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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梦幻绛宫

2025-04-03 08:13:11

柏青山睡得很香甜,一觉醒来,不由大吃一惊。

咦!我身在何处?他讶然惊呼。

这里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他不曾死去,到了太虚幻境。

这是一座异香扑鼻,豪华雅洁的静室。

牙床,锦衾,珠罗帐织锦地毯。

四面绣帘深垂,五斗檀木橱上搁了一盆剑兰。

中间的雕花书案上,金猊炉香烟袅袅,摆设着精美的茶具,纯金果盘上放了四碟蜜饯,金枣银莲子,蜜橘,水晶银杏。

另三色果品,嫩藕,荔枝,福柑。

床头的妆台有女性的化妆品,上面放着他那价值万金的三样珍宝。

一个艳丽如天仙的盛妆侍女,俏立在床前含笑向他注视,笑得好甜。

床柱上,挂着他的辟邪剑。

侍女含笑万福,媚声道:公子爷在地底绛宫,请安心下床梳洗。

他猛地一跃而起,糟!怎么有点脱力?下床之后,他又是一惊。

身上的衣物已全部换新,月白的宽袍香喷喷,伸手一摸脸颊,他发觉自己已被净了身,胡子本来是两撇不规则的乱须,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在妆台的大铜镜一照显得容光焕发,更为英俊出色,发结上加了一只白玉发环,显得出奇地秀逸。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急摘自己的剑。

侍女退在一旁,笑道:公子爷,你已服下了家主母的顺气丹,真气不能凝聚,气散真力虚你已与平常人并无不同了。

他不信,暗中运气,糟了!气机一无动静。

公子爷请随小婢到后房内间梳洗,这里是套房……走开!我不要你伺候。

他暴躁地叫。

侍女仍在笑,接着道:公子爷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我要见你的主母。

不行,你这样怎能去见主母?至少你该梳洗更衣方可见人……你的主母是什么人?届时自知,主母可能已在堂上相候了。

他开始冷静思索,毫无疑问地,他已处身在危险的困境中,不可能凭血气之勇打出一条生路来了。

他必须冷静沉着,运用机智从容应付,临机应变制造脱身的机会。

识时务者为俊杰,冒失冲动激愤固执,不但解绝不了困难,反而自掘坟墓。

他不在乎死亡的威胁,但热爱生命,未至绝望关头,绝不放弃求生的希望。

他展颜一笑道:好吧,听你的,你这位俏侍女真不简单,口才佳,才貌出众,如果我不肯合作,大概你是不会让步的。

公子爷是明白人,小婢知道公子爷必定易于伺候,请跟小婢来。

侍女笑盈盈地说,莲步轻移,罗裙款摆,袅袅娜娜向内间走去。

他从容跟在后面,笑问道:姑娘贵姓芳名,可否见告?公子爷请叫小婢为秋菊,姑娘两字,小婢不敢当。

不必客气,秋菊姑娘,刚才你说这里是什么地底绛宫,令主母是不是玄门女冠,在地底建了黄庭九宫?不,公子爷猜错了,这里并没有九宫,而是地底的四间密室而已。

因家主母喜爱红色,所以称为绛宫而已。

他的合作态度果然有效,三言两语便探出了一些口风来了。

这一生中,他是从小便处理自己的生活起居,家中虽富有,有婢有仆,但双亲不许子女们倚赖别人,以养成自立自主勤劳朴实的好品德。

被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伺候洗漱,在他是破天荒第一遭,颇感新奇而刺激。

秋菊一面替他梳整发结,一面笑吟吟地道:家主母性情易变,喜怒无常,等会儿见面,公子爷务请小心应对,不可触怒她老人家,不然你恐怕得大吃苦头。

谢谢关照,在下猜想,令主母必定是孤僻古怪刚愎多疑的人。

咦!你……你怎么知道?秋菊满腹狐疑地问。

呵呵!那还不容易?你是说……姑娘一再提及令主母,而不提令主人,可知此地定是没有男主人的地方。

一个老大婆住在地底秘室中,与众不同,不孤僻古怪刚愎多疑,那才是反常哩!你又料错了,这里不是没有男人的地方。

哦!那些男人是……地面建有两栋茅室,住了两家人,地底绛宫有些重活,是需要男人处理的。

那两家人与令主母有亲有故?无亲无故,而是主母的忠仆。

呵呵!说来说去,仍不是令主母家中的人。

那位施用迷香擒在下的绿衣姑娘,她是……她是我家小姐。

怪哉!有主母,有小姐,有婢仆,为何没有男主人?秋菊脸色一变,惶然地道:公子爷,等会儿在主母之前,千万不可说这些话。

为什么?我家老爷离家十余载,主母从不许任何人提及,那会触怒她老人家的。

哦!在下知道了,不提这些犯忌的事便了。

梳洗毕,他换了一身天蓝色长袍。

衣袍鞋袜都是新品,倒也合身,他大感怪异。

既然地底绛宫没有男主人,为何有男人的新衣履?秋菊拉动房门口一根红绒绳,片刻,房门上方一只金铃响了数声。

公子爷,主母请你出厅相见。

她含笑说,拉开了房门。

甬道甚短,灯光明亮。

秋菊叩动朱漆大门的金色门环,里面有人叫:进来。

这是一座两丈见方的华丽客厅,四周有四十六盏明亮的纱灯。

堂上高坐着一位中年贵妇,案左锦墩上斜坐着一位少女,两名侍女在旁伺候,四双明亮的眼睛皆向他注视。

可是,他感到气氛迫人,倒不是阴盛阳衰只有他一个男人而感到窘迫,而是这间厅堂的色彩令他感到紧张窒息。

除了掀起的珠帘是白色之外,家具,壁饰,人的衣着……一色深红,红得令人感到压迫,令人感到不安。

他上前行礼,长揖道:在下柏青山,恭候赐教。

中年贵妇也许是久住地底不见天日,因此显得仍然年轻,看脸色,约有二十余岁而已,怎能算老?眉清目秀,神态雍容,只是眼神太过凌厉,令人不敢迫视。

你从山东来?中年贵妇问。

他淡淡一笑,道:在下是山东人氏。

请坐。

谢谢。

他在堂下主客座落坐,问道:还没请教夫人贵姓呢,能否见告?贱妾姓徐。

柏青山一怔,猛记起秋菊说主母性喜红色,将居室取名绛宫,心中一动,信口问:十余年前,江湖上曾经出了一位女盗,亦正亦邪,亦侠亦盗,名叫红飞卫徐绛仙,不知这人与徐夫人有否渊源?老身正是红飞卫。

他并不感到意外,泰然地说:在下似乎不该称你为徐夫人,多有得罪。

为何不称我为前辈?在下不是黑道人物,恕难从命。

请教,你的珠宝从何而来?不是偷来的?那是舍下的珍藏之一。

尊驾何以为生?舍下寄居小蓬莱,靠海吃海。

山东蓬莱或许有珊瑚,但不产珍珠,更不产祖母绿宝石。

海舶远至西洋,近届南海,皆可获得天下奇珍。

姑且相信你好了,你在江湖行走多久了?游历三载,行道半年,足迹遍天下。

哦!你对老身并无多少帮助,你出道太晚。

但不知在下能否有替贤母女效劳之处?老身想向尊驾打听一个人。

在下知无不言。

千里旋风李飞扬。

柏青山一怔,说:你是说河南开封府的武林世家李大侠李飞扬?不错。

在下不知道,江湖上的高手名宿,知道李家下落的人,屈指可数。

这是说,仍然有人知道了。

是的,但在下却是不知者之一,李家在十余前举家失踪,至今仍是武林悬案,内情不明。

千里旋风李前辈是望重武林的白道英雄,与夫人结怨乃是意料中事,如果夫人仍然希望找他算帐恐怕希望不大。

为什么?据在下所知,李家失踪之前半年,八月中秋夜后院起火,有人听到杀声,但李家绝口不提此事,似有难言之隐,极可能事后避仇远走他方,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要查一个避仇的老江湖,像是大海里捞针般困难。

