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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游神惹娇女

2025-04-03 08:12:50

简简单单一个你字,把辛姑娘逗得怒火焚心,突然一马鞭抽出。

秋华向后急退两步,不但第一鞭落空,接踵而至的第二鞭也劳而无功没够上。

他冷笑一声,叱道:住手!你怎么这般任性?我警告你。

让了你前后三鞭,你该知趣收手了,不然休怪在下无礼,要得罪你啦!辛姑娘怎肯听他的,向身后的师父们怒叫道:李师父王师父,你两人务必将他活擒。

她叫那些中年人为师父,但口气倒像是在使唤奴仆。

两个穿乌豹裘的师父应诺一声,急步抢出,脱掉狐裘扔给穿黄裘的同伴,两面齐上。

街心一乱,看热闹的人纷纷向外退。

李、王两位师父都带了单刀,却用双手相搏。

左面攻上的李师父一声怒吼,疾冲而上,金雕献爪走中宫出爪进击,迅速无比。

右面的王师父也同时到达,出左腿旋身飞踢秋华的右腰胁,来势汹汹。

秋华先对付右面的王师父,右掌斜切,同时向右闪,一闪之下,便避开金雕献爪的袭击,左侧无虞。

噗!切掌击中王师父靴统上方的小腿迎面骨,力道奇重。

哎唷!右面进击用腿急攻的王师父,狂叫着翻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刹那,秋华冲向左面的李师父。

李师父一招走空,紧迫接近抢进,来一记黑虎偷心,拳风虎虎。

秋华右掌一勾,勾住攻来的大拳头向后侧方带,左掌如开山巨斧,来一记五了开山。

噗一声闷响,不偏不倚的劈在李师父后脖子上。

哎……李师父怪叫,砰一声重重地趴倒在地。

秋华向街心移,含笑:还有谁有意玩玩?两个穿黄狐裘的师父火速脱下狐裘,作势迫进上扑。

砍了他!辛姑娘火暴地叫。

两位师父应声拔刀,手刚抓住刀把。

接刀!秋华大吼,但见他左手一抄一扬,身形一挫,电芒疾闪。

哎……两位师父几乎同时狂叫,收手一蹦三尺高,左手扣住右手掌,身形踉跄。

两人的右掌背,各钉了一把柳叶飞刀,尖刀透过掌心,如不是被刀把所阻,可能穿透手掌而出。

劳驾,请将飞刀璧还。

秋华举步迫进叫。

辛姑娘脸色大变,突然向坐骑奔去,飞跃而上。

秋华飞刀不要了,身形一闪,像狂风般卷到,虎掌疾伸,抓住了辛姑娘尚未就镫的右小腿,喝声下来!辛姑娘向下滑,正想反击,已没有机会了,尖叫道:杀了他!杀……叫声中,一马鞭抽出。

另一名穿白裘的女郎一声娇叱,拔剑从秋华的身后扑上,剑啸乍起。

秋华一手夺过马鞭,一手劈胸抓住辛姑娘,迅速转身,辛姑娘的背部,迎着另一名女郎递来的剑尖撞去。

另一名白裘女郎大吃一惊,火速撤剑,分厘之差,几乎失手刺入姑娘的背部,赶忙收剑急退。

秋华丢掉马鞭,两个指头捏住辛姑娘的鼻尖,大喝道:谁敢再动手动脚,在下先将辛姑娘的鼻子拧下来。

没有人再敢上前,白裘女郎脸色泛白,垂剑叫道:你敢动我家小姐一毫一发,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秋华嘿嘿笑,怪声怪调的说:告诉你,没有人能将在下吓倒。

同时你请放心,在下即使死了,也不劳你们替在下找葬身之地。

他左手扣住辛姑娘的右手,扭转挟在姑娘的背腰上,手一收,便将这位大姑娘抱入怀中,大姑娘挣扎不了啦!右手拧着姑娘的粉颊,笑道:辛姑娘,你很美,值得骄傲哩!辛姑娘吃力地、羞愤交加地、无望地挣扎着,尖叫道:放手!放……手!你……你这狂徒……狂徒……秋华不理她,只顾往下说:你之所以任性、骄横、乖张,固然是家教有亏,也是令尊宠纵所致。

