦,拿手一抹,发现越抹越多,索性也不管了,仍由它流,哽着声跟电话那头断断续续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大约是真吓到了,言语是混乱的。

她脑子很乱。

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举着电话怔了一阵,抬头看见陆怀征靠着门框。

她一惊,忙别过头去,手下意识去捂眼睛。

陆怀征慢慢走过去,提着裤子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撑着膝盖,微仰着头,另只手去捏她的腕子把手拿下来,露出那双哭肿的眼睛,让他负罪感深重。

他让她把电话给他。

于好乖乖递过去。

陆怀征举到耳边,另只手去擦她的眼泪,拇指从她眼下轻轻刮过去,便跟电话那头的韩教授说:韩教授,我是陆怀征。

那边嗯了声,这丫头是不是吓坏了?陆怀征仰着头看着她,从旁边抽了张纸巾,一点点彻底替她擦干净:是有点吓到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谁知道于好听见那句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他温柔地让她难受。

陆怀征发现擦不干,索性也不擦了,把纸丢一边,索性单膝跪在地上,改手肘撑在膝盖上,举着电话仰头看着她,任由她哭个够。

韩教授问:伤口处理了么?陆怀征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背:简单处理过了。

韩教授简单交代了几句,你先别担心,我先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没什么大问题,你身体素质好,不容易感染的。

这话陆怀征也知道是安慰,刚在军医处,邵峰已经给他科普过这件事的严重性,对方确定是艾滋病患者,麻智明的尸体抬上车上的时候,邵峰特意检查过他的牙龈,溃烂面积很大。

而且,以前曾有过案例,民警在抓捕逃犯过程中被患有艾滋病的犯人咬伤,最后感染上。

刚才于好走后,他去上药的时候,栗鸿文那边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是已经联系了当地的医院,会派当地部队的直升机送阻断药过来,创口暴露的七十二小时内服用都有效,邵峰说吃了阻断药也不是百分之百,能阻断百分之九十五。

剩下的百分之五得听天由命了。

在科学概率面前,再强的身体素质都得垮。

他低头笑笑,跟韩教授说:您别操心了,领导已经安排好了。

说到这,看了眼低着头跟犯了错的小姑娘似的于好,这么大老远还给您电话。

两人又聊了几句,他态度仍是谦卑。

小事,您不用担心。

我会照顾好她的,不让她再哭了。

然后,电话挂了。

陆怀征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还是蹲着看她。

于好低着头,声音瓮瓮问:老师说什么了?陆怀征没有回答,定定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什么稀罕物件,虔诚认真,如巍峨的远山。

窗帘紧闭,屋内没有一丝光线,昏暗,他缠人的眼神令人混混欲坠,声音更是:吓到了?于好想梗着脖子说没有。

可眼见自己这副模样,他是不会信的。

干脆低着头不回答。

陆怀征手在她脸上捏了下。

说话,别装听不见。

有点。

她坦率承认。

陆怀征却忽然站起来,坐到她床边。

于好感觉旁边的床微微陷下去,下一秒已经被人抱进怀里,男人紧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她侧着被人揽进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位置,听见他匀律有力的心跳声。

呼吸在她头顶,微灼热地喷在她耳边,比接吻时的气息更浓烈。

陆怀征侧着脸在她头顶轻蹭撕磨。

于好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两人越贴越紧,越贴越紧,脸上的温度渐渐烧起来,她闭上眼,泪又顺着脸廓慢慢落下,他脱了外套,只剩一件迷彩汗衫套在身上,没一会儿,就被泪水浸湿。

胸前是她的泪。

后背是他的汗。

中间这躯体是热的,有力地,带着一丝丝温度。

年少时两人也闹,陆怀征大多都很规矩,言语上喜欢占点便宜,不太动手动脚,而且那是是少年身板,清瘦好看,属于中看不中用型。

可现在抱她的是个成熟男人,身体线条无可挑剔,那胸膛硬得贴得她半边脸有点麻。

男人胸腔微震,轻轻挲着她的肩臂,掌温热。

看你这么哭,我就想,我是不是该让你离我远点。

可我又舍不得放你走,所以,于好,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其实很自私。

于好蒙在他怀里,轻轻吸了口气,手揪着他的汗衫,领口被揪出几道折痕。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刚刚在礼堂,我在想什么。

他截断,低头看她:我知道,非常理解。

我在想如果他们都死了,这个镇上的女人是不是就解脱了。

你不过是那么想,可我手上真真实实沾的都是人命。

我非常理解你,于好,阴暗面,我也有。

又听他道,胸腔震动,声音低沉:如果真这么倒霉,咱们俩就算了吧,如果不是的话,咱们就结婚,好不好?屋内昏暗。

囫囵中能瞧清对方的脸,却只是个轮廓,唯独那眼是清透又亮晶晶的,在黑暗中闪着濯濯的光,他低头,她仰头,视线纠缠,谁也不肯移开。

于好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总是饱含深意的,让她难以自持,展眉低首间,无论是说咱们算了吧,还是说咱们就结婚,眼底都是经年几许里,都是她不曾见过的风光。

连神佛都侧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深思熟虑发现这章的内容安排有些怪怪的,早上起来决定重新写了一遍。

你们就当新内容看吧。

今晚的更新还是有的,可能要晚点。

么么哒。

陆陆跟骁爷不太一样的,陆陆更温柔一点,完蛋,要爱上陆陆了。

有个地方解释一下,文里的时间是2016年,很多技术还达不到现在这么成熟。

第43章 第四卷 韶华乱春风 唯有你倾城(05)(看到这里有点懵逼的宝贝先不要着急, 回头看一下上章再回来看这章, 有修文。

)结婚?于好仰头,喃喃自语。

男人见她呆呆看着他,忍俊不禁,低头笑着调侃她:你不是早就想着要跟我结婚了么?没有早就。

于好辩驳。

好,没有早就。

陆怀征话虽这么说, 可肩膀早已笑得发颤。

此时,陆怀征耳麦里传来陈瑞的声音,他捏着耳线, 凝神听了会儿,嗯了声, 就过来。

掐了线, 他低头看于好,后者反应敏捷,要走了?他点点头,如实相告:杂杂父亲送进了镇上的医院, 那边还一堆事等着处理,得先走了。

随后, 他微微弯下腰,手捋着她的发, 轻轻抚到耳后, 说:不用担心,听说有阻断药,领导已经让人送过来了。

于好蓦然抬头, 真的?他点头,手顺势去捏她的耳朵,轻轻撵着:放心了?没等她回话。

门口传来一声清咳,赵黛琳端端在门口站着。

陆怀征尴尬收回手,不自觉了挠了挠自己的耳后,然后抄回兜里,佯装咳嗽,走了。

于好腾得站起来,我跟你一起,我回科室。

赵黛琳翻了个百眼,你们俩这样搞得在背后说我坏话似的。

于好一听,忙说:没有。

赵黛琳又一白眼,故意逗她:没事,你就算说我坏话我也不会生你气的,毕竟你现在有陆队撑腰了,是不是啊?于好下意识看了眼陆怀征,没等她开口,后者则是眉一挑,懒洋洋丢出一句:撑腰算不上,但以后总归是我的人,不能让人欺负了是不是?于好听见那句我的人,心又是一跳,这男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她弄得心神不宁,真是绝了。

两人并排下楼,于好跟在他身边,低声说:你没发现赵师姐最近变得怪怪的么…老喜欢怼人…陆怀征双手抄在兜里,侧头看她一眼,手按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你赵师姐大概是感情受挫想找个发泄口吧。

于好一愣,喃喃自语:没听说她谈恋爱啊。

陆怀征手在她脑袋上顶上摁了摁,语重心长一叹气:学了这么多年心理学,情商真是一点没长进。

我测过情商的,不低。

陆怀征不信,吊着眉梢仔仔细细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是么?你不信?嗯,我信。

陆怀征踩下最后一级台阶,收回手,插回兜里,随口一句,那口气像是她说什么,他都信。

十一点半,直升机到了,没停留,直接在空中抛下医药包,朝他们敬了一礼就开走了,巨大的轰鸣声在山头盘旋好一阵,陈瑞接了药就往队里跑。

于好看着陆怀征吃完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问邵峰:这药有副作用么?阻断概率是多少?邵峰刚想说话,见陆怀征靠在床头冲他微使一眼色,真觉得有些人谈起恋爱来真是腻死人。

他回头看着于好,笑着说:我说于医生,你也是学医的,你也知道药这东西都有副作用,而且,你也该知道概率这种东西医生从来不保证,谁也不知道手底下这患者是不是这个倒霉的百分之几。

说话间偷瞟了眼床上的某人,只见他背对着于好,作势要将手上的纸杯狠狠砸过来,邵峰及时住了嘴,但是陆队这人从小运气就好,你不知道,还有一回比这还刺激呢……邵峰感觉脑门一痛。

纸杯不偏不倚砸在他脑门上,紧接着听某人一句不咸不淡地:废话这么多?邵峰点点头。

得,少爷,不伺候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临走前,他又非常好心地回头提醒:这阻断药要吃二十八天,然后这半个月要注意观察,如果出现急性症状立马通知我,感冒发烧咳嗽,任何免疫力降低的急性症状都有可能出现。

吃完药一个月后再去筛查。

如果确定没感染上,也别太高兴,因为三个月,六个月需要复查,半年后复查如果阴性,才能彻底排除嫌疑。

顺便,我给你俩科普一下,艾滋病的传播途径是血液,母婴,以及性传播,所以这半年里,陆队还得再忍忍,接吻还是可以的,唾液是不会传播的,只要你别太大力,把于医生嘴给嘬破就行了,科普完毕。

陆怀征随手抄起床上的枕头便朝他丢过去,邵峰眼疾手快,脚底一抹油溜了。

枕头不声不响砸在门框上,直接把门给砰一声摔上了。

遮了光,屋内瞬间暗下来。

于好把枕头捡起来,放回床上,谁料,胳膊被他捏住,往下一拽,半个身边趴伏在他胸口,他半躺在床上,嘴角慢慢悠悠笑开,眼神渐渐深邃,像一潭深水,像是要将她吸进去那般牢牢地盯着她。

于好不自觉别开。

被他拧着下巴扯回来,锁着她,迫使她仰着脸对上自己:你为什么总是不敢看我。

默了半晌。

于好说:那你别总是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我。

陆怀征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这就色.眯.眯了?他笑。

其实算不上色.眯.眯。

陆怀征这个男人其实对她来说,任何时候都颇具魅力,因为她这么多年,确实没再遇上一个男人能做到像他似的——君子色而不淫,风流而不下流。

你的色不讨厌。

她看着他,诚实地说。

谁料,陆怀征一愣,谁还这么看过你?于好坐直,很多。

她横斜眼看过去,淡淡说:当初你们班那几个男生不也都这种眼神,我不单指我自己,我是说他们看别的女生也是这样,特别看胡思琪的时候,不都这样么,不是还怂着你跟胡思琪上.床来着,感觉你们脑子里就没点正经东西。

说着,于好轻描淡写抛过去一眼。

让陆怀征哭笑不得,低头笑笑,漫不经心道:我可没答应。

说完,他身子往上顶了顶,从半躺着,变成了半靠着,一只手去顺她的头发,低声诱哄着说:你要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跟他们玩了。

于好问他:所以咱俩现在是在一起了?你算是我男朋友?陆怀征点头。

于好:那半年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半年后,如果我真是那个倒霉蛋子,那我们就分手。

于好迫不及待要说话。

却被他打断,我刚查了很多资料,现在中国还没有彻底治愈艾滋病的药,治疗的过程是非常痛苦,不光是患者,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要承受这个病的各方面压力,到时候我肯定要转业,二十八岁,过去当特种兵的八年是完全脱离社会,你想想我脱离社会这么多年,还要带着这一身病再回去,我都不知道我未来要承受的是什么,我更不可能让你陪着我。

他声音渐沉。

如果我不同意呢?于好却说。

他一愣,看着于好。

如果我说,要么在一起,即使未来你有艾滋病,我也不怕,我还是要跟你在一起,要么现在就不要在一起,你会怎么选?陆怀征想了下,非常机智地表示:我不选。

那咱俩就这么耗着吧。

于好扭着脸。

陆怀征发现这丫头不得了,都会威胁人了,坦然表示:那就耗着,我反正不选。

于好气得直接捞起边上一个枕头,朝他砸过去,愤愤一记:耗着就耗着!……到嘴的男朋友飞了。

于好好几天都待在科室里,没出门,闲着没事儿就上网搜搜关于艾滋病这方面的资料。

赵黛琳瞅她这几天奇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去找她男朋友,整天缩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台电脑神神秘秘,她一进去就把网页关了。

有时候赵黛琳就躲在窗外看,才发现她正开着聊天框跟人聊天,你来我往的,热火朝天。

丫不是出轨了吧?赵戴琳越想越奇怪,而且这几天也没见陆怀征来找于好,这俩别不是闹掰了吧?这天。

赵黛琳吃完午饭,陆怀征刚下训,一头汗从战训场上下来,穿这件迷彩短t,宽宽大大的迷彩裤被风灌得在空中荡,短t前后都湿了,他一边拎着胸口的衣料散汗,一边跟孙凯闲聊着往宿舍楼走。

赵黛琳叫住他:陆怀征。

孙凯也停下来,结果赵黛琳对他说:麻烦孙队你走远一点,我有话单独跟陆队说。

孙凯懒得理她,哦了声就走了。

陆怀征双手抄进兜里:怎么?你跟我师妹又吵架啦?赵黛琳问。

男人个高,站在面前帮她挡了大半的光,赵黛琳逆光里看他眉眼更是英挺,比孙凯好看多了。

陆怀征微微侧过头,看了眼远处,她跟你说的?她什么都不跟我说,最近老把自己一个人锁在科室里,然后不知道跟谁聊天。

陆怀征眯起眼:谁啊?赵黛琳耸肩:不知道,网友呗。

陆怀征人往墙上靠,目光随意往别处瞥了眼,哼哧:她能有什么网友,别被人骗了。

刚说完,就见于好从另一边的小道上过来。

陆怀征靠在墙上,拿肩耸了耸赵黛琳,赵黛琳装傻:干嘛?陆怀征咳嗽一声,眼神往那边瞟。

两人精凑一块,那眼神一交替就知道对方想干嘛,赵黛琳却一笑,我为什么帮你啊?陆怀征却低头看她:你难道不想知道孙凯跟方言的事?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赵黛琳斜眼看着他,却冲那边喊了句,于好!于好走过来。

师姐。

赵黛琳问:你上哪儿去?于好说:去镇上。

去干嘛?接个人。

我送你去吧。

陆怀征开口。

不用。

你去见谁啊?赵黛琳问。

沈希元,他来云南调研,韩教授就让他带了些东西过来。

于好说完,看见陆怀征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还非常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章的小宝贝先不要懵逼,先回去看下上一章,因为内容修改了一下,再回来看就看得懂了。