红飞卫神色巨变,迫视着他道:老身先后曾经询问过不少途经敝地的老江湖,他们都不知李家八月中秋夜后院失火的事,只知李家神秘失踪而已。

这是说,你比任何人皆多知道一些李家的底细。

在下也是从传闻中得来的消息。

那么,你应该可以查出李家的下落。

在下恐怕无能为力。

同时,在下也不会替你去查,冤家宜解不宜结,多年前的仇恨,何必再……你不必管老身的事。

红飞卫沉声叫。

他冷笑一声,道:在下自然不配管你的事,目前在下已是阶下之囚。

红飞卫也冷冷一笑道:你的艺业修为,天下大可去得。

孤身莅境,竟敢管别人三十年的积怨恨事,铁胆侠骨不畏强梁,闯白云崇梵寺,墓园藐视群豪,万金赏格挑起群雄猜疑火并,气魄机智赫然有古豪侠之风。

谢谢夸奖。

夫人似乎早已洞悉在下的一举一动了。

不错,你在铁狮山会晤八臂金刚,我便留意你的行踪了。

夫人似乎不是夺墓的主事人。

哼!老身从不信风水之事。

以你的为人与府上雄厚的财力,而且你年轻,寻找千里旋风的下落,谅无困难。

在下已经表示过了,绝不替你寻找千里旋风。

李前辈一代英豪,在下性命可以不要,绝不做此不义的勾当。

哼!由你不得。

老身只有一个女儿,叫徐蕙。

她已经跟踪了你许久,她的轻功可说举世无双,她对你敬佩有加,慧眼识英雄。

见了你,老身知道蕙儿眼力不差。

徐蕙粉脸通红,离座开溜。

红飞卫一把将她按回座,向柏青山又道:老身的左腿有点不便不宜在江湖奔波。

蕙儿年已二八,不能跟着在这地底秘室受苦受难。

目下我指出你一条明路,你将招赘我家,然后带蕙儿去找寻千里旋风的下落。

蕙儿虽不是人间绝色,但并不算委屈你,所以我要将她托给你……在下有选择么?他沉声问。

有,我会公平对待你,那就是死!我不希望你拒绝。

红飞卫冷冷地说。

一波未平,二波又起,柏青山管闲事至今尚无头绪,却横生枝节又碰上了红飞卫与千里旋风这档子怪事。

他并未留意红飞卫的话,不知红飞卫所说管别人三十年积怨恨事意何所指。

红飞卫的话,根本没有选择。

这是说,他如果不娶徐蕙为妻,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向上面的徐蕙看去,见徐姑娘以巾掩面,看不清她的神情意向。

当然,他早已看出徐蕙貌美如花,人间绝色,得此女为妻,该是艳福不浅,求之不得哩!但他有他的打算,沉着地说:夫人并不给在下有选择的机会。

我希望你有所选择,老身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

说吧,你是不是不愿招赘?这个……老身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如果不愿招赘,必定有所困难,你是不是独子?在下一姐一妹,下有两弟。

那……把蕙儿嫁给你,并无不可。

他淡淡一笑,道:终身大事,岂能草率?没有双亲之命,在下岂不成不孝子孙?再说,在下与令媛彼此陌生,彼此一无所知……不要用这些话来推搪!红飞卫大声叫。

他冷冷一笑,说:情势迫人,在下已是俎上之肉,你当然可以任性而为。

可是,别急了,你在替令媛掘墓,日后你将后悔嫌迟。

你说什么?你该知道被迫的婚姻,后果必定可怕,总有一天会怨恨一生,甚至可能葬送了双方的当事人。

在下即使被迫应允这门亲事,谁也不敢担保在下日后如何对待令媛。

谅你也不敢苛待蕙儿。

哼!在下不苛待她,冷待她又有何不可?不是在下夸口,如果令媛不是突然以迷香夹袭,论真才实学,在下对付你母女谅无困难。

一旦成了一家人,你再狠也狠不起来。

红飞卫笑道。

正相反,仇恨令人疯狂。

这一来,仇恨深埋,等到那一天到来,你们会……小畜生,你真不答应?红飞卫厉声大喝。

他不在乎地笑笑,泰然自若地说:大丈夫千金一诺,你想威迫在下承诺,休想。

真不答应?在下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你瞧着办好了,我柏青山绝不在暴力下低头,信不信由你。

红飞卫举手一挥,怒叫道:秋兰,先把他吊起来。

侍女秋兰应声而出,找来了绳索,熟练地将他的手绑好,吊在壁间一只铁环上,双脚离地尺余。

但他毫不在意,仅不住冷笑。

找皮鞭来。

红飞卫怒不可遏地叫。

秋兰找来了皮鞭,呈上说:请问夫人,皮鞭要不要浸水了?浸,给我打!皮鞭浸了水,重量增加,且有伸缩性,抽在身上,那滋味真不好受。

鞭声震耳,一鞭鞭在他身上开花。

当徐蕙用迷香暗袭柏青山,顺利得手的同一期间,不远处的山林中有一个绿衣女郎远远地跟踪柏青山,远远地看到柏青山被人所掳走。

徐蕙并不知有人跟踪,直接将人带回住处,也许是得意忘形昏了头,未留意绿衣女郎在后面狂追。

绿衣女郎是绿燕廖绿绮,这位女贼颇不简单,她是个有心人,一直就跟在柏青山左右暗中冷眼旁观。

当她发觉柏青山被带入山坳中的两座茅室内,从此就不再有何动静,而这两栋茅屋与一般的山居农合并无不同,屋外可看到工作的男女,与嘻戏中的儿童。

她既然是颇有名气的女飞贼,机智与经验皆高人一等,一看茅屋的情景,便知这里面定有蹊跷。

她不动声色,先在远处相度四周的形势,心中有数,不想打草惊蛇,立即悄然撤走,奔向开元寺,脸色沉重地自语道:对,以毒攻毒。

铁狮山开元寺的右首不远,有三五家专卖香烛的小店。

最右首的一家店面不大,但有三进房舍,这一带的房屋,格局以四合院式为主。

外面作店堂,后面是院子,在厅后是内院,两侧有厢房,内院后面是内宅,男宾止步。

但这家小店的内宅,已将女眷迁走了,寄住了一群陌生人。

说寄住是客气,其实是鸠占雀巢强宾压主霸住。

为首的人是法明和尚,这位胖和尚是开元寺的挂单僧侣,目下暂充主人。

本来这里共住了十余名男女高手,往昔所有的人皆兴高采烈,没有人将生死放在心上。

今天,不但少了几个人,而且其他的人皆神色有异,显得十分懊丧,一个个垂头丧气。

这些人,就是围攻柏青山,意图夺宝而失败的人。

内房中,木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紫极老道。

手脚并未上绑,但发结上置了一块所谓迷魂药饼躺在床上像个死人。

原来他已被师兄紫虚妖道所制住,难怪今早未能依约至客店向柏青山回话。

当然,紫虚妖道已得回了本命元神,捡回了性命。

大厅中,紫虚妖道与法明和尚心事重重地往返踱步,心神不宁,老道看了看天色,眉心紧锁地说:和尚,眼看天色不早,廖姑娘尚未返回,是不是又出了意外?法明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贫僧倒不在乎廖姑娘,而是担心天黑。

为何值得担心?老道问,颇感意外。

法明的胖脸上,爬上了重重隐忧,问道:你没忘了晚上的约会吧?老道像泄了气的皮球,苦笑道:这玩蛇的畜生坑死我们了。

咱们不知柏小狗躲到何处去了,如何回话?这个……他如果不给咱们解药……咱们老命难保。

和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老道,有主意了。

有何主意?紫虚妖道问。

何不请令师弟去对付那玩蛇的狗东西?妖道不住摇头,说:不行,敝师弟奈何不了那玩蛇的,假使我那位师弟立即翻脸,恐怕他不但不去对付蛇郎君,反而将我押回洞府交给师母处置岂不画虎不成?你真傻,你何不告诉令师弟,说你已被蛇郎君所控制,身不由已,令师弟怎敢将你押走?再说,他总不能将你的尸体带回去,对不对?这个……至少你还有机会,希望你师弟能对付得了蛇郎君。