再就是你丽质天生,自视太高才养成这种可怕的性格。

好姑娘,如果在下拧掉你的鼻子,剜出你一双眼睛,剥掉你的颊肉,你就不会再这般任性骄横了,对不对?辛姑娘心胆俱裂,仍然强横地说:放手!你……你敢?哈哈!在下为何不敢?在下一个走江湖的人,可说是亡命之徒,横了心的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对不对?你……你……你是不是以为在下向你空言恫吓,要不要在下证实给你看?你的手下决拦不住庄下,你信是不信?哼!你在宜禄镇横行霸道,作威作福,你以为自己是神的化身,别人都是猪狗奴才,你凭什么?在下要光剥掉你身上的衣衫,让你赤身露体在人前出乖露丑,让他们看看你与一般女人有何不同。

声落手动,先摘掉她的狐皮风帽,拉脱她的狐裘,劈胸一把抓住她的领口,便待向下撕。

辛姑娘凶焰尽消,绝望地叫:饶……饶我一次,饶……秋华突然放手将她推出八尺外,冷笑道:早些服输,岂不省事?你这是自取其辱,咎由自取。

滚开!下次决不轻饶。

辛姑娘羞愤交加,珠泪滚滚,一言不发跃上马背,驱马向西飞驰而去。

其他的人也纷纷上马,秋华拦住两个穿黄狐裘的人,伸手冷叱道:还我的飞刀来,谁敢带走?除非他想再挨两刀。

夺回飞刀,他泰然自若地插回皮护腰的刀插内,返回客店。

未几,乘了坐骑外出,驰出了东镇门。

不久,镇中人喊马嘶,到了不少浅水牧场的骑士,包围了客店,但他的行囊虽在,人却不见了。

骑士们三五成群,四出搜寻他的踪迹。

镇中家家闭户,事情闹大了。

巳牌末午牌初,处决死奴的大典,并不因秋华的闹事而停止举行,囚犯在破锣破鼓声中,押到了梁公庙。

梁公庙是一座残败不堪的破庙,位于东镇门外不远处。

多年前,当宜禄镇还是繁华的县城时,这座庙与镇西浅水原上的昭仁寺,同是本地香火鼎盛的寺庙。

但近百十年来,已经没有人再过问了。

庙中把奉的神,是大唐的名臣狄仁杰。

庙虽破败不堪,但庙前的广场却大,数十株古槐光秃秃地生长在四周,抽芽的柳树在寒风中摇曳。

四十余名浅水牧场的人,弓上弦刀出鞘,把住四方戒备,外侧是一大群衣着褴褛的牧奴,还有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

在破锣狂鸣高中,两个被脱掉上衣脸无人色瘦骨嶙峋,浑身都是鞭伤的衰弱牧奴,被四名大汉推跪在广场中心,刽子手头缠红巾,手执刽刀,大踏步从庙中走出,人群纷纷让路。

破锣的声音刺耳,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时辰到!有人发出了震耳的吼声。

蓦地,东面的枯林中,泼刺刺冲出一匹健马,马上的骑士,赫然是浅水牧场大批爪牙遍寻不着的吴秋华。

他安坐雕鞍,马儿开始向右小驰。

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张弓,左手挥弓,右手拂箭,直震九霄的歌声震耳传来: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

紫绶纵荣争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

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恬醉人,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歌声响遏行云,直薄耳膜。

