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凤,人称秋姐,籍贯不详,生辰八字不详,是叶城里首屈一指的女妖精。
说她是女妖精,倒不是因为她生的有多美,事实上,刨去她胸前那两块疙瘩肉,她的五官只能算是中等水平,精心打扮之后,也只能说是略有几分姿色,绝对比不上商紫梅或是瑞雪。
但她可比那两位姑娘能耐大了去了。
说到这,咱先来说说她娘秋牡丹。
她娘是专吃开口饭的,在牙行里讨生活,这里说的可不是曲艺表演,而是说,嘴皮子功夫了得,能把死人说活了,活人说死了,为主子牵线搭桥,敲敲边鼓儿,跟着蹭吃蹭喝。
您别小瞧这活儿,若是没有十二分的精灵劲儿还真应付不来。
想当年,她娘就是这个行当里拔尖的人物儿,到了秋来凤这辈儿,自然是深得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嘴皮子练得那叫一个顺溜,人又聪明,她娘对她寄予厚望,本以为她进了牙行,定能如鱼得水,谁曾想,世道变了,皇帝老儿一道圣旨,下令关闭全国上下所有的牙行,直接导致像秋来凤这样的人物失了饭碗。
几年前秋牡丹病死了,秋来凤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就在众人渐渐淡忘了猫耳胡同里还有这号人物的时候,她竟然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
呵呵。
秋来凤冲沈承希抿嘴一笑:都怪我平日里少问候,您二位爷就替我担待点儿。
您这是什么话。
南归面无表情的说道:当年您娘亲就时常赏脸来我店里喝茶,倒是您这几年过得……人嘛,总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秋来凤冲南归摆摆手。
秋秋。
二傻凑在秋来凤身边,扭扭捏捏地唤着她的名字。
秋来凤一扭头,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二子,小王呢?秋姐。
没等二傻回话,驴肉王就出溜窜到秋来凤面前了。
这还是雁落第一次近距离瞅见驴肉王,这位爷五短身材,谢顶,右眼还有点斜,袍子上全都是油迹污渍,脚上趿拉着磨得不成样子的千层底布鞋。
单凭二傻和驴肉王看秋来凤时那色迷迷的眼神,南归就明白这里面的故事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瞧着两位爷,被秋来凤迷得跟三孙子似的。
说句实在话,南归心里最发怵解决这些男女之事。
你爱我我爱你的,本来也没有个是非对错的标准,你想帮把手吧,没准人家还不稀罕。
既然是最老套狗血的三角恋,自己也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就在南归准备带着雁落撤离的时候,驴肉王开了口:二傻,这没你事,回屋去。
什么……什么叫没我事?二傻急赤白脸地吼道:咱们……咱们俩一块认识的秋秋……秋秋?你叫的还真腻乎。
驴肉王不屑地说道:二子,若没有我,就凭你也想认识秋姐?没有我,谁买你的烧饼?驴肉王这两句话,直接戳中了二傻的软肋,顿时哑了场。
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二傻,二傻也不吭声,紧绷着脸一动不动地瞪着驴肉王。
你倒是说说看,南沈两位老板今儿个怎么会来咱家里?您别瞅驴肉王个头小,但说起话来跟打鼓似的震天响:该不是你跑去跟南掌柜说咱们俩要分家的事了吧?你也真没出息,打不过我,就跑去找人帮忙。
这下二傻绷不住劲儿了,他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要回嘴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
倒是站在一旁的秋来凤脸上挂着浅笑:让南掌柜和沈老板看笑话了,他们两兄弟,成天吵吵闹闹的,其实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铺子没事,明儿个就能营业,您二位爷还是请回吧,别误了正事,这儿由我照应着就行。
南归和沈承希对视一眼,秋来凤的突然出现固然可疑,但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没发生什么大事,他们三人也不好久留,转身正要离开,只听沈承希一声惨叫,众人全都诧异地望着他,不知谁先笑了一声,随即整个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原来,驴肉王养的一头瘸腿瞎眼小毛驴不知何时窜到了沈承希身后,还蔫不出溜地拉上了一泡奇臭无比的大粪,偏偏一向身手矫捷的沈承希这次不知中了什么邪,愣是一脚踩了上去,他那双崭新的白锦缎素色靴子算是寿终正寝了。
没想到,你也有这种娱人娱己的精神。
雁落一开始还捂着嘴笑,后来索性放下手,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踩上驴屎会走什么运?南归双手背后,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
沈老板,要不要换双我的鞋子?驴肉王忙不迭地说道。
沈承希低头瞥了一眼驴肉王脚上那双被磨出了三四个大洞的千层底布鞋,尴尬地摇了摇头:不麻烦王老板了。
说着沈承希甩甩手,冲雁落飞快的说道:雁儿,我先走一步。
不等雁落开口,他就扭头奔出了后院。
南归冲驴肉王和二傻点点头,悠悠然地绕开驴粪,潇潇洒洒地带着雁落离开了。
在回茶馆的路上,南归把秋来凤的来历细细地讲给了雁落,雁落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道:这位女能人为何会和他们俩扯上关系?南归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不怨狼吃羊,只怪羊上坡。
呃……应该不会出什么篓子吧。