敝师弟怎对付得了那些毒蛇?这……对付不了,对你也无害处,是不?这……我不忍心把师弟也拖……也葬送在这里……法明的猪眼中,透出残忍阴险的冷电,嘿嘿怪笑道:老道,想不到你居然大发慈悲了,异数。

你想想看,你替你师弟打算,你师弟又是怎样替你着想的?他要迫你返回小有凌虚之天,万里迢迢将你押回王屋山洞府,接受师母的责罚,你还替他操什么屁心?他……他总算曾经救了贫道的命,总有……点于心不忍。

算了吧,等会儿向蛇郎君讨解药,是否有命还难逆料,你还说于心不忍的话,简直不知死活,不明大义糊涂透顶。

这……不必假慈悲了,老道,时候不早,你得赶快决定。

紫虚妖道一咬牙,断然地说:好,咱们就此决定,叫我那位师弟去走一趟。

东厢里突然出来了一个相貌狰狞的中年人,阴森森地问:道长决定了什么?先解决贫道与蛇郎君之间接过节。

紫虚不假思索地答。

且慢!李施主之意……在下代表所有朋友的意思,与道长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有关柏青山的事。

哦!李施主有何高见?既然柏青山已经替罗五出头,咱们显然不可能向罗家下手了。

不错,柏青山不死……目下情势迫人,柏青山是死不了的。

李施主,咱们还得试试……再试,咱们的老命都得断送在此地。

这……咱们不想埋骨建宁村。

厢房中接二连三出来了四个人,同声说:不错,咱们不是傻瓜,谁也不想死。

紫虚一怔,说:施主们,咱们说好了的,得人钱财,与人消灾……道长说好了是对付罗家的,临时变卦咱们对付柏青山……对付柏青山是你们同意的,大家都想获得那笔珍宝,没错吧?李施主冷笑一声,说:不错,咱们同意的,但不能不说是道长的主意,对不对?施主的意思……咱们不是柏青山的敌手,与其枉送性命,不如改弦易辙……你……你的意思是……是拆伙?不错。

李施主,凭咱们的交情,能不能再给贫道一次机会?老道苦笑着请求。

道长是明白人,交情是交情,送掉性命可不是好玩的。

咱们仍有机会。

对不起,咱们不加考虑。

老道长叹一声,沉重地道:既然诸位毫无信心,好吧,这件事勉强去做,成功之望微乎其微,诸位……李施主淡淡一笑,抢着接口道:道长,咱们有一不情之请。

李施主有何……但不知出钱请道长雇咱们前来助拳的人,是哪一位施主?老道脸色一变,凌厉地注视着对方,久久方沉声问:李施主,你知道你所说的话,犯了多大的错误么?李施主显然对老道有些顾忌,退了一步强笑道:道长,咱们都是同道,都是明白人,何必呢?我不相信道长对柏青山那巨万金珠毫不动心……住口!道长别生气,干这种事,你我都不是第一遭。

老实说,咱们能在江湖上活得十分写意,至今仍然逍遥自在,主要是靠识时势辨强弱,永远不站在弱者的一方。

道长比咱们更现实,更精明,道义不值半文钱,何苦白白地眼看巨万金珠落在旁人之手?如果这些金珠到了咱们手中,道长在福州建坛,必将左右逢源……哼!你们不是说不再向柏青山……咱们抢不了金珠,难道就领不到这笔赏么?只要道长说出那个人,由咱们去办事便可,道长可以坐享其成,岂不皆大欢喜?李施主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

老道哼了一声,不悦地道:贫道绝不做这种出卖朋友的勾当。

道长……免谈。

老道断然地说。

法明一把拉住老道,堆下一脸好笑道:道友,三思。

思什么?老道冷冷地问。

杀柏青山无望,唯一的有利条件是站在柏青山一方,值得一试,大有可为。

和尚,你……哈哈!道友,不必假惺惺了,咱们又不是善男信女,犯不着冒风险,垂手可得的金银却往外推,岂不太傻?算了吧,咱们冷静些,谈谈如何分成,怎样?妖道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不由意动。

正迟疑不决,门外匆匆进来了满脸春风的绿燕廖绿绮。

和尚一怔,说:咦!廖姑娘回来了?异数……本姑娘不能回来?绿燕笑问。

你不是……本姑娘没死,你和尚不甘心是不?姑娘笑话了。

本姑娘告诉你们一件不好的消息。

紫虚妖道嘿嘿笑,道:姑娘口说不好消息,却叉满脸春风喜形于色,岂不令人迷惑?请教是什么奇怪的坏消息?柏小辈完了,他那些价值巨万的金珠咱们只能光瞪眼,消息够坏了吧?但他完了,咱们办事便不受威胁,自然令本姑娘兴奋罗!什么?他怎么完了?李施主惊叫。

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尚也急问。

他被人捉走了,珍宝也被人取走了。

绿燕欣然地说。

谁捉走他了?老道追问。

是一个蒙面女人,本姑娘曾跟踪那女人到了一处秘窟,可惜人孤势单,不敢下手抢夺。

李施主懊丧地拍着脑袋道:瞧!咱们多蠢?完了!秘窟在何处?老道急问。

在两栋茅屋……有些什么人?一些村夫村妇。

绿燕若无其事地说。

那女人如此高明……见鬼!她用迷香暗算的,双方根本就不曾动手。

老道大喜,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去看看。

去看他的死活?算了吧……不,咱们去看珍宝,见者有份。

和尚兴奋地叫。

老道一拍大腿,说:有了,廖姑娘,你准备带路,同时,李施主与诸位朋友也准备。

贫道与和尚找蛇郎君,干脆叫蛇郎君也去……不行,多一个蛇郎君,咱们便少分一份。

李施主反对。

老道嘿嘿笑道:蛇郎君不爱财,放心啦!他要的是柏小狗,金珠他视同粪土。

不久,绿燕一马当先在前引路,老道与和尚带了六名高手在中,蛇郎君带了他的赤练蛇与毒蟒在后,绕城而过,在夜色茫茫中埋头疾走。

茅屋灯火全无,林中幽暗,夜风萧萧,寒气袭人。

蛇郎君的蛇和蟒都不怕寒冷,委实邪门。

众人接近了茅屋,形成合围。

老道首先发难,披发仗剑出现在茅屋前的大树下,蓦地狂风乍起,黑雾升腾,鬼声啾啾,似乎兽吼隐隐,鬼影幢幢,齐向茅屋中涌。

轰隆!柴门倒塌了。

雾气斗腾中,传出老道一声暴叱:进去!第一个抢入的是绿燕,第二个是胖僧法明。

风止,雾消,鬼影消散。

火折子一亮,灯火大明,十个人已占领了两栋茅屋,不费吹灰之力。

十余名村夫皆被吓昏了,搜遍了全屋,哪有柏青山的踪迹?搜遍了每一角落,只搜出百十两银子,毫无珍宝的形影。

老道回到厅堂,失望地说:廖姑娘,你这不是找咱们穷开心么?蛇郎君苍白的俊面毫无表情,用手中的蛇皮杖不时在地面上敲打打地道:这两栋茅屋在下来过,曾经感到可疑。

你们去找东西,分别挖掘可疑的地面,尤其注意放家具的地方。

老道会意,火速在墙角处找出一把锄头说:对,也许这屋下有地窖呢。

和尚向外边走边道:地窖必有屋外的出路,我到外面去监视。

蛇郎君冷冷地说:外面用不着你们,你们最好不要出去。

终于,他们在神龛下找到了一座暗门。

十个人兴奋万分,拆毁了半间茅屋,找到了地穴的石洞门。

有人找来了一只大铁锤,开始击打厚约尺二的石板。

几个人则开始挖掘墓穴,清除石板四周的砌石。

蛇郎君站在门外,不住留意四周的动静。

林中吹来阵阵腥风,草木簌簌而动,毒蟒在附近巡游,伺机择肥而噬。

右后方林中,突传来一声尖叫。

蛇郎君喝道:出口找到了,快去看看。

紫虚妖道大喜,两人向叫声传来处飞掠。

毒蟒卷住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地面的树根草丛,清晰地可以看到翻起的浮土,可知地穴口是匆匆闭上的,有人慌乱中退回地穴去了。