今天修了一天文,没时间送红包,之前都没发哈,现在开始现场送哈哈哈cp大概就是陆陆和赵师姐这是高情商组。

好好和孙凯是低情商组。

么么哒厚着脸皮求留言和营养液呀。

这章还是五百个红包。

让我知道你们还是爱我的好咩。

第44章 第五卷 人间四月 欢情几许(01)日光和煦, 透着疏疏密密的树缝间洋洋洒洒落下来, 像洒了一地的金豆豆那般刺眼,陆怀征靠在墙上,汗衫湿透了,双手抄在裤兜里,一只脚微微曲着搭在墙壁上, 审视了她半会儿后。

丢出一句:去吧。

像是获得了他的首肯一般。

于好没搭理他,转身就走。

直到那姑娘倔强的身影走远,赵黛琳转头拿肩搡了搡陆怀征, 真让她走了?陆怀征目不斜视地看着人走到门口,微微眯起眼, 冷不丁问了句:她跟姓沈的怎么回事?赵黛琳也靠上墙, 脚抵着,跟他一样的姿势,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不太清楚,反正你没出现之前, 院里的小姑娘都挺看好她跟沈希元的,于好跟他一起也挺开心的。

说到这, 赵黛琳架起胳膊,微抬下巴, 谑他:你看看跟你在一起这一个多月, 经历了些什么呀都!哭几回了?要不,你干脆放手,成全她跟沈希元得了。

一字一句都戳在陆怀征的心窝上。

事实是如此。

他就是个危险的男人。

偏就这股子危险, 让人欲罢不能,跟他经历的所有事情,再危险,也认。

可这种刺激感是会上瘾的。

赵黛琳深以为然。

陆怀征戴上军帽,帽檐压低,声音倒有些嘲讽:成全?我让出去的人,他敢接吗?赵黛琳一愣,身旁的人已经起身走了。

或许是看多了他跟于好相处时候的那股子温柔劲儿,差点儿把这男人骨子里的野性给忘了,到底是征战厮杀的男人,但这话里的霸道还是着实把她震撼了一下。

像一头沉睡的雄狮,平日里都很温顺,真惹急了,估计也不是一好伺候的主。

赵黛琳在心里默默为于好点了个根蜡。

于好走到门口发现自己没车去镇上,跟岗哨询问了两句,岗哨表示,要车得跟两位队长或者唐指导申请。

于好绞手一暗忖,孙凯这会儿应该回宿舍了,便问那岗哨:唐指导在哪?岗哨摇头。

于好失落,一转头,朦朦中看见陆怀征戴着帽子朝她这边过来,帽檐遮了他半张脸,露出流畅干净的下鄂线,就穿了件短袖,胸前汗涔涔一片。

裤管被风吹贴着,勾勒出他结实修长的腿型,有力。

于好别过头。

赵黛琳说,女人都是盯裆猫,看男人,先看脸,其次看下半.身。

陆怀征没停留,径直越过她,朝旁边走去。

于好准备去找唐指导。

却见旁边车棚里徐徐开出一辆车,堵在她面前,车上的男人正一只手撑在窗沿上,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然后低头拨弄着扶手箱里的墨镜,淡声开口:上车。

于好没扭捏,大大方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陆怀征戴上墨镜,等她扣好安全带,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口的人放行。

四月底的天气冷热交替,早晚温差大,中午太阳光照充足,热咧咧地晒着,连路边的狗都开始吐着舌头吭哧吭哧趴贴着地面,一副乘凉姿态。

山间树荫照着,驶过绿荫树下,又是一片太阳直晒的山路。

陆怀征从后头拿了件外套丢给于好,是他平时常穿的那件黑色夹克。

他目视前方,打着方向淡声说:盖身上,别晒秃皮了。

于好嫌弃地拧眉,你这外套都多久没洗了,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好像就穿这件。

倒也没拿开,仍是任它盖在自己身上。

他横斜她一眼,外套洗那么勤干嘛,我平时在部队又不怎么穿。

我记得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一天换一套衣服。

他握着方向盘开玩笑地说:那时候有钱呗。

你上学那时哪来的钱,你现在都工作了还没钱?国家苛待你了?陆怀征从小就不是奢侈的人,老爷子的教诲还历历在目呢,哪敢奢侈。

他姑姑从小就疼他,经常给他买衣服,后来嫁了现在的姑父,更是舍得为他花钱,衣服那都是一箱箱往家里送。

他记得他高中毕业,家里还有一堆衣服没开封。

上了大学后,陆怀征就没再让他们买过东西,后来当了兵,更是,吃穿用度全是部队里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他以前有时候澡不洗,第二天早上起来衣服也得换一套新的。

现在天天洗澡,往身上套的还是那身军.装。

钱倒是有,他们这些战斗机飞行员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国家怎么会苛待,零零总总基本工资加上他一年的飞行津贴,年收入在三十万左右。

不过这几年他一分都没动。

原是打算取一部分给姑姑,算是谢了这几年的养育恩。

剩下的钱,理财,买房怎么都好,就没打算过结婚的事儿。

眼下是有结婚的打算,可怎么也得过了这阵。

陆怀征笑笑,没搭话。

于好悄悄看他一眼,你这几天药都按时吃没?车子进了阴凉地,他把墨镜摘下来,放在前档台上,吃了。

最近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陆怀征放慢了车速,忽然侧过头来看她,敞着腿坐着,单手控着方向盘,另只手去摸她的头,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捋了两下,别担心,我没事。

其实他刚才想,如果自己撒个娇,说头疼,于好现在或许就不会生他气了。

换作以前他或许会这么做,但现在他不想再骗她,也不想再让她为自己提心吊胆,赵黛琳说得对,光重逢这一个多月,她就为他哭了两回。

他想啊。

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这一步,可不能再惹她伤心了。

绕过山路。

车子开到半路抛锚了,陆怀征意识到的时候,整个车身一抖,低头一看,怠速表忽然开始上下急速抖动,然后车速缓缓慢了下来,无论陆怀征怎么猛轰油门,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然而雷声大雨点小,借着惯性下了山坡,在半道上直接熄了火,怎么点都点不上。

陆怀征拉了手刹,对于好说了句:在车上等我,不要随便开车门。

于好这姑娘就是这点懂事,关键时刻不捣乱,听话得点点头。

他摸摸她的头便下车了。

于好靠在座椅上,从前档玻璃里看出去,陆怀征打开车前盖,两手撑着,正在看,没一会儿见他拆了个东西下来,正垫在手上研究,此时,边上有女人走过来,隔着窗玻璃,听见她叫着陆怀征的名字,声音嗡嗡的。

这里离镇上还有几公里,附近坐落几户人家,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那女人很漂亮,一头枣色的长发,皮肤细腻,在阳光下透着白光,五官清透明艳,浓密的眼睫毛像是黑色羽毛盖在眼皮上,一闪一闪的,身材匀称,藕段的手臂盈盈架在胸前,衬得胸前那抹浑圆玉润的。

于好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

一览无余。

两人聊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怀征笑得很漫不经心,双手仍是撑着,低着头找了一圈,然后抽了个线圈出来捏在手里,女人又往他耳边凑了凑,陆怀征听着,然后抬头看了眼车内的于好。

于好把车窗降下一条缝。

风声呼呼,女人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这次倒是很久没来找我了呢……于好又啪得把车窗合上,直到听不见外面一点声音。

十分钟后,陆怀征上车,重新点火,打着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都能修,简直万金油般的存在,你有什么不会么?车子再次驶上路,女人站在窗外跟陆怀征告别。

陆怀征微一颔首,把着方向盘回头看她,挺谦虚:不会的多了。

比如说。

于好让她打个比方。

比如,他一顿,单手去控方向盘,另只胳膊搭在窗沿,摩挲着下巴,车子拐了个弯,他看着后视镜,佯装叹了口气,怎么才能让你不生我的气。

……他又道:怎么才能让你不跟姓沈的来往。

……等开到镇上,已经下午一点了。

街道两旁已经支起了小摊,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陆怀征把车停在车站外。

沈希元在门口等了半小时,于好下了车,忙冲过去,诚挚道歉,对不起,师兄,久等了。

沈希元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框眼睛,模样清秀,衬衫领子挺阔地立在颈子边,腰间一条精致的手工定制皮带,西裤衬得那双腿修长,尖头皮鞋在阳光下增光发亮。

这身打扮在这镇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太过讲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相比较,陆怀征。

他一身迷彩服,短t,宽松的裤子,随性地靠在车边,得亏那张脸争气。

一个斯文有礼,一个桀骜不驯。

早几年他或许还能倒持倒持。

现在是真没拿份闲心了。

陆怀征靠着车门,极其不屑,打扮得这么油头粉面,这人是对自己多没自信啊?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于好忽然转身下来了。

这就聊完了?于好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陆怀征靠着车门,不耐地别了下头:说。

于好想了想说:沈师兄没订到宾馆,来回一天车程也挺累的,东西也都是韩教授给我的资料,算是公干?陆怀征不为所动,挑眉:所以?他能不能跟我们回队里?陆怀征当时挺费解的,于好是怎么敢跟他提这种建议。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太好商量了?他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收到红包的别急!!!!我刚刚联系了管理员,人说我的账号有点问题,我昨天断断续续送了一批,发现批量总是没用。

我今天再试试。

前几天几个小伙伴私信我,说她收到十几个红包,大概是系统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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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这波恢复两百个,你们先留言。

这篇文我是越写越起劲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希望你们也是。

第45章 第五卷 人间四月 欢情几许(02)回站的路上。

还是陆怀征开车, 于好坐副驾, 沈希元坐后排。

苍翠的山野间,蜿蜒崎岖的羊肠道像是一条逶迤的河流,四面朦胧山体环绕、巨浪排空,高风峻骨立在这天地间,自有巍巍然之浩气。

军用吉普飞驰在这细濛濛的山路上, 这野地是陆怀征撒鹰的地方,算是他的地盘。

沈希元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 生平第一次坐长途车来这种地方。

除了小时候跟他哥沈牧上山住过几天,便也没上过这么高的山, 更别说这么陡还要四五个小时车程。

加上陆怀征这玄乎其技的开法, 沈希元觉得自己有点晕车,说出来觉得丢人,只阖着眼休息会儿,却发现那股晕眩感更浓烈, 胃里开始翻涌,正一点点顺着他的食道爬上来。

于好很快察觉到异样, 回过头问他: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沈希元脸色刷白, 像被人刷了一层白漆似的, 到底没忍住,轻点了下头。

于好看了眼从上车开始就一声不吭认真开车的陆怀征,后者反应快, 不动声色瞥了眼车内的后视镜,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打着方向盘,把车靠边停下。

等于好扶着沈希元下了车。

她猛然发现这景熟悉,似乎又回到刚才抛锚的地方了,警惕地四下环顾,发现那美女正坐在一辆敞篷的轿跑里抽着烟,车身侧面线条很好认,是一辆小玛莎,少说也三四百万。

陆怀征说这村叫烟骆,拉祜族。

没几户人。

村口立着块石碑,刻着隽红的字——烟骆。

沈希元蹲在路边,扶着一棵树在干呕,早饭没吃,午饭没吃,胃里空空荡荡实在没东西可吐,于好没带纸巾,下意识转头问车上的陆怀征,有纸巾么?他车上哪有纸巾。

陆怀征熄了火,从车上下来,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包纸巾直接递给沈希元。

谢谢。

沈希元说。

陆怀征靠上车门,挺随意地回了句:客气。

于好把沈希元擦完的剩下半包纸巾递还给陆怀怔,靠着车门的人一怔,就听她说:还给那位美女,谢谢。

陆怀怔抱着胳膊垂眼看着,没听明白:什么?出卖色相换回来的纸巾,谁稀罕。

于好瞪他,刚要说话。

那美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手上还拎着两瓶水,笑着站到他们中间,将两瓶水分别递给她和沈希元,然后分了支烟递给陆怀征。

沈希元接了。

于好没接,她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不用。

美女挑眉,倒也没太在意地把那瓶水往陆怀征的车里一丢,转头去跟陆怀征搭话,下巴朝于好他们一指:你朋友啊?陆怀征正低头虚拢着火点烟,听见她问,眼皮一抬,手微顿,很快又垂下去,含着烟嗯了声,把烟吸燃,然后从唇上取下来夹在指间,微吐了口气。

于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身上那股放荡不羁的性子其实还在。

就像此刻。

他靠着车门抽烟的模样,跟旁边这个美艳的女人,太搭了。

脑海忍不住盘旋女人刚才那幽怨的一句——这次已经很久没来找我了。

有个问题,她一直不愿意深想。

这十二年,他应该有过女人吧,陈瑞说他是处.男,于好一直认为是玩笑,凭他这股风流性子,于好觉得他一定有过女人。

这股感觉太浓烈,就像现在,对面两人身上传达的这种气息。

后半程山路,谁也没说话。

沈希元精神萎靡地靠着车后排,车前排是一片死寂。

等车子开进军区,还没停稳,于好就率先开了车门下去,差点一个趔趄栽在地上,陆怀怔摔上车门下来就是一通训:车停稳了再开车门不知道?这点道理还要我教你?于好没搭理他,拿下后座上的资料,转身要走。

被陆怀征拉回来,丝毫不管不顾沈希元是否在场,闹什么脾气,站好!于好被人拎正。

刚巧孙凯等人准备上训了,慢慢悠悠朝他们这边围过来,笑眯眯地扫了一圈,问陆怀征:邵峰找你一中午,说你今天药还没吃呢。

说完,眼风从另外两人身上一过,看这模样是刚从外头回来,你出去了?陆怀征低头看着于好,淡淡嗯了声。

听见这话,于好猛然一抬头,惊惶地撞进他平淡深黑的眼底。

没吃药?他神色未改。

孙凯见这大爷是一副要训人的架势,哪敢掺和,招招手,准备带人离开。

陆怀征喊住他:等下。

啊?孙凯回头。

太阳光灼灼,陆怀征的眼神却比那光还热,直直地只盯着于好一人。

半晌,他终于收回视线,看了眼一旁始终斯文立着保持风度的沈希元,对孙凯介绍说:这位是沈希元,于好的师兄,韩教授让过来的,你带他先去我隔壁那间把东西放下,我等会去给总区打个报告。

孙凯点点头,过来领人。

谁料,沈希元精神恢复,视线笔直地看着于好问:师妹一起走?不等于好回答,陆怀怔直接:她等会。

沈希元没理他,而是等着于好的答案。

于好愣了半晌,说道:师兄,你先走吧,我等会去找你。

沈希元淡淡一笑,风度十足:好。

孙凯带着沈希元往宿舍楼走,其余人去上训,场楼里就剩下两人,太阳灼灼地晒着。

于好率先问:你今天药没吃?你不是说你吃了吗?场楼里太阳大,陆怀征微微侧过身,把于好罩进自己的阴影里,遮得严实,才轻描淡写回:等会就去吃。

于好没注意这些,就见他这不甚在意的态度,气急败坏地瞪着他,脚下已经没忍住狠狠踢了一脚过去:你干脆别吃了!一了百了,省的我整天为你提心吊胆的!陆怀征没躲,高跟鞋的后跟毫无防备且用力地踹在他小腿肚上,那一脚是真的用力。

他人没动,倒抽一口冷气,呲牙咧嘴地缓了会儿。

按照平时受这么一下,应该不至于挪不动步,他那几天大概是吃药的缘故,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不如从前,被于好踹了那么一下,竟疼抽了,要不是强忍着,差点就疼出声了。

