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落和沈承希有说有笑地打理着院子,一时竟忘记了时辰。
彤若早已收拾妥当,正在阁楼上和孙姥姥品着桂花绿茶。
时而从楼下传来沈承希的坏笑以及雁落的呸呸声,孙姥姥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瞅着彤若:我看那两个娃儿,很般配。
我说姥姥啊,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彤若轻轻叹了口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南归对雁落有意,干嘛还要撮合雁落和那个桃花媚眼男?孙姥姥瞥了彤若一眼,有些嗔怒地说道:怎么着也比南小子这块巨型冰山要顺眼多了。
姥姥,您这是故意找南掌柜的茬儿。
彤若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嘲笑之意:那事您怎么还念念不忘……南掌柜性子冷,不喜别人亲近,您当年非要掐他脸蛋,他不甩您很正常啊。
哼。
孙姥姥见彤若旧事重提,十分不悦:总之,这次我站在沈承希这边,打倒南归,哪能让那小子事事顺心。
您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彤若笑着摇摇头,人都说老小老小,这人一老,怎么变得跟小孩子似的,行事完全没有章法,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也好,有沈承希和清光这两个人跟在雁落身边瞎搅和,也许自己这位不开窍的干妹妹能早点产生恋爱的觉悟。
就算她一直迟钝着,保不齐哪天南归发飙了,一口吃下雁落,也算皆大欢喜。
至于沈清二人,就当是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调调味儿,磨磨牙,掀点小波澜,这样才有意思。
彤若透过窗子不经意看到沈承希正拿着一壶清水往雁落身上泼着,雁落一边笑,一边躲闪着他的进攻,红色的霞光涂抹在二人的脸上、身上,柔和了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温馨。
夕阳西沉,多情的月亮早已迫不及待地越过湖面升到空中。
树影婆娑,清风徐徐,沈承希突然伸手搂住了雁落的腰,不待雁落有所反应,他便提气一跃跳上了院中的一棵花团锦簇的桃树上。
你干什么?雁落刚想发火,却见沈承希一脸温柔地指了指远处:看。
沿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整个叶城都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橙色光芒里。
不远处的野地里有两只灰色的小野兔在追逐打闹着,一只野猫正在灌木丛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兔子,它猛地一扑,落空了。
小兔子早就跳到很远的地方,正回头冲野猫呲牙傻笑呢。
几只画眉鸟落在桃树枝上,扭着头,用一双双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沈承希和雁落。
此时他们二人并肩坐在树杈上,一起眺望远方,春风拂过,树枝轻轻地摇晃着,那些粉红色的花瓣犹如雪花一般,飘飘然地落在地上,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甜美梦境。
雁儿。
沈承希低声说道:别一上来就判我出局好吗?雁落一惊,扭过头望着沈承希那张英俊的侧脸:你……我不懂,你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你很怕别人喜欢自己?沈承希并没有理会雁落的提问。
我不知道。
雁落挠了挠头,轻声回话道:经过清光那件事之后,我觉得,很难再去信任一个人。
那你信任南归吗?沈承希瞥了雁落一眼。
雁落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信任,只是我相信,他永远都不会害我。
哦。
沈承希突然摘下一片桃树叶子,放进嘴里百无聊赖地嚼着:他不会害你,但我会一直宠着你。
呃?雁落有些不解地望着沈承希:你……你别老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听着很……感动?沈承希突然深情款款地凝视着雁落。
雁落无法控制地红了脸,她转过头,故意忽略掉沈承希的目光。
沈承希突然伸手搂住雁落的腰,轻盈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在落地的一刹那,他伏在雁落耳边吹着气:你还真信?雁儿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雁落的双脚一踩到地上,便毫不犹豫地伸脚照着沈承希的小腿肚子踹了过去:你这家伙,就会拿我寻开心,嘴里没一句实话。
沈承希也不躲闪,而是一脸坏笑地瞅着雁落,刚才他本想顺势向雁落表白的,但在最后一刻,他却有些踌躇。
他和雁落的关系因为那粒大虾酥而有所改善,他不想破坏眼前这种很好很和谐的氛围。
自打清光出现之后,自己终于从雁落最讨厌的人名单第一名下降成第二名了,比起清光那家伙,自己绝对算是和蔼可亲。
虽然暂时还撼动不了南归在雁落心中的地位,但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加以时日,雁落一定会慢慢被自己的小花招所感动,进而折服在自己的袍子下面。
玩浪漫讲情调,自己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比那个死鱼眼冰山脸不知强多少倍。
沈承希一边揉着小腿肚子,一边撒娇地说道:雁儿,你要是踢坏了沈哥哥,以后谁来满足你嘛。
