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被他说得头皮发麻,苦笑不已,心想龙神与西王母势同水火,倘若她知道此事,必定龙颜不悦。
单只如此那也罢了,她若是知道科大侠死在西王母的手中,别说四族之盟休想结成,震怒之下,多半还要呼风唤雨,水淹昆仑。
既无良策,索性听天由命。
当下转而询问东海局势。
说到此事,众人都是眉飞色舞,极是兴奋。
原来这一个多月来,龙族舰队与汤谷群雄合力扫荡东海,屡屡大败水妖水师,将水族的海上势力大大压缩。
又有三个东海小国归顺龙族。
同时,龙族大将归鹿山、敖奇等人率领七支精锐舰队,以寻找雷神,拨乱反正为名,反覆袭击、滋扰木族沿海地区,并一度深入长江,九战九捷,全歼木族水师。
若非敖奇一时大意,归途中了水族三支舰队的伏击,前功尽弃,木族的几大内河、湖泊几乎都被龙族控制。
饶是如此,已使得句芒鸡飞蛋打,疲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境外之事。
只可惜六侯爷等人遍寻雷泽、太湖,始终没有找着雷神,未免美中不足。
拓拔野蓦地想起真珠,当下悄悄询问六侯爷。
六侯爷哼了一声道:他***紫菜鱼皮,你小子总算记得她,还剩了半两良心。
她离开灵山之后伤心之极,常常怔怔不语,偷偷掉泪。
在旁人面前又强颜欢笑,拚命装作若无其事。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直瞧得我心都碎了。
猛地举起水晶瓶灌了几口,瞪着拓拔野恨恨嗟叹道:他***,如此可人儿,竟不懂得轻怜蜜爱,忍心辜负美人恩。
你小子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拓拔野苦笑,想到那美人鱼对自己的温柔情意,心中又是酸甜,又是苦涩。
翌日正午,夸父吵吵嚷嚷地冲进房来,瞧见众人也不理睬,大呼小叫道:小子!我已经一日没说话了,你输啦!拓拔野笑道:谁说你一日一夜没说话了?你昨夜说梦话,我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呢!左右顾视,笑道:你们也听见了吧?六侯爷等人虽不明所以,但太子令下,岂有不遵从之理?当下纷纷笑着点头附和夸父一楞,虽不知自己是否说了梦话,但眼见众人为证,无可奈何,恼怒叫道:他***,梦话也算吗?拓拔野生怕他这几日漫山乱跑,惹出事端,当下道:自然也算。
你输了又想耍赖吗?夸父怒道:他***木耳蘑菇,谁说我要耍赖了?输给了你,任你处置便是。
拓拔野笑道:好极。
你快回屋睡觉,我不叫你,你便别起床。
夸父气呼呼地摔门而出,果真进屋上床,蒙头大睡。
众人听说这憨人便是当年与羽青帝逐日争帝位的疯猴子,无不莞尔。
午饭过后,拓拔野请金族迎宾使将六侯爷等人安顿整齐,见辛九姑神色不宁,知她心意,笑道:九姑,我带你去见纤纤和西王母。
辛九姑大喜,旋即脸色突转黯淡,摇头道:罢了,我是有罪之身,只要能远远地瞧瞧她们便知足了。
万一让旁人认出,王母岂不两难?拓拔野微笑道:放心,现在昆仑宫中的侍女都是小丫鬟,没人认得你。
走吧!辛九姑仍是犹豫不决。
柳浪只盼送走辛九姑,和六侯爷一齐漫山猎艳,当下忙怂恿道:九姑去吧!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下趟还不知什么时候呢!辛九姑眼圈一红,点头道:你们也多加小心,莫让人认出来。
六侯爷笑道:放心,岁月如梭,柳长老的旧相好们都留在家养孙子了,没人识得他了。
众人大笑。
当下辛九姑称作乔扮,随着拓拔野往昆仑宫而去。
故地重游,恍如隔世。
