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025-04-03 12:36:40

铜陵县衙的牢房关进了一百多号人,一下子人满为患。

唐天远打算尽快把这件案子审了,要不然这么多人,每天光吃牢饭就得吃下不少银子,他可没那份儿闲钱。

不过,在审问之前,他得先做一件事。

为了让谭铃音见证他的英明神武,他把她也拎上了。

谭铃音有些没精打采,与白天判若两人,唐天远只当她是困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见到她一点也不困,她见到他却困成这样,这让他心中有那么一种淡淡的幽怨。

你怎么了?唐天远问道。

他心想,如果她确实困,就先放她回去睡吧。

我没事,你先忙吧。

谭铃音说着,不自在地低下头不看他。

唐天远狐疑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丫头,回去冷静了一下,就冷成这样了?谭铃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旁边还有别人,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先忙正事。

唐天远正色,你的事才是正事。

郑少封在一旁暗骂,这小子太会追姑娘了,他怎么就没他这么油嘴滑舌呢!唐天远见谭铃音还不愿开口,可分明心中有事。

他看了一眼郑少封,眼神再明显不过。

郑少封一纵身跳上房顶,坐在房顶上听底下这对冤家到底在纠结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吧?唐天远问道,他实在受不了她现在的冷淡,这让他难受无比。

谭铃音又何尝不难受,她今天回去冷静,冷静完之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不是要成亲了么?那他们现在这样多不好呀……你是不是要迎娶礼部侍郎家的千金了?谭铃音小声问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

唐天远松了一口气,转而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谭铃音听他如此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轻快,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说清楚。

我爹在给我议亲,聘礼还没下。

我已经给他回信,此事休提。

简单两句话把之前乌七八糟的传言都交代清楚了,谭铃音微怔,可是他们不都说……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你相信我。

唐天远说着,双手扶着谭铃音的肩膀,认真地看她。

谭铃音被他的盯得脸颊微微发热,我、我当然相信你……我知道为什么了,你好不容易被礼部侍郎看上,那些做下人的肯定特别兴奋。

房顶上,郑少封听到此话,捂着肚子无声狂笑。

唐天远好不容易被礼部侍郎看上?礼部侍郎算哪根葱啊,这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的笑话了!下边唐天远也有些哭笑不得,答道,是是是,总之是他们乱说,你不要信。

两人要是因为这点破事生嫌隙,那就不好了。

谭铃音一撇嘴,那你还在我面前夸她,说她比我好。

我错了,唐天远的认错态度特别好,她没有你好,谁都没你好。

看到月光下谭铃音高兴地翘了一下嘴角,他不由得心神一漾,便低头去亲她。

突然,房顶上一声断喝,谁?!亲亲我我中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警醒地东张西望。

谭铃音看到房顶上探出一个脑袋,不过是自己人。

郑少封扶着房檐,低头对他们说道,你们继续。

说着退回去,踩着房顶拔足在夜色中狂追。

唐天远本打算追上去帮忙,可转念一想,怕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郑少封武艺好,自保应该没问题。

谭铃音云里雾里地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今晚等的就是这些人吗?那要不要跟上去?唐大人他一个人应付不来怎么办?没关系,他武功很好。

他还是个武功高手?不愧是唐天远呀。

谭铃音赞道。

……唐天远觉得特别胸闷。

事实证明,对方并没有唐天远预料的那样谨慎,他们没玩儿什么调虎离山。

郑少封回来了,边走边骂,妈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个没抓到!无妨,他们暂时不敢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审问。

谭铃音跟着唐天远走进牢房,挨着他悄悄问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不会是想杀人灭口的吧?唐天远停下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迅速收回手,聪明。

谭铃音不好意思地摸着脑门,傻笑。

郑少封真的、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这俩人要是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也就罢了,他一人打一顿,够他们老实的了。

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哪怕无意中的一个眼神,都不自觉地带上火花,简直要把旁人的狗眼闪瞎。

为了不再瞎下去,郑少封主动去帮唐天远把那土匪头子提来。

由于犯人太多,牢房紧张,段风作为土匪头子,没有享受独立牢房的待遇,有好几个人跟他关在一处。

郑少封进去时发现,那些人都贴着墙根待着,远远地和段风保持距离。

郑少封心想,这大概就是身为老大的风采,哪怕成了阶下囚,也得把其他阶下囚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段风蹲在牢房中间,手里也不知拿着个什么,在地上划啊划的。