老道唤来两名助手立即在四周点起松明和生起篝火,把这一带照耀得如同白昼,无所遁形。

掘开浮土,果然又发现了一个地穴,穴口有土棚架,架下层是石门。

蛇郎君将侍女拖至一旁,侍女已经死了,经过仔细搜查,发觉侍女身上兵刃暗器齐全,一看女尸那细皮白肉的肌肤,便知不是村妇,再带了兵刃暗器,不问可知,定是从地穴出来的人了。

狡兔三窟,恐怕还有一处出口,咱们小心寻找。

蛇郎君郑重地宣布。

只有十个人,分开太广便实力单薄了。

法明和尚挖得不耐烦,向同伴道:不必挖掘了,目下咱们唯一要做的事,是严防下面的人逃走,等天亮时再挖开谁也休想逃掉。

众人除了把守两处出口之外,立即分开监视四周,在附近生起十余堆火,防止穴内人悄然地逃走。

停止挖掘,他们在耐心等候时光飞逝,等候白昼来临。

这一着果然够狠,令穴下的人心慌意乱,摸不清外面的底细。

看看斗转星移,已是四更时分了。

林中的穴口石板突然上升两尺,滚出一名青衣老仆。

李施主恰坐在两丈外树根下,大喜过望,左手一扬,打出了三枚铜镖,同时拔剑飞纵而上,大叫道:朋友,留下啦!老仆身形突然反滚,厉叫道:闭上!石板闭上了,老仆虽逃过三镖的袭击,却无法滚回地穴,一跃而起,单刀出鞘,迎着射来的剑影一刀急封,铮一声崩开李施主刺来的一剑,揉身切入还以颜色,凶猛地一刀急挥,猛攻李施主的腰胁,反应奇快。

两人缠上了,刀如猛虎,剑如狂龙,在火光下拼个你死我活。

紫虚妖道飞掠而至,喜悦地大叫:要活的,交给我!老仆飞退丈外,一刀向喉部抹去。

铮一声暴响,紫虚一剑将刀打落,一掌吐出,噗一声拍在老仆的天灵盖上,老仆应掌便倒,人事不省。

紫虚将人拖至屋内,将人制了软穴,开始拷问口供。

老仆起初尚能支持,等到分筋错骨酷刑上身,只好乖乖招供。

紫虚妖道接上老仆的骨臼,狞笑着问:下面住的是什么人?乖乖招来。

是……是在下的主人。

老仆虚弱地答。

主人?姓甚名谁?你的艺业已经不错了,为奴为仆未免委屈了你。

在下只知主人姓徐,其他一概不知,在下跟随主人不足一载,一无所知。

下面有多少人?约有二十老少。

柏青山已被你们擒来了?是的,是被家小姐用迷香擒来的。

那些珍宝呢?都在下面。

柏青山呢?被囚在秘室中等死。

能不能叫令主人出来谈判?不行,三处秘室出口皆已封闭,主人已知道你们封锁了附近,每一出口皆有三处石门,深入地底七八丈,必要时且可封闭地道。

你们不可能在十天半月中将秘室掘开,而且即使掘开了,百十条好汉也禁不起主人全力一击。

哼!他们困守在地底,不闷死也得饿死。

秘室有半年水粮,共有十余处极端秘密巧妙的通风口。

绿燕在一旁细听,笑道:道长,这家伙在撒谎,通风口是秘密不了的,在地面上我定可找得到。

同时,地道如果能封闭,难道里面的人就不打算活着出来么?他在吓唬我们,希望咱们知难而退哪!啪啪啪啪!老道连抽老仆四耳光,厉声道:秘室必定有一两处的逃生门户,你招不招呢?在何处,说!我……我不知道……老仆狂叫。

好,贫道不动毒刑,你是不会招的,先卸了你的四肢再说。

我……我招,在……在屋的后……后篱下。

容易挖掘么?不易,但……下面没有地道,不能封……封闭,挖开两重石门,便……便是后室的出口了。

老道大喜,立即带了人奔向屋后,交待众人开始挖掘,他自己匆匆走了。

地底秘室中,红飞卫心中焦躁,地面挖掘的声浪清晰入耳,从地面的震动声已测出第一道石门已被攻破啦!三处入口皆被封锁,出去察看的人已落在对方手中,逃回的人说出看到了一条可怕的巨蟒将一名侍女卷住,几乎被巨蟒从出口钻入。

所有的侍女与仆妇,皆分派至三处出口把守,秘室中只留下红飞卫母女,与三名侍女而已。

徐蕙心中焦虑万分,实在忍不住了,向乃母说:娘,外面那些人到底是何来路,我们一无所知,女儿想和他们谈谈。

红飞卫摇摇头,苦笑道:能无声无息把屋中的人全部擒杀,而没有一人能事先示警,可知这些人都十分了得,恐怕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女儿认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依你之见……女儿先探他们的口风,如果毫无机会,唯一可行的……杀出去碰运气?是的,请柏青山打头阵。