一路行去,见山河宫阙依旧,来往穿行的婢女却无一识得,心下更是百感交集。
到了宫门,侍卫认得拓拔野,连忙迎上前来,微笑道:纤纤姑娘昨夜已经醒来了,身体无恙,太子请放心。
将二人领入纤纤暂住的偏殿。
方入殿内,便听见纤纤笑道:多谢你啦!姬大哥,这些石头好玩得紧。
又听姬远玄笑道:纤纤姑娘喜欢就好,只怕不合你心意。
珠帘摇曳,隐约可见纤纤倚坐床头,把玩一堆玉石,姬远玄负手立在一旁。
拓拔野心中一动,嘴角微笑,放缓脚步,故意大声和侍卫谈笑。
纤纤闻声大喜,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直奔出来,叫道:拓拔大哥!一阵风似的扑入拓拔野的怀中。
心下激动,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拓拔野笑道:一见面就哭鼻子,羞也不羞?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见她俏脸红润娇艳,气神两足,心下大安。
纤纤破涕为笑,突然狠狠地掐了拓拔野一把,怒道:你就是欺负我了!谁让你抛下我去方山了?若不是有姬大哥陪着,我……我……伤心自怜,泪水又扑簌蔌地滚落。
拓拔野心中大软,惭愧疼惜,搂住她的肩头,软语赔罪。
被他这般温柔哄慰,纤纤反倒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众侍卫、使女纷纷知趣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姬远玄笑道:拓拔兄弟果然是龙神太子,一到此处便山洪暴雨。
纤纤噗哧一笑,这才想起姬远玄在侧,微感害羞,红着脸轻轻推开拓拔野拓拔野苦笑道:我这龙神太子只会降雨,不会放晴,差劲之极,惭愧惭愧。
众人齐笑。
谈笑片刻,姬远玄起身告辞。
送走他后,纤纤哼道:臭乌贼,姬大哥比你好多啦!温和细心,知道我醒了,便立即赶来陪我,还送我好些玉石,让我在公主仪礼上佩带……说到公王仪礼四字,心下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来西王母已经与她说了此事。
拓拔野见床上摆了一堆五彩缤纷的玉石,流光眩目。
凉风穿窗过堂,那些玉石登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想来便是朝歌山的风乐石。
风乐石珍贵难寻,大荒各族贵侯女子最喜以之作首饰佩器,姬远玄一送便是数百颗,实是豪气之至。
拓拔野点头笑道:也只有这样的宝石才配得上我们的西陵公主。
纤纤笑吟吟地呸了一口,道:你莫打岔。
我不管,上次什么圣女典礼,你便没送我礼物,今趟可不能耍赖了。
拓拔野许久未曾见她这般欢喜,心中泛起温柔疼惜之意,笑道:你要什么?难不成要天上的星星吗?纤纤拍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拓拔野微笑道:好妹子,星星现下没有,我先送你一个人好了。
将乔化为婢女的辛九姑往前轻轻推送,纤纤眼睛一亮,大喜叫道:九姑!猛地将她搂住,激动之余,又哭又笑。
辛九姑欢喜难言,忍不住流下泪来。
※ ※ ※当是时,只听殿外有人高声喊道:王母驾到!纤纤喜道:正好,我娘来啦!辛九姑脸色倏地苍白,又蓦地转为嫣红,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珠帘卷处,暗香袭人,西王母翩然而入。
纤纤嫣然行礼道:娘……娘娘。
西王母目中闪过欢悦之色,微笑道:你好些了吗?瞥见丰九姑,全身一震,笑容登时凝固。