歌声中,破庙内涌出一群老少男女。

人数将近三十,其中有凤目带煞的辛姑娘,她的左首,是一个相貌威猛的中年人。

三叔,就是他。

她向中年人叫。

射他下马。

中年人怒吼。

十余把强弓,开始向秋华攒射。

秋华一声狂笑,兜转马头,向右后方急驰,健马腾跃如飞,远出一箭之地,箭雨无法追及。

接着,他向左驱马绕着广场急奔,弓弦响处,箭出似流星。

马儿急奔,起落不定,但见他左右开弓,正,反,背,挂,在马背上展开所学,箭出似连珠,在极短暂的片刻工夫,射出十二枝狼牙。

他兜转了马头,怒吼道:再接我第二发箭。

一发,是十二枝箭,十二枝箭像满天流星,攒射庙前的三十多个人。

牧场的箭手膂力不够,无法射中一箭距离以外的人马。

秋华的箭,却可远及三百步外。

箭先到,弦声和箭矢划空而过的啸声后至,接二连三倒了四个人。

在狂叫声中,其他的人一哄而散,拼命向庙内逃,走得慢的两个人,被射倒在庙门口。

刽子手逃走了,人丛急散,惊惶地向镇门逃命,广场上空荡荡地,只剩下两个吓昏了的死囚。

蹄声如雷,赶散了负责行刑的一群爪牙和箭手。

秋华的长啸声惊天动地,马儿绕着破庙狂奔。

得一声暴响,一枝劲矢贯入腐朽了的破庙门。

啊……庙内狂叫声乍发,躲在门后的人显然被射伤了。

马儿第二次冲过庙门,空中划过秋华宏亮的叫声。

谁出来和在下决一死战?姓吴的,你是存心找咱们浅水牧场的麻烦么?庙内有人叫。

贵牧场存心欺负我外乡人,你还有什么说的?秋华大叫,声震屋瓦。

没有人再敢回答,他飞跃下马。

六个中箭的人,每人的右肩窝各插着一枝箭,脸无人色地坐在地上呻吟。

他剥下两名箭手的羔皮袄和上衣,走向两个牧奴,拔飞刀割断绳索,快速地替他们穿衣,抓小鸡似的走近一株槐树下,槐树下系了四匹马,鞍辔齐全。

他将两人放下,低声急问:浅水牧场有没有一个姓景的青年人?老爷,小……的不……不知道。

牧场人太多……一个牧奴颤抖地说,语不成声。

他是被人从庆阳府卖来的牧奴。

他追问。

牧奴是……是不许越……越界的,牧场有八处牧……牧奴的住……住所,彼此从……从不见面,小……小的那一所没……没听说有……有姓景的人。

秋华不再多问,将两人送上马背,解缰绳牵在手中,向坐骑走去,一面说:跟我来,一切有在下作主。

他跃上坐骑牵着两人两马,向镇门走去。

巡检司衙门在镇西,蹄声得得,他泰然自若地缓骑穿越大街,街两侧伫立着不少看热闹的镇民,议论纷纷,一个个交头接耳,指着他的背影评头论足。

十字街口,是镇中三大势力的分界点。

东街,是土著镇民,不算入三大势力中。

北街,是浅水牧场的势力范围。

南街,是翔雁牧场的。

西街,属于盘谷牧场。

西街的北角,是在昔的废县衙,目前是三栋破屋堆叠在空旷的空地上,那就是巡检司的衙门。

巡检老爷的官阶是从九品,聊算是起码官。

巡检衙门早已得到有人闹事的消息,巡检老爷正在召集乱七八糟的十八名役丁,正要带人前往镇压,却没料到闹事的主儿已先一步大胆地找上门来了。

巡检衙门虽小,却格局齐全,设有三堂、一厅、两牢。

大堂问案,二堂办事,三堂也是问案之所,也就是秘审的地方。

大堂也就是公堂,巡检大人全套官服,正在集合丁勇,外面奔来一个冒失鬼,慌张地大叫道:启禀大人,姓吴的事首来了。

巡检大人年约四十出头,倒没有多大的官架子,未计较禀报人的无礼,因为他自己已吓得有点支持不住。

浅水牧场的人已被事首杀得人仰马翻,他巡检老爷不足二十名丁勇,想弹压不啻飞蛾扑火,但职责所在,不得不硬着头皮挺身而出,听说事首来了,吓得几乎小便不禁,变色叫:什么?他……他……他来做……做什么?他……他说来……来找大人问……问话。

冒失鬼结结巴巴地答。

问话?简直岂有此理,小民百姓岂敢向父母官说问话二字?不像话嘛!巡检大人打一冷战,虚怯地说:快!告诉他本官不……不在。

晚了,秋华已带着两个死囚,排开把门的两个丁勇,踏入厅中沉下脸,喝道:许巡检,你该早些儿不在的。

许巡检下不了台,恼羞成怒,拍案怒叫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秋华在怀中取出一块掌大的腰牌,啪一声丢在公案上,冷笑道:本官的身份如果泄漏,惟你是问。