两个狱吏打开牢门,郑少封走进去,刚要开口,哪知段风却先他一步怒吼,不要踩我!郑少封:……妈了个巴子的,他跟他距离至少半仗,他得长多大脚才能踩到他?两个狱吏在外面怒道,想干嘛?反了你了!说着就要走进来。

郑少封制止了他们。

他发现自己脚下有好多道道,显然是方才段风划的。

郑少封调整一□体,仔细辨认,看出这些是字。

笔画一开始很稚嫩,越到后来越熟练。

狗、屎、狗、屎、狗、屎……很好,全是狗屎。

这个土匪头子在牢房里写了一地狗屎,很明显是想表达对官府的鄙视。

郑少封有点佩服他,这小子胆儿够肥的。

他也没为难段风,让人给他上了枷,带出去了。

段风一走进审讯室,眼睛就没离开过谭铃音。

唐天远心里那个堵啊,他让谭铃音坐在门口附近记录,这样段风跪下时就是背对着她。

郑少封坐在唐天远身边,笑道,嘿,我刚才踩到狗屎了。

那也得先有狗吧。

唐天远不信,反正郑少封喜欢开玩笑,惯会胡说。

郑少封也不想掰扯这种小事,他指了指地上的段风,审吧,赶紧的,后面还有那么多。

唐天远先给段风灌输了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接着问了他关于凤凰山寨抢劫的情况。

段风的记性特别好,什么时候干过什么事儿、抢过多少东西,只要唐天远问到,他都能答出来,而且与案件记录上的情况吻合。

唐天远又问道,那你为何上凤凰山落草为寇?又是如何召集其他匪徒的?段风沉默不语。

你不说,本官替你说。

前任县令桑杰想要盗采黄金,需要苦力,不好公开招募,更不能抢夺普通百姓,因此便去各地绑架流民乞丐。

你们全是被绑来的,对不对?段风惊讶地看着他。

唐天远继续说道,桑杰逼迫你们替他干活。

黄金盗采殆尽之后,桑杰想要杀人灭口,不料被你们发觉,逃出天目山,躲进凤凰山。

因为做下此案的本来就是官府,所以你们不敢报官,也不敢走出凤凰山,只能靠抢劫路人为生。

段风两眼泛红,不发一语。

你们绕远路去抢孙员外的田庄,是因为知道孙员外也是参与盗金的主谋之一。

老铁是孙府的杂役,后来被孙员外使唤向天目山送传物品,再后来灭口之时他也险些遭殃,自此跟你们一起落草。

老铁了解田庄之内的情况,因此你们抢粮十分顺利。

我说得对不对?段风点了点头。

唐天远又问了一些关于盗采黄金的细节,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你们哪里错了?段风从善如流道,不该抢东西。

不,唐天远摇头道,你们落草是被逼无奈,抢东西也是为了活下去,这些错误的根源并不是你们。

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抢掠良家女子,他重重一拍桌子,说!你们到底抢过多少女子,又逼死过多少?!段风一抖,就一个……加上她,两个。

他说着,扭过头看了谭铃音一眼,可惜她正埋头奋笔疾书,并未看他。

审完了段风,唐天远又提审了几个人。

他并未避讳郑少封,因此郑少封也算是明白了唐天远到底钦的什么差。

夜还很浓重,已经有早起的公鸡在鸣叫。

谭铃音整理好记录,站起来拍了拍因久坐而酸胀的腿。

唐天远加派了人手看守牢房,他还让人进去告诉犯人们,最近可能有人想要来刺杀他们,让他们自己警醒一点,别睡太死,有情况就喊。

其实唐天远只要透露出消息,让对方知道他该问的都问出来、杀人灭口已经没意义了,那么他们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谭铃音跟着唐天远走出来,情绪低落。

唐天远帮她紧了紧兔毛围脖,问道,累吗?不是,谭铃音摇摇头,看着唐天远,他是不是会死呀?按照大齐例律,段风犯了强-奸罪,当处以绞刑。

她……怎么说呢,心情复杂,总有点不忍心,觉得这个人还没坏到必须死的地步。

唐天远握住她的手,说道,一个人不管处在怎样的环境中,都该有底线。

他被人害了,但这不能成为他残害别人的借口。

谭铃音便点了点头。

唐天远牵着她,走吧,今天去我那里。

啊?不不不,我我我……谭铃音站在原地不动。

我院中客房很多。

谭铃音便跟上他。

郑少封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背影。

他觉得好孤独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