不行,纵虎归山……总比在此地等他们攻入好得多。

这个……女儿先出去看看……你出得去?万一被他们挟为人质,或者恰好被他们乘虚攻入……女儿必须冒险,且从后地道出去试试。

红飞卫亲自掌灯,说:好,再去试试。

后室的地道长有百余步,直通至后面的树林深处。

红飞卫一面走,一面低声道:女儿,如果把守在外的人不多,我们便乘机出去再说,千万要小心了。

女儿知道。

到了地道口,这里有四名侍女把守,外面没听到挖掘声,原来负责挖掘的人,已调至后篱的秘室出口挖掘了。

听外面没有声息,红飞卫倾听片刻,断然令侍女后退,亲自将石板门徐徐移开一条缝。

外面漆黑,声息毫无。

一名侍女以右耳贴在石缝上,仔细向外倾听,低声说:外面好像没人,土闸棚已被挖掉了呢。

石板徐徐再移,侍女突然狂叫道:哎唷!蛇……咔一声响,石板迅疾闭合。

侍女向下滚,不住狂叫。

石板门夹住了一条吓死人的赤练蛇,头部已入内近尺,噗一声响,蛇身已被夹断,腥风扑鼻,蛇头向下滚,突然咬住了另一名侍女的右小腿。

哎……侍女狂叫,扔掉银灯摔倒在地。

红飞卫母女吓了个胆裂魂飞,惊得飞退丈余,几乎摔倒。

两名侍女只叫号了片刻,便停止了挣扎。

灯光下,两侍女露在外面的脸孔与双手,全变成青灰色,但被咬处并未肿起,毒性太猛烈,片刻便攻心,人死后伤口不再肿起,因此不易找到伤口。

半段赤练蛇仍在扭动,好像是未死。

红飞卫心胆俱寒,抽口冷气道:可能是蛇郎君来了,这魔头死了一条心爱的赤练蛇,怎肯干休?我们完了。

徐蕙脸上变了颜色,女孩子闻蛇变色平常得很,心慌意乱地说:娘,与柏青山联手,或许有救。

红飞卫也心神大乱,往回走道:好,去找他设法。

刚到达后室,奔出大厅,后室的顶端出口突然轰隆隆连声大震,石门终于塌了下来,烟尘滚滚。

闭上室门!红飞卫惶然道。

室门闭上了,地道中的两名侍女也被隔在了外面。

邻室,便是囚禁柏青山的秘室。

后室有一座半尺宽的窗孔,可看到大厅的一切。

两名侍女推动一座木架,挡住了窗孔,以防入侵的人将火器丢入厅中。

红飞卫奔向囚室,绞动启门的绞盘。

可是,绞盘像是卡死了,怎么扳也扳不动。

咦!门怎么闭死了?她讶然叫。

是不是他在里面上了闩?徐蕙讶然问。

一名侍女接口道:不可能的,他已被打得遍体鳞伤,不能动弹,顺气丹已制了他的气机,他绝对无力将百斤的石插放下去的。

那……怎么卡死了?谁曾经进去过?红飞卫焦急地问。

没有人进去过,也许是刚才的暴震,将石门的滑槽卡死了呢。

掌灯来看。

室内本来有灯,这时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半尺大的窗孔伸进一盏银灯,室中一亮。

不错,浑身血污的柏青山躺在床上,正有气无力地失神地向灯光注视着。

红飞卫的脸孔凑近窗孔,向里道:柏青山,你怎么了?柏青山冷冷一笑,道:小意思,一顿皮鞭要不了在下的命。

你……你少费心,柏某人顶天立地,不要你那贼女儿做烧锅的,更不替你去找千里旋风报仇。

千里旋风一代英雄,白道豪侠,你这贼婆娘休想去找他。

他躺在床上冷冷地说,虎目中冷电四射。

红飞卫大怒,厉声道:你再顽强,老身要剥你的皮。

哈哈!你听,人家已经攻破邻室,正在清理土石,人即将下来了,替你自己担心吧!这辈子你剥不了任何人的皮了。

外面是你的人?在下不知道,但你们反正要死在此地,石室造得不好,你没想到会是你们自己的坟墓?你也活不成……咱们走着瞧。

红飞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问:你能走动么?当然能走动。

你看石门是不是卡死了?石插掉下滑槽孔去啦!你把他拔起来。

为何要拔起来?老身放你逃生。

哈哈哈哈……你的话动听极了,老虔婆,你休想用这种诡计骗人。

老身是诚意的,放你出来,给你解药,打个交道,怎样?哦!老狐狸,你要在下助你杀出去。

这是你的机会……免谈。

柏某不在威迫下打交道,这个机会,留给你自己吧!你不想活着出去?等你们死了,在下再出去。

走开!在下要睡觉啦!说睡就睡,他故意发出震天的鼾声。

你这该死的……红飞卫在外面咒骂。

嘭一声响,后室堵住窗孔的木架被捣破了。

锤击石门声震耳,尺厚的石门,是禁不起高手以千斤真力打击的,支持不了多久,便会被击碎。

窗孔出现了法明和尚的猪脸。

徐蕙玉手一抬,射出了一枝袖箭。

法明闪在一旁,袖箭射入室内,劳而无功。

和尚哈哈狂笑,道:老天爷!里面全是美艳的花姑娘,妙哉!妙哉!一名中年人向里瞥了一眼,喜极大叫道:珍宝,珍宝,里面全是珍宝,柏小辈的珍宝完全在里面。

老天!里面的珍宝最少也值十万八万金银,咱们到了宝窟啦!红飞卫举手一挥,厅中灯火全熄。

法明怪叫道:快将迷香的解药含口塞鼻,预防这些婆娘们用迷香。

红飞卫心中叫苦,高叫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何袭击老身的地窖?咱们来找柏青山小辈。

你们是……咱们要珍宝,也要人。

老身把柏青山与他的金珠皆送给你们,你们是否肯罢手?这个……李施主哼了一声,大叫道:大师,不要与她谈条件,门快破了,把她们一网打尽岂不甚好吗?法明桀桀笑,道:好,不谈,加紧打碎这道石门……蛇郎君突然出现,喝道:都给我走开!蛇郎君不但自己进来了,他的毒蟒也进来了,身上还缠了一条赤练蛇,谁敢不听?乖乖退在一旁。

他打开腰上的蛇笼,笼内窜出二十余条花花绿绿的毒蛇。

他将毒蛇一一丢入窗孔,方沉声道:里面的人听清了,限你们立即亮灯,并立即开石门。

红飞卫不知对方是谁,问道:是不是谈条件?没有条件可谈,你们身旁皆有毒蛇候命而噬,不听命行事,你们全得死。

你……你是蛇郎君?正是区区。

掌灯,启门,快!我……我们能保全性命么?我不管,游某要的是柏小辈,你们的死活,得看你们的造化。

灯掌起了,石门徐徐而开。

每一个女人脚下,皆跟着两条毒蛇。

有三名侍女已经不是被惊昏就是被蛇所吓昏啦!红飞卫母女瑟缩在壁角,像是待决之囚。

蛇郎君大刺刺地举步入厅,将蛇笼往地上一放。

法明带了绿燕与六名同伴跟入,巨大的毒蟒则把守在门口,吊首吐舌,满室充满了奇异的腥臭。

所有的人全到了,只少了一个紫虚老道。

和尚举手一挥,每人奔向一个女郎。

和尚走近徐蕙,一指头便点在她的七坎穴上,一把拉过说:和尚要你,妙哉!李施主不用点穴术,哼了一声,手一扬,噗噗两声便给了红飞卫两掌,然后加上一肘尖顶在她的鸠尾穴上,冷笑道:看你的装扮,与这一屋子金银,在下知道你是谁了,你还记得我么?红飞卫掼倒在地,叹口气道:你……你是神偷李辉。

神偷李辉狠狠地踢了她了一脚,切齿道:你躲在这儿,委实出乎在下意料之外。

你这贱女人当年在下对你是一片痴心,你也曾与在下海誓山盟,到头来,你这水性杨花的贱货……不许废话!蛇郎君冷叱。

神偷李辉不加理睬,一把拖起红飞卫切齿问道:千里旋风那王八蛋在何处?说!李某要吃掉他的心肝……啪一声响,蛇郎君一掌将神偷打得踉跄撞出八尺之外,把红飞卫也摔倒在壁角下。

蛇郎君扫了众人一眼,冷冰冰地道:室内之物,在下未下令发落之前,谁敢顺手牵羊的他得死!说完,俯身抓起红飞卫,阴森森地道:柏青山藏在何处?红飞卫软绵绵地像条死蛇,虚脱地道:就在那座石室中,石门已经卡死无法开启。

为何卡死了?你……你们攻破出口石……石门,震落了门内的插闩……叫他拔起来,快!他受了鞭伤……里面的柏青山接口道:这女人给在下服了顺气丹,气机受制,而且鞭伤甚重,无法动弹。

看样子,你们必须破门而入了。

其实他仍可走动,与常人并无不同。

红飞卫恨恨地说,恨死了柏青山,如果不是为了柏青山,怎会有今天?她不责备自己,反而将一切罪过全诿之于柏青山身上。

蛇郎君走向窗口,沉声说:姓柏的,你不开门,在下要放毒蛇进来了。

哈哈!咬死在下,对你并无好处。

哼!在下要你死,你不出来……好吧!在下拉开石插就是。

柏青山含笑起身道。

但他只能勉强地下床,突然立脚不牢,砰一声摔倒在地,一声厉叫,昏厥了过去。

看他浑身血污,定然伤势沉重,摔倒昏厥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蛇郎君重重地哼了一声,怒叫道:姓柏的,你给我站起来。

柏青山直挺挺地仆伏在床下,像是僵了。

姓柏的,你装死,在下要放蛇咬你了。

柏青山一无动静,甚至连呼吸也似乎停止了。

蛇郎抓起五六条毒蛇丢入窗孔,厉声道:你再不起来,毒蛇便咬毙你了。

蛇是不会咬死人的,只咬活动的东西。

六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在柏青山的身上游动,候令咬噬。

但柏青山已经发僵浑然不知。

蛇郎君大怒,也无可奈何,向法明和尚道:来几个人,砸破石门。

绿燕首先拈起大铁锤,走近笑道:游前辈,可否将你的毒蛇遣开些?蛇郎君冷冷一笑,道:在下不下令,我这些蛇是不会咬你们几个人的。

哦!请让开!蛇郎君刚退了一步,锤影一闪向蛇郎君的胁背凶猛地砸到。

哎呀!法明和尚惊叫。

变生不测,蛇郎君居然反应奇快,猛地扭身便倒,噗一声在扭倒中出脚反击,踢在绿燕的右胁下。

哎……绿燕狂叫,扔锤掼倒在壁根下。

蛇郎君一脚将她踏住,阴森森地问:贱人,你这该死的泼妇,你活腻了?绿燕脸色泛灰,在蛇郎君脚下抽搐呻吟,说不出话来。

说!你为何暗算游某?蛇郎君厉声问。

绿燕痛得满头大汗,断断续续地道:你……你要吞没咱们应……应得的金……金珠,存…存心不……不良,……不杀你……我一无所得,而且你……你像要控……控制紫虚道长与法明大师一……一般,用毒来奴……奴役我们。