再抬头,那丫头已经雄赳赳气昂昂走了,他扶着车门,无奈地笑。

隔天。

陆怀征跟孙凯下了训走进食堂,看见于好跟沈希元面对面坐着吃饭,孙凯找了张胳膊的桌子坐下,又悄悄打量了眼陆怀征,心底满是疑惑,杵着筷子在陆怀征耳边说:我说你,搞了半天给自己带回来一情敌?说到这,他冲陆怀征竖了竖大拇指,即时嘲讽又是赞叹:论胸襟,我还是佩服你。

陆怀征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不劳费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孙凯一愣,呷了嘴,什么意思?陆怀征露出一惯的淡笑。

他这人,板着脸的时候大多没生气,真生气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平淡的笑意,看得孙凯心里直发毛:我今天碰上许烟骆了,人问我,孙队这次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我了呀。

孙凯吓得,你怎么说的?我说,你孙队刚生了一大胖小子,在家奶孩子呢。

陆怀征斜眼看着他冷笑。

靠,这许烟骆至于么!救她一次,还真要以身相许啊。

陆怀征目光却盯着另一边,淡淡地说:姑娘认死理,你找个时间跟人说清楚去。

孙凯眉一挑,大义凛然一脸视死如归地模样:行啊,我明天就去说,到时候我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许姑娘,其实那天晚上把你从泥石流里挖出来的男人不是我,帮你顶了俩小时房梁的男人也不是我,我呢,当时只是负责在旁边挖挖土而已,那个英勇而伟大的男人就是我身边这位……可以。

陆怀征终于收回目光,冷眼斜过去,想死你就去说。

孙凯咂嘴,不开玩笑了,悻悻道:你这两天跟于好怎么回事啊?整天看着她跟那姓沈的出双入对的,心里不难受?难受能怎么办?人是他自己接回来的,吃醋生气也都得忍着,他跟于好的事儿本就没个着落,他更没资格要求他俩不来往。

这件事从头至尾,他没怪过谁,那天之后,领导打电话来,也狠狠数落他一通,怎么可能给人钻了这个空子,平日训练里强调再强调,防止被人偷袭,他那天真是昏了头了。

不怪谁,怪他自己。

孙凯半开玩笑建议:要不哥几个捆起来打一顿给你解解气。

虽知他是开玩笑,陆怀征也忍不住翻了个百眼,毛病?别忘了你自己身份。

再说,沈希元那身板挨得住你几下。

孙凯对此表示很赞同。

那边两人已经站起来了。

两人不知道说什么,于好笑了下,沈希元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亲亲密密地往食堂外走了。

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

食堂门口传来惊天动一声,雷霆万钧掩藏着滔天怒气。

砰!不知道被谁踹翻了一排椅子。

……云南驻训的日子还剩下半周多。

沈希元原本说待到第三天走,结果听说于好他们也要回去了,便又多留了两天,正好省去途中转车的路程,这事儿必须得陆怀征审批,唐指导找陆怀征商量,当时陆怀征正带着一拨人在边境线做收尾工作。

一听沈希元说晚几天走,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前方的山色空蒙,手掐在腰上,哼了声:他倒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唐指导说:你领导也来电话了,沈希元也是一正职教授,好歹这趟也是公干,咱们能帮衬还是帮衬点,他那天上来吐成那样,下去估计心里也有阴影了。

陆怀征:于好怎么说?就是她来找的。

行,那就随她。

陆怀征没什么情绪地转头看向别处,说。

最后两天是惯例的实战演习,要搭帐篷宿在边境线的。

队里就留下唐指导、几个哨兵和两个心理医生,还有个后来蹭住的沈希元。

这天下午,沈希元在宿舍写研究报告,于好赵黛琳他们正跟北京的韩教授开视频会议,视讯的内容是关于陆怀征两年前的心理治疗。

韩教授查阅了这几年狄燕妮的所有发表在国内外期刊上的论文,内容大胆,言辞确实超前,她所有的研究项目确实都是这些年来心理学领域这块最具争议的几个内容。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斯坦福监狱实验。

这个实验自从1971年完成以来在心理学历史上就是个颇具争议的实验。

他们用硬币将斯坦福监狱实验志愿者给随即分配为看守者或者囚犯,而在这个观察中发现,任何一名看守在特定环境下便会对囚犯进行虐待,而他们在生活中都是一批心理非常健康正常的大学生。

津巴多将其解释为——某些特定情境会不可避免地将好人变坏,而相当一部分心理学家认为当时津巴多做这个实验时是对实验者进行鼓励并且带领了狱警对囚犯的施虐行为。

这个实验在心理学史上被称为黑暗领域,一般没有人敢去触碰。

狄燕妮在年前的一次报告中,似乎又将这个实验拿出来比对,甚至做数据,听说还要召集几名身心健康的大学生重新去验证这个实验。

因为话题具有争议性,这件事情很快便在微博上博得了大量关注,甚至还有一批狄燕妮的忠实粉丝始终愿意去维护狄燕妮的大胆科学。

这是整件事情到现在为止最令人咋舌的部分。

狄燕妮的微博粉丝量已经突破了一百万。

赵黛琳愤愤不平地说:狄燕妮现在就是在论证人性本恶!你们知道,一旦这个观点被她证实,你们想想,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会有多少!韩教授点头,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咱们把她前几年的实验报告先整理出来,尽快吧,我前几天跟Marcy Eddie教授联系了,他还是很欣赏狄燕妮,但是在言辞上或许会更加注意一些,这件事没那么难,先不用慌。

于好,陆怀征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她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只知道邵峰说他有按时服药。

应该还好吧?赵黛琳整理资料,用文件袋收好,随口一句:听说等会要去实战演习了,得搭帐篷住两晚,你不知道吗?等他们回来,差不多咱们也该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于好一愣。

赵黛琳嘀咕:孙凯说的啊。

她狐疑地拧眉,低头看了眼手表:估摸这会该出发了?我刚才看他们在集合了。

第46章 第五卷 人间四月 欢情几许(03)赵黛琳还没说完, 于好已经起身冲了出去。

留下赵黛琳和手机里的韩教授面面相觑, 韩教授表情狐疑,问赵黛琳:这丫头怎么了?赵黛琳继续头也不抬地收拾资料。

吵架了。

韩教授哑然,倒是也想的开,俩个都年轻,正常。

赵黛琳忽然抬头看着他:您到底让沈希元干嘛来了?韩教授:送资料啊。

赵黛琳挑眉:送资料?那他怎么天天缠着于好, 陆怀征看了能不生气么?这不,都好几天没来找于好了。

韩教授叹了口气:他不是去云南调研么,那天正好跟你打电话, 我就把手边的资料都交给他了,让他给你们一并带过去, 节省时间么。

赵黛琳放下手边的东西, 还是有些不相信:我怎么觉得您这趟安排得怪怪的。

韩教授终于不再瞒,一笑:你怎么还跟狗鼻子似的。

赵黛琳警惕,眉心一皱,真有事儿?韩教授收了笑, 表情惆怅,微一点头:你就别管了, 我听说小沈这趟受了点苦,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把陆怀征也叫上。

赵黛琳哼唧:人可没空。

……于好在去找陆怀征的路上, 碰见了迎头走来的沈希元。

两人撞个正着,沈希元拦住她:你去哪?于好越过他,发现孙凯正带着一帮人在门口集合, 排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发了,但是并没有看见陆怀征,她心里一急,朝那边大喊一声:孙凯!孙凯闻声望过来,准备出发的脚也停了。

她匆匆跟沈希元说了声,师兄,我有事。

便朝孙凯那边跑过去。

孙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等她跑过去,耐心十足。

找我啊?于好点头,眼神四处扫了眼,也没见到人,脱口问:陆怀征呢?孙凯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在邵峰那里吃药。

他也跟你们去么?废话。

孙凯仍是笑,下巴往后一扬,指了指远处的沈希元,说:这会儿想起我们怀征了,师兄还在后面等你哎。

这话太嘲讽了,于好莫名地看着他,什么?孙凯说完就见陆怀征从后面过来,非常识趣的闭上嘴,不说了,眼神往后一指,他回来了。

于好回头。

看见陆怀征从行政处出来,穿着普通的迷彩服,戴着头盔帽,裹得严严实实,沿着绿荫道慢慢从对面过来,阳光晒眯了眼,走得极快,眼神仍是漫不经心,看都没看一旁立着的沈希元,下台阶时习惯性垫了几下脚。

等他来到两人面前,把手上的审批单递给孙凯。

孙凯拎着这审批单朝于好微微掸了掸,啧啧两声,意思是,看看人家这几天忙前忙后的。

于好瞟了一眼便看清了,是沈希元的留军区审批。

当着陆怀征的面,孙凯没再废话,拿着东西就走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

于好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嘴边的话僵着,太阳炙热地晒着她后颈,像是被开水淋过,灼烧着。

她咬牙,终是挤出一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陆怀征没回头,侧对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没什么意思。

那咱俩还谈么?她抬头问。

陆怀征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他现在是有火没处撒,舔了舔嘴角,把手抄进兜里,隐忍地抽了抽腮帮,没说话。

于好喃喃低头,那就这么算了?他冷淡:嗯,算了。

于好呆愣在原地,手脚僵硬,麻麻的,这话听着刺耳,指节垂在身侧被攥白了。

而在这时。

沈希元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

看来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希元转头看着于好,刚想跟你说,院里来电话了,我下午就得走。

随后又看向陆怀征说:可能得麻烦陆队派车送我下山。

陆怀征丢下一句:找唐指导要,我不在,队里的事他会安排。

说完就走了。

沈希元行李都收拾好了,唐指导给他派了车,上楼拿了就下来。

见于好等在楼下,跟她说:你别送了。

于好本就没打算送他,听他这么一下,还有点尴尬,含糊点了下头。

沈希元把行李放放在一边,看了她挺长一会儿,叹了口气:需要我跟陆怀征去解释么?于好摇头,不用。

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把这些事一件件串在一起告诉他。

沈希元点头。

那你自己注意身体,我回去之后会跟韩教授再想想办法。

谢谢。

说完,下意识又要去摸于好的头,两人都是一愣,沈希元停在半空中,手指收了收,最后收回来,苦笑着问了一句:当兵的是不是都这么凶?那天食堂,陆怀征给足了于好面子,没当着两人面踢凳子,但他那会儿正在气头上,到底没控好力道,那震天一声响,别说他俩,就是政教楼里的唐指导都听见了。

于好摇头:他平时很温柔的,生气才这样。

生气是真凶。

沈希元叹气:还是太凶了,我都怕你以后被他打。

……陆怀征跟孙凯刚把队伍安置下,陆怀征命令所有人原地休息十分钟。

青翠草地像是一张墨绿色的地毯,绿茵茵的,后方是一片青葱树林,轻纱薄雾中,像是罩了一层玻璃罩子,特别清静酣畅,越过前方那条边境线,对面就是沟希特(政.治敏感,国家虚构)。

孙凯拎了瓶水过来,递给他,自己则拨开草丛,就着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陆怀征接过,没拧开,握在手里,曲着膝盖,敞着腿,低头逗着面前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兔子。

哪来的?陆怀征面前一对葱摆样的草,他一根一根朝着兔子塞过去,摇头答道:不知道,来的时候就在这了。

孙凯拧开水,囫囵灌了口,也趴过去,跟他一起逗,半开玩笑地说:搞不好还是只沟希特兔子。

手刚扶上他的肩,陈瑞跑过来,胸前架着枪:前方有情况!坐地上两人互视一眼,陆怀征把草扔了,拾起一旁的帽子扣上起身离开。

沟希特战火连连,就隔着这边境线都能听见对面轰天震地的雷声,天边一排排□□,黑烟滚滚,枪林弹雨,民不聊生。

而有不少沟希特难民从边境线涌入了中国境地。

难民涌入多了,这条南岸口前些日子被老唐封锁了,但还是有不少难民陆陆续续往这边赶。

陈瑞刚在巡查的时候,拦下了一家五六口,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跟陆怀征汇报:让他们进去怕出乱子,如果把他们赶回去,指定没命,等于让人回去送死,队长,怎么办……陆怀征站在后方看着面前这一家老小,一对夫妻戴着年迈的老母亲,底下还有两个小女孩,一脸愁容地祈求着这些中国军人放他们进去。

男人穿着巴基斯坦式的长褂袍,女人围着黑色头巾,正跟吴和平在低声交流。

吴和平一脸为难地挠挠头。

陈瑞又道:我听说,政府军已经被沟希特的同盟军逼退到山区里了,这仗打下去,怕是同盟军要胜了,如果对方派出战斗机到咱们边境。

陆怀征忽说:把人放进来吧。

陈瑞一乐,说了声是。

他就知道,队长别看这么冷硬,心最软了。

孙凯说:陆陆续续这么过来不是办法……陆怀征点头,开放个避难点吧,让他们不要再四处乱逃了。

陈瑞把消息传达到,男人如获新生,激动的两眼冒光,牵着老婆孩子高兴地朝陆怀征这边过来,双手合十,深深一鞠躬,感激涕零。

嘴里喃喃念着:正义的中国军人……正义的中国军人……陆怀征微微蹲下身,揉了下两个小女孩的头,孙凯递了两片压缩饼干下来,他接过,一人给了一片,俩小女孩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似的,抢到手里撕开包装一通狼吞虎咽。

看得一旁的战士眼睛一热,八成是想到自己女儿了。

驻训当天他们就搭起了难民营,把陆陆续续过南岸口的流民都聚在一点,派发的都是部队里的压缩饼干,带得本来就不多,才一天功夫,几乎把他们的干粮都消耗光了。

唐指导又托人送来几箱,一同前来的还有赵黛琳。

陆怀征当时跟孙凯出去境边巡逻,赵黛琳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她就差钻进难民堆里去寻找了,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看见俩人穿着作训服走林子里走出来。

孙凯率先看见的,愣着捅了捅一旁的陆怀征,我没看错吧,那大姐上这来干嘛?陆怀征不经意扫过去,下意识往她身旁扫了一圈,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很快收回目光,懒洋洋道:找你的吧。

孙凯一脸懵逼,她找我干嘛?陆怀征笑笑不说话,那瞬间,赵黛琳已经冲到他面前。

他一楞。

下意识想问,于好呢?忍了忍,没开口。

却看她神情严肃,面色凝重,一点儿没了平常嬉皮笑脸开玩笑的模样,弄得他的心也莫名紧张起来,神色微敛。

赵黛琳顾不上其他,于好病了。

陆怀征表情渐渐收紧,很严重?不严重不至于上这来找他了,这一下把他的心吊起来。

赵黛琳重重点头,这事儿怪我,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一直都没注意她,自从遇上上次那变态之后,于好隔三差五就跑厕所吐,她说是吃坏了,我就没往心上放,直到今天早上,我翻查前几天的病例表,发现她最近一直在给自己开安定和安眠的药。

我拿着处方过去想问问她最近怎么了,结果就听见她又在厕所吐,我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刚才胆汁都吐出来了,我跟韩教授说了,他让我先带于好回北京。