许巡检大吃一惊,抽着冷气语不成声地说:是……是秦王府的……的腰……腰牌……秦王府中卫的腰牌。

秋华纠正地说。

许巡检屁滚尿流爬上官座,捧着腰牌下拜。

秋华一把夺过腰牌纳入怀中,大喝道:许巡检,你不要命了?下……下官只……只是……是……今天是三月二十四,是什么日子?浅水牧场的人,是不是江洋大盗?他敢不顾王法,随随便便出人?出人,也就是所谓处决死囚,只用于官府。

下……下官……你不知道?下……下官……混帐!人命关天,普天之下,谁敢恣意杀人?迫死奴婢也是死罪,何况光天化日之下在道旁杀人?你干什么去了?许巡检变成了磕头虫,浑身战抖,已说不出话来了。

秋华脸色冰冷,继续说:王爷驾薨,僖王爷袭封不久,派出三卫的人巡视各地探求民隐,重惩贪墨,雷厉风行,你居然敢在此地与地方恶霸狼狈为奸,草菅人命。

好吧,你……下……下官……秋华转身就走,走了五六步,扭头说:本官在此尚有不少时日逗留办案,这期间,你给我小心点,管住你的人,一概不许外出,走漏了丝毫消息,本官先砍掉你的驴头带回府城。

如果你能重新做人的话,本官留你一条活路,知道么?许巡检不住磕头,不住叫:大人开……开恩,下……下官……秋华已不听他的话,带着两名牧奴,出衙上马,蹄声得得,向东走了。

出镇五六里,他取出一把银钞,分给两个牧奴,说:两位,在下不能送你们,赶快离开宜禄镇,另求生路去吧,走得愈远愈好。

两个牧奴想挣下坐骑叩谢,却被他按住了。

一名牧奴泪下如雨,颤声道:大人恩比天高,再生之德……呵呵!别叫我大人。

他笑着说。

那……那大人……那腰牌是在下于西安府偷来的,我这人不是做大人的材料。

走吧!祝福你们。

在下在此等候一时辰,以便阻止牧场的恶奴追来。

另一位牧奴紧张地说:恩公,如果在宜禄镇没有顶要紧的事,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辛大爷带了场中的凶狠师父,到盘谷和柴八爷打交道,如果他赶回来,恩公恐怕……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快走。

秋华笑着说,兜转了马头,徐徐往回走。

他在路中等侯了一个时辰,没有发现人追来,方驱坐骑驰返宜禄镇。

盘谷牧场的柴八爷并并不住在镇中,牧场位于盘谷以东,距镇远在三十里外。

浅水牧场的辛三爷,已派人到盘谷牧场飞报场主辛大爷,还没返回哩!可是,镇中气氛紧张已极。

马儿驰入镇口,他就感到气氛不寻常了,家家闭户,行人见到他皆惶然走避。

唔!可能辛大爷已从盘谷回来了。

他想。

在店门下马,怪,店伙并未出来接坐骑。

他在栓马栏挂好缰,下马掀帘踏入店门,不由一怔。

四名店伙愁容满脸地站在厅中,全用失神又带有恐惧的目光迎接着他。

柜台上,搁着他的马包。

我明白,有人要赶我走。

他心说。

他徐徐走近柜台,冷冷一笑,向掌柜的问:掌柜的,怎么回事?掌柜的脸色泛青,沮丧地说:吴爷明鉴,小店从今日起,停业十天,事非得已,只好请爷台见谅,暂时迁出敝店,感激不尽,千万请原谅。

你要赶客人走?他冷冷地问。

不不不!吴爷请别误会,小店确是事非得已,吴爷请见谅。

爷台的房钱食宿费,一切免算了,但请……秋华突然伸手,奇快地一把扣住掌柜的胸衣,向前一带。

掌柜的双脚离地,半爬半伏在柜台上挣扎着,狂叫道:吴爷饶命!吴爷……四名伙计脸色死灰,不约而同跪下了,同声哀叫道:吴爷,请……请高抬贵手,请……秋华放了掌柜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一变,变得笑容满脸,和气地向掌柜的问:是辛大爷的主意?小……小的……掌柜的吓软了,已答不出话来。

他扫了众人一眼,再说:给我算店钱,在下不会令你们为难。

掌柜的神魂入窍,双手乱摇,惶恐地说:小的天胆也不敢收吴爷的房钱,小的……秋华将两张一贯面额的银钞放在柜面上,笑道:掌柜的,请放心!江湖人是不会与店家过不去的,说起来开店的也算是江湖同道哩!他指了指银钞,又道:我想,这该够了。

