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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戏院里的狐狸精

2025-04-03 08:12:00

前台大戏唱着正响,没人注意到眯着眼睛,四下打量的雁落。

那种被毛尾巴扫过的感觉到现在还残留在她的后脖颈子上,麻酥酥的,想起来就觉得格应(不舒服)。

雁落起身想去洗把脸,却见一个人影溜到了她的面前,借着烛火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翻完跟斗,下了戏的猴三爷。

猴三爷见雁落脸色煞白,便开口问道:雁姑娘可是见到了什么?雁落连忙摇头否认,猴三爷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感觉到过好几次,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吹气儿,那气轻飘飘的,好像是小猫挠痒痒似的,带着一股甜入心脾的脂粉味。

雁落见猴三爷那表情语气,仿佛正沉浸在回忆中,咂摸滋味呢,特别是猴三爷脸上的那种笑,别提多猥琐暧昧,弄得雁落头发根儿全都冲天竖起。

要说起来,这狐狸精的故事戏文里还少吗?以前我学徒那会儿,师娘瘫在床上,看了不知多少个赤脚医生,总不见好。

后来请了一个老和尚来做法,要说这事也神了,愣是从床铺底下逮到一只红毛公狐狸,没成想,不出半个月,我师娘就健步如飞,跟没事人一样。

猴三爷见雁落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索性把话挑明了:老和尚说,那条贼狐狸每晚上都悄悄钻进师娘被窝儿,做那些男女之事,生生把师娘给榨干了。

所以说,遇到了成妖成怪的玩意儿,一定要把它给灭了,要不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您不怕哪个?雁落打断了猴三爷的话。

怕,怎么不怕?!猴三爷撇撇嘴:但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玩意专找心术不正之人,不敢近咱的身。

雁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时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子急冲冲地朝他们奔过来。

你这只泼皮臭猴子,昨儿个又没刷碗,看我不……那位中年女子照着猴三爷的屁股就是一脚,雁落赶紧转过头,假装没瞅见。

谁知猴三爷非但不生气,还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凑了过去:我欠打,您踢得好,踢得妙,踢得我呱呱叫!嘿嘿,不用多说,您肯定也瞅出来了,猴三爷他啊,惧内,俗称怕老婆。

您看现在他老婆五大三粗,好似屠户家的婆娘。

想当年,人家生得可水灵了。

若不是唱劈了嗓子,也不至于落得演丫环。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不信不行。

虽然不是角儿,但脸蛋身段生得美,想娶她的大小伙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谁知道,一朵鲜花插在猴粪上了。

谈到讨老婆一事,就不能不夸一夸班主竹君,若不是竹君亲自去说合,这位俏姑娘才不会下嫁给猴三爷呢。

只不过,这几年营养过剩,心宽体胖,俏姑娘的体重成直线上升趋势,若是演丫鬟,她挡在小姐前面,好似一堵移动大山。

戏迷们可不干了,在台下起哄闹场,弄得俏姑娘,这时该改口称为胖大嫂,含泪由幕前转为幕后,只能偶尔扮个土匪婆娘过过戏瘾。

尽管如此,胖大嫂在猴三爷心中的地位仍高高在上,哪怕猴三爷成了角儿,见着胖大嫂还像老鼠见了猫,言听计从、任劳任怨。

旁人要是打趣他两句妻管严、怕老婆,猴三爷非但不恼,还拍手称是。

臭猴子,竹君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听说是要排《真假美猴王》,你可别给竹君哥脸上抹黑,好好演,若是砸了场子,看我不回来扒你一层皮。

胖大嫂掐着猴三爷的耳朵吼道。

胖大嫂一发飙,猴三爷急忙点点头,脸上还堆着笑:哪敢啊。

哼,这还差不多。

胖大嫂冷不丁的收回手,瞪了猴三爷一眼继续说道:我去竹君哥家里帮着嫂子做桌吃的,竹君哥从大户家唱回来肯定乏了。

今儿个晚饭你自己解决,别等我了。

说完胖大嫂一转身,扭着肥屁股,垮嗒垮嗒地走了。

躲在后台看热闹的爷几个这才探出头,嬉皮笑脸地瞅着猴三爷。

人家现在是角儿,不像以前可以出言讥笑他怕老婆,但暗地里嘲笑总是可以的。

猴三爷多猴精的一个人,他有自知之明,虽然恼他们总是扒房檐捡乐子,可却不敢当面和他们干一架。

没辙,戏园子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容易下咽的。

周围的老少爷们别看平日里乐呵呵,见面总是尊称一声猴三爷。

但您以为,他们是好惹的吗?捧着您,是给您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搅和了爷几个的兴致,暗地里给你穿穿小鞋,比如多拉半个音,少拉半个音,让你摸不着调儿,岂不现眼。

再狠点的,趁你翻跟斗的时候敲上一锣一铲,就不信你不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到时候,踩错了步点儿是小,摔伤了胳膊腿,没准这辈子就栽在台上了。