说到这,赵黛琳一顿,韩教授似乎知道点什么,但是他也不说,只让我赶紧把人带回去,可分区这边……你先带她走,前后也就一天,我们就回去了。

赵黛琳点头,又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她?不了。

陆怀征说,走不开。

赵黛琳气得摇头,也没再多逗留,转身就走了。

等人走远,陆怀征却一个人站在路边站了好久,似乎在发呆,孙凯过来,随手折了株不明的草,捏在手里来回甩,这么担心就回去看看,干嘛一个人这么呆着。

陆怀征不说话,低着头自嘲的笑了下。

把衣袖撩上去,露出结实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红点,类似皮疹,孙凯把草扔了,捏着他的手来回看,一脸震惊:这什么!?邵峰说可能是急性期的感染症状。

什么时候出现的?有几天了。

确定吗?!不会是过敏吧?陆怀征摇头:我从小身体就没什么毛病,发烧感冒都很少,皮疹这种东西从来没长过,你说有这么巧么?所以你这几天都躲着她?她爱胡思乱想,要是被她看见了,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

陆怀征低头,双手紧握踹在兜里。

孙凯震撼地久久说不出来话来。

眼眶都红了,手搭上陆怀征的肩,想安慰却说不出话来。

陆怀征淡笑着反搭上他的肩,还有闲心开玩笑:你说我上辈子得干了多少坏事儿,这辈子才能经历这些啊?孙凯忍不住哭了,捂着眼睛一抹泪。

陆怀征却笑:不过,也值得。

孙凯不明所以,瞪着他:毛病啊!值得什么!?陆怀征看了他一眼,眼神情绪百转,最后笑着低下头,像是不需要他理解,最后拍拍他的肩。

你还是欣赏风景吧。

孙凯一直觉得他这个兄弟,情绪不外露,干什么都像一副不走心的态度,冷静出奇。

那是第一次。

他好像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情绪。

缱绻、眷恋、不舍、情深。

……飞机一落地。

于好被安排进入二院,她简称没事,只是普通的呕吐,要出院,被韩教授拦了下来,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坐在她的病床前,谆谆教导:你知道习惯性呕吐会引起什么?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当时就建议你立马回来,你不肯,现在趟在这张床上,也是你自己作的。

韩教授又说:你现在吃东西已经条件反射性反胃了。

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注意观察,注意观察,不对劲就立马回来,你非要留在那边。

于好曲着腿,双手抱着,头搭在膝盖上,精神有点恍惚,似乎没听见韩教授的话。

陆怀征回来了没?韩教授摇头叹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昨天就回来了,刚下飞机就赶过来看你了,他身上还穿着军装呢,英姿挺拔地,来不及换,走过来的时候,让隔壁那帮小护士一阵好瞧。

韩教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爱调侃人了。

于好笑笑,嘴角惨白。

我走的时候,他正好过来,你当时睡着了,看来他没叫醒你?她摇头,没有。

安定的嗜睡作用,她当时睡的沉,却隐隐绰绰觉得床边坐着一人,总觉得有人在捋她的头发,擦她额上的汗,半夜醒来过一次,床边没人,只余窗帘空空荡荡地在空中瞟。

韩教授眼神却忽然有些惆怅:以前看不上他,是觉得栗老头那德行,手底下带不出什么好兵,这几回,我对他倒是改观了,挺有担当一小伙,听说在云南又立一功,这回给提衔了,人已经是少校了。

之后于好,再也没提过陆怀征,而陆怀征再也没来过,反正没在白天的时候,或许在晚上来过,总是她睡着的时候,于好总感觉有人坐在她床边,可她一睡醒,床边永远是空空荡荡的。

原先闹着要出院的小姑娘,现在非要赖着多住几天,急得主治医生给韩教授去了电话:小于霸占着我们床位呢。

韩教授在电话那头打马虎眼:哎,你这话说得难听了点,什么叫霸占,她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多住几天。

我看她这几天吃也吃挺好,睡也睡挺好。

韩教授护犊子:精神上的毛病,哪这么快好。

再说,你们那床位又不是妇产那么紧张,让她多住几天。

于好就顺利住下了。

……这天夜里。

于好在床上坐了一夜,凌晨两点,门外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

她一转头,果然看见陆怀征。

男人也是一愣,下意识要退出去,却见正直直地睁着双眼睛看着他,又冲他一笑。

我刚刚是出现幻觉了么?下一秒。

陆怀征手还扶着门锁,低着头笑了下,插着兜走进去,把门一关,随意从边上勾了张椅子拖到她床前,坐下。

于好则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脑袋搭在膝盖上,睁着双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屋内没有开灯,窗没关,风呼呼吹着,窗帘迎风飘荡在空中,就着一地清辉,把这病房照得蒙蒙亮,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近十分钟。

眼神勾连,微波滟滟,衬得这一室旖旎风光。

恭喜你呀。

于好忽然开口。

陆怀征一愣,什么?听说你是少校了。

他反应过来,低头笑笑。

少校是不是工资高点?她又好奇地问。

是高那么点。

他如实答。

时间也多点么?你好像现在看起来很自由。

我在休假。

是因为那个病么?他点头,给了一个月假期,等我初筛结束再回去。

她哦了声,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怀征,你抱抱我吧。

他靠在椅子上看了她一会儿,窗外的月光把她的脸衬得几乎无血色,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站起来,朝床边挪过去,侧着身去揽她,就像那天在宿舍一样,心疼地把她搂入自己怀里,这样么?于好把脑袋贴上他的胸膛。

眼泪忽然滚下来,陆怀征穿着件白色短袖,胸前的料子薄,很快便浸湿,那眼泪,像是要流进他心里,灌满他的心底,那颗心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忍不住收紧怀里的手,一点点似要把于好揉进自己骨子里。

他闭上眼。

轻轻挲着她的肩。

胸前的热泪似乎越来越烫。

明天还来吧。

她说。

好。

我出院前,你都来吧。

好。

她缩在他怀里,半笑着说:那我就不出院了。

陆怀征下巴顶在她脑袋上,流畅的下鄂线微微扬起,倒是笑了下,好。

陆怀征没有食言,之后的每天夜里,都来找她,有时候两人就沉默地靠在床头,有时候就静静地抱着她,什么也不说,似乎在等时间的流逝。

陆怀征有时候盯着于好看,发现她眼神空洞,飘飘忽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好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跟她说话,还有一瞬间的恍神,这让陆怀征很不安。

他找到韩教授,老头看他提着两壶烧酒,眉目一抿,就知道这小子干嘛来了,他把东西一收,挑着眉让陆怀征坐下。

想问于好的事情?陆怀征笑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韩志琛哼唧:想知道什么。

陆怀征想想,这事儿就算从头问起恐怕韩教授也不愿意回答他,他很聪明,就选了个直截了当的点,她这几天精神状况不太好。

受了惊吓,正常。

陆怀征点头,忽然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这是我在她抽屉里发现的。

韩志琛狐疑地看着他,拿起一旁的老花镜,打开,哗啦啦猝不及防掉出花花绿绿一堆照片,他拿起来,一张张看过去,翻一张,面色凝重一分。

这些照片一看就是找私家侦探拍的,而照片的主角是一个老男人,老到什么程度,老到陆怀征都觉得可以当于好的爸爸了。

陆怀征问道:这个男人是谁?于好为什么找人跟踪他。

令人触目惊心地是,这些所有的照片上,都带着血红的叉!韩志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目前这情况,恐怕也只有陆怀征能拉住她了。

高一的时候,她被拘留过三十天,因为故意伤人罪,她六岁的时候,父母公派出国,在外面呆了两年,那两年都是她被寄养的小姑家,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小姑父,是个恋.童.癖,在她八岁的时候,那畜生对她做了些不人道的事情,对一个八岁的小孩,给她看黄.书,色.情.片,教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最后趁她姑姑出差那几天,半夜潜进她的房间,企图做坏事,于好反抗就打她,打得小姑娘浑身都是伤,她姑姑回来发现后,立马跟那畜生离了婚。

却不让于好说离婚的原因。

她高一那年,她姑姑跟那畜生又复婚了,小姑娘就疯了,拿刀去捅他,被他姑姑拦下来,结果那畜生报了警,于好就被关了三十天,她姑姑左右疏通关系才把这件事给瞒下来,于家家庭关系复杂,从小几个姑姑都很排挤她妈妈,只有小姑是唯一对她妈妈好的,于好一直记着,小姑再三求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姑娘心软,答应了。

这件事,她父母至今都不知道,于好知道如果跟母亲说了,就怕这家里唯一一个对她妈好的小姑都要翻脸,加上姑娘要面子,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于还一直以为是孩子学习压力太大才导致这样,后来于好对男人很抗拒,她出来后就一直跟着我。

沈希元你认识吧,在他的帮助下,于好开始慢慢接受,我记得刚见到她时,只要是男人一碰到她,她整个人就发抖呕吐,她有深度社恐,小沈一步步教她怎么跟人接触,一步步告诉她他们是没有危险的,我记得那时候,小沈试图去抓她肩的时候,她直接用防狼电棒把人给电了,小沈昏了大半宿,她很怕皮肤接触,后来就慢慢从摸头开始,一步步,我们用了几年时间才把她从过去的阴影里拉出来,治好了她的社恐。

直到那天在云南,你被咬之后,她隔了一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又开始呕吐了,我当时就让她赶紧回来,可她不肯,说再坚持几天,我当时还挺费解的,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又开始了,后来听小赵说,才知道那有个变态。

我就知道情况不对了,催了几个电话,都不肯回来,她给自己开了些安定,那东西不能多吃,我就让小沈带着以前吃过的药和资料顺道过去看看。

韩志琛说到最后,像是讲完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说到动容处,也曾红了眼眶,一度哽咽,甚至说不下去。

却始终只是叹声气,竟也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我怕她又犯傻,她只是不懂人情世故,绝对不是坏姑娘。

第47章 第五卷 人间四月 欢情几许(04)陆怀征从韩教授实验室出来, 一路上他开开停停, 总共半小时的车程,差不多开了一个半小时,他开得极慢,用生平最慢的速度缓缓在穿行的车流中挪动着,像是最开始学飞行那样蜗行牛步的。

过红绿灯时, 他出神了,半天没响动。

后方车辆等不及,喇叭按个不停, 密密麻麻地响在这城市的主干道。

他回过神,面无表情地去踩油门, 最后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熄了火,人没下车。

……陆怀征在车里坐了一夜,最后嗓子干涩,下车去对面小卖部买了包烟, 靠着车门一根根抽,几乎是一根接一根。

他是什么时候对于好动心的?记不清了。

好像是意识到的时候, 这姑娘就跟长在他心里似的,拔都拔不走。

现在回想, 他最开始接近她的时候, 她挺排斥,两人在阳台上打游戏,他有时候想过去看看她打得怎么样, 刚挪过去,她就不动声色往边上挪。

运动会昏到,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他们班的男生都不敢靠近她。

他抱她的时候她当时全程在发抖,他以为是昏到抽搐导致的。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这一下,像无数把利剑狠狠刺穿他的心脏,笔直地扎在他心上,死死地扎着,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陆怀征靠着车门抽着烟想,如果他早点遇到她就好了,八岁,他一定会拼死保护她的。

这种无助感,让他很悲愤,很气馁。

他这辈子拼死保护过那么多人,却没能保护最难过最无助的她。

如果看得见的话。

他现在心脏上一定扎着无数把剑,每一把都在捣毁他最后的理智。

刚才离开时,韩教授忽然叫住他,怀征,你要相信正义,总有一天正义会像蒲公英的种子洒满世界的每个角落。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帮于好报仇,她小姑父是个人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你是前途无量的中国军人,于好更是个好姑娘,我不想你俩为了这么个社会渣滓,把自己的前程和未来都赔进去,你想想,你跟于好的未来,你都要理智!其余话我不多说了,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你能明白的。

他何尝不明白。

听见那声你跟于好的未来,原是一脚踩进淤泥地里,他整个人一个激灵,浑身毛孔战栗,如果真有那一天,该是什么心情?他想象不出来。

他总觉得于好还在生他气。

其实在她转学前,两人当时还在冷战。

那会儿陆怀征正准备市篮球赛的决赛,天天忙着训练,除了几节主课,副科几乎都不上了,那段时间两人见得少,作业都是于好帮忙做的,结果有一天,这丫头不知道犯什么毛病,作业也不肯帮他做了,看见他就躲,他训练忙抽不开身,好不容易跟教练请了假,去班级逮人,还没说几句,她就说自己要上厕所或是要去老师办公室,丝毫不给他沟通的机会。

队里的人说是他那阵太忙忽略她了,女孩子闹脾气了吧,没有安全感吧。

后来看见她跟五班的傅冬辉走在一起,似乎去老师办公室搬书,他要上去帮她,也被她当着傅冬辉的面拒绝了,他当时也急了,热脸贴了这么几次,还被她当着其他男生的面给拒绝了。

一想,谁还没点脾气呢!陆怀征当时年少气盛,好胜心又强,虽爷爷从小教导男孩子不要太计较得失,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那时,他跟胡思琪那帮姑娘多说几句话,那几天于好就不太搭理他。

没遇上她之前,他对这些东西都不在意。

后来有了她,怕她生气,他几乎连话都不太跟胡思琪说了,有时候胡思琪爱逗他,上课拿脚勾他的腿,把他惹急了第一次跟胡思琪翻脸。

给她画沙,为她锁操场,为她打架……别说十八中,就连外校的学生都他妈知道他陆怀征喜欢的人是于好。

他那时爱玩,身边朋友多,每天放学都有一大帮外校的学生在门口等他,那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陆怀征这人交朋友不分三.教.九.流,玩得来便玩,玩不来身份地位再高贵他也不稀得跟你玩。

后来陆怀征发现于好不太喜欢自己跟他们玩,他当时嘴上应着,其实私底下偶尔偷偷也会去赴约。

有一次,他跟那帮人刚上完网,聚在网吧落下抽烟闲聊,他靠着墙,指尖夹着烟放在嘴边,正兴致勃勃地跟人复盘刚才那把游戏。

说到兴处时,不经意一转头,看见于好正在不远处牢牢地盯着他看。

那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觉就像是被人当场捉了奸,心虚地很,下意识就把烟掐了,然后乖乖地靠着墙角站好。

别人问,你怎么了?陆怀征当时咬着唇低声说:我祖宗来了。

说完,一抬头,看见于好转身走了。

陆怀征忙跟那帮兄弟道了别,追上去。

然后就不声不响地跟了她三条街,跟个保镖似的,不敢上去招呼,就悄悄跟了三条街,直到停在一个小胡同口,旁边是一家很破旧的电影院,他记得,当时那家破旧不堪的电影院门口还摆着刚上映的一部爱情片,封面很色.情,叫《处处爱,处处吻。

》那时是夏天,胡同窄巷被凌乱的小三轮堆得水泄不通,垃圾满地,臭气熏天。

陆怀征没闻到,眼底只有那姑娘,于好在巷口停了下来,回头恶狠狠地问他:你跟着我干嘛!他当时靠着电影院的门柱子,还吊儿郎当地、坏得不行:顺路不行啊?于好不说话,脸色拧着。