辛九姑悲喜交集,忍住热泪,跪伏颤声道:罪婢辛九姑,拜见娘娘。
西王母眼角泪光滢然,半晌方哑声道:是你。
辛九姑低声道:罪婢……罪婢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娘娘了。
心潮汹涌,泪水倏然滑下。
拓拔野站在其中,颇觉尴尬,当下咳嗽一声,行礼告退。
西王母微微点头,也不挽留。
唯有纤纤心下失望,伸长了脖子,透过窗棂,直见他背影消失在宫墙后,方才回过神来。
拓拔野出了昆仑宫,在雪杉林中穿行。
艳阳高照,雪山连绵,乍风吹来,清凉舒爽,心中说下出的舒畅快活。
忽见几个侦兵骑着驽鸟从旁侧山崖急飞而过,神色匆忙,当先一人正是那游痕。
当下叫道:游大将军,急着去哪儿?游痕见是他,脸上一红,勒鸟盘旋,笑道:太子取笑了,小人刚将纤纤姑娘登位西陵公主的消息传给南蟾峰贵宾馆,又急着赶回昆仑宫给王母、陛下报信呢!拓拔野道:报什么信?游痕道:适才在南蟾峰上,小人看见毕方神鸟,恐怕蟠桃会上失火了,所以给娘娘报信去。
拱手告别。
毕方神鸟?拓拔野心中一动,想起蚩尤说过,木族三大神禽之中,有一只独脚鹤,傲慢凶猛,名曰毕方。
它所经之处,城邑无不失火。
想来游痕所见的便是它了。
当下又叫道:眼下有蚩尤公子的消息吗?蚩尤公子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不过陛下派了九个侦兵团寻找,一定很快便有消息了。
游痕远远地手舞足蹈,高声应道。
沿着陷崖绕行,大风鼓舞,夹杂着鸟鸣兽吼和号角锣鼓之声。
循声眺望,万里蓝天群鸟翱翔,黑云般地涌向昆仑群峰;山壑间飞车穿梭,彩旗飘飘,鼓乐喧哗隐隐可闻,都是赶来参加蟠桃会的五族群英。
后日便是蟠桃大会了,往年此时五族贵侯早已悉数毕集,但今年大荒内乱频仍,情势自不可同日而语。
截至昨日夜间,其他四族中除了姬远玄。
武罗仙子、姑射仙子之外,其他至为重要的帝女贵侯都尚未来到。
今日瞧这光景,当有许多贵宾赶至。
想起昨夜姑射仙子欲语还休,拓拔野心里一动,骑乘太阳乌改道前往光照峰贵宾馆。
远远地果然便瞧见峰顶人头攒动,极是喧闹。
金族贵宾馆共有九百九十九座石屋,按日、月、木、水、火、土分为六大区,分别座落于南蟾峰、犀脊峰、光照峰、横翔峰、玉瑶峰、北炽峰上。
他所住的犀脊峰上的明月贵宾馆多是招待荒外王侯贵族;而光照峰碧木贵宾馆则是接待木族贵宾。
自雷泽之变以来,他与蚩尤便成了木族的眼中钉,此刻瞧见许多木族贵侯盘集,他不愿生事,当下悄悄绕转到崖后,寻访姑射仙子。
岂料那石屋中空空如也,不知她身往何处。
拓拔野心下失望,乘鸟归去。
回到犀脊峰,山崖上亦多了数十辆飞车,俱是驾以奇兽珍禽,华贵已极。
贵宾馆前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极是热闹。
只是除了穿梭其间的金族众迎宾使外,那些宾客多奇形怪状,服饰特异。
以那些飞车的旗饰推断,这些显贵当是来自南海结匈国、羽民国、厌火国、贯胸国等地。
南海诸国除了三首国、周饶国,与长臂国之外,大多臣服火族与金族,拓拔野殊不相识。
眼见那鸡胸的、胸口穿了一个洞的、大撷猴似的、全身黑羽活脱脱一只大鸟的……众多怪人气宇轩昂、神灵活现地在自己眼前穿梭,颇觉滑稽有趣。
生怕自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惹恼这些异族贵侯,当下忍着笑目不斜视,迳直穿过大门,沿着杉树林间的小路朝自己下榻的石屋走去。
未到屋前,远远地便望见门前围聚了数十人,喧哗张望。
那些人服色各异,长相出奇,也不知是哪些番国的王侯。