这是红果果的骚扰!雁落两眼喷着怒火,攥紧双拳,就差拿一把斧子直接把沈承希劈成两半了。
就在二人斗嘴之际,彤大美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面前,一见到彤若,雁落立马由凶神恶煞变身为温柔小绵羊,她凑在彤若身边,细声细语地问道:彤若,可是累了?要我去给你倒杯水吗?不用。
彤若说着用手揉了揉雁落的头发,像是在抚摸自家养的宠物似的。
她们二人,一个眼冒星星,一个目光温柔,站在一旁的沈承希看得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折腾够了,雁落和彤若手挽着手离开了孙姥姥的宅子,朝着与赶车大叔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一路上这对姐妹花像是忽略掉沈承希的存在一样,亲亲热热地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沈承希跟在她们身后,双手抱在胸前,时不时地吹上几声口哨,本想引雁落回头望望他。
谁知一只乌鸦从他头顶飞过,好巧不巧直线抛下一团粘不拉几的屎,沈承希闪躲及时,并没有沾到身上。
这回雁落和彤若倒是齐刷刷地转过头,哈哈哈地笑着,彤若捂着嘴偷笑,雁落可是不管不顾,直接弯下腰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那只排泄完毕、神清气爽的乌鸦还嘎嘎的叫上几声,气得沈承希直跺脚。
每当沈承希想在雁落面前耍酷装帅,总会有这种匪夷所思且极端搞笑的事情发生,天上掉下鸟屎,走路踩到驴粪,怎么这种和排泄物有关的倒霉事,全让他赶上了呢。
沈承希扶着额,郁闷地撅着嘴。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便进了猫耳胡同。
按照距离的远近,三人决定先送雁落回茶馆。
马车停在霜叶茶馆的门口,雁落冲彤若点点头,二人又免不了依依惜别几句,仿佛这一别再见遥遥无期似的,其实二人几乎每天都会混在一起闲聊嗑瓜子。
告别了彤若,雁落推开马车的门,正准备往下跳,却被一个人横空抱起:沈承希,快放我下来。
不要。
沈承希冲雁落嫣然一笑:刚才猫耳胡同这边似乎下过雨,地上湿,我抱你进去,免得脏了你的鞋子。
雁落低头一看,地面的确有些潮湿,但根本就没有什么明显的水迹……这家伙,是以调戏自己为终身事业……春日之夜,月光皎洁,一进茶馆后院,雁落突然觉得,一墙之隔,但院内的月光似乎更加明亮,几棵杨树沐浴在月色下,一片片树叶熠熠发光,犹如满天繁星。
雁落突然想到了南归,也不知他此时睡了没?昨儿个他的咳嗽似乎挺严重的,但今早上他又说没有大碍,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还要抱她到何时?南归的声音透过如水的月光,倾泻进后院里。
沈承希歪嘴一笑,他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任凭雁落如何挣扎,也无法从他的怀抱中逃开:我若是一直不放手呢?简单,直接剁掉你的手掌即可。
南归冷冷地说道。
雁落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气沁入心脾,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月亮,似乎月亮也被南归吓着了,躲进了薄薄的云彩里,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放开。
雁落轻声说道,但语气却有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沈承希依言放下雁落,在这过程中,他故意凑近雁落,重重地在雁落的头发上嗅了嗅,然后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雁落,今天玩得可尽兴吗?南归假装没看到沈承希的挑衅举动。
雁儿和我在一起,自然是快乐似神仙。
沈承希抢答道。
南归。
雁落刚想解释,却被南归打断了话茬:想来你也累了,早点回屋歇着吧,厨房里还剩了些吃的,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热热,我有话想单独跟沈承希说。
这……雁落站在原地,她直觉上认为,不应该让南归和沈承希独处,但见南归板着面孔,大有你若不听话,我便打昏你,把你扔上楼的架势,雁落只得点头答应道:好,我这就上楼。
雁落说着迈开步子朝小楼走去,刚走出两三步,她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温柔地对南归说:南归,你今儿个感觉好点了吗?我临出门前交代程贝贝去街上给你买两碗龟苓膏,不知那家伙是不是忘记了。
南归一怔,随即唇角微微上扬,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嗯,吃过了,无大碍。
那就好。
说完这话,雁落便离开了。
南归注视着雁落的背影,直到雁落走进小楼,他才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沈承希的俊脸。
如果说,刚才看到沈承希抱着雁落归来,南归心里泛起的是熊熊烈火以及无数坛老陈醋的话,那么雁落临走时那句关切的问话就是飘香浓郁的美酒,晶莹剔透的蜂蜜。
南归从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生活因某个小女子而变得如此丰富多彩,似乎在遇到雁落之后,对于某些感情,自己不再无动于衷了,反而是,蠢蠢欲动……当然,眼下急需解决的是沈承希这个大鞭杆子,南归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出其不意地照着沈承希的脖子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