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正稍息,认错极快:我错了。

从严格意义上说,他跟赵黛琳确实挺像的,表面上看着没个正形,倒也挺克己慎守的,对身边的朋友都挺宽容大气,坚持一理——错了要认,挨打要立正。

于好当时没理他,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陆怀征把人拦住,围在小胡同口,圈着她,小声地哄,一遍遍地跟她道歉。

我错了。

真错了。

……不知道说了几百个我错了。

小姑娘最终还是笑了。

靠着墙,仰着头,怜怜地看着他没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

陆怀征当时觉得,连墙角的海棠花都亮了。

后来大二的时候。

他在清华附近跟周斯越合租,心血来潮想起了那天,想到了那部电影,国庆的时候,便找了个影像屋把那天胡同口那部《处处爱,处处吻》的电影租了回来,还是未删减版本的。

他大多看军事片,看了两眼就知道自己对这种情情爱爱的电影没什么兴趣,可那天胡同口的场景实在太令人心动,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周遭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总想着把这部电影看完。

那年广电还没号限,电影尺度很大,香.艳镜头非常多。

他性.启蒙很早,对这方面的开窍也早,初中就看过不少片,不过他频率不高,一开始是抱着对人体艺术的探究去看的,后来是纯发泄,不频繁。

他自认不算是个重欲的人,不像宿舍里其他男生,每天不撸一遍就睡不着觉。

他有时候一周不看都行,他兴趣爱好多,打球打游戏时间过的快,偶尔被激起兴趣,才会需要发泄。

加上那阵周斯越带了丁羡回地下室。

他心底里那点情绪彻底被勾起来了,单身这么些年,这套动作也算是娴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晚在地下室,像是带了一点莫名的禁忌感,做起来特别勾魂摄魄……最后是他第一次没忍住,低哼出声。

……第48章 第五卷 人间四月 欢情几许(05)于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出了院。

陆怀征在车里坐了一夜, 等他缓过神的时候, 揉揉眼睛,窗外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像是破开一道清口,微弱的熹光漏进来,朦朦胧胧地照着医院大楼。

他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回了医院, 等他提着早点进去的时候,护士说于好早上出院了。

他懵怔,问护士:一个人?护士点点头, 狐疑地看着他,似乎认出他来了, 指着他正要说话呢, 陆怀征礼貌说了声谢谢,转过身把手边的早餐袋子全数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急匆匆下了楼。

他想起自己之前送她回过家,这几年不太出门, 对北京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可还依稀记得她家的路, 等他开车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小区。

无奈之下, 给韩教授打了电话。

我是怀征, 很抱歉,这么早还打扰您,于好出院了, 我有点担心她。

我打她手机关机。

好,我等您电话。

三分钟后,韩教授很快回过来,告诉他于好在研究院。

陆怀征道了谢,挂了电话,便马不停蹄往研究院赶,车子刚停下,发现于好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早上温度有些凉,她似乎很冷,缩着肩,轻轻地搓着小臂。

陆怀征熄火下车,脱了外套朝她过去。

于好远远看见那个英俊挺拔地男人朝着自己走来,他边走边把外套脱下来,风刮着他的发,挲着他线条清晰的脸,一如在部队场站楼那天,他也是这样,训完话,朝她过来,只是当时脱的是军装。

那会儿,于好仿佛把他的责任都穿在自己身上,显得格外沉重。

怎么出来了?陆怀征把手上外套给她披上,还带着余温,是干净清爽的男性气息。

于好仰头,瓮声说:韩教授说你找我?有事吗?她问得小心,怕是陆怀征以为她想多。

他心底泛酸,低头看着她,终是摇摇头,没事,早上去看你,听说你出院了,打你电话关机,不是说不出院吗?于好付之一笑,那笑看着他更酸。

她说:总还得工作呀。

说完,看着他,淡淡说:我已经好了,你以后不用来看我啦。

她笑着搓搓小臂,轻描淡写的说完。

陆怀征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那眼神深邃如潭,像是石化了一般。

于好不解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眼神仍是一动不动,像是荆火丛中的一束火,以摧枯拉朽之势烧到她眼底。

陆怀征提着她两边的衣领,轻轻将她裹紧,低声说: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声音低沉却坚定,在她平静的心底,忽而掀起涟漪泛泛。

就算半年后我得了那病,我们不能够结婚,就算你嫁给了别人,我也保护你,只保护你。

她静静地看着他,面前这个男人比往常更温柔,她仿佛看见了,曾经肆意飞扬的少年郎,可如今眉眼间的温柔却独独让她沉沦。

于好深知,他的责任和情怀,不能让他只保护她一个人,可这样的话,哪个女人听了,会不心动?她头脑发昏,怔怔地问:那你呢?他又紧了紧她身上的衣服,漫不经心地说:我,就这样吧,一个人也能过。

于好精神恍惚地看着他,脑子混沌,她想,如果是一场梦,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之后几天,陆怀征真就跟保镖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上班他就在车里呆着,然后下了班送她回家,自己再回家,有时候于好上楼了,发现他车还在她家楼下停着,有时候停一个小时,有时候停两个小时,有时候一停就是一晚上,直到半夜才开走。

于好担心他身体,不让他上下班再跟着,他风雨无阻,每天上下班准时都去接送。

好说不听,于好改威逼利诱,你这样我都没有自己自由的时间了。

陆怀征靠着车门,抱着胳膊低头看着她,你要做什么,我送你去。

于好:我要去约会,你也送么?陆怀征沉默半晌,问了句:男的?相亲对象。

他沉默,最后终是点点头,我送你去吧,等我回了部队就没时间了。

于好说:好!陆怀征一言不发地把她送到两人之前吃过的情侣餐厅门口,于好下车前问他,你就没话对我说么?陆怀征熄了火,看着窗外,半天没吭声。

没有。

最后挤出这两字。

于好点点头,干脆地推门下了车,然后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一份跟上回一样的情侣套餐,还有牛舌,陆怀征就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她,一个人在里面坐了近两个小时,然后一个人把桌上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吃完,时不时从窗玻璃里抛出轻描淡写地一眼。

陆怀征则是坐在车里,摇摇头,舔着嘴角低头笑了。

这样的相亲。

几乎每隔几天都要上演一次,每次还都必点牛舌。

陆怀征就任由她闹,日子平稳又快,他却觉得,眼前的幸福也是他过去这十二年里,最幸福的时候,至少能每天看着她,就好。

人间四月,眉目成画,欢情不过这几许方寸间。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小番外:两人结婚后。

于好无法跟人同眠,遂决定分房后,新婚第一夜,陆怀征睡客房,半夜的时候听见动响,他一向警惕,一睁眼,看见于好抱着枕头站在他床前,没有穿袜子,脚趾卷着似乎很冷,他下意识把人抱到床上,困顿地睁着眼,低声哄她:怎么了?嗯?于好说:要不一起睡吧还是,新婚分房不像话。

那你可以么?昏暗的房间,她低声说:我没跟人睡过,试试吧。

陆怀征笑,好。

关了灯,姑娘倒是睡的香,他望着身下的家伙,一夜无眠。

第二夜,于好又来了。

抱着小枕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像昨晚感觉还可以?今晚还一起睡吧。

陆怀征:好。

他又是一夜无眠,黑眼圈比熊猫大。

第三夜,于好又来了。

陆怀征却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求放过。

第49章 第五卷 一抔尘土 半载风情(01)这样的交往维持了近一个月。

两人都很有默契不再提未来的事情, 似乎那对他们来说是个很遥远的事情, 陆怀征不敢提,是怕于好伤心,而于好不提,是知他不会轻易答应,便也不想再为难他。

临近五月底, 天气彻底热起来,离陆怀征归队还剩下半个月。

于好不再折腾了,不去情侣餐厅, 不去相亲,每天按时坐陆怀征的车上下班, 她大多时候不说话, 静静看着窗外发呆,看着穿行的车流,总想起高中那几年。

觉得遥远,触不可及, 她记忆中的男孩,是修长, 干净,又爽朗阳光的。

一转头, 看见身旁开车的男人, 仍是过去锋利张扬的模样,可恍惚间,总觉得, 他跟她,隔着一层厚厚的纱,看得朦朦胧胧的,无论她怎么戳,怎么捅,怎么想要伸手抓住他,像是无形的,手一触碰,就抓空了。

如此,浑噩又度过两天,见她状态每况愈下,韩教授给她放了三天假,让陆怀征带她出去散散心。

于好犹豫,三天,她能把狄燕妮这边的资料都整理出来了,还有她手边的论文快完成了。

一旁的赵黛琳洞若观火,看这俩天天这么耗着,要死不死的,心里也着急,一拍脑袋把于好的活都揽下来:你的工作交给我,你出去跟陆队长放松放松吧,我看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还有一周陆怀征就初筛了,你俩出去玩玩吧。

可是……赵黛琳当机立断,别可是了,韩教授还得帮你跟院长审批,他都不嫌麻烦,你再唧唧歪歪,那就别休了。

从云南回来后,于好就没回过军区了,那边的坐诊一直是赵黛琳在顶替,她实在不忍心再把手边的工作都交给她,人单身也不能活该帮她加班,于是,于好真诚地说:赵师姐,要不回头,我请你跟叶师兄吃饭吧?赵黛琳猛地在她脑门上掸了下,没收住力道,凶巴巴道:得亏喜欢你的是陆怀征,就你丫这情商,能活活把人气死!掸完,赵黛琳抱着资料,把高跟鞋踩得震天响,愤愤离开韩教授的办公室。

弄得于好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

傍晚,陆怀征照例来接她下班,姑娘一上车,脑门上印着指甲盖大小的红红一块,她皮肤白,显眼,这会儿还散了些,下午的时候更明显。

陆怀征一愣,靠在座椅上,下巴朝她额上一点,怎么弄的?于好对了眼后视镜,回过味来,小声说:赵师姐掸的。

陆怀征随手开了中控的灯,微微倾过身,控着她的后脑勺把她脑袋掰过来,仔细检查过才松开手,干嘛打你?她疯了于好以为陆怀征误会了,忙说:不是不是赵师姐其实没使多大力,我当时还没觉得疼呢,结果下午照镜子的时候红了,我从小皮肤就敏感,随便一掐就是淤青。

胡说,随便一掐就淤青那是血小板有问题。

陆怀征捋了捋她的头发,靠回去手扶着方向盘,淡声说。

我血小板没问题,每年都体检的。

于好说,我就是比较敏感。

窗外暮色四合,车内灯光濯濯,更显男人眉目英俊倜傥,他听到这,低头笑了下,似乎对敏感两字很认可。

你得罪你师姐了?他问。

于好到现在还是一脸懵,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给陆怀征听,连赵黛琳最后那句意味深长地话,也都说了。

陆怀征一边听,一边从烟盒里取了支烟捏在手里揉搓、把玩。

最后,听于好说完。

他把烟揉断,丢进扶手箱里,叹了口气,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无奈道:下次如果她还掸你,你就跟她说,孙凯不喜欢粗鲁的女人。

于好先是,哦。

然后,哦?最后,哦!!!!!!关孙队长什么事?!陆怀征启动车子,看着后视镜,单手控着方向盘,慢慢将车倒出去,一边耐心地跟她解释:你赵师姐喜欢的人是孙凯,你这榆木脑袋。

于好惊讶地侧头看着他,震惊、又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开始的?陆怀征把车窗关上,车子驶上主干道,他停在右转弯路口,打了转向灯,视线随意往窗外瞥了眼,回头看她,说: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北京回来,你赵师姐就怪怪的,对孙凯总是阴阳怪气的,一个女人开始对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你说,能是什么原因?于好不解,可是,孙凯,不是快结婚了?那赵师姐心里得多苦啊。

陆怀征嗯了声,松开刹车,车子慢慢往前滑,就听他说:孙凯最近跟方言闹掰了,不过,这事儿你先别告诉你赵师姐,他俩情况不一样,咱们撮合不合适,而且,孙凯心里还是有方言的,我怕你赵师姐吃亏。

孙凯跟方言闹掰那天,孙凯来找他喝酒,方言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大约是怕孙凯做傻事,直到看着他上了自己的车才肯走,孙凯当时很不屑,看着后视镜说:女人的愧疚最要不得,你看她现在这模样,当是心疼谁呢,左右不过是怕我心里不舒服,她跟那小子过不了安生日子,相处了没一年也半载了吧,她当我孙凯还真是那种会为了女人要死要活的男人?结果那天晚上,孙凯喝得稀烂醉,吐了他一车不说,嘴里方言方言的念叨不停,这会儿陆怀征才知道,这是真动了情,早前问他的时候,孙凯说觉得政委介绍合适,也到了年纪了,凑合过吧。

相处这么些日子,早也能处出感情来了。

那几天,于好还在医院,陆怀征自己身上也还一堆事,第二天是授衔仪式,他得回队里,晚上也没耽搁多久,把喝得稀烂醉的男人抗回他的单身公寓。

是他刚从周斯越那边搬出来时买的,不大,够放得下一张床,一些杂物,就堆满了。

孙凯是典型的酒品不好,一米八的大高个把他床占了不说,喝醉了话也特别多,在他床上蹦蹦跳跳跟个小姑娘似的,一米八几的大汉啊,差点儿没把他的床给震碎,然后还醉醺醺地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跟他取经:你失恋怎么捱过来的?陆怀征当时正背着他换衣服,□□着上身,胸线流畅,背肌明显,正往上套T恤衫的时候,听他这话,愣了半晌,然后才把头从领子里伸出来,淡声说:睡觉,打球。

于好走之后。

他最开始几天不是睡觉就是打球,在别人面前什么都不提,那阵大家伙都怕他,平日里温和的男生在球场上脾气莫名暴躁,一言不合就跟人推搡起来。

家冕几个都说他那时候就是一大少爷,难伺候的很。

这是第一年。

第二年,他把篮球戒了,备战高考,也就高三那一年认真读过书,他早前初中基础好,语数英都还行,历史又是强项,选了文科后,优势就明显了,中下游的成绩一下子跃到了中上游,有时候发挥好还能挤进百名大榜。

孙凯零零碎碎又问了一堆问题,陆怀征换好衣服,毕竟是拿他当真兄弟,也就一言不发地陪着,听他抱怨,最后等他沉沉睡着,他才起身拿上车钥匙去了医院。

对陆怀征来说,赵黛琳在感情上足够成熟的人,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不比于好,未经人事,迟钝木讷,旁人不敲打几句,或许现在头上还蒙着个大鼓晕晕乎乎的。

这样的人如果旁人再去提点,只怕是要弄巧成拙。

于好半天不说话,陆怀征看过去,开着车,手在她脑袋上捋了下,别担心,你赵师姐会处理好的。

于好点点头,说:韩教授给我放了三天假……不等她说完,陆怀征接过话茬:有地方想去么?你怎么……于好一愣。

陆怀征打着方向,笑:韩教授来过电话了。

于好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以前听他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倒是很想去,可三天时间根本够不了一个来回,仔细算算,她没主意。