有人叫道:龙神太子来了!众人瞧见拓拔野,登时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相互推挤,满脸堆笑,口沫横飞,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缙。
拓拔野又惊又奇,凝神听了片刻,才知他们原是海外番国的贵侯使节,今日听说龙神太子下榻此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特来拜会;又听说太子之妹被白帝立为金族公王,激动万分,普天同庆,送薄礼若干聊表敬贺云云。
拓拔野被如潮阿谀、漫天唾沫星子逼得直往后退,好笑又好气,心道:消息传得好快,立竿见影。
这些人中不少是火族、水族臣邦,显是两不敢得罪,到此铺条后路来了。
心念一转,笑道:多谢各位。
再过片刻,烛真神和赤帝也要派使者前来道贺,众位索性留下来一齐喝杯茶水,叙叙情谊吧!众番侯登时变了脸色,纷纷赔笑推托有事,放下礼物,刹时走得一干二净。
拓拔野松了口气,忍俊不禁,但又想这些荒外小国受各族威慑,谨小慎微不敢有所闪失,又不禁觉得可怜。
摇了摇头,将满地礼物拾了起来,推门入屋。
还未坐定,又有一批番国贵族赶到,争先恐后,颂词如潮。
拓拔野无奈苦笑,唯有故技重施、将他们吓走。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竟有大小五十六国、九十六个城邦轮流登门拜贺,礼物堆积如山。
想来此刻昆仑宫门口更是车马拥挤,摩肩接踵了。
拓拔野心下好奇,随意翻拆了一些礼物,越看越惊,珠宝玉石倒也罢了,许多礼物竟是殊为罕见的大荒至宝。
譬如厌火国的辟火珠,羽民国的雪凤凰飞翼、结匈国的海犀甲、鱼陵国的龙鱼衣、虹虹国的游仙枕、不死国的十二时盘……奇珍异物,琳琅满目。
这些异宝多为各番国王侯贵族自身携带的神物,极之珍贵;想来是今日抵达昆仑,听说此事后,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又担心落人之后,竟不惜将不离不弃的随身宝物献了出来。
拓拔野叹了口气,把玩着那温润光滑的十二时盘,想到这些番国战战兢兢地讨好自己,生怕惹祸覆国,心下殊无欢悦之意。
微微一笑:心道:只是便宜了纤纤丫头了。
脑海中闪过适才纤纤那调皮欢喜的如花笑靥,心中一阵温暖。
嘴角微笑,忖道:是了,这些番国献了如此重礼,我该送些什么给那丫头呢?难不成真的摘下天上的星星吗?心中蓦地一动,记事珠急剧飞旋,想起《大荒经》中有一段记述到:长留又西二百八十里,曰章莪之山,山势奇崛,草木葱荣,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
气候无常,冬夏有雪。
山顶天湖,中有怪石,吸附流星矢……拓拔野大喜,自语笑道:好妹子,我为你摘天上的星星去。
当下起身出门,解印太阳乌,冲天飞起。
※ ※ ※太阳西斜,碧空如洗,拓拔野御风乘鸟,倏然从巍峨雪峰之间穿过,沿着白雪皑皑的昆仑山脊,朝西边天际翱翔而去。
阳光刺眼,拓拔野的怀中突然亮起一道绚目的彩光,他伸手探去,竟是那不死国敬献的十二时盘。
想是刚才把玩之时,急着出门,顺手塞入怀里。
当下索性取出端详那十二时盘直径一寸,手感颇沉。
似铜非铜,似玉非玉,在正午阳光下更像是淡绿色玛瑙,圆润通透。
周围均匀地围刻了十二圆点,分别对应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十二时辰。
阳光照射在时盘当中,闪耀七点彩光,恰恰组成北斗七星,星斗勺柄正指着未时。
北面刻着细小的上古文字,无一识得。