猴三爷深知此中玄妙,对于这些伙计,他从不端着架子,有时还偷着塞给他们烧酒烤鸡贿赂着,所以猴三爷在戏班子里是人见人爱的开心果。

爷几个今辛苦了,咱临时有事,不能陪着爷们喝几杯,赶明儿我做东,咱们找日子喝个痛快,猴三爷一作揖,便蔫不出溜地颠了。

留下几个爷们哈哈大笑。

三爷该不是去会小妞吧?小妞?我看是小寡妇!……雁落站在旁边听得是面红耳赤,直到这几位爷收了声,她才走上前去,缓缓说道:几位爷,我想……不待雁落说完,一个打鼓的爷们便开口说道:这位就是霜叶茶馆的雁姑娘吧,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还没咱爷们几个不知道的事。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依我看,你想问不过就是班主和菊叶班主之间的私情。

武丑小石头插话进来:比如,菊叶班主那么拔尖儿的一个人物儿,就算被竹君班主抛弃了,也不至于自甘堕落找了那么一个窝囊废。

窝囊废?雁落眉毛一挑。

可不是,这叶城里的未婚爷们哪个也比拉胡琴的跛子冯强啊,你可是不知道,跛子冯那副三孙子样儿,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见不得光。

别光说跛子冯,你看看竹君班主的老婆兰芯,可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晚上要是抱着那么一个玩意睡,准做恶梦!憋太久了,保不齐会出乱子。

所以说啊,那条红亵裤,没准就真是菊叶的呢。

小石头调笑着说:他们俩干柴烈火,早晚会着。

嘘,这话要是让兰蓝听见还得了。

打鼓的爷们敲了敲小石头的后脑勺:雁姑娘,这些不过是我们爷几个闲得无聊放放屁,你可别当真。

雁落苦笑一声,待这群爷们走远了,竹君班主之女兰蓝才闪进来:你都听见了吧,那个贱货……兰蓝姑娘……你若是不信,我今儿个下了套,肯定能抓到那只狐狸精的尾巴。

兰蓝挽住雁落的胳膊:走,咱们去恒昌酒家,我求三爷把跛子冯约出来了。

不待雁落拒绝,兰蓝就拽着她去了恒昌酒家。

雁落和兰蓝趴在门缝上,侧着耳朵偷听里面的谈话。

爷们,咱干了这杯!三爷……您别看跛子冯讨了个人中凤凰,可到头来,还是三脚踹不出个屁的窝囊人物。

一辈子只会拉拉胡琴,任人吆喝来,吆喝去。

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条没身条,瘦得跟小鸡子似的,还面色蜡黄,给人哭丧都不用化妆。

可谓丑中极品,是叶城公认的牛粪坑。

往菊叶身边一站,我的娘啊,这根本就是现实版的武大郎与潘金莲。

谁会把他当人看?嘿嘿,今儿个叶城爆红的猴三爷却对他奉若上宾,好似对待什么皇亲国戚似的。

跛子冯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礼遇?这可是抬举他,给他面儿,他早就紧紧攥住猴三爷的手,仿佛猴三爷是他亲爷爷似的。

一瓶子二锅头下肚之后,酒壮怂人胆,在跛子冯眼前,猴三爷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好人,自打他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没人这么抬举他。

他突然抱住头,嗡嗡地哭上了:三爷,我的三爷……你哪,让我说什么好……咱什么都不说了,来,满上!好嘛,又是一瓶二锅头进了肚,跛子冯这话匣子算是打开了,他一脚踩在椅子上,仰头咕咚咕咚地灌着白酒。

那白酒顺着下巴流到了前胸,他一伸手胡乱擦了擦,似哭似笑的嚷道:三爷,我……我就是一个废物,我对不起我爹。

这是怎么了?猴三爷一把搂住了跛子冯的腰。

我忍了一辈子,我憋屈了一辈,她还不许我说,不许我说,我偏说,我就说!说什么啊?猴三爷问道。

您瞅瞅,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就是一孙子,一人嫌狗不待见的三孙子!您是名角儿,连太子爷都翘起大拇指赞您。

可我呢,我算个什么东西,连东西都算不上。

他们都以为,我娶了菊叶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其实我就是一屎壳郎,驴粪球。

这话说得,我瞅着兄弟你喝高了。

我没醉,谁说我醉我跟谁急。

还说不是醉话,兄弟,你也不瞅瞅,你晚上睡觉搂着的是什么人物儿,那可是咱们叶城当年的一枝花,多少的乡绅公子求着盼着都得不到的运气,让你小子不费吹灰之力给占了。

占了?占了!跛子冯突然大笑起来:三爷,不, 三哥,这龟孙子绿帽子谁爱戴谁戴。

这什么话?哥哥啊,你抽我几个嘴巴吧,我就是天生一个贱种,才会被那个臭婆娘耍一辈子。

跛子冯说着又哭上了。

冯弟弟,怎么说哭就哭上了呢,你这福分,可是大了去了,还不知足啊。

福分?福个屁,哥哥,你可不知道,这十几年,弟弟我过得有多苦,加上婚礼那天,我才上过她四次身子。

而且,她……她根本就没落红!别看她平日里装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就是一婊 子,对,就是一婊 子!弟弟,你喝多了,咱不能再喝了。

哥哥,你让我喝,还有,你瞧瞧我那个狗 日的儿子……他又怎么了?他……根本不是我的种儿!什么?什么?雁落连忙捂住兰蓝的嘴:别出声!兰蓝推开了雁落,气冲冲地朝品红戏院跑去,一边跑着,嘴里还叨唠着:谁也别拦着我,我去弄死那个不要脸的臭婆娘!雁落见形势危急,她拦了一辆马车,直奔霜叶茶馆,这事儿闹大了,估摸着只有南归掌柜才能震住场。