陆怀征刚好把车停在她家门口,熄了火,看着前方问她:想不想尝试下跳伞?……北京十三陵那边有个飞行俱乐部,坐落在群山之间,树木青翠,空谷幽幽。

四九城里玩这个项目的人本就不多,基本上都是熟客,陆怀征带于好过去的时候,一眼就认出,那人笑着过来勾陆怀征脖子,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陆怀征笑笑,任由他搡着,四下扫了眼,家冕不在?那人戴着鸭舌帽,尖嘴猴腮的,五官倒是匀称,小拳头狠狠在陆怀征胸前砸了下,刚来电话了,说等会过来,东西都给你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开始?陆怀征看了眼于好,等会吧,我先带她转转,适应适应环境。

那人终于把目光转到于好身上,咦了声,我怎么瞅着这美女这么眼熟呢?陆怀征手里正拿着个飞行器在左右翻看,又转身从架子上拿了顶遮阳帽,给于好试了试大小,才说:于好,你们认识的,以前五班的。

那男生瞬间回过神来。

惊人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震撼的小眼神瞬间锁定在于好身上,挥舞着手,我擦,你是于好?!我还记得我么,我是八班的,他们都叫我胖辉!胖辉原名叫林一辉,于好完全没认出来,听他这么一说,才慢慢将脸和名字重合起来,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轮廓倒还是以前那个轮廓,只是这体型……我记得你以前……胖是吧,我大学减了八十斤,现在一百四。

林一辉一顿,目光暧昧地看着于好,又看看陆怀征,像是要将两人之间戳个洞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陆校草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把你给等到了。

陆怀征藏了这些年的情绪都给林一辉在于好面前抖落光了。

他烦躁地脚踹过去,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今晚是睡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

200个红包。

我很敏感。

后续:很久很久以后,陆怀征在某一天清晨看见浑身淤青的于好,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自己很敏感。

当天晚上故意笑着伏在她耳边说:真的挺敏感的。

详细版以后见。

第50章 第五卷 一抔尘土 半载风情(02)这飞行俱乐部, 是向家冕跟林一辉还有几个高中同学合资开得。

包括陆怀征在内, 这帮小伙子也算是四九城里的热血小青年,那都是穿一条开裆裤在警卫大院挤出来的情分,后来陆怀征父亲去世后,他跟着姑姑离开这院,最舍不得的就是他这帮子兄弟。

谁料, 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几个鬼使神差地又都凑在一起了,闹闹腾腾一路, 直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几人又同时上了十八中, 中考前夜, 几个男孩子七仰八叉地倒在陆怀征家里的沙发上,问过他想考什么学校。

陆怀征打着游戏,随口一句:随便,考的上哪就上哪吧。

他那时候还是贪玩的年纪, 对什么都不上心,对学习更是不感兴趣, 乱七八糟的书看得挺多的,其实他那股聪明劲儿要是认真学学, 说不准还真能上三中呢。

陆怀征当时挺不屑, 把游戏机往边上一丢,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仰天长叹地半开玩笑表示:不去, 三中女的不好看。

那个年纪对女生都有种莫名的好奇,更是难得听陆怀征主动说起这个话题,当时就炸开锅了,兴奋地开始议论起来,班里那个谁谁谁肯定对你有好感,又有谁谁谁主动追过陆怀征。

陆怀征一概笑笑,不答,继续捞起一旁的游戏机开始打。

结果屏幕忽然一黑,被林一辉拔了插头,然后笑意盎然地从怀里掏出一碟,笑得极其猥琐地晃了晃:我前几天刚拷的,看不看?看不看?是怀征最喜欢的苍老师哦。

被陆怀征狠踹一脚,笑骂:去你妈的,赶紧给我把插头插回去!说完他起身上了个厕所,等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帮家伙居然真的就围着他家的电视机观摩起人体艺术。

那时候林一辉还是个大胖子,坐在他家沙发上,肉层层叠叠的,像是个巨型汉堡。

陆怀征过去,一掌拍在他后脑上,是真急了:找死啊!怎么不回你自己家看去?!被我姑姑看见,我饶不了你。

林一辉仍由他打,眼神直溜溜的盯着那屏幕,口水都快流了一地。

其实这帮男孩子平日里都是斯斯文文,除了偶尔逗逗贫,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都是典型的北京男孩。

林一辉属于平时说话做事看上去不着三,不着两的,但要真托他办起事来是毫不含糊;向家冕则是典型的贼精,嘴甜讨巧,对谁都和气,没什么脾气;剩下的几个,无论是三大五粗的,还是斯文有礼的,也都重情重义。

加上陆怀征这个,看着最没脾气,其实也最有脾气。

跟谁说话都是好嘞,行嘞,挺好商量,真惹急了,脸一沉,瞬间就让你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这么一帮子人混在一块,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东西没玩过。

向家冕大腿一拍,头脑一热——学开飞机去吧!向老爷子一开始是不同意,加上这玩意也没那么好开,只当是这小子三分钟热度,没成想,他还有个空军兄弟,没几天,人就跟民航总局把审批资格证拿下来了。

向家冕骨子里也硬,不肯拿老爷子一分钱,最后找了几个兄弟,凑了小三百万,把营业执照给办下来了,陆怀征当时还挂职呢,没办法上名字,这钱给了就给了,他倒也没计较。

但向家冕都给他一笔笔记着,所以,也算是这俱乐部的少东家。

昨天知道他要过来,家冕就想着,这机会挺难得,干脆把当年的同学全给叫上了,顺便聚一聚。

不过这事儿陆怀征是不知道的。

等到陆陆续续来了一拨人,陆怀征就反应过来了。

这会儿,林一辉正拉着于好在给她一一介绍,这是王涛,也是八班的……一戴眼镜的男人跟她挥挥手。

她点头。

这是郑易天。

男人冲他笑笑。

姜钺,和周迪……林一辉说完,不等于好开口,姜钺已经开口了,咱们见过。

于好一愣。

一旁的周迪笑嘻嘻地接过话茬:在昶哥的婚礼上,你是小桃姐的同事吧?想起来了。

当时赵黛琳还说周迪笑起来很像一个最近很红的小鲜肉,于好不太关注娱乐圈,但是最近他的广告有点多,留下了印象。

她刚要说话,陆怀征从后面过来,递了瓶水给她,看了眼周迪,林昶怎么没过来?周迪挠挠头,那双眼睛太无辜了:他最近好像跟小桃姐闹离婚。

于好听见宋小桃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目光一下子忘了转开,盯着周迪。

然后于好发现自己后脑被人拍了下,乍然看过去,陆怀征却没看她,很快撇开眼看了眼别处,咳了声,没说话,微微拧着眉,却有些不耐。

于好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盯着周迪看太久了……二十五当岁的男孩儿都不好意思了。

半小时后,家冕到了,他倒没怎么变,斯方秀气的,五官不出众,唯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镜闪闪发亮,看上去精神奕奕的,急匆匆地从一辆保时捷上下来。

身后还跟着两人。

一男一女。

陆怀征当时靠在门口等,于好站在边上,向家冕过来时,一眼便看见边上的于好,反而率先跟于好招呼了一声,怀征说要带人过来,我猜就是你。

于好也靠着门,低头笑笑。

向家冕说完,去看陆怀征,两人有些许日子没见了,家冕用手砸了他胸口一拳。

某人靠着门,纹丝不动。

向家冕骂:靠,又结实了啊!陆怀征笑了声,没搭理他,去跟后方那两人打招呼。

后方站着一眉目英俊的男人,旁边立着个身材高瘦的姑娘,头顶戴着米黄色的编织帽,穿着背心长裙,非常漂亮姑娘先是看了眼于好,才把视线移到陆怀征身上,笑意盈盈且意味深长:好久不见啊。

陆怀征淡声回:好久不见。

随后于好感觉肩上一沉,陆怀征手搭上她的肩,侧身给她介绍:宋子琪,孔莎迪。

……宋子琪是个民航飞行员,孔莎迪是个空姐。

不过这两人关系看着怪怪的。

同时,孔莎迪也看着于好跟陆怀征的关系怪怪的。

今天来的这两对男女关系都怪怪的,这是俱乐部其他人的感官。

比如,宋子琪给孔莎迪拿吃得,孔莎迪不吃,偏就自己要重新再拿一块,然后嚼吧嚼吧全吃完,独独就不肯碰他那块,宋子琪给她抽纸巾,她当作没看见,越过他,自己去抽了张,擦擦干净,然后低头玩手机。

将人无视了个彻底。

林一辉在旁边看得挺乐呵,忍不住插了句嘴:哎,对你男朋友不满意啊?孔莎迪哼唧: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林一辉表情变得高深莫测,逗她:是么,那我可以追你么?孔莎迪侧头看他,甜甜一笑:可以呀!结果林一辉就被宋子琪咿咿呀呀提着耳朵拎走了,大哥,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呢!真不敢!人都说,朋友妻不客气……不知道是不是宋子琪又加重了力道,林一辉疼得哭爹喊娘,嘴瓢了!!!!真是嘴瓢了!!!!靠!!我耳朵!相比较孔莎迪,于好就是大嫂般的待遇,调戏调戏孔莎迪,顶多被宋子琪拧两下耳朵。

加上这小姑娘本就开放,性格也大大咧咧的,说话不过脑的,谁也没放心上。

于好就不一样了。

最皮的林一辉向家冕那几个都是高中就跟着陆怀征生死兄弟,知道陆怀征宠于好宠的,那是一个叫捧在手里怕啐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连跟人打架的时候,顶着一脑袋血的时候一看天下雨了,啥也不管,囫囵一抹脸,转头去给他家于好送伞去了。

谁要敢动于好的心思,他能跟人拼命。

那时候,兄弟几个都知道于好是他的底线,平日里怎么跟人开玩笑都行,但一说到于好他就软了。

眼见这么几年过去,陆怀征对于好的感情似乎一点儿也没少。

主要是因为本来就打不过他,现在八年特种兵,怕是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了,哪敢自讨苦吃。

所以,对于好恭敬地跟看到自己奶奶似的。

嫂子,我给您把空调打开。

嫂子,喝水?吃点葡萄么?普鲁西特供的,早上刚空运过来的……向家冕顿了下,说,嫂子要是嫌去皮麻烦,我去找个人来帮您剥……被靠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的陆怀征,一脚踹开,行了,滚蛋。

陆怀征这几个兄弟里,于好对向家冕最熟,因为那时他一有什么事儿都是向家冕过来通知,有时候他训练没时间,东西都是让家冕捎的,于好看见他,心里莫名有点亲切感。

两人坐在飞行基地的二楼。

听着家冕的下楼声,于好坐在沙发上,小声问:家冕结婚了么?没。

陆怀征把手机揣回兜里,把矮几上的葡萄拉到自己面前,捡了一颗丢进嘴里,然后递了一颗过去,问她:吃么?于好伸手接过,低头慢慢撕开皮,那有女朋友么?抬头的时候,陆怀征起身拿了个盘子回来,重新在她旁边坐下,大喇喇地敞着腿,拿了颗黑不溜丢葡萄捏在手里,然后把手里的牙签插.进去,顺着核割了一下,摇摇头,抽空瞥了她一眼,半开玩笑又漫不经心的说:你倒是对我的朋友很感兴趣啊?说完,一只手捏着葡萄的两端轻轻一挤,滑溜溜的葡萄就脱壳而出,亮盈盈、赤.裸裸地躺在盘子上,像是翡翠那般透绿,漂亮饱满。

陆怀征把碟子放到她面前,见她不回答,又伸手去拿了一颗,继续刚才那套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行云流水的剥葡萄动作,意味深长地回头问她:周迪长得帅吧?说完,又剥了一颗,放在碟子上,难得嘲讽地瞥了她一眼。

表情嫌弃,手下的动作却不停,仍旧为她一颗颗剥着葡萄,没一会儿就满满当当堆了一盘。

于好瞧着那小盘珠圆玉润的翡翠珠子:说实话么?陆怀征低着头,牙签攥在手上,穿进葡萄里,哼唧一声。

挺帅的。

于好说完,悄悄打量他,发现他紧咬着腮帮子,似乎微微抽了下。

然后直接把葡萄戳穿了,像烤串似的,纹丝不动的,好像是串在核上了,然后他把牙签一丢,倾身转手又在矮几上拿了根。

他有女朋友了。

于好哦了声,小声嘀咕:你不是在吃周迪的醋吧?陆怀征闷不吭声地剥着葡萄,随手用牙签插了一个,递给她,面不改色地说:没有。

像是特意用这个证明自己没吃醋,又很不走心。

我刚刚是走神了,没故意盯着他看。

于好说。

陆怀征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知道了。

咱们要在这里呆三天么?于好问。

他摸她的头:你想回去么?不想。

于好如实说:我想跟你呆在一起。

陆怀征弓着身,心念一动,点点头,那就多呆几天。

那晚上住哪里?我行李还在你车上。

衣服够换么?于好想了想,够。

他点头,等会陪你去拿,这边没有酒店,只有俱乐部的几间套房,都是家冕他们自己住的,我让他们收拾出来,你和孔莎迪一人一间。

那你呢。

葡萄剥完了,他抽了张纸巾擦手,看她:我跟他们挤挤。

俱乐部没几间房,总共就四间房,因为平时人不多,除了偶尔林一辉和向家冕会留宿,其他人来的也少,相当于是私人基地了,这附近又是个郊区,没开发,来这里的人,体验完飞行结束,当天基本就返程了。

像他们这种私人聚会就另说了,要留宿的基本都会预定。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这盘葡萄已经见了底,向家冕上来的时候,看见陆怀征抽了张纸巾给于好擦嘴,酸得他整个人鸡皮疙瘩掉一地,转头又看见空白盘上堆着空空的葡萄皮,那手法利落地一看就知道是陆怀征剥的。

向家冕想啊。

这就是为什么,陆怀征有女人愿意对他死心塌地的。

林一辉从后方过来,勾着靠在墙上向家冕的肩,干嘛呢你,怎么不过去?向家冕叹了口气:咱们在外面累死累活测风速,你陆哥躲在这里哄女人,看见没,那葡萄,全是他给剥的,嫂子居然全吃完了。

说到这,他有点委屈:一颗都没给我留。

林一辉当是什么事儿呢,相当敷衍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不用测了,今天跳不了了,等会要下雨,宋子琪说晚上弄个烧烤,咱们吃点烤串算了,明天再说。

林一辉嗓门大,说完,那边就瞧过来了。

陆怀征站起来走过来,怎么了?等会要下雨,明天再跳吧,你要不带于好下去逛一逛,周迪弄了些航模,新研发的,要不要去看看。

两人下去的时候,孔莎迪正追着宋子琪打,似乎在抢什么东西。

后者被逼到墙角,没办法反手把人捉住,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姑娘,急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闹什么闹!孔莎迪大无畏的态度,像条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我管谁看呢,你把手机还给我!宋子琪懒洋洋地说:姑娘,好好保护你那颈椎,我看你富贵包都出来了,还整天玩手机,暂时没收。

孔莎迪一口咬在宋子琪的肩膀上,就听宋子琪疼得哇哇大叫,破口大骂:靠,孔莎迪,你属狗啊!!!整个飞行基地就因为这俩人闹腾不行。

吃饭前,落了场大雨,山色空蒙蒙的。

吃饭的时候,这帮人又说起了读书那会儿的事儿,明明没有喝酒,一个个都跟喝高了似的,脸红脖子粗地说起以前那点事。

你们不知道,我后来回去又见到金刚了,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跟我们当时对门那个剃头的寡妇好上了,婚礼也没办,两人匆匆领了证。