你……你不死,咱们这些人定然难……难逃你的毒手。

蛇郎君桀桀笑,放开脚道:不错,在下需要人手,只要你们听命,游某保证你们有好处……一名中年人站在蛇郎君身后,凶睛一转,左手疾抬三棱镖化虹而出。

蛇郎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向侧一闪,右脚一顿。

三棱镖擦胁衣而过,生死间不容发。

同一瞬间,中年人一声惊呼,拼命猛蹬左脚。

一条毒蛇缠在他的小腿上,狠狠地咬他一口。

也在同一瞬间,法明和尚举起双手狂叫:游施主,贫僧并无二心,并无……二……心……中年人已经倒了,脸色渐变,手脚开始松软,并未再出声叫号。

蛇郎君抱肘而立,冷然扫视众人一眼。

以法明为首的六人,谁也不敢妄动,一个个脸色苍白,目不转瞬,恐怖地盯视着四周游走的五颜六色怪蛇,毛骨悚然浑身发僵。

久久,没有人敢移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绿燕在蛇郎君脚下呻吟,眼看要停止呼吸。

红飞卫母女与侍女们,一个个躺在壁根下待死。

蛇郎君冷冷一笑,阴森森地问:谁还想试试?法明和尚惶恐地问:游施主已经找到杀八臂金刚的凶手柏青山,何必再和咱们为难?蛇郎君冷笑一声道:在下人手不够,办事不方便。

咱们愿替施主效劳。

但你们随时皆想反抗。

贫僧保……保证尔后不再有同样事件产生。

那就好,在建宁在下尚有两件事待办。

但不知……找到八臂金刚的尸体,查出是谁把他的尸体藏起来了。

其二,你们要把收买你们的主谋人招出来。

这个……八臂金刚是在下的朋友,也是仇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八臂金刚是铁掌罗广孝的师叔,有人谋夺罗家的祖坟,八臂金刚的死,必定与这人有关。

绿燕强忍痛楚,叫道:柏青山替罗家出面,出重金赎买主谋人的头。

你既然也在找主谋人为何要将柏青山置于死地?她这些话,令所有的人大感意外。

蛇郎君一把将她抓起,狞笑着问:原来你的用意是救柏青山,而不是志在珍宝么?绿燕淡淡呼入一口气,勇敢地道:不错。

为何?本姑娘曾经被他擒住,多蒙他手下留情饶我一命,本姑娘感恩图报。

希望能为他尽一份心力。

你准备如何救他?希望你们互相残杀……呸!你这贱妇该死!柏青山是杀八霄金刚的凶手……柏青山偕同罗牧去找八臂金刚援手,怎会是凶手?绿燕大声说。

在下亲目所睹,你居然……绿燕不顾死活地叫:紫虚妖道与法明和尚,沿途拦截柏青山与罗牧,他们才是杀八臂金刚的凶手,阁下为何如此糊涂?想想看,罗家走投无路,唯一可倚靠的人是八臂金刚,怎会反而杀了他自绝倚靠,是否不合情理?紫虚妖道目下不在,阁下只须拷问法明和尚,哪怕他不从实招来么?蛇郎君的目光落在法明身上,冷然注视,目光阴森森得令人害怕。

法明和尚堆下一脸奸笑道:游施主,你看这女人可恶不可恶?死到临头,竟敢花言巧语嫁祸于人,仍然希望咱们火并……哼!你配说火并两字?蛇郎君傲然地说。

是,贫僧该死,不该用火并两字。

紫虚道友与贫道皆在开元寺落脚,无意中发现八臂金刚的家中发生凶案,岂能袖手旁观?因此与凶手柏青山相搏……住口!是,遵命。

和尚顺从地说。

蛇郎君脸色一沉道:这女人是你们的党羽,她的话自然有几分可信。

游施主,千万……住口!在下先将柏青山弄出来后,再问个一明二白,不怕你们不从实招来,现在,你们赶快打破石门,把那小子拖出来。

是,先把那小子弄出来再说。

和尚恭敬地说,上前拾起大锤。

当!巨锤击在石门上,火星四溅。

你们最好少打歪主意。

蛇郎君将绿燕丢在一旁,向众人阴森森地说。

蓦地,后室的巨蟒突然窜入,慌乱地急窜。

咦!蛇郎君讶然叫,纵向室门。

火光一闪,浓烟凶猛地入涌,僻啪声大起。

糟了!入口的破洞,投下了无数松枝和火把,干了的松枝见火即燃,火力甚旺,只片刻之间便成了一个大火窟。

在树枝见火爆裂声中,传来了紫虚老道的桀桀狂笑,语声传到:蛇郎君,你的蛇被烧急了,会不会反咬你一口?哈哈哈哈……蛇郎君大惊,暴怒地道:妖道,你不怕今晚毒发身死么?哈哈哈哈……贫道已得到了你的蝮蛇延命丹的解药,你放心地死吧!蛇郎君火速解开百宝囊察看,惊叫道:糟!我的毒药与解药都不见了……法明和尚脸色大变,狂叫道:紫虚道友,我们也在下面,你……别怨我,和尚,去找蛇郎君索命好了。

紫虚在上面叫。

烟火渐增,厅中受不了啦,虽用木架挡住石门,但木架怎挡得住烟火?石门已经无法闭合,支持不了多久。

地下的毒蛇被烟火一薰,四面游走找地方藏身,已经看不见小毒蛇啦!只有那条巨蟒八方游走找出路。

法明突向神偷李辉,怒叫道:狗东西!是你偷了游施主的药物……神偷李辉大喝一声,一剑挥出。

和尚一锤砸出,向侧一跃,急抓倚在壁角上的方便铲。

红飞卫大叫道:快解老身的穴道,老身带你们出去。

不许动手!蛇郎君奔近喊叫,随手蛇皮竹杖一振,锲入剑光铲影中。

铮铮!剑飞出丈外,方便铲砸在墙上火星飞溅,小小的竹杖,轻而易举地拆解了两人的狠拼,委实惊人。

解她们的穴道。

蛇郎君怒叱。

法明与众人替红飞卫众女解穴道,蛇郎君则匆匆用杖顿地发声收蛇。

火焰吞噬了挡门的木架,浓烟滚滚而入,热浪迫人。

红飞卫打开了另一间秘室的石门,众人纷纷窜入,逃命要紧,谁也顾不了旁人啦!巨蟒窜入之后石门闭上了。

有两个人未能跟入。

一个是绿燕,她已无法走动,受伤沉重。

另一个是侍女秋菊,她似乎昏迷不醒。

石门闭上之后,秋菊突然一跃而起,拾起巨锤,当一声暴响,击毁了控制石门的绞盘。

接着,她拉下了绣帷,冒着刺鼻的浓烟,将所有的金珠宝贝包成一个大包。

囚室的窗口出现了柏青山的脸孔,叫道:石插已拔除……哗啦啦!……挡住破石门的木架倒塌,无情烟火卷入,大堆着火的树枝跌入,厅中成了火海。

红飞卫领着众人,进入石室秘道,众人鱼贯后跟,走了百余步,踏上了石级,上面石板门出现。

热流不再跟来,但这些人仍然感到心中惶急,大汗如雨。

红飞卫转动壁上的大绞盘,石板徐徐移开。

共通过两座石板,到了第三座石板门的下方,绞盘转动,石板徐移。

刚露出一条寸阔门缝,外面光亮射入,原来已是清晨了。

狂笑声震耳,一把刀尖探入。

红飞卫大惊,急松绞盘。

石板门迅疾地夹住了刀尖,咔一声刀尖断落。

外面有人。

她慌乱地叫。

蛇郎君扭头叫道:大家退,让巨蟒上来,快速打开石板门,让巨蟒领先冲出去。

他接过绞盘,全力一绞,石板倏然滑开。

巨蟒向外一窜,恍若毒龙出洞。

蛇郎君蛇皮竹杖一挥,腾身直上。

狂叫声大作,洞外六名黑衣人已被巨蟒连咬带绞弄倒了四名。

蛇郎君人未登上,身上的一条赤练蛇已先一步飞射而出,缠上了另一黑衣人的手臂。

最后一名撒腿狂奔,厉叫道:他们出来了!出来了……百步外,主出口火焰熊熊。

另一处出口,紫虚老道与二十余名青衣蒙面人正在举火。

蛇郎君一声长啸,率领巨蟒与毒蛇狂冲而来。

紫虚妖道一声怪啸,蓦地晴天里响起一声霹雳,狂风大作,黑雾弥漫,黑雾中鬼声啾啾,电闪雷鸣。

一道青芒从雾影中疾射而来,妖道今天掏出了压箱子的本领。

上次他久斗力尽,妖术又被柏青山所破,被蛇郎君突然出其不意偷袭,任由宰割恨重如山。

蛇不怕妖术,妖道不无顾忌,因此先下手为强,拼了,不顾一切用上了五雷天心大法,希望能吓阻毒蛇接近。

蛇郎君大惊,进退两难。

青芒射到,冷气森森。

正危急间,天宇中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每一个音符皆令人心神一震。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琴音一变,响起数音单音节的铿锵音符,似乎每一声力道万钧,直震体内令头脑炸裂,令气血下沉。