《大荒经》记载,这时盘乃是伏羲大神取女娲补天的五色石所制,与风水罗盘、宇宙司南并称天下三大奇盘,神力无穷。
可惜流传至今,无人知晓如何发挥这时盘的神力,只能当作日冕来使,实是大材小用。
眼下已是未时,章莪山距离玉山群峰约有七、八百里,以太阳乌翼力,黄昏之前当可抵达。
倘若顺利,他可在午夜前赶回昆仑宫,将流星陨石送给纤纤。
想到此处,拓拔野微微一笑,将十二时盘收回怀中,大声驱鸟急飞。
黄昏,落日熔金,暮云合壁,寒鸦雪惊漫天唉唉呜叫,御风横空归巢。
拓拔野远远地望见西边熊熊晚霞之下,一座高山孑然而立,在绵绵群丘之中鹤立鸡群。
天地苍茫,那山气势陡绝,雪岭如冠,映衬着暮色,更宛如孤高桀骛的仙人。
拓拔野数月以来见识大荒无数奇山险峰,却无一处有这等傲岸之姿,心下暗赞,揣想当是章莪山。
轻拍鸟颈,驾御着太阳乌笔直冲去。
距离那章莪山数里之时,忽听一声尖锐鸟鸣乍然响起。
云霞飞舞,群鸟惊散,章莪半山突然奔窜起十丈来高的艳红色火苗,恣肆燃烧。
一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林鸟惊号盘旋。
太阳乌见着火光,登时嗷嗷欢鸣,展翅疾冲。
拓拔野心想:这山一半白雪,一半碧林,颇为好看。
若是烧得黑漆漆一片,忒也可惜了。
凝神聚气,决计一赶到半山,便立时以潮汐流真气扑灭火势。
突见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山崖震动,积雪滚滚崩落,如云飞,如雾散,登时将大火扑灭。
拓拔野又惊又奇,不知那山上藏了何方高人。
正自好奇,又听那尖锐鸟鸣急促如雨,似是恼羞震怒,半山火光四起,又有几处瞬间着火。
碧光绿气随之纵横飞舞,如翠烟弥合袅散,雪崩连连,素浪拍舞,赤焰立时熄灭。
尖锐鸟鸣高亢破空,一只青鹤穿透漫漫雪雾,箭也似的冲起。
拓拔野凝神望去,那青鹤翠羽亮丽,红纹镶嵌,赤冠胜火,尖喙如雪,双翼狭长优雅,独脚勾曲,竟与《大荒经》中描述的木族神禽毕方鸟毫无二致。
正午时游痕曾说及此神禽,想不到它半日之间竟已移驾章莪。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翩然飞起,衣袂翻飞,青丝扬舞,在暮色霞光中如仙子乘云姑射仙子!拓拔野惊喜之下,脱口而出。
今日寻她不见,想不到竟在此处邂逅。
太阳乌高声欢鸣,急速俯冲而去。
姑射仙子循声回眸,容颜宛如冰雪消融,闪过一丝欢喜之色,道:公子你来得正好,将无锋剑借我一用。
拓拔野如聆圣旨,高声应诺。
指尖一弹,青光出鞘,龙吟不绝,断剑稳稳地飞到她兰花也似的素手之中。
姑射仙子柔荑舒展,断剑当空绕舞,碧光回旋,突如青电破空,朝那毕方鸟射去。
毕方鸟尖声怪叫,长翼舒张,在黛蓝色的空中穿飞辗转,螺舞缭绕。
断剑翠芒闪闪,紧随其后。
刹那间漫空青光如带,纵横交错,众鸟惊啼飞散。
拓拔野骑鸟冲到,笑道:仙子姐姐怎会在此?姑射仙子闻言娇靥突然泛起桃红,双眸凝视那神鸟,花唇翕动,手舞剑诀,无暇他顾,淡淡道:这神鸟两百年前从空桑山上逃逸,今日在光照峰上瞧见,所以一路追它到此。
拓拔野蓦地想起空桑仙子的雪羽鹤来,奇道:难道它也是空桑仙子的神禽吗? 姑射仙子点头道:只是它的性子暴烈,比雪羽鹤凶顽百倍。
姑姑被流放之后,它就不知所踪了。
再不收伏,只怕要横生事端。
指尖飞点,那断剑忽然碧光怒放,爆涨了数倍,四周雪杉林木急剧摇曳,丝缕青光冲天缭绕,滔滔不绝地汇入无锋剑芒之中。
毕方鸟怒鸣声中,引颈振翅,周身青光大作,一道赤艳红光滚滚冲涌,轰然激撞在身后的断剑碧芒上。
嗤地一声脆响,白烟腾卷,火势熊熊,翠光陡敛,那些木灵碧气竟被它刹那燃尽。
毕方鸟欢声长鸣,缩足拍翅,得意洋洋。
