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刚说下午想去外头看看,梁薇不愿意,给他丢了点现金让他自己去,拿到钱梁刚也不多说什么,捂着几百块咧着嘴就走了。
梁薇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尘埃落定她有些昏昏欲睡,醒来时已是夜晚。
她去敲梁刚的门,没人回应。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还没回来。
她也联系不到他。
梁薇等到凌晨两点多,梁刚依旧没回来。
她有些放心不下,开车去找人。
梁刚对这不熟,对这个社会很多东西都不熟,她倒是不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就是担心他找不到回来的路。
在附近兜兜转转一大圈,并不是市中心,所以算不上多繁华,深更半夜街上空荡荡,根本没个人影。
最终,梁薇的车停在一家游戏厅门口,游戏厅规模不大,像是私人开着玩的,门口站着几个黄毛青年,在抽烟,看到梁薇几个男人眯眼打量还吹起了口哨。
梁薇无视,直接走进去。
房间不大,摆了三四台老虎机和两台桌球。
里面乌烟瘴气,烟味呛人。
每个机器前都拥着几个男人,梁薇一眼就瞥到那个口吐脏话趴在老虎机上玩乐的男人。
她忽然自嘲的一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真是为梁刚量身定做。
她站在边上不动声色的等着。
那几个黄毛青年渐渐围到她身边,搭讪道:要不要打局桌球?梁薇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光线阴暗,黑色的大衣把她显得更隐秘。
见她不搭理,其中个最高的男人说:请你玩,要不要去唱歌?梁薇抬眼,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纵使抽烟染发,可那张脸嫩的不行,梁薇:高中毕业了吗?早不读书了。
高个子男人说的吊儿郎当的。
梁薇看向他,倒也是眉清目秀,这样的长相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小女生吧。
她微微一笑,说:和别的女生做过吗?男人挑眉,靠近她,你喜欢处男?梁薇微微往后仰,与他拉开距离,说:我只是觉得,人渣都长你这模样。
男人面色一僵,随即嬉皮笑脸起来,长得帅是我的错?梁薇觉得逗够了,摊出手,说:我结婚了。
已婚妇女啊,切,浪费时间,长得倒是很嫩,但还是老女人。
几个男人一哄而散。
梁薇笑着。
对他们这样年纪的人而已,已婚的就是老女人,十几岁的就是小妹妹,大几岁的就是小姐姐,妹妹和姐姐都是可以泡的女人。
梁薇忽然想到自己的高中时代,也是这样的夜不归宿,也是这样的叛逆疯狂,好似天下塌下来也不会怕。
而青春的生涯里,那些与她一起疯狂的男人也是这种德性。
她考的高中在龙市市里,算不上什么好高中,但也是个高中,而那所高中就是以学生的浪荡闻名。
后来很快,她也成为其中一员,助学校再闻名。
初一结束转学后的两年她过的十分压抑,即使换个学校,可是只要是在龙市,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高中,离开乡下,离开那些是非,来到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她所有的不痛快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宣泄。
没有人知道过去的两年她过的有多压抑,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渴望正常的生活。
她17岁早恋了,追求她的是高二的学长,校草级的男人。
每个女生都渴求一段美好的爱情,更何况处于青春躁动的年纪,梁薇比一般的女生更现实一点。
她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问了三个问题。
你爱我吗?你会和我结婚吗?真心的吗?后来梁薇再想起当时他的神情,觉得还是有迹可循的,他明显的愣住了,随后迫不及待的回答。
他急切的想拥有她,没有去用心思考过这三个问题。
那个男人可能是梁薇生命算得上比较深刻的一个人,他教会她什么叫做玩乐,什么叫做青春。
虽然也痛苦过,但她并不留恋他。
只因为他教会她太多现实了。
我想和你交往,是因为,我想上你。
我和你分手,是因为,应该要分手了。
我和别人说起你,是因为,我忘不了上你的滋味。
无关爱情,无关旧情,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肉体的欢愉。
和朋友分享的秘密到最后变成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刀子,和男人的一场恋爱到最后变成一场笑话,极力想要掩饰的过去还是会被翻出来。
是最疯狂的三年,也是最残酷的三年。
所有人的嘴巴都是一把利剑,刺伤她,还面带微笑。
梁薇想不起那个男人的面容,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他让你成熟让你成长。
但她记得,那个男人也染了一头黄毛,放荡不羁的样子和刚刚那个小青年很像。