说完,挟起马包出店而去。

那时,大明宝钞在中原一带。

仍然十分通用,一贯面额的银钞,仍值白银一两,但小钞已不太受人欢迎了,仅一百文以上的在市面流通而已,百文以下的交易仍然用钱,各朝的钱皆通用。

米一石,卖钞三贯,物价已在日渐增涨,宝钞相等地日渐贬值。

在两浙、江西,福建、广东等地,宝钞一贯面额的,已贬值至钱一百六十文,那些不怕砍头充军的人,暗中已开始使用金银了。

洪武七年发行大面额银钞(一百至一贯五种),二十二年发行小钞(十至五十文),至今仅四十九年,已经开始通货膨胀了,不是好现象。

(有些地方在洪武二十五年便已经拒用宝钞了。

)但在中原一带,宝钞的行使倒算正常,两贯银钞算一天店钱,掌柜的已占了便宜啦!他将马包捆在鞍后,沿街侧向西走。

前面第二家客店,正在动员所有的伙计,七手八脚忙乱地取招牌,摘下酒幌子哩!也在关店歇业啦!他心中冷笑,牵着坐骑向驿站走去。

驿站是官营的,按理不该也跟着关闭吧!他想错了,驿站前鬼影俱无,宜禄驿的大匾虽未摘下,但大门关得紧紧地,栓马栏中没有牲口,停车场不见车影,广场上冷冷清清,鬼影俱无。

对街站了不少镇民,一个个神色肃穆,全用奇怪的眼神向他注视。

前面是镇中生意兴隆的三家酒店,可是招牌早已摘掉,大门紧闭,只有几个闲人在店前徘徊。

他突然仰天狂笑,笑完说:宜禄镇罢市啦!岂不可怪?街两侧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一个个神色木然。

蓦地,身后蹄声震耳,三匹健马从东面驰入镇中,小驰而来。

已经是午牌时分,丽日当空,依然寒气袭人。

三匹健马喷着白雾,像是赶长途的外乡旅客。

三位骑士两男一女,一个高大黑壮,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娃儿。

女的年约十七八岁,容光照人,眉目如画。

高大黑壮的大个儿年约三十出头,豹头环眼,满腮虬须戟立,相貌威猛,厚嘴唇看上去略带三分憨气。

穿一件老羊皮外袄,敞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青布夹劲装。

三人鞍前的兵器插袋都插有兵刃,少女和男娃儿插的是剑,大个儿插的是竹节钢鞭,沉甸旬地精光闪亮,可能重有四十斤以上。

秋华扭头向后看,自语道:不是他们的人,像是远来的江湖客。

他重新驱坐骑前行,缓缓驰向十字街口。

三位江湖男女驰入镇来,小娃儿首先发现不对,向黑大个儿说:师兄,你留心看看,这儿像是罢市呢,咱们的午餐没着落了。

少女也咦了一声,柳眉紧锁地说:看镇民的神情,这儿像是发生了祸事似的。

三匹马缓下来了,三人诧异地向两侧的镇民打量。

所有的镇民,除了附近人以外,全向西面凝望着,目光集中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人一骑。

店铺虽未完全家家闭户,但开门的店只限于农具杂物店。

黑大个儿勒住缰,用马鞭向街旁一个村夫一指,用打雷似的嗓音问:喂!小子,你这座镇怎么回事?在哪儿可以买酒饭填肚皮?他问得突兀无礼,村夫吓了一大跳,悚然后退转身便溜。