说起金刚,满眼惆怅,都清楚,金刚这人凶归凶,不善表达,真拿他们当自己孩子疼。

我说当时,怎么每周一金刚都在门口堵人呢,抓到一个典型,扭头就往那剃头店送,全是为了照顾红姐的生意!红姐也不容易,老公死了,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金刚这人当过兵,很轴,对老婆是真的好,我后来回去见过他,牵着老婆孩子在压马路,那脸上笑得都快成褶子精了。

宋子琪跟孔莎迪跟他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早早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

剩下就十八中那几个,一边喝着气泡水,一边儿畅想过去。

陆怀征转头看看于好,在热闹的杂乱声中,把她头发捋到耳后,问她:无聊么?她摇摇头。

于好倒挺喜欢听他们说些不着三不着两的事儿,似乎好像那个青春洋溢的年轻就在眼前,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间回到了八班球赛胜利的那个晚上。

也是这样,也是这样一群人,灯光捉影,明明晃晃,摇曳在烛火里,每个人都像是带了几分醉意,嘴里叨叨地念着学校里的那些事。

嘿,你还记得么?就是这样的开头,脑海中无数回忆踏着霄云撵着岁月的尘土,翻涌袭来。

他们没什么变化。

依旧热血,满腔豪情,未来可期,回忆可追,朦朦胧胧,一年又一年,仍是带着青春意气。

约莫是情绪上头,向家冕开了几瓶酒,话也越发多了,他忽而定定地看着于好,笑着叫了一声,眼圈泛红,不知是酒喝的,还是要哭了。

嫂子。

他咬着牙喊,顿了顿,给自己倒了一杯,于好盯着那汨汨往上冒泡的液体,竟也被带起了情绪,就听他说,你真是我们嫂子,谢谢你能回来,你走之后,你都不知道我哥怎么过的。

于好下意识看了眼陆怀征,后者却不动声色,探过身把家冕的酒作势要夺过来,却被家冕牢牢抱在怀里,歪着脑袋僵着脖子看着他们俩人,怕是真醉了。

你别动!他伸着一根手指指着陆怀征,不让他碰:听我说,我知道这些话,我不说,你永远不会告诉于好的,我们兄弟几个就是看不过去你这么默默付出的模样,本来喜欢你的女生就多,你这么搞,搞得我们很难找女朋友的好不好?!说到这,他耍赖似的,我不管,你就当我醉了,要打要骂明天再说,今晚我醉了我最大。

陆怀征也喝了不少,脑袋有些沉。

家冕摇头晃脑地看着于好说:你知道我兄弟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么?!他真的一直都在等你,一直都在,每回我们让他别等了,你不会回来了,他都说,万一呢,万一回来了呢!陆怀征踹了家冕一脚,让他闭嘴,被林一辉拦住,你让他说吧,你老这么忍着,我怕你憋出毛病来!陆怀征却怒了:你们知道个屁!一帮男人你拦我,我拉你,莫名急红了眼。

却听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家冕,你说吧,我想听。

向家冕似是得到了准许,忙说:高二那年,你们班有个学生在教室里用违规电器结果发生了一场火灾,当时我们几个刚下完体育课,就看见你们教室里冒着滚滚黑烟,我兄弟当时,就在我边上站着,一看见你们班着火,他扔了球拔腿就你们教室跑,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跑什么呢,后来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忘了,你那时已经转学了。

还有次,胖辉被别校几个敲诈勒索,我兄弟这人不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但那几个混混太难缠了,那是我们学生生涯里位数不多的一次打群架,他怕你担心,骗你说去训练,后来你看到他脑袋上有伤,就知道他去打架了,你生他气,几天不理他,你不知道那天,打到最后,精疲力劲,躺在地上动都不会动了,结果下雨了,他就从地上爬起来拎着衣服走了,因为你那天在图书馆,没带伞,他连伤口也没处理急着给你送伞去了,结果完了,你还跟他生气。

他不喜欢我们跟你提这些事,我就提一次,以后再也不提了。

……令陆怀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晚上谁都没走,全都留宿,除开于好跟孔莎迪一人一间房,其余两间房,得由剩下八、九个男生挤一挤了,□□个男生挤两间房,这根本没办法睡。

于是所有人都以一种幽怨地目光盯着陆怀征和宋子琪。

宋子琪二话不说,抱起枕头就走了。

陆怀征一动不动继续坐了三分钟。

剩下八个人的眼神如狼似虎齐整整地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他靠在沙发上,挠挠鼻子说:我走了,你们这床也不够分,我睡沙发就行了。

毛病啊你?众人齐齐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

双更字数多,忘了说。

300个红包。

我有个预感,明天陆陆和好好要听见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了。

有人说他俩现在的状态。

解释下,现在这个状态陆陆是没办法跟她正式确立关系的,至少得等初筛结束,所以他必须忍。

还需要一个爆发点。

第51章 第五卷 一抔尘土 半载风情(03)不管对面几个怎么看他, 陆怀征跟老僧入定似的, 抱着个枕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然,场面一度僵硬。

家冕十分不解,看着对面隐在昏暗灯光里的男人, 怎么着,还有点要当柳下惠的意思?这么想着,下意识脱口而出, 对面的这位柳先生……陆怀征缓缓抬头看过来。

家冕一愣,呸了声,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说怀征, 你不是怂了吧?喜欢的女人就在隔壁,你现在告诉我你要跟我们挤沙发,脑子没毛病吧?陆怀征手指对成塔尖模样,侧过脸, 不想多谈。

家冕来劲儿了,嘿了声, 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性子, 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你真觉得以前的我很好么?他忽而转过头看向家冕, 眼神说不清的冷淡:做事不顾后果,任性冲动,全凭自己心意, 那些少爷脾气,你们真觉得很好?他抿唇,顿了下,继续说:胖辉被威胁那次,你们觉得打架很威风?都他妈几岁了?还喜欢把过去那些事情拿出来说,你怎么不说说你高考考几分啊?陆怀征今晚没喝多少,但他酒量一向不怎么好,现在只觉得浑身燥热,脑子像是绞了一团乱麻,憋了一晚上的脾气,全在此刻发作了。

而且,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把那些事告诉她?陆怀征很少发脾气,刚才在楼下,一伙人全拦着他一个,如果不是于好在,他可能真的当场会掀桌子,但他实在不想发火吓着她。

于好表明了要听,就算那时不说,以后也会知道,还不如在他眼皮底下,要是真伤心、难过、内疚了,他也有办法哄她。

回来也都忍着。

直到,他们怂他去她房间,这真真是点了他心里的火。

家冕全然不知道内情,更不知道前段时间发生在陆怀征身上的事,只当这人怎么这么别扭,一点都没以前那果断的性子了,酒意上头,也来了气:告诉她怎么了,她当初怎么对你的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只有我们知道,我们怕你吃亏不行啊?陆怀征冷笑。

他没跟家冕几个提过最近发生的事儿,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告诉他们也是徒增烦恼为他担心,而且家冕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还指不定怎么闹。

家冕看他这样更气,把枕头一摔,索性把这些年对于好的不满都跟竹筒倒豆似的,一股脑全抖落出来:你热脸贴了人家一年的冷屁股,人家给过你一点回应么?我就没见过脾气那么古怪的女人,天天阴着一张脸,跟别人欠她几百万似的,你让我给她送东西,哪回不是板着一张脸,我他妈欠她的啊?会弹首破曲子!真拿自己当西伯利亚的公主了!你真以为我喜欢让你俩在一起啊?!要我说,胡思琪都他妈比她强一百倍!酒壮怂人胆,这话没错,要换做平时,这些话,家冕是万万不敢说的。

眼见陆怀征脸色越来越黑,林一辉拉了拉家冕,冲他挤眉弄眼,意思让他别得寸进尺了,赶紧住嘴吧,真怕陆怀征揍他。

说完了么?他声音太冷了,几乎没有温度,周身似乎冒着一股冷气。

家冕也是个倔脾气,不肯认输,梗着脖子,吐槽的话一大堆,想听我能说三天三夜,我就不明白了,胡思琪喜欢你那么多年,她哪点比不上于好?!家冕说完,后脑一痛,林一辉狠狠拍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不解,转头看他,见林一辉视线往后扫,他下意识看过去——我勒个妈呀!宋子琪这丫的出去居然没关门,只虚虚掩了一道缝,透过那半条缝,林一辉看见半个姑娘身子站在门口,虽没看见脸,但想想也知道宋子琪不在,绝对不可能是孔莎迪。

屋内瞬间静了,察觉到异样的陆怀征也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

沙发就在门的侧面,他侧坐着,一偏头,刚好能看见于好的脸,一脸懵然地杵在门口,背脊僵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几秒后,于好转身要走,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已经空了。

紧随而至,是砰——的关门声。

家冕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看向林一辉:我明天是不是死定了?林一辉瘪着嘴,一脸替他惋惜的模样,点点头。

靠!家冕骂了声,仰面捂着脸,倒在床上,哀嚎长鸣。

周迪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坏心眼地逗他:我听说怀征哥在委内瑞拉集训的时候还拿回了勋章……听说是那期集训第一名才有的……那勋章要我给你描述一下么……家冕慢慢把手放下,颤巍巍地看着他:描述什么?周迪一笑:不是襄在衣服上的那种,那勋章背后是枚钉子,直接由总司令钉进勋章主人的胸口里。

家冕想了想,说:我是现在去跪还是明天早上去跪?……于好关门前,咔——被人堵住了。

陆怀征伸着脚,抵在门缝间,两只手抄在裤兜里,靠在门框上,低头笑着看她。

于好暗暗咬牙使力,门板跟被木桩钉住了似的,纹丝不动的。

陆怀征换了个姿势,双手改成环在胸前,仍是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她,几乎没用力,半个身已经挤进去了。

门板是木门,二楼的基地全都是木门隔开。

于好滑着门板用力,手上木刺便扎了进去,她疼得低哼出声。

陆怀征忙把她手捞过来,葱段样的手指斜斜戳进一根细细的木屑,好在她皮肤白,陆怀征举起来透着光能看见。

也不闹了,直接一使力把门顶开,轻而易举的,把于好看愣了,合着刚才费半天劲儿,逗她玩?陆怀征牵着她手进去,把人摁在床边,自己则在她面前半蹲下,把床头的灯打开,扯过来,然后拉过她的手,就着这昏暗的光,低着头帮她拔刺。

刺已经扎进去了。

等会,得用针。

很快,他拿了针回来,用打火机晕过之后,蹲在他面前,重新去拽她的手,针尖一点点刺进她手里,于好倒不觉得疼,陆怀征很小心,每进一步都会抬头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其实挺能忍的。

不疼?于好摇头,不疼。

他低声笑:马上就好了,最后一下会有点疼。

说完,手上一用力,于好嘶了声,陆怀征抬头看她一眼,松了劲,低声哄:忍一下。

等把木刺抽出来,于好手指疼得发昏,额上已经汨汨渗出了汗。

陆怀征站起来,一只手捂着她的手,另只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这边压,在她额头上亲了几下,揉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哄她。

他声音温柔。

像是轻柔的雨燕在她耳边,一声一声,于好心莫名平静下来,泪眼汪汪地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噙笑,这么疼?于好摇头。

陆怀征就把东西收起来,出去还给林一辉。

等他再回来。

于好坐在床上,他低头笑笑,到她身边坐下,把她头发都捋到耳后,叹了口气:刚才都听到了?于好点头,如实答:听到了,家冕说胡思琪比我好。

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于好点头。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是军训尚晴被欺负那天,是你初三的时候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我去给我一朋友送东西,结果看见你在门口把一蛋糕糊到别人脸上,后来那男生跟我一辆车走,特别可怜,满脸都是蛋糕还没纸擦。

那时是因为那个男生拿我打赌,说要在中考结束之前上了我。

于好低声说。

陆怀征眼神微动,心又抽了下。

这么坏?那后来有没有欺负你?没有,后来不是认识你了么,他去了师范附中,就没再见过了。

于好抬头,眼神悠远,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其实他高一的时候来十八中找过我,那天你在训练,人没在,我被他堵在校门口,是傅冬辉帮我把他赶走的。

你怎么没告诉我。

她低头,那时我们在吵架冷战。

傅冬辉是不是喜欢你?于好老实点头,他跟我说过,我当时在纠结选文选理,傅冬辉想让我跟他一起选理科,然后去南京上学,我知道你文史好,你想读文科。

陆怀征咬紧后槽牙,腮帮子忍不住抽了抽,傅冬辉这小子藏的够深啊,敢在他眼皮底下撬墙脚。

于好反应过来,怎么又成你盘问我了,不是说你跟胡思琪么?陆怀征笑笑:我跟胡思琪?她可没跟我说过让我选理科跟她一起去南京上学这种事。

我没答应。

于好说。

你还敢答应?陆怀征不阴不阳地看着她,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

那你呢!他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听不懂,我什么?这房间的床是卡在两堵墙之间,像是太空舱一样的设置,陆怀征靠着另一边的墙,表情一派闲适地看着她,胡思琪?于好不说话。

他笑笑,把一边的枕头拿过来,垫在自己腿上,你想听什么?然后把于好拉过来,平躺下来,把姑娘的头枕在枕头上,低头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我都告诉你。

于好忽然觉得没什么意义,如果真觉得胡思琪好的话,她现在又有什么机会躺在这里,陆怀征对自己的感情毋庸置疑了吧,她为什么又要去刨根问底呢?相反,家冕楼底下那些话,让她很心酸,她以为这个男孩子在高中的时候大大咧咧,没个正经,喜欢嘴上讨好,可现在才发现,嘴上讨好那些甚至不及他做的十分之一。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摇摇头。

她没再追问,陆怀征却自己开口了:胡思琪后来追了我三年,直到我去当兵为止,她就放弃了,后来家冕组了几次聚会,我见过她,听说现在嫁了个有钱老公,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你知道么,家冕喜欢胡思琪喜欢了十几年,这是我最佩服家冕的一点,他喜欢一个人可以容忍对方喜欢别人,在家冕眼里,胡思琪比你强一百倍也挺正常。

说起来,于好又有点同情家冕了。

陆怀征低头看着她,眼里藏着笑:还生气么又听他道:家冕是我兄弟,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他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做事情一根筋,这么多年过来我们几乎没吵过架,今晚算是第一次,他今晚说的话过分,我替他给你道歉,你要是有气有恨都冲我撒,打我骂我都行,但是,别生家冕的气,他这会儿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于好仰头看着他,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小肚鸡肠了?我刚准备洗澡,打不开热水,就想着让你帮我看看,走到门口听见你俩吵架,好像内容还跟我有关,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其实我挺理解家冕说的那些话的,我以前对你好像是不怎么好。