拓拔野见它骄狂自得之态,忍俊不禁,笑道:仙子姐姐,让我去杀杀它的傲气。
轻拍太阳乌,朝毕方鸟冲去。
姑射仙子微微一怔,嫣然而笑,十指轻曲,将断剑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
太阳乌对那神鸟早已看得不顺,怒吼声中,巨翅横扫,炎风狂舞,一团火球喷飞怒射。
毕方鸟斜睨怪叫,灵巧避过,白喙陡张,又是一道狂猛霸冽的红光激射冲来。
太阳乌嗷嗷大叫,猛地展翅张口,那道红光轰然撞入它的口中,周身赤光爆闪,陡然剧震,险些将拓拔野抛了下去。
毕方鸟尖声大叫,拍翅不已,似乎幸灾乐祸,乐不可支。
拓拔野笑道:他***紫菜鱼皮,看你能笑到几时。
凝神聚意,默念心心相印诀。
眼前陡然一暗,又陡然一片明亮;自己彷佛急速旋转,溺入一个巨大遄急的气光漩涡之中,朝那毕方神鸟急冲而去。
姑射仙子凌空凝身,遥遥观望。
突见当空碧光旋转,宛如道道光弧气旋在毕方鸟与拓拔野之间激荡飞舞,缕缕神光隐隐可见,在落日余晖下,清冽波动,回圈不已。
彷佛空中多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湖波,正荡漾涟漪。
过不多时,毕方鸟怪叫迭声,似乎颇为羞恼狼狈,急速回旋飞舞,朝着章莪山逃去。
太阳乌载着拓拔野怒吼穷追。
姑射仙子微感诧异,翩然相随。
风声呼啸,迎面劲舞。
拓拔野念力如织,心智相通,逐渐感受到毕方鸟那狂妄暴戾、充满敌意的元神,彷佛烈火似的高窜下跃,熊熊焚烧。
又过了片刻,心下恍然,忖道:是了,自从空桑仙子被流放汤谷,它便对大荒所有人怀疑敌对了。
逃离空桑山,只是为了做逍遥自在的孤云野鹤,眼见又有人来降它,自然抵死抗争。
他生性喜欢逍遥自由,是以心有戚戚,对这神鸟倒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心想要降伏这神鸟,需得令它信任自己,心服口服才行。
当下轻拍太阳乌,凝风停空,将雪羽簪取了出来,解印雪羽鹤。
毕方鸟在巨树横枝上独脚蹦跳了片刻,傲然扑翅立定,斜眼看着拓拔野,似乎瞧他能要出什么花样。
银光一闪,雪羽鹤悠然展翅冲出,仰颈清鸣。
见着那毕方神鸟,似是颇为惊喜,俯身优雅旋转,徐徐飞到它的身旁,歪着头,啄击毕方的脖颈,白翅轻轻拍击它的背脊。
毕方拍动翅膀,怪叫几声,跳了开去,歪着头侧转身,似乎对它的亲热之举大感尴尬。
雪羽鹤欢声鸣叫,继续啄击、拍打它的脖颈背脊。
毕方被它纠缠不过,无奈之下只好翻了翻眼,摇头拍翅,仰着长颈,任它啄击摩挲。
姑射仙子飘飞到太阳乌上,低声道:你解印雪羽鹤做什么?那兰馨气息吐在拓拔野的脖颈上,登时令他心跳怦然,周身酥麻,咳嗽了一声笑道:我让它做说客,招降毕方去了。
姑射仙子忍不住嫣然一笑,凝神观望。
果然,过了一会儿,毕方鸟敌意稍减,警惕紧张的姿势也渐渐缓和下来,但是傲慢之态依然如故。
眼珠滴溜溜直转,盯着拓拔野二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拓拔野微笑道:好了,它已经相信我们没有恶意了……话音未落,那毕方匆地尖叫冲起,朝他闪电似的喷来一道红光!烈焰缤纷,如牡丹开落。
拓拔野二人大吃一惊,齐齐挥掌,碧光蓬然,将那红光赤焰硬生生打散。
毕方鸟劈方劈方地欢鸣怪叫,趁着拓拔野、姑射仙子忙于抵挡之际,又接连喷射几道狂猛火光,长翼轻舞,逃之夭夭。
拓拔野仓促之下躲避得颇为狼狈,倏地凌风掠起,将那熊熊烈火二拍灭,喝道:毕方,你若是能逃得出这章莪山,拓拔野就服输了。
毕方哧哧怪叫,甚是不屑,头也不回,早已飞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