一旁有个穿羔皮袄的壮汉,接口道:老兄,本镇有大麻烦,已罢市啦!想买酒饭必须多走二十里。

有什么麻烦?黑大个儿追问。

壮汉用手向远处的秋华背影一指,说:你老兄看见那位骑马的人么?呸!太爷眼睛雪亮,又没瞎,怎么看不见?黑大个儿凶霸霸地叫,原来是个浑人。

那位大爷在镇中闹事,把本镇打了个落花流水,谁都不敢招惹他,所以只好罢市了。

有这种事?信不信由你,他还在本镇耀武扬威,不打算走呢。

黑大个儿无名火起,怪眼一翻,叭一声给了坐骑一鞭,马儿急冲而出。

师兄,不可鲁莽。

少女驱坐骑跟上叫。

黑大个儿不听,扭头叫:这家伙居然叫人罢市,那还得了?显然不是个好东西,我去教训他。

你和师弟在后面稍候,我找他去。

蹄声急骤,不片刻便赶上了秋华,快接近十字街口了。

秋华听到蹄声来得骤急,扭头一看,原来是先前入镇的三个男女来了,黑大汉在前,少男少女在后面。

他并未在意,仍然缓骑小驰。

黑大汉策马与秋华并辔而行,怪眼一翻,怒叫道:好小子,你给我勒缰。

秋华一怔,扭头讶然问:大个儿,你干什么?你小子到镇里闹事,惊扰镇民,叫他们罢市么?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大爷可容你不得。

秋华心中暗怒,冷笑道:在下闹事是在下的事,他们罢市与在下无干,你阁下是他们找来出头的人呢,抑或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黑大个儿大怒,身躯一歪,伸手便抓。

秋华也火起,马鞭一闪,叭叭两声暴响,黑大汉伸来的左手和右膀连挨两鞭,要不是他机警扭身歪头闪避,左膀那一鞭可能抽在脖根上。

黑大汉无名火发,一跃下地赶走坐骑,站在街心须发皆张,怪眼圆睁,招手吼道:好小子,你下来,太爷拆你的骨头,打断你的狗腿狗爪子,要你知道,两马鞭不是白打的。

秋华滑下鞍桥,将马匹驱至街边,徐徐举步欺近说:你这厮也不是个好东西,张口就吠举爪就抓,大概你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爱任性胡为,在下如果让你三分,恐怕你就要神气上天了!少女及小娃儿勒住了坐骑,相距五丈外,少女叫:师兄,不可胡乱下重手。

秋华呵呵一笑,说:你叫他不下重手,他办不到的,挨了两马鞭,他已气疯了呢!果然不错,黑大个儿确是气疯了,一声虎吼,火杂杂地抢进,双手箕张,饥鹰搏兔凶猛地扑过来。

秋华招出脱袍让位,先让一招看看风色。

黑大个儿进步扭身,出腿猛扫,反应奇快,毫不蠢笨。

秋华斜身挫腰,右手顺势急扣扫向腰部的一腿。

黑大个儿不收招,大旋身另一腿连环攻到,风声虎虎,劲道和速度皆凌厉无匹。

秋华心中暗懔,这家伙不是浑人哩!他急退两步,避过一腿,不等对方再有出腿的机会,从掠过身前的腿侧切入,猛地一掌反劈。

噗!劈中黑大个儿的右胯骨,如击铁石。

黑大个儿被震出八尺外,但却毫不在乎,一声怒啸,再次凶猛地疾冲而上,毒龙出洞兜心就是一拳捣到。

秋华冈身伸手便扣,想扣住对方的脉门擒人。

岂知黑大个儿反应奇快,沉拳收劲左脚踏入,左掌势如奔雷,啪一声击中他的右肩。

他感到如巨锤撞击,如山力道将他震得横飞八尺,肩膀一阵麻。

黑大个儿见一记重掌居然没将他击倒,咦了一声,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

秋华被一掌打出真火,一声沉喝,立即反扑,左手疾探,直攻脸门。

黑大个儿盘手一拨,左拳疾飞。

秋华这次不再手下留情,挫身切入右拳捣出。

黑大个儿的拳头掠过他的顶门,他的右拳已闪电似的着肉,捣在黑大个儿的肚腹上,蓬一声如击败革。

这家伙练了不怕打击的气功,必须用重手。

他想。

黑大个儿挨得起这一拳,但凶猛的打击力道却令脚下不稳,连退两步。

秋华如影附形迫到,双拳宛如千斤巨锤,快如电闪,但听砰膨之声连珠暴响,凶狠而快速绝伦的打击接踵而来,拳拳着肉,皆在黑大个儿的胸腹间击实。

黑大个儿手脚大乱,但在招架中仍然疯狂地反击,挨了十余拳,退了十余步,直退至街边仍未停止住,忙乱中也反敬了十余拳,居然有四拳中的。

练内家气功的高手固然不怕打击,但碰上了对方也是内家高手,便又不同了,双方用内劲打击出手,便得看谁的内功高明,看谁练得到家,功深者胜,丝毫取巧不得。

黑大个儿技差一筹,练气的火候既欠高明,拳脚又没有秋华沉重,更未能取得快字诀的优势,秋华已认定他是势均力敌的对手,用上真才实学周旋,自然优劣立判,只有挨揍的份儿了。