他也是拿你当真兄弟。

……于好洗完澡出来,陆怀征已经不在屋内了。

再回来时,于好正在吹头发,他神出鬼没地靠在于好的厕所门口。

吹风机呼呼响。

于好回头问他:你去哪了?门口抽烟。

说完,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站到镜子前,帮她吹,卫生间窄小,他一进来就变得逼仄,于好在镜中看见他高高的个子,几乎快要顶到镜子的顶边,英挺的眉目映衬在雾气朦胧的镜面上。

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水池边。

等吹干,吹风机一关,隔壁浴室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类似有些此起彼伏的不和谐声。

陆怀征下意识低头看她,于好也顺势抬头,两人视线一交汇,火光四溅,像是在空中能听见劈哩叭啦灼烧的声音,于好有些不自在地往边上侧了侧,试图从他怀中出去。

男人浑身僵硬得像块铁板,纹丝不动。

隔壁潮声渐起,怎么这么紧,嗯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荤话从隔壁传过来,断断续续听得不是很真切,因为他们这边太安静了。

于好浑身泛红,脸烧得通红,手抵在陆怀征的胸前,推了推,发现他仍是颇具深意地看着她,那眼睛红得似乎要滴出血。

于好身子轻轻发颤,嗓子都抖了,使劲儿去推他。

陆怀征,陆怀征……男人倏然低头,劈天盖地朝她吻下来。

他从头顶,一点点吻下来,先是头发,额头,眉心,鼻尖……唯独没有碰她的嘴唇,温热的嘴唇沿着她的耳线轻轻摩挲着。

于好浑身一抖,全身跟过了电似的,僵硬地靠着洗手池,整个人发软。

陆怀征声音低沉压抑得快要炸了,含着她的耳垂轻舔舐弄,小声的哄她:跟家冕吵架,那边也回不去了,收留一下我?她小小声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番外:紧后续。

于好没懂紧的意思,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

那天,陆怀征执行任务回来,两人有阵子没见了,一进门,看见于好在厨房忙活,脱了鞋,把钥匙丢在玄关口的篮子上,随便套了双拖鞋,直接从后面把人抱住抵在琉璃台上,一边低头亲她,一边解自己的扣子,解一颗,亲一下,解一颗,亲一下。

两人回房,于好听见他一遍遍在自己耳边说这个字。

等结束的时候,于好问他,我今天穿的衣服不算紧吧,是睡衣啊。

……陆怀征抽事后烟的手一抖,烟灰落了半截在床上。

两百个红包。

其实是没关系,可以吸的,因为陆陆的唾液是不传播的,他身上没有伤口就行。

想了想,还是改一下,怕觉得不严谨。

就像他们现在亲亲摸摸其实都没事,只要陆陆身上伤口不破。

第52章 第五卷 一抔尘土 半载风情(04)空气湿热, 透着氤氲的雾气, 陆怀征一只手撑在洗手池上,另只手捧着于好的脸,低着头仔仔细细瞧着她,猩红的眼,染了欲。

于好愣是被他这么看着, 脸就烧红,更别提此刻隔壁此起彼伏的伴奏声。

那边男人的床笫话真是层出不穷,女人大胆的回应更让她大开眼界, 气氛着实热烈。

这边,陆怀征迟迟没有吻下来, 单手托着她的下巴, 迫使她仰着脸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饱含深意的眼神瞧得她更是心尖发颤。

于好窘迫欲别开脸,被他拽回来。

不等她对上他的眼, 他忽然偏头,深深吻住她的嘴, 没有长驱直入,他轻轻的, 一点点地捏着她的下巴, 舔着她的唇。

像是被鹅毛捋过,于好心底泛痒,手慢慢挂上他的脖子。

感觉到她的主动, 陆怀征把人抵上洗手台,两只手改而搂上她的腰,低着头同她用最亲密的姿势接吻。

辗转舔舐,陆怀征一边亲,一边仍是眼含笑意地深深看着她。

……于好被抱上床,陆怀征弯腰撑在她两侧,一路从头顶细细密密地吻下来,停在下鄂线的位置。

他特别规矩,似乎再往下就是禁忌,他不碰。

上上下下,鼻尖、发顶、唇角……都吻了个遍。

他尤其迷恋她的耳朵,含着耳垂逗弄时,眼底都是欲,最后停下来,替她盖上被子,揉揉她的头哄她睡。

结果,半夜时分,隔壁又起了声响……缠绵不断,孔莎迪咿咿呀呀烦死个人。

陆怀征在沙发上睡到一半,后半宿就坐在套间的小阳台上沉默寡言地抽了半宿的烟。

等天边泛起鱼肚白。

陆怀征洗脸下楼,去给于好买早餐。

家冕起得早,两人在楼梯口打了个照面,有点尴尬,陆怀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要下去,被家冕叫住。

你去哪?陆怀征一脚踩在台阶上,回头看他:买早餐。

家冕挠着头,胡乱从裤兜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朝他丢过去:你车我昨天让胖辉开后场去洗了,先开我车,就在门口。

陆怀征接过,嗯了声。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家冕挠挠头,和好了吧,这算是和好了吧?要不还是在于好起床前,在门口跪一会儿……于好起床的时候,陆怀征正坐在基地一楼的餐桌边上,跟宋子琪闲聊。

一个民航,一个战斗机,也有得聊么?于好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了会儿,身边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孔莎迪穿着睡袍,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陆怀征女朋友?于好不知道该怎么答。

好像说是不合适,说不是也不合适,就静静地看着她。

孔莎迪靠上栏杆,好奇地问她:跟陆怀征这样的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呀?于好不解:陆怀征这样的人?孔莎迪直爽地说:就是有点帅帅又有点坏坏的,别介意,我没看他跟女人相处过,所以有点好奇。

于好笑起来:他也是普通男人,会吃醋,会生气,发起火来也不理人的。

是么?孔莎迪无法想象陆怀征吃醋是什么个场景,以前见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跟谁都贫,这些年沉稳了些,只是身边都是宋子琪这帮人。

约莫是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楼下宋子琪喊:孔莎迪,下来吃饭。

孔莎迪娇嗔地一蹬腿,烦人!哐哐哐穿着睡袍就下去了,结果被宋子琪半路给吼回来:给我回去穿衣服!于好一低头,看见二楼的栏杆下,陆怀征正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嘴角勾着笑,下来。

她听话地下楼。

宋子琪一看穿戴整齐的于好,摇摇头,嘴里咬着片面包,头疼地对陆怀征说:你女朋友真省心。

陆怀征笑笑:也不怎么省心。

于好坐在陆怀征边上低头认真吃着他给她弄的三明治,两男人吃得差不多了,面前堆着剩余的残羹,又聊起了工作的事情。

宋子琪问:少校现在的一小时飞行津贴是多少?陆怀征倾身给于好拿了瓶牛奶,给她倒在杯子里,慢声说:看机型。

歼击机一千出头,轰炸机六百多点。

说完,把杯子放在于好面前,漫不经心补充。

宋子琪:那你一天飞二十四小时歼击机,一天工资就两万四,快赶上孔莎迪一个月的工资了。

陆怀征瞥他一眼:毛病,我一年就飞两百个小时不到。

于好瞟了他一眼。

陆怀征低头看她,怎么这种眼神?一年就二十万?陆怀征低头看她,撇头笑:嫌少于好老实说:太少了。

陆怀征往后靠了靠,调整了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要多少?两百万?于好咬着牛奶杯,嘴边留了些白白的奶渍,比了个手势。

陆怀征低头笑笑。

又听她放下杯子说:你们工作危险,要这么点正常。

宋子琪一笑:那这样的话,人人都来当兵了,谁还累死累活搞科研,国力还怎么发展呢?也是。

于好点点头。

陆怀征摸摸她的头,示意她先吃。

宋子琪又说:再说,那都只是飞行津贴啦,还要加上基本工资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补贴,怀征现在这军衔,算起来一年也得有四五十万,不算少了,在外企也算是一中层干部。

于好慢慢吞吞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一边认真地竖着耳朵聆听宋子琪的话。

等他说到尽情处,也小点下头,表示赞同。

说到底,也还是咱眼界不够,当年上学时谈理想,上班了老板跟你谈理想的时候,可咱们已经被现实逼的只想谈钱,理想算个屁。

于好觉得不是,陆怀征就是一个充满理想的人,他的骨气跟热血是其他人所没有人。

她把奶喝完,看了眼陆怀征,然后就靠在椅子上,视线落在窗外,家冕正带着几个人在场外测试风向。

嘴角有些黏,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舔了两遍都没舔干净,有些恼,旁边忽地伸出一只手,温热的拇指不轻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

于好茫茫然回过头,陆怀征用手指将她唇上的奶渍漫不经心拂去,嘴里还跟宋子琪说着:人各有志,咱们俗,别人不定俗,还是有人愿意坚守初心,以梦为马的。

后来,于好回想这句话,总忍不住热泪盈眶。

孔莎迪换好衣服下来,直升机跟跳伞的教官都已经过来了,签完所有协议,包括保险金的受益人。

于好在写完父母名字之后,顿了顿,在最后悄悄加上了陆怀征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神神秘秘的,感觉在签结婚协议。

刚签完,陆怀征插兜过来,于好赶忙将签名那页翻过来,人已经到跟前了,写完了?于好点头。

陆怀征带于好过去,场外风大,几乎要把人吹变形。

孔莎迪直接躲到了宋子琪怀里,宋子琪低头笑着去捏她的脸,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孔莎迪脸红了笑着去拍他,腻歪得很。

于好转头看看自己身旁这个男人。

他似乎换了件外套,黑色的飞行服,风吹着他的头发,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及英挺的眉峰,双眼微微眯着,正仰头盯着头上的直升机,那双清秀修长的手,正一丝不苟地抄在裤兜里。

头顶直升机落地,狂风大作,场边的小草全被吹歪,往一边斜去。

于好伸出手,轻轻捏住陆怀征的手腕,男人清白的手腕,线条轮廓分明,青筋贲张,温热有力。

陆怀征下意识把手抽出来反手握住她,于好抬头,发现他没看自己,目光还在直升机那边,跟家冕打了个手势,然后牵着她的手过去。

直升机停在原地。

林一辉跟家冕几人在场地指挥,陆怀征过去先把于好扶上去,林一辉还有些不放心,真跳啊?陆怀征看了眼机舱里的于好,笑说:随她吧,我估摸一会儿哭着要下来了。

林一辉笑着看了眼于好,然后把身后的孔莎迪和宋子琪扶上去。

机舱里六人,除开他们四个还有两个教练,孔莎迪想尝试单独跳,宋子琪不同意,两人以前在一个基地培训过,拿过证,但这玩意儿风险大,真出了什么意外,得不偿失。

结果两人就在机舱里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地吵起来了,孔莎迪性子烈,油盐不进,宋子琪气不过拿分手威胁她,孔莎迪哪经得住这么激,气得呜呜直哭。

把旁边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上飞机的时候,每个人发了个耳机,对话都是通过耳机线,孔莎迪跟宋子琪就在他们的无线频道里吵了五分钟,最后是地上的林一辉无奈开口:你俩别吵了,莎迪妹子,你合同都签了,今天只能跟教练跳,要尝试单独的,你早点说,下回我给你单独体会一次。

总算静下来。

机舱里蔓延着一股煤油味,前方的机械表盘里显示飞机已经上升到了两千五百米高空,机舱外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

于好感觉有些不适,这种不适跟她平时坐飞机的不适感不同,虽是戴着耳塞还能听见直升机外头嘈杂剧烈的轰鸣声。

耳机里传来。

不舒服?是陆怀征的声音,被电流声滋滋啦啦地衬得磁性。

于好转过头,陆怀征正盯着她,耳机里又传来:耳朵不舒服?一般人在直升机上升到一定高度时,承受不了气流的压力,耳膜像是被一层薄纸塞住了,嗡嗡作响。

于好点点头。

陆怀征帮她推了推耳机线,对准她的嘴唇,吞口水会么?不用真吞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给她示范,这样,假吞咽几次。

于好看着他,照做,真好了。

好了。

陆怀征揉揉她的头。

飞机此时已经升到三千米了,陆怀征为了缓解于好的压力,让她抬头看窗外。

于好看着一望无垠的云层,层层茫茫,天际的尽头竟似放着绮丽的光芒。

如果怕的话,咱就不跳。

陆怀征说。

来都来了。

跳吧。

于好说。

飞机越入云层,爬升到四千米高空。

其余两人已经跟教练绑好。

陆怀征跟于好扣好降落伞,舱门就打开了,风在一瞬间涌进来,于好头发发紧,这会儿开始害怕了,回头看了眼陆怀征。

陆怀征笑了:怕了?坐在舱里不觉得,感觉跟平时坐飞机差不多,但当舱门打开的那瞬间,感觉像是暴露在气层中,那气压灌进来,彻底把她灌蒙了。

有点。

于好吸了口气,紧张地往下看了眼。

陆怀征双手抓着机舱门旁的横杆,低头对于好说了句,亲我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

于好不情不愿地在他脸颊边亲了下。

结果,下一秒,人出去了。

于好完全没反应过来,已经跟着他落入了气流中,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大惊,肝颤儿地紧紧闭上眼,嘴唇吓得刷白。

陆怀征在她耳边吻了吻,开了舱门就必须跳了,乖,往四周看看。

于好小心翼翼地睁眼看,风刮蹭着。

有没有觉得世界很大?男人在她耳边说。

身体却还顺着重力加速度往下落,像是落入了时空隧道,他们像是渺小宇宙里误入的两粒沙子,四周空荡荡,望不到边际。

陆怀征说:两年前,我在执行一个任务时,因为当时的冲动和对自己的盲目自信,下错了指令,导致随子的哥哥在营救人质时牺牲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自我怀疑及自我否定中,只有跳伞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个世界是接纳我的。

因为你感觉不到它们的排斥。

于好忽然想起那张心里报告,心下一酸。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是我自己也不愿意是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这是我的责任,你明白吗?她泪涌出,瞬间被风涌没。

我明白,我不怕的。

于好低头看,薄纱般的云雾中,虚虚胧胧几笔淡漠勾勒着线条,浑厚坦荡的山川,蜿蜒逶迤的河流,波澜壮阔的躺在脚下,是他平日里守护的河山。

顿觉胸中回肠荡气,心驰神往。

谨以一杯温酒敬江山,敬你风流潇洒骨。

谨以一腔热血报家国,报我川万家灯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负能量好像很重,看完这章的你们希望你们能感觉到世界其实很大,不要因为眼前的一粒沙尘而错过了后方的星辰大海。

这章送给你们也送给我自己。

突破点要来了。

提前预告一下,明天双更吧。

200个红包。

解释下,陆陆是空军特种,他参加过猎人集训,属于那种飞机坦克都会开的人。

全能型的那种。

他本人还是空军。

婚后番外:结婚的时候,陆怀征还在出任务,给了于好一张卡。

于好问:多少钱?陆怀征:不知道,你去银行查吧,密码是你生日。

于好拿着卡去查了。

然后望着卡里的数额发了好久的呆。

她给陆怀征发短信,你们那还招女兵么,我去报名还来的及么?几天后。

陆怀征回:怎么了?于好说:三千万,你卡里三千万。

陆怀征回:哦,那是爷爷的遗产。

第53章 第五卷 一抔尘土 半载风情(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