她站在角落还在努力回想,可实在想不出什么具体事件,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过去。
时间能淡化伤痕,但不能抹去伤痕。
有些事情永远都会被铭记,尽管不会记得当时是怎样的疼痛。
梁刚输光所有钱,狠狠拍了记机器,垂头丧气的从人群里挤出来,看到站在门口边上的梁薇神色不自然起来。
梁薇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零三分。
游戏厅隔壁是个大酒店,周边停着一些车,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自行车,一大片空地萧瑟而空旷,四面的风环绕夹击,梁薇和他就站在空地上,不躲风也不惧黑的对持着。
梁刚套上羽绒服的帽子,窝着颈脖畏畏缩缩,说:就玩一玩。
这话十几年你说过了。
她已经没有耐心去相信一个嗜赌成瘾的人说的话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叫我不要碰?你懂什么,十几年没玩过,玩一玩怎么了!出狱我开心!开心!梁薇:我最后和你说一次,赌的倾家荡产别来找我,别人要你命我也不会管。
你过年要55岁了,就像你说的,半只脚已经入土了,给你的钱足够让你安安定定养老了,别放着舒心的日子不要偏偏要去赌。
梁刚咳嗽了几声,像是支气管炎。
梁薇带他上车,见他咳的厉害,说: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知道,有病就去看,没病就好好过日子。
你要是死了,我最多给你买个墓地。
你就巴不得我死!咳咳咳......比我更想让你死的人,多着呢。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多拜拜佛祖,多做一些好事。
梁刚:我被关了十三年,十三年!权当还给她了!拜什么佛祖,做什么好事!我都还清了!最可怕的是罪孽深重的人不以为然。
梁薇咬紧牙,和他说话不超过三句就能让人火冒三丈。
还清了吗?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你还的清吗!死了都还不清!死死死,你就盼着我死!我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个畜生!和你妈一样都巴不得我死,贱货!我以为你被关了十几年会有一点点的改变,是不是监狱里待的太舒服了!梁刚你就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你做的那档子事简直丧尽天良猪狗不如!奶奶也是被你气死的!你活在这世上干什么!你活着干什么!好啊,不活了,一起死,一起去死!生了个把我送进监狱的贱货,一起死啊!梁刚怒红着眼,扑上去就抢梁薇的方向盘。
你疯了吗!梁刚!不是叫我去死吗,那就一起去死!一起去地下见你妈!男人比女人力气大,梁薇根本掌握不好方向盘。
车子像条虫歪歪扭扭的冲撞在路上,急速的转弯,轮胎在柏油路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拖出一长条,连摩擦声都是刺耳惊心动魄的。
你放手!梁薇死抠着方向盘,指甲掐断好一截,血从指甲缝里溢出,十指连心,她疼的一缩,就是这么轻轻的一松,梁刚手一拐方向盘给豁甩出去,不知道转了多少度,加上不慢的车速,车子直直飞出一段距离。
正冲上十字路口,是红灯。
车子不受控制的甩出去。
十字路,一脸装载货物的大卡车缓缓驶来。
司机来不及刹车,梁薇的车从里面突然冲出来。
砰——梁薇的车直直撞在货车中部,冲击力太大,车子差点掀起翻车,震碎的车窗玻璃渣子落了一地。
丝丝白烟飘荡在黑夜里,路灯昏黄,很是安静。
玻璃渣子在路灯下闪着晶莹的光,渐渐的,这种光暗淡在一片血色里。
货车司机被剧烈冲击撞得晕了过去。
静谧的只剩下冒烟的滋拉声。
一辆私人跑车行驶过,车主赶紧刹车,报警打120。
车主看到侧翻在地的红色跑车里有两个人,男人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抵着,满脸是血,他绕到另一头趴在地上朝里望。
女人的一只手伸在外面,血淋淋的样子骇人。
她的手指微动,似乎还有知觉。
小姐,小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坚持住,我叫了救护车了!一会就到!车里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所有的寂静。
女人的手指抖了两下。
车主趴在那,听见她细弱的声音。
电...电话.......陆.............她忽然没声了,世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初秋的落日黄昏下,她记住了他,那一眼仿佛便是万年。
一个总说要对她负责的男人,一个默默陪她过中秋的男人,一个竭尽全力想要给她一切的男人。
他用他的所有解答了那三个问题。
他爱她,他会娶她,万分真心。
如果曾经有一个人教会她什么叫做现实,那么现在有一个人教会她什么叫憧憬。
此生漫漫,她终于有幸寻到一处栖身之所,得到一颗真挚之心。
她说:我叫梁薇。
紫薇的薇。
嗯。
你叫什么?陆沉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