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先生有句话,说得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八个大字,就说出吃的真谛了。
国人贪吃,好吃,敢吃。
有句俗话说得好,一顿不吃饿得慌,三天不吃倒在床,七天不吃见阎王。
话糙理不糙,吃什么,怎么吃,一直是百姓最为关注的事情。
当然,在老祖宗们看来,果腹是最下品的,吃的精,吃的细,吃的妙,吃的奇才是最高境界。
民以食为天,人们越来越追求饮食上的新奇特,什么小燕子的窝,大鲨鱼的翅,黑瞎子的手,梅花鹿的嘴……越吃越邪乎,越吃越百无禁忌。
到最后,但凡能进嘴,不会死人的,皆为食材。
据传闻,在国都天安特别流行一道菜,名为生烤鹅掌。
据说是把一只只活鹅的手掌洗干净,直接放到旺火上烤,一边烤一边撒上椒盐辣椒面之类的调味料,直到鹅掌变成熊掌那么大的时候,在用银质的刀子切下来。
有钱人家食用这道菜的时候,会让府里貌美的丫鬟抱着活鹅唱评戏,只听活鹅的惨叫声和年轻丫鬟的歌声混在一起,美其名曰:天籁之声。
要知道,在烧烤的过程中,鹅并没有断气,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爪子被烤熟了割下来供人食用。
那场面,真是要多残忍有多残忍。
更恶心的是,饕餮一族在食用完鹅掌之后,会用小刀直接劈开鹅的头颅,进食鹅的脑浆,追求所谓饮食的美感。
虽然这只是传闻,不足取信,但还是一定程度的反映出国人对饮食的不懈追求。
当然,比起耸人听闻的生烤鹅掌,驴肉火烧这道佳肴听起来就温和多了。
正所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关于龙是否真正存在还有待考证,更可况,即使真的有龙,谁敢食用?小心被号称真龙天子的皇帝老儿取了首级。
既然龙肉吃不到,也不能吃,食客们只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放在了驴肉身上。
秘制驴肉起源于国都天安城西的老街口一带。
传说是一对姓武的兄弟最早开始卖驴肉的,每日午时,德胜门城墙上火炮一响,准能瞅见这对兄弟推着小车屁颠屁颠地候在城门边上。
小车上放着一案板,案板上放着做好的驴肉,这些驴肉都用一块红绸子遮着。
来往的食客全都往一个铁桶里扔铜板,这两位小爷根据数额的大小切肉,一切都藏在那块神秘的红绸子下面,旁人根本就不知道一共有多少肉。
哥哥武大切好肉后,直接用纸一包,拿好了,下一位。
您问,为何不称称分量?保准那位武二小哥跟您瞪眼。
不用称,绝对够分量。
您不信就去旁边的店家称称,保准不多不少,刚刚好。
可您啊,下回就别想买他家的驴肉了。
这两个兄弟的性子,比驴都倔。
据坊间谣传,武家驴肉的奥秘全在那陈年老汤上了。
想必您也听说过活叫驴这个词,没错,他家的驴肉正是从活驴身上一刀一刀剜下来的,不放血,直接用热水往驴身上一浇,然后拿着刀片肉,保证片片带着血筋,肉质绝对鲜嫩。
要用整整四十四只活驴的肉,熬上整整八十八天,才做出了那锅非同寻常、无与伦比的驴肉原汤。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样的肉,您说,能不鲜美诱人嘛。
仍然坊间小道消息,那两位兄弟做的驴肉被送进了宫里,太后娘娘食用完毕,凤颜大悦,重重地赏赐了这对兄弟。
金银财宝,豪宅良田自然不用赘述。
这位老太后也真是没事闲的,吃饱了撑的难受,乱点鸳鸯谱,愣是给这两兄弟一人一大美妞,官家称呼为宫女。
美妞就美妞呗,反正这兄弟俩还没老婆,现在天上掉下俩林妹妹,不娶白不娶。
好事成双,武氏兄弟便于同一天把这两位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娶进了门。
那俩姑娘也都是勤快人,夫唱妇随,这不挺好的嘛。
两家的小日子过的是顺风顺水,武大还生了一个儿子,叫武恩德,说是感谢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可谁曾想,天有不测风雨,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这两兄弟却打起架来。
起因是武二的老婆跟武二哭诉,说武大偷看她洗澡。
这下可不得了了,武大老婆揪着武二老婆的头发往墙上扔,说武二的老婆跟武大面前卖弄风骚。
武二见自己老婆受欺负了,立马冲上前去给了武大老婆几个嘴巴,这下武大也坐不住了,提着切驴肉用的刀子和武二干了起来。
一件芝麻蒜皮,保不住还是捕风捉影的小事,竟然弄得驴肉武家血流成河。
武大和武二媳妇死了,武二肺部被捅了一刀,一说话就咯血,别说杀驴炖肉了,就连上完茅厕提裤子都费劲。
武大媳妇也瞎了一只眼睛,她带着独生子武恩德回娘家叶城了。
临了还把那锅陈年驴汤给端了去。
到了叶城,武大媳妇给儿子改成自己的娘家姓,正巧武大的娘家在叶城卖烧饼,这两家合二为一,在猫耳胡同里开了一家驴肉火烧店,驴肉王和烧饼二傻便是这两家的后人。
日子久了,这传说也就越来越邪乎,只供姑妄听之。
不过,这家驴肉火烧店的生意确是越做越红火,短短几年便成为了叶城远近闻名的招牌店铺。
猫耳胡同里从来都不缺美食佳肴,小碗干炸酱面、香菇素馅包子、天安牛羊肉饼、爆羊肚、粉灌炸猪肠……总之,各具特色,全都是勾引馋虫的诱人玩意。
特别是赶上饭点儿,叫卖声、吆喝声、锅碗瓢盆撞击声,声声入耳,声声引得人食欲大开。
饶是在如此嘈杂热闹的环境,仍然能听到二傻那浑厚的男低音:王家驴肉,二傻烧饼,王家驴肉,二傻烧饼。
而今天,已经到了饭点儿,猫耳胡同里繁华依旧,却听不到二傻那极富感染力的叫卖声了。
猫耳胡同侦查小分队队长南归携其队员雁落,以及编外人员沈承希此时正站在驴肉火烧店铺门口。