秋华将黑大个儿迫至墙角下,一声沉喝,一拳凶狠地捣在黑大个儿的丹田穴上。

黑大个儿哎一声怪叫,上身前俯,一拳向秋华的胸口击到,左手上封。

秋华左手向下猛压,右拳疾飞,噗一声击中对方的左颊,顺收势反手就是一记阴拳,砰一声凶狠地抽在黑大个儿的右颊上。

接着,闪电似的打击接踵而至,右膝一抬,噗一声顶中黑大个儿的小腹,力道千钧。

噢!黑大个儿狂吼,贴墙下挫。

秋华捉住黑大个儿的右臂向上拉,右手叉住了对方的咽喉就提。

蓦地,身后娇叱声入耳:不可欺人太甚!他不假思索,放弃黑大个儿的咽喉,改为托在对方的右胁下,左旋身真力倏发,挫身、拱肩、前俯叱喝:滚!黑大个儿惊叫一声,被他从头上摔过,手脚朝天地向后面发声叱喝少女撞去。

少女吃了一惊,闪身伸手托向黑大个儿的背心一掀,黑大个儿借力上身掀起,双足落地,踉跄撞出七八步,被男娃儿扶住了。

秋华直追至少女身前,冷笑道:丫头,你说谁欺人太甚?少女当然知道理屈,退后一步说:你的艺业高明些,何必迫得他……我只问你谁欺人太甚?秋华凶霸霸地抢着说。

你……我?谁先惹谁?黑大个儿奔至坐骑旁,拔出了竹节钢鞭,奔回吼道:师妹退开,我黑金刚今天要和他拼了。

师兄,站住!少女尖叱。

黑金刚站住了,呲牙咧嘴她说:师妹,让……我扳回脸面好不?瞧,这么多人看热闹,我……我……四周观者如堵,议论纷纷,他居然知道丢脸,要扳回脸面争口气哩!秋华冷哼一声,说:原来是华山老人的高徒傻大个儿黑金刚杨霸,两年前在苍龙岭打龙虎英雄擂时,夺得雄字台五十两花红的主儿,难怪如此莽撞冒失。

傻大个儿,你给我快滚,太爷眼中认得你是武林五老的侠义门人子弟,拳头上可不认识这块料。

你如果妄想用霸王鞭献室,太爷便要砍掉你一条胳膊,不信你就试试看?太爷可不信邪。

黑金刚怒叫,但色厉内荏,不敢冲上。

爷台高姓大名,能见告么?在下吴秋华。

吴……秋华……少女沉吟着自语,抬起秀脸又问:足下既能击败敝师兄,决非无名之辈啊!但吴爷的大名,贱妾怎么从未听人说起?秋华洒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令师华山老人名列武林五老,德高望重自不待言,但若论真才实学,却也算不了什么。

令师兄充其量只配参加雄字台,算起来只聊可名列第四等高手,在下胜他并无困难,区区自信足以对付四流人物。

你似乎对家师不满,为什么?少女不悦地问。

不为什么。

在下认为,令师似乎管闲事管得太多了些,不是么?令师兄确已获得令师的衣钵真传,也到处惹事招非,总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