天哪!蛇郎君惊叫,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射来的青芒回头一闪即逝,雷声骤止,黑雾渐消,风沙徐止。

巨蟒蜷伏在地,唯一的赤练蛇已经僵死。

蛇郎君坐在草中,大汗透衣,眼中泛现疲倦的神色,委顿难起。

三十步后,红飞卫一群男女,像是久病初愈的人,爬在树下喘息。

紫虚妖道与二十余名青衣蒙面人,散坐在树林下如醉如痴。

有两个像是梦游的人,歪歪倒倒艰难地走动。

北面不远处,大树下端坐着一位白衣姑娘,膝上放着一具瑶琴,神色肃穆地注视着这一群凶神恶煞。

白衣姑娘身后,是两名俏丽的侍女,一捧剑,一捧琴匣,两人本身也佩了剑,三女面相庄严宛如瑶台仙子降临凡尘。

紫虚妖道定下神,脸色苍白地站起。

捧剑的少女庄严地娇呼:不许走动,希望你们自爱些。

妖道拭掉额上的冷汗,迈出一步。

弦声一响,妖道大叫一声,捧着脑袋摔倒在地。

妖道两侧的人,似被雷殛,全部浑身一震,身形一晃似要躺倒。

捧剑侍女扫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把柏公子怎么了?没有人回答,谁也不敢答。

捧剑侍女用手向妖道一指,亮声道:你说,不然你将六腑崩裂,说不说?妖道脸色死灰,狂叫道:我不……不知道,贫道不……不在场……谁知道?侍女问。

下面上来的人知道。

侍女向蛇郎君一指,问:你知道?说!相距六七丈外,远得很。

蛇郎君一咬牙,丢出蛇笼,蛟皮竹杖急打地面。

小毒蛇向白衣少女急窜,毒蟒也凶猛地窜去。

琴声乍起,每一声音符皆像铁锤般敲打着听音者的脑袋。

小毒蛇疯狂地挣扎,滚转,绞扭……巨蟒也开始滚动了,卷住了一株海碗大的巨树,疯狂地缠绕,最后树倒下了,巨蟒也徐徐静止。

蛇郎君仆倒在地,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疯狂地叫号,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最后,瘫软在地似已昏厥。

琴声戛然而止,捧剑少女问:淮还想以身试法?下一个人有死无生。

红飞卫脸无人色,叫道:柏公子仍在下面,尚未上来。

真的么?是的,他在另一座石室。

白衣少女说话了,每一个字其冷如冰:我们等他上来,他如果不上来,你们,所有的人都得替他偿命。

神偷李辉狂叫道:这太不公平,我们并未杀他!那么,谁杀他的?白衣少女问,她的脸色在变,变得苍白如纸,颊上的血色迅速地消退颊肉在痉挛,双手在发抖。

她的凤目中泪光闪闪,但在她那模糊泪眼中,放射出可怕的,怨毒的,冷酷而又悲哀的种种复杂神情。

任何人皆可听出,她所说的短短六个字,不但声音已变,而且似乎并不是向某一人询问,而是向苍天询问,每一个字皆发得那么艰难,那么心酸。

她的手指,徐徐扣向琴弦。

她的手指,等于是宣告众人死亡的勾魂令。

东面的树林中,掠出一个灰影,大叫道:且慢!姑娘手下留情。

来人正是在半谷城,曾经向柏青山找麻烦的八荒使者于乐天。

白衣姑娘是在兰溪替柏青山解围的姑娘,雷琴的主人。

但往昔她穿的是蓝色衣裳,今天换穿了白衣,罗衣胜雪,显示她的性情已经有所改变了。

她曾经追逐八荒使者三千里,为什么?自从在兰溪她与柏青山邂逅之后,她总是在柏青山最需要援手时出现援手。

今天她又出现了。

她拭掉颊边的泪珠,转螓首瞥了八荒使者一眼,哀伤地说:为了你在无为州偷了张家一把藏锋匕,我追逐你三千里之遥,张家不是本份人,本姑娘并不想替张家出头,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你这号称游荡八荒的人,是否浪得虚名。

这一追,我所受的创伤是无以弥补的。

你走吧!我不怪你。

八荒使者徐徐走近,苦笑道:姑娘,老朽也知道你对老朽并无恶意……别说了!请听我说完。

这位柏青山,是不是在兰溪……我叫你不要说。

老朽……捧剑女脸露寒意,厉声问:老头子,你走不走?八荒使者悚然后退,黯然地道:姑娘一怒杀了这些人不要紧,老朽三十年前的一段恩怨,亦将黄土深埋。

红飞卫是被爱情折磨了十余年的人,听白衣姑娘的口气,便知柏青山是这位姑娘的情侣,这乱子闹大了,难怪柏青山不肯做她的女婿。

论才貌,她的女儿徐蕙相差太远了,丈母娘没做成,反而送掉了一家子的性命,岂不可哀?她存了一线侥幸的希望,扬声道:柏公子的确尚在地窟中,他并未死。

白衣姑娘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柏公子艺臻化境,宅心仁慈,你们这些人皆不是他的敌手,除了用诡计杀他,你们休想如意,目下你们都出来了,而艺业最高的他并未出来,可知他必定已遭了毒手,何必骗我?真的,他被困在另一座石室内。