南归冲沈承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敲门,沈承希嘴里小声嘟囔着:还真把我当你的小情人啊……他斜眼瞅见南归的脸有要凝结的趋势,赶忙一步跨到雁落身后:雁儿,你去敲门好不好?雁落不解地瞅了南归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抿着嘴走上前敲了敲门。
无人来应,再敲,仍是无人来应,雁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正要砸门时,红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雁落下意识地抬腿迈过门槛就要进屋,却被从屋内扔出的一道暗器砸中了额头。
好疼。
雁落条件反射地蹲下身子,双手捂住刚刚被暴力袭击过的额头。
沈承希连忙蹲在雁落身边,嘘寒问暖着:雁儿,要不要紧?来,让希哥哥给你吹吹。
听完沈承希的话,雁落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离我远点。
沈承希见雁落对自己如此抵触,神情一暗,他扭过头,冲南归努了努嘴。
这时南归走到雁落跟前,优雅地伸出手,雁落一怔,没多想便握住了南归的手,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就是刚才砸中的你‘暗器’。
南归伸手指了指躺在槐树下的酥皮火烧。
呃……雁落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南归轻轻帮她拂去了脸上沾着的芝麻粒。
沈承希不满地在旁抗议道:雁儿,不公平,你对他比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对你好?雁落摸了摸下巴:南归是好人,你是坏人,真爱生命,远离坏人。
我不干!沈承希气鼓鼓地望着雁落:他才不是好人呢,他小小年纪,就想占我便宜,企图玷污冰清玉洁的我……住嘴。
南归狠狠地瞪着沈承希: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哪那么多废话。
南归说着甩了甩袖子进了正屋,雁落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南归的身后。
沈承希碰了一鼻子灰,低着头,内心感到十分郁闷。
正值傍晚时分,院子里异常安静,几棵歪脖槐树被太阳晒得打了蔫儿,墙角那几盆迎春花开得正盛,一串串金色的小花随风而舞给院子增添了几分春意。
两个大男人住的宅子,肯定算不上整洁。
雁落斜眼瞥到院中央的竹架子上挂着几条男式亵裤,雁落本想假装没看到,偏偏沈承希一脸坏笑地冲她挤挤眼,弄得雁落脸一红,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雁落尴尬之际,一个男子从二楼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他背着一个竹篓,腋下夹着一块案板,边走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来人一见南归,先是一怔,随即从袖子里掏出块脏兮兮的手绢来擦了擦鼻涕,直到把鼻头擦得快脱皮了,他才放下手,含混地说道:南掌柜,沈老板……二子,你这是要出远门?南归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烧饼二傻,他无意间瞅见二傻的衣摆上有暗红色的血迹,手背上也有些细小的血口子。
这……二傻眯着眼睛盯着南归,他用那块擦过鼻涕的手绢在额头胡乱搓了一把,支支吾吾地说道:嘿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二傻的脸上长了许多小痘子,有几颗颇大的痘子还流淌着黄水。
让他走,谁也别拦着。
从屋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吼叫声:有本事你就再也别回来。
雁落眉头一皱,猜到屋里那位正是远近闻名的驴肉王,只不过她搞不懂,为何这对感情深厚的哥们会闹得这么僵呢?雁落路过驴肉烧饼铺几次,见里面生意兴隆,兄弟俩配合默契,小日子过得挺舒坦。
不待雁落多想,只见一个穿着翠绿色对襟小褂的姑娘跑进了院子里,这位姑娘跑起来花枝乱颤,胸前是波涛起伏,暗潮汹涌。
雁落下意识地侧过头望着南归和沈承希,南归依旧是冷着一张面孔,完全无视眼前的一片大好春光。
沈承希索性直接扭头回望着雁落,他一脸讨好,仿佛在告诉雁落,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她似的。
雁落赶忙转回头,再看烧饼二傻,两眼发直,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那姑娘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毫不扭捏地褪下了绣花鞋,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揉着脚后跟。
许是跑得太热了,她呼啦一下解开了小褂,露出半个雪白的胸 脯。
秋秋,你怎么来了?二傻哑着嗓子问道。
二子,别闹了,赶紧去把案板放下。
这位叫秋秋的姑娘根本没瞧二傻一眼,而是把目光投在了南归身上:什么风把南沈两位大能人给吹来了?我道是谁,原来是秋来凤姑娘。
沈承希歪嘴一笑:落落,想必你还不认识这位秋小姐吧?秋小姐可是咱们猫耳胡同里一等一的厉害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