在下是江湖的无名小卒,说这些话也许有不自量之嫌,但在下仍然说了。

诸位请便,切不要管吴某的闲事。

说完,向坐骑走去。

少女闪身阻住去路,沉声道:阁下的话说得太满,小女子不揣冒昧,不知自量,要向阁下讨教几招剑术。

秋华注视了她片刻,摇头道:令师的追风剑术,在武林中声誉甚隆,我不和你比剑。

那么,你要比什么?什么都不比。

那不行。

你想怎样?你想比什么?秋华又注视了她好半晌,冷冷地说:你比令师兄的冒失性格相差不远。

好吧!你既然一定要迫我动手,比什么悉从尊便。

那就比剑好了。

小女子倔强地接口。

好,比剑就比剑。

人群向外张,让出一段街道。

少女到坐骑旁取来长剑,站在东首。

秋华将剑挪至趁手处,站在西端,双方相距丈二,他冷冷地说:在下听说令师共有五位得意门人,黑金刚是老三,姑娘定然是老四了,但不知姑娘贵姓?我姓沈,名素琼。

令师弟呢?我叫柯文远。

男娃儿高叫。

哦,这么说来,你该是子午谷入云龙柯大侠的子侄辈,柯大侠的长子,不是叫柯文渊么?秋华向柯文远说。

咦!你知道的武林事不少哩!沈素琼说。

走江湖的人,如果不知江湖事,那就不用混啦!呵呵!姑娘请发招。

沈素琼拔剑出鞘,从容献剑,客气地说:吴爷请赐教。

秋华撤剑轻拂,回了礼,笑道:姑娘先请。

素琼说声有僭,进步一剑点出。

秋华向左移,一剑轻撇,礼尚往还,他也虚攻一剑。

三招虚着过后,素琼一声轻叱,展开了追风剑法,凶狠地放手抢攻,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风雷乍起,剑影漫天彻地,剑气八方激荡,造诣不凡。

秋华淡淡一笑,双脚只在三尺圆径之内移动,长剑左拂右撇,神色悠闲,见招破招,见式破式,对小丫头狂风暴雨似的疯狂袭击,毫不动容,长剑轻灵地挥舞,不主动进击,仅在破招时加以回敬,神奇莫测的剑影,总是迫得小丫头不敢不收搁变招,封得紧守得密,决不许小丫头有长驱直入的机会,任由对方盘旋进击,他仅在三尺圆径内移动,从容挥洒风度极佳。

铮铮铮!嗤嘎嘎!双剑相接相错的响声惊心动魄,令人闻之汗毛直竖。

激斗中,突然铮一声暴响,银虹飞射,剑气乍敛。

秋华缓缓收剑入鞘,向坐骑走去。

素琼呆立在那儿,两手空空。

当……她的长剑在三丈外坠地,滑至柯文远脚下停住了。

秋华扳鞍上马,扭头向呆在那儿的姑娘叫:沈姑娘,不必多管闲事,你们走吧!蹄声得得,人群纷纷让路,马儿轻快地小驰,向十字街口走去。

姑娘沮丧地拾起长剑,向黑金刚问:师兄,他似乎对我们十分熟悉,你在江湖行走多年,曾听说过这位人物么?能站在三尺圆径内拆解本门的追风剑术,他决不是无名之辈。

我……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黑金刚凛然地说。

会不会是近些年来,崛起江湖的五虎三龙之一?也许是,但……但五虎三龙中没有姓吴的人。

素琼扳鞍上马,说:我们即使三人联手,也不是他的敌手,这里的闲事不管也罢,咱们走。

等到平凉见过云虚道长之后,再问问这人的底细。

一个为害江湖的人,不会就此改过从善的,日后也许会再碰上他,我们必须小心注意。

走!人丛中窜出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抱拳行礼道:诸位是华山老人的门人弟子,身为誉满江湖的侠义门人,难道就此罢手,任由恶徒鱼肉镇民么?黑金刚怪眼一翻,叫道:咱们不是他的敌手,不罢手又能怎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宋爷不是有点怕事么?一比一他行,一比十又待如何?中年人冷笑着说。

你是谁?在下陈忠,曾在西安镖局讨生活,对令师万分景慕,可惜无缘谒见拜会。

你想出头?不,镇北五里有一座浅水牧场,其中有几位师父艺业颇高,如果诸位前往牧场促使他们出头,他们决不敢推辞。

这个……为世除暴锄奸,乃是我辈侠义门人弟子份内之事,难道说,诸位甘愿玷辱令师的声誉吗?浅水牧场如何走法?黑金刚大声问。

出镇北五里地,一条大路直抵牧场。

黑金刚向素琼和文远说:咱们先去看看那儿有些什么人再说,走!三人策马驰出,奔向浅水牧场。

一名壮年人走近陈忠,低声道:他们根本不行,要他们到牧场有何用处?哈哈!他们不行,华山老人却可派用场哪!陈忠阴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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