雁落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南归,刚才我似乎瞅见你拍了那头小毛驴……有吗?南归冷眼瞅着雁落:你听没听过一句俏皮话,驴粪球,表面光?雁落噗哧一笑,无奈地瞅着南归,这家伙还真是时时不忘揶揄沈承希,还真是曾经爱有多深,如今恨就有多浓的典型代表人物。
南归,你有没有觉得,对沈承希有点……刻薄?雁落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你心疼他了?南归猛地停了步子,扭过头语气不善地质问雁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雁落瞪了南归一眼,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沾上沈承希这三个大字,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南归南大掌柜就化身为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不通情理兼任性撒泼,活脱脱一只跳上灯台偷油吃的小耗子。
虽然与他平时的形象不符,但……但似乎也挺可爱的。
雁落迅速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用可爱这种字眼形容南归,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二人一路上拌嘴逗贫,笑呵呵地回到茶馆,一进门,余若书那张久看生厌的俊脸再度出现在雁落和南归面前,他冲南归使了个眼色,南归点了点头:雁落,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秘?雁落好奇地问道。
余若书凑到雁落耳边小声回答:好事。
走吧。
南归一把攥住余若书的脖领子,把他从雁落身边拽开了。
南归,驴肉王和烧饼二子的事?雁落急急地问。
南归迟疑了片刻,语气平和地说:他们是焦不离孟,猫耳胡同里的哼哈二将,放心,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可秋小姐……雁落还想说什么,却被南归打断了话茬:我会盯着她的。
说完南归就转身和余若书离开了茶馆。
虽然南归说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雁落就是放不下心,她总觉得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特别是驴肉王和烧饼二子看秋来凤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浓浓的爱意,爱情可是能叫人发疯发狂发癫发傻的,万一他们要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上演一出兄弟相残的戏码可怎么好?但南归说不用担心,还说会盯着秋来凤,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雁落半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入夜,南归仍未回店里,只有雁落的房间亮着蜡烛,伴着习习夜风,雁落似乎听到门外有响动,她有些疑神疑鬼地披上袍子走到门口,慢慢推开门,见外面空无一人,正要长出一口气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却突然被一个人蒙住了眼睛。
沈承希……雁落咬牙切齿地唤着他的名字。
我不是沈承希,我是沈七七……沈承希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无聊。
雁落转身推了沈承希一把:怎么?换了一双新鞋子?雁落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承希有些憋屈地坐到了床边上:雁儿,南归这家伙陷害我,要不我怎么会……哦?南掌柜怎么会陷害你?是你自作多情了吧?自己不小心,还怪罪别人。
雁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打趣道。
你……你总是护着他。
沈承希嘟着嘴,侧卧在雁落的床上:我今儿晚上可真是累得呼哧带喘,回家沐浴熏香之后,换了套干净袍子本想来找你一起吃晚饭,谁曾想生意上了门。
你说说,什么时候上吊不好,非在我整装待发,要和你约会时候抹脖子。
我带着家伙风风火火的赶去了那家,好嘛,人救下来了,没死成。
我问他为何上吊,他喘着粗气跟我说,傍晚他在书房苦读,过了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察觉到。
直到油灯耗枯,他才放下书本,准备去灶房弄点吃的。
没想到一抬眼,竟看到一美艳妇人立在床前,手里头拿着一个竹圈,他探头往里瞄了一眼,只见里面景色宛若仙境,无数的仙女手捧着灵芝白玉环绕在四周。
那美妇人示意让他凑过来细看,他点点头,麻利地把头探了进去。
顿时只觉呼吸困难,脖子上像是缠着一条巨蟒,那些美景美人突然消失不见了,他挣扎求救却无人搭理,正在绝望之际,他娘亲拿着一把菜刀冲了进来,砍断了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绳子,他这才得救。
这是……吊死鬼?雁落突然感到后背发凉。
谁说不是呢,据老人儿说,上吊死的的人一定要在人间寻一个替死鬼才成。
我寻摸着,这位美妇人一定会再去找个替死的。
沈承希随口说道。
雁落。
南归突然闯进了雁落的屋子,他顾不得质问沈承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焦急地对雁落说:二傻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