地窟秘室已被火焚……老身带人下去救他,但需要能击毁尺厚石门的人,助老身一臂之力。

八荒使者自告奋勇地道:老朽愿下去一走,击毁尺厚石门谅无困难。

白衣姑娘向捧琴盒的侍女说:小琴,你伴同他们下去看看。

小婢遵命。

小琴欠身答,将琴盒放下。

白衣姑娘一字一吐地道:柏公子如果不见上来,那么,他们上来的时刻,也是你们这些人的死期到了。

小琴领先便走,说:我们走,赶快下去。

二十余名蒙面人中,有一人突然一蹦而起,撒腿狂奔。

白衣姑娘的手向下一落,琴声乍起乍落,几声跳动着的散碎音符。

哎……蒙面人狂叫,重重地冲倒。

八荒使者高叫道:师弟,不必自讨苦吃了,除非你能像闪电般逸走,不然在百丈以内,你绝难逃过琴音的袭击。

尚未复原的蛇郎君讶然问:你是不是八荒使者于乐天?正是老朽。

三十年前,老朽与令师兄蛇叟余坤在大藏峰交过手。

阁下有几位师弟?当然只有一个。

他姓甚名谁?自然是八臂金刚成君豪。

咦!你叫那人为师弟?他就是八臂金刚成君豪,三十年来,千方百计要将老朽骗回来,要将老朽置于死地而后快。

这次,他骗来了不少人,以夺小徒的祖坟为名,用意是要迫老朽回来出面,他成功了。

见鬼!八臂金刚已在三天前被人用毒剑击毙于住宅……哼!他会死?他只会让别人死,让朋友去死,让他的师兄去死。

老朽已在附近潜伏多日,已经查明底细了。

你,也是上当者之一。

什么?当年令师兄在大藏峰替对方助拳,敝师弟恨令师兄切骨。

可惜,令师兄已归道山,他只好在你身上打主意,潜离建宁,找机会与你结交,事后方告知当年大藏峰的事,故意与你绝交。

他已看出你是个恩怨分明重视友谊的人,绝不会因为当年你与他师兄那些无谓冲突而放弃友谊,早晚会上他的当。

果然不错,你三年两载必定前来探望他。

这次,他利用你来铲除帮忙小徒的的柏青山,被他达到目的了。

我不信,柏青山……柏青山来得不是时候,因此不得不借重你。

事先他已经知道你来了,恰好柏青山那几天令他焦头烂额,眼看要功败垂成,便在你头上打主意。

延平双煞是媒子,事先已安排妥当,他穿了一副软甲,毒剑的力道有限,他怎会死?反而葬送了延平双煞。

由于配合得不够恰当,你未能及时赶来,以致他发狠杀了老仆吴方灭口,天哪!老吴方真是九泉难以瞑目。

蛇郎君咬牙切齿地向前走。

小琴叱道:站住!你想死?在下要去看看他是不是八臂金刚。

蛇郎君止步答。

八荒使者于乐天哼了一声,道:你不必看了,紫虚妖道便可以告诉你其中详情。

你们这些人中,只有紫虚妖道与几个他的心腹爪牙知道底细,其他全是被利用而不自知的人。

小琴大为不耐,叫道:我家小姐不过问你们的恩恩怨怨,快下去办正事要紧,走吧。

南面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出现三个人。

浑身血污的柏青山,他步履稳健,神色从容,手提辟邪剑,大踏步而来。

后面,红飞卫的侍女秋菊,搀扶着气色甚差的绿燕姑娘,背了一个大包裹。

咦!所有的人,皆同声惊呼。

白衣姑娘倏然站起,喜极欲狂,流着珠泪脱口颤声叫道:柏大哥……柏青山一怔,急步走近,欠身笑道:谢谢你,姑娘。

你们……他们说你被囚在下面石室……呵呵!其实,我们早该出来的,只想等他们走后再出来。

你……你受了伤,你……柏青山注视着她眼角的泪珠,注视着她无比关心的表情,注视着她苍白的双颊。

他看到了些什么,只感到一阵心潮激荡,一阵感激,一阵心悸,喃喃地、深情地说:谢谢你的关心,姑娘,我……她抬起带泪的粉颊,朦胧地凝注着他,低喟地道:只要你平安,我已心满意足。

我后悔,我不该迟来一步令你受伤……我不要紧,其实秋菊姑娘已偷偷将解药给我了,只是我……我突觉不适,而且药力太缓,不得不忍耐。

你……你怎么落在他们手中的?她关心地问。

他将被暗算的经过概略地说了。

秋菊将解药偷送给他,已是石门行将被攻破的时候了,恰好在药力尚未行开时,他因焦虑与鞭伤发作而触发了昏眩感,却因祸得福,因昏眩昏厥而逃过毒蛇的袭击。

等到秋菊前来开启石门,他已经神智恢复了。

当然,他隐下了昏眩的老毛病,只说是伤口疼痛而昏厥的。

白衣姑娘静静地听完,无限关心地道:走吧,我伴你返回旅舍歇息裹伤。

这里已没有我们的事了,饶恕他们吧!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

柏青山却不走,低声道:我们何不看他们了结恩恩怨怨?也许我们能替他们排解呢。

你的伤……一些鞭伤,不要紧。

那红飞卫迫你……姑娘,你不是说饶恕她们么?红飞卫与神偷李辉之间,我希望看到结果。

好吧,我们退在一旁作壁上观。

小琴温柔地招呼秋菊与绿燕在一旁坐下,要她们好好养神。

蛇郎君与八荒使者,同向蒙面人走去。

蒙面人蜷伏在地,尚未能站起。

蒙面巾被蛇郎君拉掉了,不是八臂金刚又是谁?蛇郎君大怒,掌举起了。

八荒使者伸手架住,苦笑道:游老弟,他已是个废人,算了吧。

蛇郎君恨恨地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八荒使者取出一把光芒隐隐流转的短匕,丢在八臂金刚脚下道:师弟,你该认识这把藏锋匕,他是龙韬剑客张斌的利器。

当年在大藏峰,愚兄便是伤在藏锋匕之下的。

你一口咬定愚兄临危自保逃命置你于不顾,三十年来愚兄百口莫辩,不得不假死重出江湖,万里追踪龙韬剑客,请求他前来向你述说当年愚兄九死一生的经过。

可惜愚兄艺业不如人,无法请得动他的大驾,只好将他的藏锋匕偷来,足足花了六载光阴,方等到偷的机会。

我想,他不久便会追来了,届时……蓦地,西面树后闪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朗声道:姓于的,张某来了,快把藏锋匕还给我。

你那狗屁师弟不是人,张某还不屑和他说话。

八臂金刚吃力地坐好,仰天长叹道:师兄,你……你为何不早些对我说?我说过了,你不听,你……我错了,三十年来,恨才能支持我活下去,不然我……师弟,你不该这样对待你的师侄的。

八荒使者黯然地说,拾起藏锋匕,走近龙韬剑客将匕递过说道:张兄,你要杀于某,动手吧。

龙韬剑客扭头便走,哼了一声说:姓于的,下次别忘了到舍下喝两杯,希望你别记恨,在下委实不愿见你这位无情无义狼肝狗肺师弟。

另一面,神偷李辉与红飞卫黯然相对。

双方都是死里逃生的人,已感到生命的可贵。

他叹口气,黯然地问:绛仙,飞扬兄近况还好么?红飞卫凄然泣下,说:十余年前音讯全无,他……他丢下我走了,留下一个女儿,让我在地底苦度十余载空茫的岁月,我……我恨死了他。

柏青山长叹一声,亮声道:红飞卫,千里旋风不是不来看你。

十余年前,李家一场血光之灾,千里旋风李飞扬断了一臂,左眼成残,举家悄然迁至终南山苍龙岭隐居。

他已是废人,一代英豪如此下场,极端的自卑,令他不敢与任何人相见。

除非你去找他,他不会出山了。

天哪!你的话是真是假?红飞卫尖叫。

三年前,家父曾经去看望他,他甚至拒绝承认是千里旋风李飞扬了。

当然,在家父面前他是不得不承认的,一再恳求家父休提往事,灰心已极。

红飞卫挽了爱女徐蕙的手,泪下如雨地说:女儿,我们去找你爹爹,万里迢迢,但此路非遥,走啊!人都走光了,八荒使者走近柏青山,抱拳一礼道:柏老弟,一切谢谢,容图后报。

柏青山整衣而起,满怀希冀地道:老前辈,晚辈有事请教。

请问……听说老前辈与灰衣使者班老前辈交情不薄,能将他的下落见告么?老弟与他有何过节?不,晚辈有事相求。

八荒使者神色黯然,闭上老眼,久久方向西一指,沉重地说:定远兄伤在雷音大师之手,两人都成了残废。

雷音大师在武夷小雷音隐修,定远兄躲在太湖北岸的安阳山做了十余年庙祝。

你到安阳山的龙湫池,找到龙神庙,便可以见到他了。

柏青山惊愕地叫:哎呀!你说龙湫池那位老庙祝是……是灰衣使者老前辈?不错!哎呀!我见过他了,有眼不识泰山,失之交臂了。

老弟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了,他比老朽更孤单,更可怜。

这……晚辈还得见他一面。

但愿他肯见你。

老朽告辞了。

老前辈请便。

柏青山心不在焉地说,怔怔地仰天冥想。

草坪上,只留下一个八臂金刚,抬头向天痴痴地呓语,像个白痴。

白衣姑娘含情脉脉地向柏青山注视,久久柔声道:柏大哥,你在想些什么?他收敛了心神,苦笑道:没想什么。

姑娘,在下能不能请教姑娘贵姓?她粲然一笑,低声说:我姓费,名心兰。

柏大哥,今天我极感愤恨与哀伤,但我并没有杀人。

柏青山啊了一声,欣然地说:哎呀!你原来,你……你是费芳哪!难怪男孩子怎会长得那么美?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